第3章 第四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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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京野憋闷得很。

    本来开学第一天想出个风头,让全校都知道有自己这么一号人物,特地穿了最帅的一套衣服,谁知遇到这档子事。

    那个叫闻潭的罪魁祸首,瘦得跟个麻杆似的,一看就是县城学校死读书考进来的穷鬼,穿得比保安还寒碜。

    顾京野逼着他赔钱,可没钱就是没钱,天上又不会掉下钱来。

    顾京野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身边小弟出主意:“一会儿不是要去唱歌么,让他去会所给您洗衣服,不洗干净不许走。”

    顾京野皱眉:“什么鬼主意,这衣服可是莫桑比克桑蚕丝的,每次我家女佣都要手洗,泼成这样,洗到死也洗不干净。”

    小弟小声道:“真因如此,才让他洗啊。不洗干净不许走,在会所给您取乐,谁让他弄脏衣服的。”

    顾京野脑子转过弯来,若有所思:“也算是个办法。”

    衣服救不回来了,总要让他好好整整这个土包子,出出气。

    半个小时后,闻潭被一群人押着,进了市中心的万豪国际会所。

    金碧辉煌的建筑,顾京野一出现,会所经理就笑盈盈地迎了上来,说包厢已经准备好了。

    看来他们是这里的常客。

    闻潭不安地挣扎:“你们要干什么,我会努力凑钱的,你们放我回家。”

    顾京野不耐烦:“闭嘴。”

    闻潭:“有话好好说,我反正每天都要来学校,跑不掉的……”

    顾京野干脆拿起果盘里的湿巾,塞进闻潭嘴里。

    闻潭说不出话,舌头也被压紧,想吐吐不掉,呜呜直叫。

    他声音细,此刻又受着惊吓,叫唤的时候带着哭腔,听起来像被欺负的小动物。

    旁边的小弟直接就骂出声来了:“糙,这声儿,搞得跟我们对你干嘛了似的。”

    顾京野皱眉:“你他妈也把嘴给我闭上。”

    顾大少虽然风流倜傥,出入夜场如家常便饭,但一直以来钟爱成熟性感美女,对圈内某些少爷搞兔儿爷那一套十分抗拒。

    搞男的,不就是搅屎棍么,恶不恶心啊。

    小弟讪讪地闭了嘴。

    包厢里,莺莺燕燕早已等候多时。

    一见人来了,一拥而上,嘘寒问暖。

    闻潭吓蒙了。

    一个年轻女孩子没抢到顾京野身边的VIP宝座,转而挽闻潭的胳膊。

    小弟骂:“没长眼啊,就他这个土鳖样,你们也吃得下去?”

    这么一说,场上的人都懂了,纷纷退后,离闻潭远远的。

    看样子,这男的是顾大少今天的新玩具了。

    顾京野让服务生拿了水盆和洗衣液过来,命令闻潭在旁边洗衣服,什么时候洗完什么时候走。

    顾京野自己则和小弟们坐下来喝酒唱歌玩骰子,左拥右抱,温香软玉。

    闻潭手机响了。

    刚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就被顾京野劈手夺了过去。

    顾京野随手把手机扔到地上,瞪他:“想找救兵是吧,门儿都没有。”

    闻潭瞄到手机屏幕上是闻溪晨的来电,急忙道:“不是找救兵,是我小叔叔的电话……”

    顾京野:“你小叔叔能帮你赔钱么?”

    闻潭小声说:“他也没钱的……”

    “那接个屁,”顾京野直接就把手机关机了,“洗你的衣服,不然我现在就报警,说你毁坏他人财物,让你去坐牢。”

    闻潭小声嘀咕:“现在报警,警察跑到会所来,还不知道抓谁呢。”

    顾京野没听清,提高声音:“你说什么?!”

    “……没什么。”

    闻潭认命地走到水池旁,开始洗衣服。

    闻潭洗衣服的时候,顾京野和小弟们就在旁边放肆取乐,场景一片纸醉金迷,奢靡混乱。

    顾京野也不知怎么想的,经过刚才电梯里那一着,忽然来了兴趣,让经理叫了几个兔儿爷进来。

    点进来了又嫌恶心,让那几个兔儿爷蹲桌角剥橙子,离他远点。

    闻潭前十八年都过得清心寡欲,谨小慎微,什么时候见过这样香艳的场景。

    脸色通红,只能低着头,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洗衣服这件事上,任凭旁边莺莺燕燕浪叫,不听不看,只当自己是个聋子。

    ……他没接到小叔叔的电话,小叔叔会很着急吧。

    现在手机关机了,也不知道小叔叔有没有再打电话。

    今天早上出门前,他和沈天遇说,晚上五点就会到家的。

    现在已经八点了,沈天遇应该已经到家了吧。

    ……沈天遇会担心他吗?

    应该不会,毕竟白天的时候给沈天遇打电话,沈天遇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可是,小叔叔找不到他,应该也会问沈天遇吧……

    闻潭胡思乱想着,从下午三点,一直洗到晚上八点。

    原本以为洗衣服只是顾京野的小小恶作剧,但洗的时间长了,闻潭才发现这分明是酷刑。

    他的手开始泡发、变白,皮肤隐隐作痛。

    洗衣液和肥皂都是碱性的,本来就对皮肤有伤害。

    手部皮肤泡烂之后,还要继续大力揉搓,皮肤受伤就会更严重。

    闻潭自幼体质弱,因为受长时间泡在洗衣液里,手背已经开始隐隐约约浮现红疹。

    他停了下来。

    刚停了不到三秒,旁边的小弟就大声道:“让你停了吗!”

    顾京野睁开眼睛,吃了一颗女孩递过来的葡萄,懒洋洋道:“想挨揍是吧。”

    闻潭低头看着水里,自己发白的手:“……再洗,我的手就要废了。”

    顾京野哼了一声:“装什么可怜,你一个大男人,洗点衣服手就废了?”

    闻潭举起自己的手背给他看。

    因为包厢里场景过于香艳,闻潭举起手的时候仍然垂着头,眼睛盯着地面。

    顾京野吐了葡萄皮,站起身来:“把头抬起来。”

    闻潭没动。

    顾京野眯起眼睛:“你还是处男吧?”

    闻潭身体微微颤了一下,不说话。

    顾京野转了转眼睛,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玩法:“你不想洗衣服,也行啊。我看你也累了,奖励奖励你,怎么样?”

    闻潭下意识道:“不用了!”

    顾京野一伙人都心领神会地笑起来。

    他们折磨闻潭,其实就是想让他害怕,想让他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

    如果闻潭的反应不痛不痒,惩罚就没意思了。

    闻潭惊慌恐惧,才是他们想要的。

    顾京野使了个眼色,男男女女们一哄而上,伸出指甲鲜红的葱白手指抓他,如同盘丝洞里的蜘蛛精终于逮着了唐僧一般。

    闻潭什么都顾不得了,惊恐地往外跑。

    顾京野看着闻潭狼狈逃窜的样子,在包厢里放声大笑:“谁今天能破了他的处,重重有赏!”

    闻潭在楼道里跌跌撞撞奔跑着。

    会所里路线复杂,指示牌五花八门,很多电梯都在犄角旮旯里,很容易迷路。

    闻潭好几次差点被抓住,拼命挣脱逃开了。

    好不容易进电梯,那些人摁着按钮死活不让他下去。

    闻潭只好扭头从安全通道跑下去。

    男男女女在后面追,闻潭在前面嗷嗷嗷跑,那叫一个凄惨壮烈。

    好不容易跑到会所大厅,能看见窗户外面漆黑的天空了。

    闻潭如同看到了希望之光,拼命往大门口跑。

    然后——

    他就被门卫拦住了。

    之前迎接顾京野的会所经理抓住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客人,您要去哪儿啊?”

    闻潭惊恐地看着他。

    更惊恐的是,顾京野一行人也慢条斯理地下楼来了。

    这些人已经穿戴整齐,恢复了人模狗样的斯文人形象,看闻潭的眼神,如同看一只落入狼群的羊羔。

    顾京野在他面前站定,慢悠悠道:“跑啊,怎么不跑了?”

    闻潭双手被门卫抓着,肩膀被经理按着,面前就是似笑非笑的顾京野,整个人就是羊入虎口的状态。

    闻潭终于吓哭了:“我要回家……”

    “回哪个家?”小弟哄笑道,“不如以后就住这儿吧,万豪正好缺你这一款的,毕竟你这么土的男大学生也是不多见。”

    “就是就是。”

    “万豪还嫌你脏了门呢……”

    顾京野看着闻潭,出了白天那口恶气,终于感觉心里舒服了点:“你自己选吧,跟我上去,留在万豪打工还钱,或者继续洗衣服。”

    “或许,第四种,”闻潭身后传来不轻不重的男声,“我要带他走了。”——

    小可怜潭潭|・ω・`)

    第4章 噩梦与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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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齐刷刷看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一个穿着正装的年轻男人走进大门,语气平淡,不苟言笑。

    闻潭认出来,是沈天遇的助理,叫邱寒。

    今天早上七点多,邱寒开车来沈家取文件,闻潭在门口和他打了个照面。

    邱寒的风格和名字一样,冷冷淡淡的,似乎只有面对老板时才会多几分笑意。

    顾京野:“你什么东西,敢在我地盘上撒野。”

    身旁的小弟定神看了看邱寒,忽然拉住顾京野,小声道:“哥,这个好像是……天茂集团的人。”

    顾京野满不在乎:“那又怎么样。”

    顾家在京安市也算有头有脸的世家,多少名门望族的子弟巴巴地来结交,顾大少都懒得搭理。

    小弟急得扯他袖子:“他是天茂老总的总助,我上次和我哥去吃饭,远远地看过一眼。天茂的沈总年初拿下了市政府的大单,现在可是各家极力攀好的对象,你家老爷子上次不也说过吗,让你有时间学着打打网球,好跟人家结交结交。”

    邱寒亲自出面,那肯定就是代表沈天遇了。

    老爷子天天那么多话,顾京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哪里记得那么多。

    不耐烦地一摆手:“管他多大的来头,总不能明目张胆抢老子的东西吧。”

    闻潭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大喊:“我本来就是住在沈天遇家里的!今天早上是他送我去的学校,他就是来找我的!”

    话一出口,周围的人脸色都变了。

    闻潭的本意是极力证明自己和沈天遇关系很熟,让其他人不要再轻举妄动。

    听在旁人耳朵里……却是十分暧昧了。

    “住在沈天遇家里”,“他送我去的学校”,“他来找我”……

    实在是引人遐想。

    这闻潭,究竟和沈天遇是什么关系啊?

    顾京野冷笑:“你要真是沈天遇的人,能连赔我衣服的钱都没有?”

    闻潭无助地看向邱寒:“我白天给沈天遇打过电话的,我中午不小心撞翻餐盘把他衣服弄脏了,他就让我洗衣服洗到现在……”

    邱寒对他微微点了一下头:“沈总还在车上等着,您去吧,有什么具体细节上的事情,我来处理。”

    邱寒身后的十几个保镖默不作声走上来,把顾京野一行人架开了。

    顾大少何时受过这种屈辱,顿时大吼大叫乱踢起来。

    身边的小弟们却是不敢动。

    大堂经理见势不妙,也早就缩进里间去了。

    虽然顾大少是超级vvvvvvvvip级大客户,但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还是明哲保身要紧。

    闻潭摇摇晃晃向外走去,看到了门口停着的香槟色阿斯顿马丁。

    那么的优雅,漂亮,流光溢彩,如同英勇的骑士。

    闻潭全身脏兮兮的,泡白的双手垂在两旁,整个人枯瘦而狼狈,如同深井里爬上来的落水鬼,旁边的路人都避之不及。

    只有那香槟色的漂亮骑士,始终安安静静立在原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上前。

    车窗是关着的,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但闻潭知道,在黑色窗户里侧,坐着一个男人。

    他工作繁忙,高傲冷漠,嫌弃他麻烦,但还是在他最危急的时候忽然出现,救他于水火。

    短短十几米的路程,闻潭却走得艰辛不已。

    手背皮肤又疼又痒,不敢抓挠,害怕皮肤溃烂。

    他站了一下午,刚才又慌乱逃窜,挣扎奔跑,早已精疲力尽。

    凭借意志强撑着,脸色苍白,死死咬着下嘴唇,终于走到香槟色轿车面前。

    伸手拉车门的一刹那,身体突然脱力,倒在地上。

    意识尚存的最后一秒,他看到车门打开了。

    一双锃亮的男士黑色皮鞋踏上地面,落在他脑袋旁,扬起细微的尘土。

    尘土扑在他脸上,轻轻的,痒痒的。像是嘲笑,又像是圣人的怜悯。

    ——

    闻潭在家昏睡了两天两夜。

    这期间昏昏沉沉,做了无数个光怪陆离的梦。

    一会儿梦到小叔叔数学竞赛获得全省一等奖,接受电视采访。父亲一边看一边数落他不长进,远远比不上小叔叔。母亲原本在旁边洗草莓,却忽然来了脾气,摔了盘子回房间。盘子的碎片划破了父亲的小腿,汩汩的鲜血流出来,父亲却什么也不做,只是无奈地笑。他吓得哇哇大哭,拼命用手掌去堵伤口,却无济于事。鲜血染红了整个客厅的地面,最后整个梦境都变成了骇人的,凝结的血块。

    一会儿又梦到妹妹刚出生的时候,他好奇地跟随大人们去看妹妹,看到妹妹又黑又瘦的样子,忍不住笑,说“妹妹像个丑猴子”。母亲脸色瞬间变了,厉声让他滚出去,说他小小年纪“心思恶毒”,“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人群一层一层地包裹起来,围住妹妹,把他排除在外,直到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做噩梦的时候,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细细密密,人几乎要脱水。

    喉咙又干又涩,双手奇痒无比,夹杂着难以忍受的刺痛,全身酸痛,仿佛被殴打过一般。

    后来终于有人给他喂水,勺子濡湿了嘴唇,一点一点喂进去。他如饮甘露,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揪着那人的衣服不松手,像害怕母亲离开的幼儿。

    每次他想要抓挠痛痒的手背,双手就会很快被人按下,一边一个,确保他没办法抓挠。

    闻潭委屈极了,却无法挣脱这浮浮沉沉的梦境。

    心中知道,自己这是被魇住了,也就是俗称的鬼压床,却没办法挣脱。

    第三天,闻潭终于醒了。

    睁开眼睛,想要说话,却因为喉咙干涩,发出沙哑可怖的声音:“水……”

    几秒钟后,一杯温水递到了他手中。

    闻潭咕咚咕咚喝下去半杯,才想起来看了一眼递杯子给他的人。

    竟然是沈天遇。

    沈天遇搬了把椅子,膝盖上放着电脑,眼睛正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敲着键盘。

    看样子似乎是一边照看他,一边在处理公司事务。

    沈天遇抬头看了他一眼,合上笔记本电脑:“怎么,看见是我,很惊讶?”

    闻潭:“这几天……一直是你在照顾我?”

    沈天遇:“你除了偶尔乱抓手背,其他时候也不需要仔细看护,毕竟你只是一直在做噩梦而已。”

    他说得平淡,似乎并不想要他的感激。

    闻潭不知道该怎么说:“谢谢你。”

    要感谢的事情有很多。

    感谢沈天遇那天来救他,也感谢他在他生病的时候照顾他。

    沈天遇道:“我那天判断失误,以为你遇到的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没放心上。后来你小叔叔给我打电话,说打不通你的电话,我才想起来这事。具体事情邱寒都跟我说了,你不该谢我,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他停了停,道:“你小叔叔很生气,也很担心你。我从来没见他这么生气过。”

    闻潭:“你后来是怎么找到我的?”

    沈天遇:“你们在食堂闹得那么大,很容易打听到。”

    闻潭:“顾京野家里好像很有背景……”

    他不想沈天遇因为他而惹上麻烦,他会很愧疚。

    沈天遇:“是么。”

    语气相当敷衍,像是讥讽,又像是轻蔑。

    闻潭忽然想起来:“我还没和小叔叔报平安,我要赶紧给他打个电话。”

    沈天遇按下他的手机,看着他:“他这两天在德国开会,会议期间手机关闭,你找不到他的。放心,我已经替你报过平安了。”

    闻潭这才放下心来。

    又想起一件事:“顾京野让我赔他钱……”

    “他不敢再来了,”沈天遇道,“他把你手弄成这样,你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告他故意伤害,我可以把律师借给你。”

    沈天遇说得很平常,闻潭听在耳朵里,却有些想哭。

    之前因为沈天遇挂断他电话的事,他难过了很久。

    他自觉没有做错什么事,但沈天遇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对他十分冷淡。

    甚至在他主动寻求帮助时袖手旁观。

    现在想来,沈天遇那时肯定是真的有事在忙,不是故意不理他的。

    不然事后也不会急急忙忙亲自来补救了。

    现在功过相抵,沈天遇在闻潭心中的形象愈发高大神秘起来。

    他不知道怎么会有沈天遇这么神通广大的人——想找到某个人,就可以立刻找到;有了冲突,不用自己露面,光是助理出现一下,就能吓得那些纨绔子弟乖乖听话;他一句话都还没解释,沈天遇却已经对那天发生的事了如指掌,甚至知道的还比他多。

    简直是无所不能。

    而且,沈天遇并不是他原先以为的冷漠凉薄的人。

    他不仅救了他,还思虑周全,替他给家人报平安,甚至连赔钱的事都替他考虑好了。

    他原本,没有必要帮他到这个地步的。

    闻潭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崇拜和想亲近的心思。

    他终于知道,那个叫邱寒的助理,为什么对其他人都冷言冷语,只有在面对沈天遇时才会笑容满面。

    沈天遇是一个很容易让人产生仰望心理的人。

    他高傲,冷淡,疏离,难以接近;却又确实能力极强,说话做事一针见血,让人无话可说。

    闻潭忽然很想要了解沈天遇,接近沈天遇,想知道向来寡言少语的沈天遇,心里其实在想什么。

    这种心意无关其他,只是纯粹的,对于强者的崇拜。

    ——要是他也能像沈天遇一样强大和优秀,那该多好啊。

    沈天遇最后跟他说:“你好好休息吧,以后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跟我说。”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闻潭:“你和我小叔叔,感情应该很深厚吧?”

    沈天遇的身体不易察觉地一顿。

    开口时,语气却平静:“怎么说?”

    闻潭天真地看着他:“小叔叔其实只是拜托你给我一个住的地方,你却还是帮了我这么多。如果只是普通老同学的话,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的。”

    “所以我猜,你们应该是,友谊非常深厚的那种朋友。”

    沈天遇微微侧了下脸,不置可否,带上门出去了。

    第5章 保持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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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潭病假休了半个多月。

    那天他身体没受太大伤害,顶多站得久了点,手背的红疹在涂了药膏之后慢慢退去。

    昏迷发烧的主要原因是受了恐吓,慌张惊惧。

    在家休息几天,才渐渐缓过劲来。

    周一他去学校上课,在篮球场遇到了顾京野和他的小弟们。

    不知道沈天遇做了什么,这些人竟然真的偃旗息鼓了。

    一看到他,就迅速地移开目光,假装专心打篮球,不敢吱声。

    安静乖巧得像路旁的几丛灌木。

    顾京野神色阴郁,张口想说什么,被其他人拉走了。

    闻潭按住心口。

    那里咚咚跳得飞快。

    刚才和顾京野对视的一瞬间,他差点就拔腿逃跑了。

    闻潭的大学生活开始得不太顺利,但终于还是向正常的方向平稳发展了。

    每天上课吃饭,下课就回家看书写作业。

    学校里有些奇怪的传闻,他偶尔看到有人偷看他,窃窃私语,说什么“包养”,“家里穷”。

    他听不懂是什么意思,索性也就不去管。

    不过也有人主动和他交朋友,中午去食堂吃饭也会喊上他。

    他们开玩笑地问他:“你是不是哪家大公司的公子啊?”

    闻潭吃惊:”为什么会这么问?”

    朋友对视一眼,笑着说:“学校里都在传,刚开学的时候你不是和顾京野起冲突吗,后来顾京野都不敢来招惹你了,肯定是被你教训过了。”

    闻潭:“不是啦……”

    “那顾京野为什么不来找你麻烦了,”朋友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是不是,你其实有别的身份?”

    闻潭却是闭紧了嘴巴,怎么都撬不出话来。

    沈天遇工作繁忙,但每天都会在六点多到家,和他一起吃晚饭。

    沈家饭菜是极简风,因为沈天遇口味清淡,很多食材都是直接素炒,油都加得很少。

    闻潭刚来时吃不惯,他虽然体质弱,但是自幼酷爱辛辣,哪怕事后会拉肚子,也要隔三差五吃点螺蛳粉火鸡面辣子鸡解解馋。

    在他长期压抑的生活中,这是唯一放纵的冒险。

    住进沈家之后,这些喜好都被他压抑住了。

    看到沈天遇慢条斯理吃菜叶,他总是不由自主盯着看,心想,沈天遇吃饭的样子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沈天遇的吃相是很斯文的。

    夹着一点菜,送入口中,细嚼慢咽,吞咽完毕再夹下一筷。

    喝汤的时候,左手托着碗底,右手搅拌汤匙,轻轻吹凉,慢慢啜饮。

    就算吃肉,也只吃简单烹饪的牛肉或者鸡肉,据说这样可以品尝出食材本身的香气。

    沈天遇吃得干净,吃饭的模样也干干净净。

    而闻潭每次吃辣,势必会鼻涕眼泪齐飞,吃几口就要擤鼻涕,还要喝一大口冰可乐压住辣味,模样自然是不好看的。

    从前闻潭没有在意过这些,吃饭罢了,好不好看,有什么要紧?

    可自从见了沈天遇吃饭,他就忽然自惭形秽起来。

    他想起看的小说里形容没吃相的人吃饭,“牛嚼牡丹”。

    他开始不知不觉模仿沈天遇。

    学着沈天遇,慢条斯理吃饭,慢条斯理喝汤,饮食清淡,不疾不徐。

    有些不爱吃的菜,因为沈天遇喜欢,他也硬着头皮吃下去,努力想要品尝出沈天遇体会到的那种“美味”。

    有一次沈天遇托朋友高价买了圣米尼亚托白松露回来,阿姨兴冲冲地切了薄片烤鹅肝,沈天遇似乎很喜欢,吃了许多。

    闻潭吃第一口就差点吐出来,一股怪怪的麻味儿,嗓子发紧。

    可是沈天遇和阿姨都说很好吃。

    这松露一斤要五万块呢。

    闻潭就坚信是自己品位不够,又吃了好几块,直到他脸颊开始发痒,呼吸不畅。

    阿姨惊叫一声:“你脸上怎么起疹子了!”

    送到医院去,闻潭才知道,自己对松露过敏。

    他尝到的麻味儿并不是白松露的香味,而是因为他过敏了。

    沈天遇站在病床前看着他,淡道:“不爱吃的东西,吃那么多干什么?”

    闻潭讪讪的:“你们都说好吃……我想着,可能是我没尝出来……”

    医生教训他:“松露是贵,但也不能因为贵就硬着头皮吃啊,过敏了还吃那么多,身体不要了?”

    闻潭想解释,不是因为贵才吃的,是因为沈天遇说好吃,他相信沈天遇。

    可是塑料软管已经伸进了他的喉咙,逼得他大口呕吐起来。

    医生说他吃得太多,必须洗胃。

    洗胃的体验太过惨烈。

    那之后,闻潭在吃这方面收敛了许多,不再盯着沈天遇喜欢的菜吃。

    他把崇拜的狂热,转移到了其他方面。

    借沈天遇书房里常看的杂志和书,选修金融学,看不懂那些经济学就一个一个查资料,硬着头皮看下去。

    一段时间下来,知识水平增长有限,睡眠质量倒是高了不少。

    ——

    周五下午,闻潭提前回了家,上上下下把家里打扫了一遍。

    保洁阿姨的孙女出生了,前几天和沈天遇提前告了假。

    闻潭自告奋勇,承担接下来一周的家务工作。

    沈天遇见他坚持,也就随他去了。

    沈天遇到家的时候,闻潭正跪在地上,奋力擦茶几下面的污垢。

    闻潭很瘦,前几天大病一场,面容愈发清简,脖颈纤细修长。

    因为是跪着擦地的姿势,宽大的白色长袖t恤挂在身上,空落落的,腰部下蹋,衣服下摆随着动作掀上去,露出半截纤瘦的腰肢。

    闻潭擦得专心,没有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

    沈天遇一开门,看到的就是闻潭背对着他,撅着擦地的样子。

    伴随擦地的动作,身体一晃一晃。

    他中学时曾经被体育老师看中过想让他练体育,因为身材比例很好,细腰长腿。

    后来因为家人反对没能成行,但依旧小腿笔直,瘦但有肉,看起来很软很好摸。

    沈天遇看了一会儿,开口道:“闻潭。”

    闻潭吓了一跳,回过头,笑逐颜开:“你回来啦。”

    他仍然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手里抓着抹布,仰头单纯地看着沈天遇。

    他的相貌只是普通清秀,但看起来乖巧顺从,像个不聪明但听话的小宠物。

    沈天遇:”你在干什么。”

    闻潭掰着手指头数:“刚才擦了窗台,桌子,拖了地,现在在擦茶几,玻璃板下面藏着好多污渍的,只是平时看不见,这个玻璃板有点难拆,我估计保洁阿姨之前不知道这个挡板能拆……”

    他巴拉巴拉讲了一堆,发现沈天遇还站在玄关,连忙爬起来:“你饿了吧?阿姨刚才把菜都做好了,我去热一下,马上就好,你先坐下喝点水。”

    沈天遇想说不用了,自己没什么胃口,但闻潭已经风风火火跑进了厨房。

    沈天遇按了按眉心。

    这些日子以来对闻潭多加照顾,自然是对之前那件事的补偿。

    闻溪晨拜托他多多照顾闻潭,说闻潭天性单纯,容易吃亏。

    他虽然最烦这些琐事,但对于闻溪晨的要求,从来都是来者不拒。

    但闻潭显然会错了意。

    这些日子以来,这小孩对他的依赖和信任显而易见,而且与日俱增。

    大概是真的把他当成和蔼可亲的可靠长辈了。

    这种被全心信任的感觉很奇妙,但也让他心烦。

    最麻烦的一点——闻潭显然是个直男。

    说这话,倒不是说他对他有什么别的心思,他对这种发育不良的小男孩一向没什么兴趣。

    只是,由于是直男,闻潭对于同性间的相处是没什么界限感的。

    闻潭会毫无顾忌地穿着背心和裤衩在家晃,袒露着小麦色的皮肤。

    会忽然凑近他,闻他耳后的香水味,傻乎乎地问他是什么牌子的沐浴露,怎么这么好闻。

    甚至会在他没有食欲的时候,毫无芥蒂地接过他的饭碗,吃完他剩下的饭菜。

    据说闻家的家教就是这样,勤俭节约,尽力避免浪费。

    更何况他们都是男的,闻潭大概是打心眼里觉得没什么。

    但这些对于沈天遇来说,简直是在红线上蹦迪。

    他,一个成熟的,单身多年的,喜欢男人的,极度洁癖和禁欲主义者。

    沈天遇唯一还能暗自庆幸的是,尽管是叔侄关系,但闻潭和那个人长得并不像。

    面对闻溪晨,他扮演了十年的“好哥们儿”。

    那么,只要一切保持原状,他就能保持理智,把这个可笑的“善良贴心哥哥”的身份,继续扮演下去。

    直到这份感情,若干年后被他带进棺材里。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第6章 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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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潭傍晚回家的时候没看见沈天遇。

    问煮饭阿姨,阿姨说不清楚。

    阿姨晚上烧的菜还是二人份的,闻潭吃完饭,把蔬菜倒掉,剩下的肉菜仔仔细细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里。

    沈天遇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还是不见人影。

    第三天也是。

    闻潭给他发消息打电话,杳无音讯。

    大概是工作繁忙?闻潭心想。

    但之前再怎么繁忙,沈天遇也不会不回他信息的。

    尽管知道大概率不会出什么事,闻潭还是有点慌。

    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习惯了每天和沈天遇一起吃晚饭。

    沈天遇突然不见了,感觉整个家都好像失了主心骨。

    由于沈天遇没有提前交代过,阿姨还是每天煮两人份的饭菜。

    闻潭觉得太浪费,让阿姨这几天要不做一人份算了,不然每天多做的都要倒掉。

    但阿姨拿的是沈天遇发的工资,沈天遇不发话,阿姨是不好随便减分量的。

    有钱人家的雇工都很懂得做事的规则,不管发生什么,都只听雇主的发话,不擅做决定。

    闻潭想了想,次日周六下午的时候,跑到天茂集团总部大楼去找沈天遇。

    每天浪费食物,实在是很严重的事,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找沈天遇说一下这件事。

    另外,他的金融选修课又开始大段大段地听不懂内容了,学习的事情耽误不得,实在很有必要找沈老师请教一下。

    有了充足的理由,闻潭理直气壮地跑到了天茂大楼。

    他之前来过一次,沈天遇文件落在家里,他自告奋勇来送。

    拿着沈天遇之前给他的工作卡,闻潭直上他办公室所在的顶楼。

    天茂大楼的顶层是沈天遇的个人办公区,只有高层领导才有权限进入,一般人都是进不去的。

    闻潭出了电梯,发现整层都静悄悄的。

    沈天遇的办公室紧闭着,闻潭敲门敲了好几下,毫无动静。

    助理邱寒也不见踪影。

    闻潭在会客间坐到下午五点左右,不见有人回来。

    他有些泄气。

    沈天遇不回家,看样子也不在公司,那会去哪儿?

    突然消失,也应该跟他说一下嘛……又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闻潭百无聊赖地在会客间喝着免费的茶水,思考者是等到六点还是现在就走,忽然门外经过一个人。

    那男人看到会客间里居然有人,停下脚步,探究地看了进来。

    那是个容貌很漂亮的男人。

    一双含情的妖孽桃花眼,烫卷的半长发,上半扎着一个小丸子,穿着休闲,看起来颇有些自由颓废的艺术家气质。

    闻潭不知道他是谁,紧张地站了起来。

    男人盯着他看了半晌:“找沈天遇?”

    闻潭:“嗯……”

    男人干脆道:“他今天不来公司,你等不到的。”

    闻潭难掩失望:“哦……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却是又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道:“你是闻潭吧?”

    闻潭吃了一惊:“你,你认识我?”

    男人笑意骤深:“当然,久仰大名。”

    他伸出手,模样相当正式地道:“你好,我叫萧万枫,是沈天遇的好朋友。”

    男人看起来妖孽风流,却做出这副正经严肃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闻潭一听他是沈天遇的朋友,看样子好像还很熟,不敢怠慢,赶忙双手回握,以示郑重:“你好你好。”

    同时很有些受宠若惊。

    萧万枫说久仰大名,难道,沈天遇在外面提起过他?

    萧万枫相当自来熟地开始解释来龙去脉。

    他说,自己和沈天遇闻溪晨都是大学同学,读书时就关系很好,自然也听沈天遇说起过闻溪晨把侄子放在他家的事情。

    闻溪晨读书时就是出了名的天才学霸,爱穿白衬衫牛仔裤,长得干净单纯,还会弹吉他,追他的女生能从校门口排到中央大街,想必他的侄子也不遑多让。

    今日一见,果然不失所望。

    闻潭不知道他是客气还是讽刺,有些尴尬:“我比我小叔叔差远了……”

    他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知道不管是头脑,才艺,情商,还是其他各方面,他都远远比不上闻溪晨。

    “别谦虚啊,”萧万枫笑眯眯地道,“我觉得你很可爱哦。听沈天遇说,你会做饭会补衣服,还会经常给他做家务?好乖哦,现在很少有男生这么贤惠的。”

    闻潭觉得萧万枫的笑容怪怪的。

    但他鲜少得到这样直白的夸奖,被糖衣炮弹轰得有些晕头转向:“没有啦,反正我们现在课少,沈哥又很照顾我,我就有空会做一点……”

    萧万枫是个很会把控聊天节奏的人。

    聊了没一会儿,闻潭就在萧万枫不动声色的引导下,晕晕乎乎把事情都交代了。

    萧万枫:“哦?所以你是因为沈天遇好几天没回家,所以特地来公司找他?”

    闻潭:“发给他的消息,一条都没有回……”

    “早说呀,”萧万枫道,“他今天和人谈事情呢,不过我和他约了今天晚上在我家喝酒,你要不要到我家来等他?”

    闻潭:“哎?“

    “来吧来吧,”萧万枫哄道,“过了今天,他明天好像又有新的工作了。你不来的话,可能接下来一周都见不到他了哦。”

    ——

    坐进车里,闻潭有些拘谨地系好安全带。

    萧万枫发动汽车,时不时瞄一眼身旁的闻潭,嘴角一直勾着笑。

    这小孩实在好玩。

    难怪沈天遇要躲着他,宁可跑到外省去出差都不回家。

    这闻潭,虽然方方面面都离闻溪晨差远了,但这单纯热忱的性子,可是珍稀得很。

    怎么会有男生这么大了还这么天真的啊,居然把沈天遇那个老狐狸当偶像?

    萧万枫都有些嫉妒了。

    想他萧某人风流浪荡几十载,阅人无数,但闻潭这么单纯的,他还真没见过。

    能被一个同性这么诚挚地崇拜和亲近,想想都觉得很爽。

    而且闻潭的长相也很对他的胃口,虽然肤色不白,相貌平平,但是收拾得干干净净,性格还安静,一看就很温顺。

    沈天遇居然还身在福中不知福,放着小男孩在家独守空房,真是不解风情。

    想到这里,萧万枫就感到一阵惋惜。

    他知道闻潭是直男,不过不重要。

    沈天遇在乎的从来只有闻溪晨而已,闻潭怎么样,他才不会在意。

    就算闻潭是闻溪晨的侄子,那又怎样?

    萧公子看上的玩具,从来不会轻易放过。

    想到今晚即将度过的曼妙夜晚,萧万枫愉悦地吹起口哨。

    第7章 滚烫小火炉

    ==========================

    萧万枫家的别墅走华丽风,装修得金碧辉煌,不仅有喷泉和游泳池,顶楼还有流线型的吧台,壁橱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名贵酒水。

    闻潭看得眼花缭乱。

    萧万枫说自己会调酒,以前大学时还参加过国际调酒大赛。

    他走到吧台里侧,脱了外套,问闻潭:“小朋友,喝点什么?”

    闻潭有些局促地坐在转椅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我不喝酒的。”

    萧万枫佯怒:“这么不给我面子呀?你知不知道,多少人一掷千金想喝我调的酒?”

    闻潭:“那就……都可以。”

    萧万枫挑了挑眉,思索片刻,切了半只青柠檬,高脚酒杯边沿沿着柠檬滚了一圈,沾上盐霜。晶莹剔透的冰块丢入波士顿摇酒壶,高高抛起又接住,吧勺在指间翻飞旋转,放入龙舌兰,白橙皮和柠檬汁,一顿华丽的操作,一杯淡青色的玛格丽特就完成了。

    吧台间灯光幽暗,氛围旖旎,萧万枫的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侧脸在灯光下更显得艳丽俊美。

    他绅士地把酒杯递给闻潭,眼睛wink了一下,道:“请享用,我的客人。”

    目光暧昧,语气更暧昧。

    闻潭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我去下洗手间!”

    蹬蹬蹬跑下楼去了。

    片刻后,闻潭上完厕所,拘谨地坐在客厅沙发上。

    客厅吊顶上是巨大的水晶灯,灯光总算正常了,闻潭也微微放松下来。

    手中拿着漂亮的马天尼杯,在萧万枫的注视中,小口抿着那名为“玛格丽特”的鸡尾酒。

    萧万枫说,这杯酒是一位调酒师为纪念已故恋人创作的。一次两人去野外打猎时,恋人中流弹去世,调酒师心碎不已,所以创作了这杯酒,并以恋人的名字命名。

    萧万枫坐在闻潭身旁,说到动情处,泪洒两滴,问闻潭:“你相信这世上有这样真挚的爱情吗?”

    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凑近了他,两人大腿紧紧挨着。

    闻潭被挤得不太舒服,往旁边挪了一下:“嗯……”

    他一动,萧万枫又跟着他动。

    两人大腿再次紧紧挨在一起。

    为了掩饰尴尬,闻潭抿了一口酒。

    萧万枫掌心放在他膝盖上,轻声问道:”味道怎么样?”

    闻潭觉得难喝死了,又酸又咸,跟一个月没洗的臭脚丫子似的。

    当着人家的面,当然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闻潭勉强道:“挺不错的。”

    又问萧万枫:“沈天遇什么时候回来呀?”

    萧万枫不易察觉地伸出右臂,轻轻揽住他的肩膀:“这个嘛,他这两天挺忙的,真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闻潭想起身:“要不我先回去了。”

    萧万枫连忙按住他:“但是他今晚肯定会来我这喝酒呀,你急什么,在我这喝喝酒放松放松,不好么?回家有什么意思。”

    闻潭:“我怕打扰你……”

    萧万枫笑吟吟的:“不打扰,不打扰,你是我老同学的侄子,现在又是沈天遇的朋友,我怎么会嫌你烦?”

    萧万枫为了稳住他,转移话题道:“你知道吗,大学的时候,很多人都暗恋你叔叔哦。”

    闻潭点头,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

    萧万枫:“那你知道,喜欢他的人里还有男生吗。”

    闻潭吃了一惊:“啊?”

    这个,他倒是没听说过。

    萧万枫绘声绘色:“我们那一届里就有好几个追他的,送花送衣服送鞋,还有男生为了他打架呢。”

    闻潭初听吃惊,但想了想,放在小叔叔身上,好像也挺正常的。

    虽然他没怎么见识过同性恋这种群体……

    但毕竟小叔叔那么优秀,性格又温和沉稳,认识他的没有说他不好的。

    萧万枫:“你叔叔也快三十了吧,是不是还没结婚?”

    闻潭立刻辩白:“我小叔叔是喜欢女生的,也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只是他一直忙于学业和工作,还没考虑这件事而已。”

    萧万枫笑了:“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他是同性恋。”

    闻潭有点不太好意思,但他确实是下意识有点急。

    可能是上次被顾京野绑去会所时见到的那些男鸭子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他很怕小叔叔和这样的标签扯在一起。

    一想到那些鸭子的样子,就难以掩饰地咬紧牙关,嘴角往下撇。

    萧万枫看出他神态的细微变化,不动声色:“你好像觉得同性恋很恶心?”

    闻潭:“没有……”

    萧万枫:“撒谎的小孩要吞一千根针哦。”

    闻潭:“呃……”

    他被逼问得没办法,只好说了上次在会所见到那些鸭子的事。

    他心有余悸:“你是不知道,那些男的涂着红指甲黑指甲,脸涂得比死人还白,眉毛又长又细,走路一扭一扭的……”

    萧万枫打断他:“你说的那些和同性恋毫无关系。他们只是品味差的鸭子而已,无论客人是男的还是女的,他们都一样会扑上去,这和性向有什么关系?”

    萧万枫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他大部分时候都是笑吟吟的,很好说话的大哥哥样子,现在突然挂了脸,屋内仿佛气温骤降。

    闻潭一下子察觉到了,脑中思绪飞过,顿悟。

    他小心翼翼道:“萧大哥,你,你是不是……”

    萧万枫乜斜着眼,不说话。

    闻潭小声道:“你是不是……也是同性恋?”

    萧万枫哼了一声:“你不是看不起同性恋吗,是啊,我就是,现在你就可以走了,还在我这待着干什么。”

    闻潭急得有点出汗:“我没有歧视……只是以前不知道,有点意外……你这么优秀,长得又好看,喜欢男的喜欢女的又有什么关系。”

    “哦?”萧万枫脸色好看了点,“你是这么想的?”

    闻潭急于找补,点头如捣蒜:“性向嘛,这个事情,每个人的自由,你也不要自卑呀……”

    他鼓励他:“现在社会这么进步,这都是正常的事,没什么的。”

    萧万枫心中暗笑,但还是做出一副被他哄好了的样子,脸上有了点笑模样:“你没有觉得我恶心,我就放心啦。”

    顺势摸了摸闻潭的手背。

    闻潭不好意思缩回手,怕萧万枫觉得自己嫌弃他。

    他猛喝了几口冰水,缓解脸上的燥热尴尬。

    “不过,我有点好奇,男生和男生,没办法生孩子吧……”

    他本意是想问,家长应该会很反对吧?

    萧万枫却坏笑着道:“没办法生孩子,但一样可以很舒服哦。”

    闻潭:“啊……”

    萧万枫像是一下子来了兴趣,拿起桌上的软欧包和香蕉,开始给他演示男生和男生怎么亲热。

    闻潭听得面红耳赤,想阻止萧万枫说下去,但萧万枫根本不听他的。

    说到后来,萧万枫意犹未尽,干脆直接拿起手机,从自己的珍藏网盘里点开视频给他看:“喏,就像这样。”

    闻潭猝不及防看到两个肉色的东西叠在一起,倒吸一口凉气。

    还没来得及逃跑,萧万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凑在他耳边道:“小潭,你脸好烫哦。”

    闻潭感觉耳朵都要炸开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正要告辞,忽然腹部传来一阵刺痛。

    一下子蹲下身去,肩膀隐隐 颤抖。

    萧万枫看出他是真的痛,一下子收起调笑的心思,道:“怎么了?”

    闻潭冷汗如雨:“可能是刚才喝冰水……胃病犯了……”

    他肠胃弱,本来就很少喝冰的,何况今天还没吃晚饭。

    萧万枫:“门口药箱有胃药,我去给你拿!”

    闻潭痛得有点意识模糊。

    萧万枫不知道他平时吃哪种,干脆把药箱直接搬过来了。

    闻潭模糊地看了一看,把眼熟的几个药都拿了,就着常温矿泉水,囫囵吞了下去。

    萧万枫扶着他半躺在沙发上,拿了毯子给他盖,然后跑到厨房去烧热水。

    闻潭躺了半个小时,又喝了萧公子亲手烧的热水,这才慢慢缓过来。

    腹部的刺痛也减轻了许多。

    萧万枫心有余悸:“你这体质也太弱了,喝点冰水就这样……”

    闻潭面色苍白,自己也有些羞惭。

    萧万枫拿起手机给他点餐,闻潭隐隐约约听见他和对面说,要清粥小菜,要南瓜羹和红豆汤,尽快送到,越快越好。

    闻潭忽然觉得,这人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

    闻潭躺在沙发上休息,萧万枫难得安静了一会儿。

    餐点到了之后,萧万枫还想亲自给他喂,被闻潭婉拒了。

    闻潭慢慢地喝着白粥,正感觉身体好像有了点力气,忽然又感觉,身上好像慢慢爬上一股奇怪的燥热。

    隐隐约约的,像有人在抚摸他的皮肤。

    一点一点,点燃原本毫无波澜的身体。

    闻潭忽然想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药箱。

    萧万枫跟着他看过去:“怎么了?”

    这一看,两个人都瞬间哑巴了。

    刚才药是闻潭自己拿的,萧万枫根本没看。

    这会儿才看见……药箱中间大剌剌打开的一个药瓶,上面写着“万艾可”。

    萧万枫惊恐:“你……你刚才吃了……?”

    他虽然风流,但做事从来都光明磊落,一向只靠自身魅力勾引男人,从来不屑于对别人用药。

    这药只是他自己偶尔用来助兴的,没想到闻潭会误食。

    闻潭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捂住下腹,不知所措,脸上迅速爬上了潮红。

    ——

    沈天遇下飞机的时候,天色已经渐黑了。

    原定的航班是三天后,但合约进展顺利,提早签订了,他没有理由再赖着不走,只好先回来了。

    不想回来,自然是怕面对闻潭的热情似火。

    可在外头待久了,想念家里保姆做的饭,似乎也有些怀念闻潭眼巴巴凑在他跟前的样子。

    他虽然不聪明,但是乖巧听话,会在他到家的第一时间接过他的外套,给他挂起来或者叠得整整齐齐,吃饭的时候勤快地给他添饭,每晚睡前还会给他热牛奶。

    沈天遇偶尔走神地想,寻常人家的贤惠妻子,应该也就是这样了吧?

    不漂亮,不怎么可爱,但是适合过日子。

    这个点,他也懒得让司机来接,索性打了车回家。

    进了家门,却只见阿姨在做饭,不见闻潭。

    阿姨见他忽然回家, 吓了一跳。

    沈天遇把外套脱下来:“闻潭呢?”

    阿姨:“他今天下午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我听他说,是要去公司找您。”

    沈天遇微微皱起眉头。

    他的手机前几天丢了,今天才刚找回来,还没来得及看消息。

    这会儿开了手机,打开微信,忽然收到一堆闻潭的消息。

    说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琐事,什么阿姨饭做多了可不可以减分量,金融课上的题目又不会做了,花园里的灌木需要修剪了,哪儿去了呀怎么不回消息呀……

    还有好多未接来电。

    沈天遇拨了闻潭的手机号。

    几秒后,对面接通了,却没有人说话。

    传来的是有些奇怪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隐隐的吸气和哭腔。

    沈天遇语气不稳:“闻潭?”

    对面还是没有声音。

    沈天遇有些失去耐心:“说话,你在哪。”

    闻潭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是在拼命压抑着某种失态:“我在……萧,萧万枫家里……你,你快……”

    话没说完,啪嗒一声,似乎是手机掉到了地上。

    ……

    二十分钟后,沈天遇赶到了萧万枫家里。

    萧万枫被反锁在门外,看他来了,瞪大了眼睛,心虚道:“你怎么回来了。”

    沈天遇不跟他废话:“闻潭在里面?”

    萧万枫:“……嗯。”

    沈天遇:“吃了药?”

    吃的是什么药,两人都心知肚明。

    萧万枫见瞒不过去了,立刻为自己开脱:“我下午去公司,正好遇到他,看他一个人在公司等你,挺可怜的,就邀请他来我家玩。他喝冰水胃痛,我找药给他吃,谁知道他自己误吃了万艾可,结果就这样了……”

    “老沈你是了解我的,我萧某人虽然风流,但是从来不做用药这种下三滥的事。”

    “不信你等会可以问他,是不是他自己拿错了。”

    “闻潭可能觉得丢人,就把我反锁在外面了,不肯让我看见他的样子……”

    萧万枫七分真三分假,遮遮掩掩把事情解释了一番。

    刚才看到闻潭那么难受,他确实想帮帮他来着……

    不过这小孩刚烈得很,死活不肯让他碰自己,逼得急了,直接把他打出门去,把门反锁了。

    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沈天遇走上前去,敲了敲门:“闻潭?”

    里面传来轻微的动静,但是没人来开门。

    估计闻潭状态可能比较严重了,没力气来开。

    沈天遇又敲了几下,见实在没动静,上下看了看,干脆地挽起袖子,往二楼爬。

    萧万枫惊叫一声:“老大你慢点!我这可没栏杆!”

    沈天遇利落地爬上二楼,从窗户翻进去,冲下一楼。

    闻潭蜷缩在沙发旁边的地上,闭着眼睛,脸色烫红,几乎已经失去意识。

    沈天遇一碰他,他就自动自觉地缠了上来,抱紧了他的胳膊,声音嘶哑地哭道:“难受……”

    软绵绵的身体往怀里钻,滚烫得像一个小火炉。

    沈天遇的皮肤冰冰凉凉,闻潭滚烫的脸贴着他冰凉的胳膊,发出满足的喟叹。

    沈天遇抓着他的衣服,神色隐藏在灯光阴影下,晦暗不明——

    笨笨小潭是会被吃掉的( ´▽`)

    第8章 心慌意乱

    ========================

    一整个晚上,闻潭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水里浮浮沉沉,痛苦与极乐交织,一会儿飘在天上,一会儿坠入地狱。

    喉咙叫得干哑,面色苍白,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只记得每次自己快要忍受不了的时候,总能在最后一刻抓住救命稻草,得到抚慰和温柔的对待。

    冰凉的手指让他的痛苦得到极大的缓解。

    等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他记不太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回到了沈家的卧室里。

    身体很干爽,也很舒服。

    或者说,有一种不久前放纵过头的,懒洋洋的感觉。

    闻潭发了一会儿呆。

    记忆慢慢回笼,隐约记得,他昨晚似乎是去了萧万枫家里。他胃病犯了,误吃了药,然后……

    门吱呀一声开了。

    “你醒了。”

    沈天遇穿着睡袍走进来,眉宇间有些淡淡的疲惫,将一杯热水放在他的床头。

    闻潭有点懵地看着他:“昨晚……”

    沈天遇:“你在萧万枫家吃错了药,我正好出差回来,就把你送到医院了。”

    沈天遇语气平静,似乎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闻潭脸慢慢红了。

    他怎么会误吃那种丢人的东西啊……竟然还被沈天遇看到了……

    闻潭结结巴巴:“我,我昨晚,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男人在吃那种东西后会是什么样的表现,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沈天遇沉默地看着他。

    闻潭有些不安起来。

    难道昨晚药效发作的时候,他做了什么很离谱的事情?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他为自己辩解,“那个萧万枫,太离谱了,怎么会在家里放那种东西啊……”

    沈天遇打断他:“没有发生什么,不要乱想,好好休息。”

    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闻潭昨晚真是累极了,早上醒来后,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到了下午才又醒过来。

    下午两点的时候,穿得花枝招展的萧万枫亲自上门来探望他。

    “真是对不住,”萧万枫把作为赔礼的补品放在他床边,深刻反省自己,“我真是没想到你身体这么弱,早知道就煮热汤给你喝了。那个万艾可,我也真是没想到,早知道就不放在那么上面了……”

    闻潭问他:“昨晚我误吃那东西之后,发生什么了吗?”

    萧万枫:“哎?”

    闻潭:“沈哥说昨晚他赶到之后把我送医院了,我想知道,送医院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

    萧万枫却忽然没了声,一改刚才的嘻嘻哈哈,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他:“你……记得?”

    闻潭:“记得一部分。”

    他更加不安了。

    萧万枫的反应,怎么好像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啊。

    闻潭:“我问过沈哥了,他说没发生什么……”

    萧万枫叹了口气。

    他快速回头看了一眼,确认门口没人,低声道:“昨晚你把门反锁了,沈天遇为了救你,从二楼翻进去。我在别墅外面等着,半个小时后沈天遇才抱着你出来。”

    闻潭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为什么是半个小时?”

    送他去医院的话,不是应该越快越好吗。

    萧万枫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闻潭:“我……”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通了,脸腾的全红了。

    “你,你的意思是……”

    那半个小时里,沈天遇帮他……

    “他不让我把这事告诉你,大概是觉得尴尬吧,”萧万枫嘀咕,“虽然我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做这么大的牺牲,没必要啊。怕你乱动的话,直接绑起来不就好了。”

    闻潭没能来得及和萧万枫交流更多信息,因为沈天遇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提醒萧万枫,公司有事务急需他去处理。

    萧万枫忿忿:“不带这样的啊,每次自己不想上班,就把这些琐事都丢给我。”

    他悄悄对闻潭做了个鬼脸,跑了。

    沈天遇低头看着闻潭:“他没有乱说什么吧。”

    闻潭结结巴巴:“没,没有。”

    心中却是一阵打鼓,脑子里一下子乱极了。

    沈天遇为什么要这么做?

    帮同性做这种事,他不会觉得恶心吗?

    难道说,沈天遇,也是喜欢男人的?

    ……沈天遇喜欢他?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闻潭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可能。

    他立刻告诉自己,沈天遇那么优秀那么好看,眼睛瞎了才会喜欢他这么一个样样平凡的普通人。

    可是不喜欢他的话,为什么会帮他做这种事呢。

    只是因为善良吗?

    只是因为,沈天遇怕他难受?

    那沈天遇这样的人,未免也太过好心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撞在一起,闻潭头痛极了。

    心中杂乱,面上却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与沈天遇照常相处。

    但即便努力装作无事发生,家里还是弥漫起了迷离的尴尬氛围。

    自从沈天遇出差回来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直很诡异。

    闻潭是心里有事,不敢直视沈天遇的眼睛。

    每次面对面,要么眼睛看着地面,要么快速瞥一眼,然后就假装自己有事,低头看手机。

    沈天遇似乎也有些不自在,比以前更加寡言少语。

    除了饭桌上偶尔说两句,两人几乎没有什么单独对话。

    保姆阿姨都觉得奇怪,悄悄问闻潭:“你和沈总吵架啦?”

    闻潭叫苦不迭。

    他是疯了还是活腻了,怎么可能和沈天遇吵架。

    只是,这事比吵架可要棘手多了。

    几天的沉默期之后,闻潭率先坐不住了。

    他觉得这事儿他是绝对的过错方,沈天遇如果因此感到难堪后悔,是非常正常的事。

    那么,他应该主动去和沈天遇说和,解开心结,打破尴尬。

    而且这几天他也挺难受的。

    他一直视沈天遇为目标和偶像,现在偶像不但躲着他,还把他当成洪水猛兽,他怎么可能不着急呢。

    这天晚上,沈天遇在书房办公。

    闻潭敲门进去,小声问他:“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沈天遇:“不用。”

    “我什么都可以做的,”闻潭鼓起勇气道,“我也修了快一个学期的金融课了,多少也懂一点,我想帮帮你……”

    沈天遇的语气依然冷淡:“没有必要。”

    闻潭有些难堪,没说什么,悄悄退出来了。

    他想不通,沈天遇那天晚上能纡尊降贵帮他做那种事,为什么当他主动要报答的时候,沈天遇会这么冷淡呢?

    难道说,沈天遇是后悔了,所以现在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可是,这件事也不是他的错呀……

    被沈天遇讨厌了。

    认识到这件事,闻潭难以抑制地惶恐起来。

    他努力地去补救,给沈天遇煮甜汤,刷鞋子,整理衣物,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事,但好像都无济于事。

    沈天遇显而易见地在疏远他,好像他们从来没有熟识过。

    ——

    “我和沈哥相处得很好啦。他很热心,也很会照顾人。”

    “嗯嗯,我有尽力做力所能及的事,没有给他添麻烦。”

    “学校的功课也努力在学,还选修了金融学,老师也夸我蛮有天赋的。”

    “不缺钱的,学校消费都不高,我还有奖学金,够用的。”

    挂了电话,闻潭的笑容慢慢消失。

    每次和小叔叔通电话,他都要装出一切顺利,心情愉悦的样子,防止小叔叔担心。

    时间久了,却也觉得内心虚空,没意思极了。

    明明……沈天遇已经很久没怎么搭理过他了。

    这个学期接近尾声,他一边忙于期末考试,一边却也控制不住地,脑子里还在想沈天遇的事。

    有时越想越觉得委屈,却也没有勇气去质问沈天遇。

    沈天遇什么都没有做错。

    他只是,不理他而已。

    学期的最后一天,班上举办聚会。

    闻潭被气氛感染,被同学们一起哄,喝了些酒。

    只是些度数不高的啤酒,混了点白的,却也醉醺醺的,到家的时候摇摇晃晃,像个脸蛋红红的不倒翁。

    酒精的刺激下,闻潭有点上头。

    一进家门,隐隐约约看见沙发上坐着人,脑中气血上涌,顿时嚷嚷开了:“沈天遇!你给我过来!”

    沙发上的人影顿了一下。

    闻潭豪气冲云天:“喂,说你呢,对,说的就是你!”

    沈天遇站起来,转过身来,神色淡淡地看着他:“有事?”

    闻潭对上他的目光,原本的豪气,却又一瞬间泄了个干净。

    他走上前去,盯着沈天遇看了片刻,忽然眼睛就红了:“沈天遇,你特么的,凭什么这么对我啊……”

    “高兴的时候那么温柔,不高兴的时候理都不理,好像我是一块随手丢掉的抹布。”

    “我做错了什么,你说呀,什么都不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沈天遇忽然开口了:“你没有做错什么。”

    闻潭更来气了:“我没做错,那你每天挂着个死人脸干什么,好像我欠你百八十万一样。”

    沈天遇沉默片刻:“你醉了。”

    他伸手想要拉闻潭,被闻潭一下子拍到旁边去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闻潭眼睛红红,忽然一个冲动,骂道,“你不就是因为上次的事,觉得吃亏了,所以不肯搭理我吗。”

    “你早说啊,既然这样,我还给你就是了!”

    他猝不及防伸出手,手掌用力按在了沈天遇身体的某个地方。

    沈天遇睁大了眼睛——

    小潭疯啦

    第9章 干燥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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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潭还没来得及动作,沈天遇已经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将他拖进了浴室。

    此时已经是一月,闻潭穿着灰色毛衣和黑色冲锋衣外套,被沈天遇按在花洒喷头下。

    花洒猛地大开。

    冰凉刺骨的冷水迎头泼下,闻潭被冻得一个激灵,大叫一声,挣扎起来。

    “不,不要……”

    他想跑,想躲开。

    然而沈天遇狠狠地按住他,强迫他继续被冷水浇灌。

    好冷。

    皮肤冷得发痛。

    脑袋好像要炸开。

    全身仿佛都如坠冰窟。

    隔着水幕,沈天遇的声音冷漠得仿佛从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传来。

    “醉了,那就用冷水好好清醒一下。”

    闻潭从挣扎反抗,动作慢慢变小,最后一动不动地站在花洒下,接受属于自己的惩罚。

    沈天遇:“清醒了?”

    闻潭安静地站着,垂着头。

    大脑清醒过后,明白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内心被羞愧和难堪填满,又因为被冷水浇了而委屈,瘦弱的身体缩在黑色冲锋衣里,簌簌颤抖,仿佛一个被寒风吹拂的,枯萎的蚕蛹。

    沈天遇松开他,把花洒关了。

    闻潭一动不动。

    沈天遇扔了一条干毛巾给他:“为什么这么做。”

    闻潭抓着毛巾:“……我刚才喝醉了。”

    沈天遇:“所以说出了真心话?”

    闻潭不敢抬头。

    沈天遇抱着胳膊:“说话。”

    闻潭:“我只是……不明白你这段时间为什么不理我。”

    沈天遇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道:“你喜欢我?”

    平地一声惊雷。

    闻潭一愣,连忙否认:“我不是同性恋。”

    沈天遇脸色很难看:“不喜欢男人你摸这么起劲,脑子有病吧。”

    浴室里安静异常,花洒余留的水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闻潭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沈天遇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火气:“不喜欢我,你天天缠着我,给我补衣服洗衣服热牛奶整理领带?”

    “不喜欢我,你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儿盯着我看,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还吃我剩下的饭菜?”

    “不喜欢我,你吃错药之后第一天时间把萧万枫赶出去,却只给我打电话,缠着我求我帮帮你??!”

    每一句话都仿佛在狠狠扇闻潭的耳光。

    闻潭懵了。

    喜欢沈天遇?

    他,喜欢沈天遇?!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中学的时候情窦初开,他暗恋的也是隔壁班一个温柔漂亮的女孩子。

    可是沈天遇说的,好像也确实很有道理。

    虽然是出于崇拜,他之前的表现,确实过分了。

    外人看起来,都会觉得很暧昧吧。

    而且下这个结论的是沈天遇。

    沈天遇那么聪明的人,是不会犯错的。

    而且闻潭对沈天遇的话向来是全盘接受,深信不疑的。

    闻潭的内心忽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被告知了“我喜欢沈天遇”的事实,这让他自己都难以接受。

    虽然脑子里还一团乱麻,但他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已经很清晰了。

    “对不起,”闻潭羞惭不已,“我,我明天就搬出去,再也不会这样了……”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解决办法了。

    骚扰人家到了这样的地步,当事人面对面向他表示厌恶,再不滚远点就太没有眼力见了。

    闻潭低着头,狼狈地想绕过沈天遇。

    沈天遇却忽然伸出手,卡住他的脖子。

    他用力将他拉近,吻了下来。

    闻潭只感觉眼前一黑。

    脸颊上落下滚烫的,干燥的一个吻。

    他周身都是冰凉的水渍,头发被水灌得湿漉漉的,嘴唇惨白,像一团乱七八糟的水草。

    沈天遇的唇印在他的左脸颊上,停留了几秒。

    仅仅几秒,却像是星球爆炸后的几个世纪。

    窒息的静默中,闻潭几乎是傻了。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沈天遇已经放开了他。

    闻潭茫然地抬起头,看向沈天遇。

    他迫切地想寻求一个答案,一个解释。

    然而沈天遇没有看他,只是淡淡道:“早点睡吧。”

    ——

    闻潭第二天就病倒了。

    前一天晚上被强迫冲了冷水澡,又受了惊吓,一大早就开始咳嗽发热,烧得满脸通红。

    沈天遇给他喂了药和水,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起身穿大衣。

    闻潭声音沙哑地问他去哪儿。

    沈天遇:“去H岛出差。”

    闻潭:“是去出差,还是为了躲我?”

    沈天遇一顿,抬起眼睛。

    闻潭睁着眼睛,固执地看着他。

    沈天遇忽然有些不忍。

    他放缓语气:“真的是出差,下个月在H岛有一场新项目启动仪式,时间很紧。”

    闻潭仍旧是看着他,像只笃定自己被抛弃的,可怜又倔强的小狗。

    沈天遇:“你在家好好吃药,好好养病。”

    闻潭抬手就把水杯推地上了。

    清脆的一声响,陶瓷水杯四分五裂,水泼了一地。

    平时一向没脾气的人,忽然执拗起来,让人无可奈何。

    沈天遇犹豫片刻,叹了口气,把他带上了。

    闻潭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被沈天遇抱上了私人飞机。

    他们进机舱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

    助理邱寒看到他怀里的人,脸色瞬间变了。

    萧万枫吃惊不小:“怎么把他带上了?”

    剩下的一个,闻潭不认识,是沈天遇的工作伙伴,也是他的大学同学,叫乔越。

    乔越西装笔挺,眉骨优越,一看就是从小生活优渥的富家子弟。

    闻潭烧得迷迷糊糊,上飞机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乔越起初看到沈天遇抱了个人,还挺感兴趣地凑过来瞧:“老沈这是什么时候得了美人了?出个差都要带上。”

    等看清闻潭的脸,就皱起了眉头。

    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小声吐槽:“老沈,你现在这口味可够重的啊。”

    萧万枫打了他一下:“别瞎说,这可是闻溪晨的侄子,现在寄住在沈哥家的。”

    乔越听到闻溪晨的名字,一愣。

    他严肃地对沈天遇道:“我知道你执念深,可也不能因为他和闻溪晨是叔侄关系,就爱屋及乌,饥不择食吧……”

    沈天遇没说话。

    萧万枫骂:“瞎想什么呢,他俩不是那种关系。我之前跟这小孩接触过,就是一纯粹过来寄宿的小男孩儿,纯情得要死。”

    乔越反问:“那老沈出差把他带上干什么?”

    萧万枫:“没看小孩儿都病成啥样了么,带着方便照顾呗,沈哥你说是吧?”

    邱寒从文件中抬起头,看着老板。

    沈天遇抬了下眼睛,平淡道:“昨天晚上,我亲了他。”

    “大三的时候,有一次闻溪晨带我去游泳散心,让我可以肆无忌惮流泪而不用担心被发现。”

    “闻潭头发淋湿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他的左脸很像闻溪晨。”

    乔越愕然。

    萧万枫瞪大了眼睛。

    邱寒手中的文件滑落,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第10章 你一直都……喜欢我?

    =========

    抵达H岛之后,一行人入住了公司附近的五星级酒店。

    沈天遇和闻潭一个房间,其他人各自一间房。

    白天沈天遇他们去谈生意,闻潭就在房间里养病。

    沈天遇从附近的医院调了特护照顾他。特护阿姨虽然觉得区区一个感冒发烧,这些有钱人未免太过大动干戈,不过还是尽职尽责,每隔半小时给他量一次体温。

    入住酒店的第三天,闻潭退烧了。

    他看着窗外明亮的日光,声音沙哑地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您醒啦,现在是下午两点了。”

    特护阿姨把他扶起来,动作利落地喂他喝粥。

    闻潭没什么胃口,怏怏地喝了两口,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虽然退烧了,喉咙还是很不舒服,吞咽起来有刺痛感。

    他咳了几声,勉强没把粥咳出来。

    不能把粥吐到被子上……不然清洁阿姨又得清洗,很麻烦。

    闻潭模模糊糊地想。

    特护阿姨知道他指的是雇主,道:“沈先生今天出门前说,大概晚上十点多回来,让您先吃饭,不用等他。”

    闻潭目光暗淡下来,但还是勉强笑了笑:“谢谢您这几天照顾我,我觉得好多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特护阿姨很负责任地等到了下午五点,确认他确实退烧了,才收拾东西离开了。

    闻潭坐在床上,把这几天微信里没回的消息挨个回了。

    中途偶尔觉得头晕想吐,只能暂时停下来,靠在床头闭眼缓一缓,等恶心感压下去,再继续拿起手机回。

    这几天已经放寒假了,他的同学们基本都回老家了。

    父亲发了消息,质问他为什么还没回家,是不是拿了生活费在外面玩。说妹妹闻心悦有寒假作业不会写,让他赶紧回来辅导。

    闻潭随便编了个理由,说找了家公司实习,要过一阵再回去。

    父亲似乎是颇为不满,又连发了几条消息。

    闻潭懒得看,直接把手机屏幕关了。

    他坐在床头,看了一会儿电视。

    电视上在回放往年春节联欢晚会的小品,花花绿绿,又吵又闹。

    闻潭认真地盯着电视,好像是在看,但电视上的内容却又全然没进脑子。

    那天沈天遇吻他的画面,一幕一幕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

    即便他努力想要遗忘,那些细节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脑海里,仿佛一场来势汹汹的瘟疫。

    一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脸颊就难以抑制地热起来。

    仿佛还能感觉到嘴唇印在脸颊上时,干燥灼热的触感。

    闻潭气恼地把枕头丢到地上。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枕头掉在地毯上,软趴趴的,连个响声都没有。

    就像他的怒气,不管怎么发泄,都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沈天遇一句解释都没有。

    没有解释,没有道歉。

    白天就把他扔在酒店里,晚上等他睡着了才回来,安静地睡在另一张床上,天不亮就立刻赶去工作。

    他怀疑沈天遇是借着工作的由头躲避自己,但是又没有证据。

    他心想,前几天是因为发烧,不得不早早睡觉,今晚决不能再放过了。

    闻潭就这么顽强地靠在床头,一直支棱到晚上十点四十九。

    开门声轻轻响起,闻潭立刻睁开眼睛,与推门进来的沈天遇四目相对。

    “……”

    沈天遇神色如常:“醒了?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

    闻潭不由得佩服他的脸皮。

    莫名其妙强吻了别人,还能这么镇定地发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要不为什么人家是大公司老板呢。

    闻潭咬着下嘴唇:“等你。”

    “等我?等我做什么,”沈天遇看到了地上脏兮兮的枕头,“看样子,你已经把枕头当成我,狠狠教训过了。”

    他走过来,摸闻潭的额头。

    闻潭皱着眉头向后一躲,不让他碰自己。

    沈天遇的手落了空,顿了顿,却还是强行把他按住,倾身上前,试了试额头的温度。

    闻潭大病初愈,没什么力气,用力抵抗还是收效甚微。

    沈天遇离得很近,闻潭能够清晰地看到他右眼下方的淡色小痣。

    ……他的掌心和嘴唇一样,都很干燥,带着点粗粝的质感。

    闻潭控制不住地想。

    “看来,确实是退烧了,”沈天遇看着他,笑了笑,“都有力气推我了。”

    他自然地放开了他。

    身体却没有退后,仍旧是离得很近地看着他,目光淡淡,鼻息温热。

    沈天遇声音难得地轻柔:

    “脸色怎么这么差,晚饭不好吃?”

    闻潭:“……”

    “还是说,护工照顾得不好,这房间住着不舒服?”

    闻潭憋着气,不吭声。

    一阵尴尬的沉默。

    几分钟后,沈天遇似乎失去了耐心,收起笑容,站起身,准备去洗澡。

    闻潭终于忍无可忍,拖着破锣嗓子道:“沈总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沈天遇听到他公鸭般的嗓音,倒是没笑话他。

    这是闻潭第一次这么生疏地叫“沈总”,这代表他真的很生气了。

    沈天遇转过身来,一脸坦荡地问他:“解释什么?”

    闻潭火气上涌,声音罕见地尖利:“你说解释什么?”

    他是个性老实温和,但老实人被惹急了,后果也是很严重的。

    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

    “我喝醉做错事了是不假,可你把我按在浴室浇冷水,还莫名其妙强吻我,害得我高烧了这么多天,难道不应该解释和道歉吗。”

    “严格说的话,你这,这是x骚扰!”

    “那天在浴室,你居然还反咬我一口,说是我之前对你表现得太暧昧太越界。”

    “如果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根本不会寄宿到这里来。”

    “你,你竟然还一副若无其事、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是不是你的字典里没有抱歉,所有的事都是别人的错?”

    闻潭鲜少与人这样面对面撕破脸,激动得说话都有些结巴。

    他觉得自己之前真是被表象迷惑了。

    他怎么会觉得沈天遇是高傲矜贵的贵公子呢?

    分明是性格自私又恶劣、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才对。

    闻潭骂完,大脑因为缺氧而一阵晕眩。

    赶紧又在床头坐好,喘着气,缓了缓。

    沈天遇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笑了:“憋了这么多天,终于忍不住了,嗯?”

    闻潭都快气死了,他竟然还能心平气和地伸手过来,替咳嗽的他拍后背。

    更可恨的是,即便被人指着鼻子骂,沈天遇的模样还是很优雅矜贵。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沈天遇轻声道:“还生着病呢,生什么气,不怕病情加重呀?”

    “不喜欢我亲你,我以后不亲就是了。”

    “我是一直想着要向你道歉,但你这几天一直在发烧,脑子都不清楚。我就想着,等你清醒了,再好好找你谈一次。”

    “我现在正式向你道歉,虽然那天是我莫名其妙被摸在先,但显然我犯下的错误更加严重且不可原谅,深深伤害了你身为正常男性的尊严。年后我就帮你找其他地方搬出去,并且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请问这样可以吗?”

    沈天遇语气十分平静,态度也很诚恳,似乎真的是在深刻反省。

    闻潭听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又挑不出毛病来。

    “……不对,”闻潭反应过来,“什么叫‘不喜欢我亲你,我以后不亲就是了’……你还没解释你为什么这么做呢。”

    不知道为什么,闻潭觉得喉咙有点发紧。

    心脏跳得也有点快。

    这个问题这些天确实也一直困扰着他。

    沈天遇眨了一下眼睛,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你觉得呢?”

    闻潭本来是提问者,但他早已习惯了跟着沈天遇的节奏走。

    被他这么一问,不知不觉被绕了进去:“我觉得?我当然是觉得,亲吻是关系非常亲密的人才能做的……一个人非常喜欢,非常想要亲近对方,才会想要亲吻……”

    沈天遇点头:“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闻潭茫然地看着他。

    几秒钟后,忽然猛地反应过来,脸色顿时涨红了:“你,你说什么……”

    沈天遇压根没留意自己说了什么。

    他觉得闻潭现在脸红的样子很好玩。

    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脸蛋像个烫熟的红番茄。

    因为平时太过温吞,这样情绪激动的时候就非常难得,也会十分生动。

    比平日里动人多了。

    沈天遇从来没发现,这小孩儿有的时候好像还挺可爱的。

    观赏片刻,有些忍不住。

    趁他没反应过来,把人揪过来,再次在他左脸颊上亲了一口。

    脸颊的口感软软的,像一块儿香甜的果冻。

    闻潭一愣。

    等反应过来,脸蛋红得要爆炸了。

    这次比上次反应更加强烈,情绪更加激动,差点从床上掉下去。

    “沈天遇!”闻潭忍无可忍,“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讲话!我都说了,要对着喜欢的人才能……”

    沈天遇被他吵得有点烦,只想赶紧让他安静,随口道:“我知道啊。”

    闻潭忽然没声了。

    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目光撇到旁边去,有点慌乱的样子:

    “你说……你知道?”

    “你一直都……喜欢我?”

    沈天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他微微拧起眉头,有些想解释。

    思考片刻,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

    他刚刚自己亲口说了“我知道啊”。

    似乎,怎么都不好解释了。

    于是沈天遇笑了笑,没否认。

    闻潭似乎很困惑:“可是……你喜欢我什么呢。”

    外貌平平,头脑平平,连性格都温吞无趣。

    从来也没有人向他表示过爱慕。

    虽然他现在觉得沈天遇性格很恶劣……

    可是,向来不缺人追的沈天遇,怎么会喜欢上他呢?

    闻潭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是有一些隐隐的期待和忐忑的。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对他表示过喜欢。

    包括同龄人,包括家人,包括师长,包括同性和异性。

    小叔叔对他很好,但小叔叔很忙,与他的交流也很有限。

    他就像是这世界上的绝缘体,与任何东西都产生不了火花。

    沈天遇说喜欢他……

    他应该也是有优点值得被喜欢的吧?

    沈天遇嗅了嗅。

    空气中有淡淡的,清新的柑橘皂香。

    闻潭有一些很老派的习惯,比如洗澡时会固执地使用肥皂,坚信肥皂洗得比沐浴露更干净。

    沈天遇嗅了片刻,漫不经心道:“喜欢需要什么理由?——我乐意,这就够了。”——

    被老沈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可怜小宝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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