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的卫生环境一向不错，李校长的观点是高三生就是整个学校的宝贝，因此高三楼的卫生间干净整洁，闻起来还带着点淡淡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这才让钱乐即便站在厕所张大了嘴巴还不至于被臭晕过去。
五分钟以后，钱乐才用颤抖的拇指哆嗦着输入【好的师母！】
下了晚自习回到小区已经是晚上快十点了，刚路过超市买了不少水果和牛奶，陆策输了密码，家里很安静，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本以为颜倦应该是睡了，谁知客卧的门开着，床上的被子铺得整整齐齐，并没有人。
陆策站在客卧的门口看了几秒钟，拿出手机给颜倦打了个电话。
“陆老师？”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传来颜倦带笑的声音：“下班了？”
陆策顺手关上客卧的门：“我以为你在家。”
颜倦笑了两声：“我回家了，昨晚感谢陆老师的照顾。”
他这个举动有点出乎陆策的意料，沉默了一下，陆策又问：“手还疼吗？”
“好多了，毕竟今天吃了一整天陆老师点的爱心伤员餐，”颜倦躺在沙发上，把裹着纱布的右手抬起来对着灯看了看，觉得自己伤得挺值：“陆老师每天工作很辛苦，哪儿能让你每晚都给我读数学书呢，下班了早点休息。”
莫名地，陆策又想起昨晚颜倦睡着时的样子，少了几分张扬，蜷着身子，像个小奶猫似的。
“你也是，早点睡。”陆策道：“下次换药我陪你一起。”
手受了伤没法开车，颜倦也没打算去店里，挂断电话，顺手摸过房东家儿子的《三十六计》绘本，靠在沙发上随便翻了两页。
后面一个星期，颜倦都没主动和陆策联系过，陆策偶尔发微信问问他恢复的怎么样，颜倦都回答得可圈可点，末了再客气地发一句谢谢，正经得好像自己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似的。
趁着一中周日下午的半天假，颜倦打了个车去了裴修言家。
裴修言房子买的离一中远，平时都住在学校的单身公寓，只有周末才回去一趟。
门铃响了两声，里面传来啪嗒啪嗒的拖鞋声，门一打开，里面的人顿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乖宝宝，又见面了。”颜倦扬了扬右手。
温橙白着一张小脸，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听到动静的裴修言从厨房出来，见状替温橙解围道：“进来吧伤员。”
颜倦意味深长地看着温橙，温橙结巴了一下：“颜老板好。”
“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宝宝。”颜倦欣赏了一会儿温橙害羞的模样，换了鞋进门。
裴修言“啧”了一声：“别逗他，中午煮火锅，他以为是送菜过来的。”
“可以啊裴老师，利用周末单独给自己的课代表补课，不交代清楚我可要去教育局举报你了。”
温橙害羞，跑进厨房去洗水果了，留下裴修言和颜倦在客厅，颜倦压低声音调侃。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的情况，”裴修言也低声道：“当着温橙的面别乱说。”
厨房的水声停了，颜倦干笑两声：“是是是，裴老师都是关心学生，是我思想不纯洁，想多了。”
“颜老板，裴老师，吃草莓。”温橙把手里洗的干干净净的草莓端出来放在茶几上，规规矩矩地坐在裴修言旁边，小脸还是红红的，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起头，一对上颜倦的眼睛，又急忙低下去。
这小孩看上去乖巧又害羞，和颜倦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当着裴修言的面，颜倦可不敢再逗他。
“你人追的怎么样了？”裴修言拿了一颗草莓放进嘴里问。
“进展神速，”颜倦说话丝毫不避讳温橙：“我今天找你也是为了陆策。”
温橙手里拿着一颗草莓正要吃，听到颜倦的话，震惊地抬起头看过来。
颜倦朝他眨眨眼：“我看上你们陆老师了，你觉得怎么样？”
“啊…”温橙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看了看颜倦，又看了看裴修言：“我…他们…”
颜倦挑眉：“怎么？”
“就…”温橙底气不足地开口：“我之前听钱乐他们说陆老师和贺老师是一对，可，可能他们说错了。”
关于陆策的过去，颜倦也是一知半解，这就是他今天特地过来的目的，裴修言沉吟片刻才开口。
“陆策和贺念是大一的时候在一起的，那时候我们同班，他们俩一个班长一个副班长，平时经常在一起，后来谈恋爱好像也挺顺理成章的。”
裴修言是颜倦的朋友，也是陆策和贺念的朋友，站在一个相对客观的角度道：“他们俩就是两个字，般配。毕业的时候本来我们三个都打算回洛城一中的，但是我们当时的院长很喜欢陆策，力排众议把他推荐进了首都一中，贺念没留下，就进了洛城一中。”
“所以陆策这次回来是为了贺念？”颜倦问。
裴修言点点头：“贺念家庭条件不太好，不过他很懂事，所以陆策的家人都很喜欢他，这几年陆策家里给他的压力也很大，一直让他尽快回来。”
他说着叹了口气：“可能和家庭环境有关，陆策骨子里是一个很传统的人，对待感情也很认真，他没怎么提过，但我猜贺念应该也一直催他。”
“要不我进屋去做作业吧。”温橙觉得自己好像不太适合在这儿呆着，磕磕绊绊地问。
颜倦撑着下巴看了温橙一眼：“你认识贺老师吗？”
“认识。”温橙乖乖点头：“他一直带隔壁班，有一段时间我们数学老师生病了，贺老师给我们带过几节课。”
颜倦点点头：“那你觉得贺老师怎么样？”
温橙好不容易摸清了现在的情况，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说点偏向颜倦的话，可是又不会在背后说人的坏话，涨红了脸实话实说：“贺老师很温柔，很少批评学生，他带的班级都很喜欢他。”
颜倦抱着双臂往沙发上一靠，温橙后面所有的话都吞回了肚子。
“简而言之就是无趣。”颜倦总结道：“对不对？”
温橙：……
【作者有话说】
ps,温橙和裴老师在师生关系结束以前是不会确定关系的～
第12章 画面刺痛他的眼
温橙被问的哑口无言，微微张大了嘴巴，无措地扭头看着身边的裴修言。
“你要是这么说也行。”裴修言淡定地接口道。
颜倦逗温橙上瘾了，又问：“那你觉得我和你们陆老师配不配？”
温橙不会撒谎，一脸真诚：“我觉得你和陆老师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裴修言坐在旁边按了按太阳穴笑出了声。
颜倦也不在意，往沙发上一歪，意味深长地目光在面前的两人身上来回扫：“不是两个人看上去像就是般配，有时候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挺合适的。”
“我去做作业了。”温橙察觉到了他的意有所指，耳尖红红的，一下子站起身进了书房。
裴修言无奈地看着温橙落荒而逃的身影，凉飕飕地看了一眼笑了半天的颜倦：“行了你，他不禁逗。”
“这小孩喜欢你。”颜倦笑够了，看向裴修言。
“他是我学生。”裴修言淡淡地笑了笑：“还是个小孩呢，以后再说吧。”
颜倦今天过来的目的就是想旁敲侧击打听打听陆策的信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这是他这一星期翻那本儿童版《三十六计》得出的结论。
没有温橙在身边，两人的聊天放的更开了点，一起吃了顿晚饭，颜倦打车回家的路上接到了陆策的电话。
“陆老师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电话一接通，颜倦就问。
陆策盯了一下午电脑，眼睛有点干涩，靠在椅子上揉着眉心：“有没有打扰到你？”
下午的时候天气还挺晴，此时已经零星地飘了点小雨，颜倦心情好极了，放下了点车窗，把指尖伸出去接雨：“没有，怎么了吗？”
“明天换药我陪你一起，但是我明早一二节有课，可能要十点半左右才赶过去。”陆策歉意道：“可以吗？”
颜倦声音一本正经，还带着假惺惺的体贴：“你忙就算了，我一个人去也可以的。”
陆策的书房有一整面落地窗，他站起身拿着手机走到窗边，按着后颈活动了一下：“应该的。”
“那行，明早十点半我直接在医院大厅等你。”不用多问，颜倦也知道陆策这句应该的还是因为他是为了钱乐受的伤，不过他并不介意：“陆老师明天见。”
作为班主任，陆策请假不太容易，下了第二节课和裴修言打了声招呼就匆匆开车赶到医院，在停车场找了一会儿停车位，在医院大厅找到颜倦的时候，陆策已经迟到了十分钟。
医院永远人满为患，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隐隐的焦虑，颜倦大概是这其中唯一一个看上去云淡风轻，甚至心情好有点不错的病号，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提了一个袋子。
他长得确实很惹眼，以至于陆策从电梯里一出来就一眼看到了他的身影。
“陆老师！这边！”颜倦招招手。
陆策几步走过去：“抱歉，路上有点堵车。”
“没关系，反正我时间自由。”颜倦把袋子递给陆策：“给你点的奶茶，他们家可是网红店。”
陆策接过袋子提在手中，和颜倦并肩往处置室走去：“排了很久的队？”
“啊，也没很久。我之前喝过一次，觉得味道不错，正好路过，想买来给人民教师尝尝。”颜倦说的相当淡定，自动忽略了老板是他的朋友，他到店里的时候奶茶已经做好了的事实。
陆策被他逗笑了：“怎么只买了一杯？”
“反正我手不方便，暂时不喝了。”颜倦一看到前面处置室的牌子就立马放缓了脚步。
那晚在急诊值夜班的护士远远就看到前面两道惹眼的身影，笑着走过来打趣：“哟！过来换药啦？今天还是我给你处理，放心，今天没那么疼。”
进了处置室，颜倦坐在椅子上，护士拆开纱布，颜倦下意识转头看着陆策：“陆老师…”
陆策有点无奈，摊开手心，颜倦眨了几下眼睛，从善如流地把手放在上面。
贺念道了谢，手里提着一口袋的感冒药拉开医生办公室的门，刚走出来就看到隔壁处置室那道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行了，伤口恢复的不错。”护士直起身：“下次过来应该就可以拆纱布了。”
“谢谢护士姐姐。”颜倦站在陆策身边道。
“回去自己还是要多注意。”陆策看着他：“不然…”
话音未落，一个转身的功夫，陆策就看到了站在身后的贺念。
两人都没开口，气氛一时之间有点尴尬。
“病了？”陆策看了一眼贺念手里的袋子。
贺念点点头，一开口嗓音嘶哑：“这两天感冒，一直咳嗽，过来开点药。”
陆策应了一声，没说什么，倒是贺念的目光说话间已经转移到了颜倦的身上：“你这是过来？”
“陪朋友过来换药，”陆策道。
三人此时站的位置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陆策站在颜倦身边，对面是贺念，这样的场景是贺念从未想过的，在他心里，陆策应该是永远在他的身边，十年都是如此。
可是现在陆策和别人并肩站着，他们面对着面，陆策却不再属于他。
贺念性格温和，很少和谁发生什么矛盾，此时却难以掩饰内心的难受和愤怒。
“你好，我叫贺念。”贺念咳嗽了几声，先开口道。
颜倦不动声色地往陆策身边靠了一下：“你好，颜倦。”
想到那天在办公室钱乐提到的颜老板和在紫御华府外碰到两人一起走出来的场景，贺念立刻对上了号，笑了笑：“上次找陆策有急事，也匆忙，都没来得及认识。”
“上次？”颜倦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也笑了：“上次怪我，临时有急事，正好中午了，要不要一起吃顿饭？我请客。”
贺念自然没有和这两个人坐下来吃顿饭的意思，看向陆策：“下午一点半高三要开年组会，你回学校吗？我没开车，正好一起。”
陆策本来打算陪颜倦换了药陪他吃个午餐再回学校，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贺念，他不可能再因为贺念拒绝颜倦。
“我等下还有事，一点半之前赶回去。”
第13章 打翻了奶茶
医院里嘈杂的人声好像都被屏蔽在外，贺念欲言又止，下意识看向颜倦，颜倦移开目光，轻咳一声，低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那我先走了。”贺念艰难地掩饰心里的难受，急忙扭头走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陆策才收回目光，对颜倦道：“走吧。”
两人在医院附近找了一个中餐馆，落座后陆策扫了桌上的点餐码，把手机放在颜倦面前：“看看想吃什么。”
“有什么推荐吗？”颜倦漫无目的地用食指划拉屏幕。
“他家的酸菜鱼和虾仁豆腐味道不错，很清淡，适合你。”陆策坐在颜倦对面，起身替他拿了个勺子过来。
颜倦看了他一眼：“陆老师来过？”
“读大学的时候来过两次，”陆策倒了两杯茶：“有一个朋友学医，读书期间在这边实习。”
颜倦点点头，人以类聚，像陆策这种人，身边的朋友自然也都是精英，和他身边那些纨绔子弟应该很不一样。
菜很快上齐了，颜倦把勺子伸向那盘豆腐虾仁，左手依然不太好使力，舀了好半天也没舀起来。
陆策看他笨拙的样子，伸手抽了一双公筷出来，帮颜倦把豆腐拨进勺子里。
“谢谢陆老师。”颜倦眯着眼笑了笑。
陆策无奈地看着他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豆腐：“手不方便还点豆腐。”
颜倦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垂着眼盯着碗里陆策刚刚替他舀进来的豆腐没说话。
吃过午饭，陆策开车把颜倦送回家才返回学校，午休时间办公室没人，只有贺念趴在桌上，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把头抬起看了过来。
陆策没开口，贺念犹豫了一下：“刚才你们班赵亦宣过来找你了，看你没在又走了。”
“谢谢。”陆策随手把奶茶放在桌上，还没来得及坐下，赵亦轩又来了。
赵亦轩是高二时的数学课代表，陆策刚带七班，对学生没有特别了解，所以也没有改选课代表。
赵亦轩手里拿着一大摞练习册，放在桌上：“陆老师，这是周末的作业，都收齐了。”
“辛苦了，”陆策接了一把。
带班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陆策和学生们也相处的熟悉了，平时虽然话不多，但是学生们都不太怕他，赵亦轩看到旁边的奶茶，嘿嘿嘿笑了好几声：“陆老师，谁给你买的这个奶茶呀？”
“一个朋友，怎么了？”陆策随手翻了翻最上面的练习册，拿过搁在旁边的红笔在两道选择题旁边划了一道。
赵亦轩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他们家主打的可都是情侣饮品，基本上都是给男女朋友买的。”
他一边说一边瞄了一眼透明袋子里的奶茶：“你这杯是玫瑰味的，寓意最浓烈的爱。”
“这么了解？”陆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看来很有经验。”
赵亦轩的脸“腾”地红了，此地无银地反驳：“我没有！我就是看过而已！我先回班了！”
说完生怕陆策再问似的，匆匆跑了。
男班主任的好处之一就是对学生早恋方面的事关注得不如女班主任多，陆策看他浑身上下都写着“我早恋了”的样子，没再过多追问。
“陆老师，贺老师，会议室开会了。”行政老师走过来敲敲门提醒道。
还差五分钟一点半，陆策拿起笔记本和钢笔，刚站起身，贺念已经走到了桌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手里的本子一下碰掉了陆策桌上的那杯奶茶。
“啪”的一声，塑料奶茶杯砸在地上，一下子炸开，奶茶流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贺念想去拿放在门口的拖把。
陆策沉默地站在桌边，看着贺念拎了拖把过来，又蹲下身把奶茶杯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你们去开会吧，这儿我来处理。”行政老师走进来接过拖把，解围道：“贺老师可得赔陆老师一杯啊。”
陆策的情绪很少挂在脸上，然而此时就连行政老师都看出他压制的火气，更何况是贺念。
“抱歉，我确实不是有意的。”因为感冒，贺念的声音很哑：“开完会我买一杯给你吧。”
陆策的目光就像刀子，轻易剜碎了贺念的若无其事，拿起手机直接离开了办公室。
气氛有点尴尬，贺念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对行政老师道了谢，跟着出了门。
颜倦一个礼拜没去店里，在家呆得快发霉了，晚上打了个车，站在门口的安保一看到他急忙跑过来。
“倦哥，你手没事了？”
颜倦抬起裹着纱布的手：“让你们找的人找到了吗？”
安保比颜倦高了一个头，低声道：“找到了，他们几个晚上没事就在这附近闲逛，碰到看上去好欺负的小孩就直接堵人。”
颜倦哼笑一声：“现在人在哪儿呢？”
“这几天也一直在这边混，”安保问。
颜倦点点头，一直站在门外没进去，过了十来分钟，三个气喘吁吁的身影背着书包跑了过来。
钱乐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当着其他两个人的面没好意思叫师母，规规矩矩地叫了声颜老板。
“找几个人，把那几个人带到后面的巷子。”颜倦歪了一下身子，对身边的安保道。
刘庞还没搞懂这是要干什么，吓得急忙辩解：“颜老板，我们这段时间都老老实实上课来着，没来玩过了！”
“上次陆老师有没有训你们？”颜倦还挺好奇陆策批评学生的时候是什么样的：“骂你们了吗？”
刘庞哭丧着脸：“没有，陆老师说摸底考让我们年级排名进步五十名。”
“陆老师教育有方。”颜倦扬眉：“走，带你们去个地方。”
后面的巷子依然空无一人，颜倦推开后门，钱乐跟着一出去就吓了一跳。
那天把他们三个堵着不让走的几个小混混被七八个男人围在中间，金链子前几天有多狂妄今天就有多狼狈。
颜倦懒散地靠在门口，抱臂看着金链子不住讨饶。
看到颜倦，金链子双手合十不停作揖：“颜老板高抬贵手，我们有眼无珠，真不知道那几个是您的朋友啊！”
金链子几人每天欺负的人太多了，压根也记不住站在颜倦身后的就是那天被他堵的人。
“别惹不该惹的人，”颜倦直起身：“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金链子急忙点头：“是是是！”
颜倦看向围在旁边的几人：“给他们点教训，然后有多远扔多远。”
求饶声和惨叫声被隔绝在门外，侯锐吞了口口水，觉得颜倦刚刚那句话真的没说错，别惹不该惹的人——只是他怎么觉得这话像是对他们说的！
“满意了吗？”颜倦看着钱乐：“主要是我也害怕陆老师生气，不然让你们也上去揍几拳。”
第14章 我有主了
别说身后的刘庞，就连钱乐都久久没回过神来，少年人的虚荣心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刘庞兴奋得脸都红了。
“够，够了。”钱乐吭哧道：“谢谢颜老板！”
“今晚的事可千万别让陆老师知道。”颜倦拿了几罐可乐扔给三人。
刘庞茫然了：“您认识我们陆老师？”
颜倦傲娇地哼哼一声：“看不出来吗，我正在追求陆老师。”
“啥？”刘庞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被钱乐踩了一脚。
“哦哦！追陆老师好，追陆老师好！”侯锐狗腿地拉开拉环递到颜倦手边：“师母手受伤了，您喝这个。”
“谢谢。”颜倦被迅速取悦，拿了根吸管丢进去吸了两口：“任重道远，我需要你们平时在学校给我当个眼线，能办到吗？”
刘庞最乐意八卦了：“那必须的！我们一定不会辜负师母信任！”
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刘庞接着问：“您为什么找我们呀？”
颜倦理直气壮：“别人我不认识。”
“…哦。”刘庞扁了扁嘴，气闷地仰头猛灌两口可乐。
“倦哥，这是陈总请您的酒。”服务生手中端了一杯酒过来。
这种事时有发生，颜倦习以为常，抬眼看向卡座的方向，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手中举起一杯酒，微笑着对颜倦这头示意。
“谢谢陈总的好意，”颜倦推开服务生手中的高脚杯：“帮我告诉陈总，我有主了。”
刘庞打了个嘹亮的嗝，没想到成年人的世界竟然如此魔幻，追个人能高调成这样。
侯锐平常作为钱乐的小弟，在学校呢大家多少还忌惮几分，这次被几个小混混教训让他心里憋屈了好几天。
不得不说，颜倦比陆策更懂他们的心思，今天亲眼看着金链子求饶，让他心里简直爽翻了。
“师母，我们今天下午通知周五学校组织去大溪村秋游，”侯锐立刻献上了第一条小道消息。
———
洛城地处北方，九月已经是秋高气爽，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说，还能够享受一次秋游，属于李校长的格外开恩了。
大巴车上安静不了一点，男生女生自由坐在一起，一个简单的玩笑就能引得一车人哈哈大笑到一起。
“陆老师，裴老师，吃糖！”王安琪手里拿了一袋水果糖，从后面走到第一排：“水蜜桃味和葡萄味的好吃。”
陆策坐在靠近过道的位置，伸手拿了两颗过来，一颗递给裴修言。
“和他们在一起，觉得世界都单纯了不少。”裴修言笑道：“你和贺念是真分了？”
葡萄味的水果糖是紫色的糖纸，陆策低头摆弄了一下糖纸：“真的。”
裴修言含着糖：“周一开会的时候我看贺念一直看你，眼神都能拉丝了，看那样不像是能放手的样。”
陆策回头看了一眼后座正闹成一团的几个男生，感受到他的眼神，男生们急忙规规矩矩坐好。
“不可能了。”陆策淡淡道。
这几天学校事多，裴修言没什么机会和颜倦联系，也不知道颜倦的追人大计到底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那你现在怎么打算？和家里说了吗？”
陆策看了一眼窗外：“还没，周末我妈叫我回去吃饭，到时候再说吧。”
“我靠！快看！超跑！”坐在窗边的几个男生突然激动起来，大家抢着挤到窗边。
一辆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跑车停在村边小路上，陆策解开安全带起身看了一眼，目光微微一凝：“师傅，麻烦停一下车。”
颜倦手撑着车头，一脸无语地盯着村路上那块精准地卡在车子底盘的巨大石头，直起身就看到一辆大巴车缓缓停在自己面前。
“陆老师？”颜倦惊讶地盯着从车上下来的陆策。
今天天气热，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陆策手里拎了一瓶矿泉水递给颜倦：“怎么了？”
“车子底盘太低，刮到了。”颜倦无语：“陆老师这是过来秋游？”
虽然有心过来偶遇陆策，但是颜倦绝对没想过会在这种时候正好遇上。
陆策蹲下身看了一眼，伸手试了一下：“护板坏了。”
“我已经打电话了，不过师傅估计还得等一会儿才能过来。”颜倦拧开瓶盖喝了两口水：“没挡你们的路吧？”
陆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巴：“我们要去村里野营，如果觉得等着无聊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那会不会太打扰你们了？”颜倦往车上看了看，钱乐紧紧贴着车窗，见他看过来，疯狂招手。
颜倦这辆跑车堪称所有男生的梦想，陆策一下车，男生们也跟在身后凑热闹，堵在车门口往这边看。
听了颜倦的话，以钱乐为首的几个淘气的男生齐齐喊道：“不打扰！”
陆策听到他们的吼声，笑道：“走吧。”
看到陆老师身后跟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聊天声一下子停了，女生们的眼神都带着八卦与好奇，几十双眼睛同时看过来。
“嗨，大家好。”颜倦从陆策身后探出身子朝大家招招手。
裴修言自动让出了自己的位置，站起身走到后排，颜倦没跟他客气，自觉地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村路不好走，大巴车一路颠簸，陆策看颜倦还缠着纱布的手，皱眉：“纱布还没拆就敢开车？”
颜倦正用手机对着窗外拍羊群：“所以车坏在半路了。”
任谁也不会把颜倦和大溪村联系到一起，陆策看着他拍了羊群又自己一脸兴致盎然地低头看照片，忍不住问：“你怎么会到大溪村来？”
颜倦很少坐这种大巴车，低头摆弄了一会儿手机觉得有点晕车，锁了屏靠在靠背上：“我爷爷有一个老战友在大溪村，老爷子不喜欢城里的生活，所以我时不时过来看看。”
只不过这次特地选了周五而已，颜倦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身后吵吵闹闹，各种卤味混杂着汽油的味道，颜倦吞了吞口水，觉得自己有点想吐。
刘庞手里拿着一大包辣条挤过来，举到颜倦跟前：“颜老板，你吃这个！”
“不用了谢谢，”颜倦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美味就是要分享，刘庞不死心地往前递了递：“这个不辣，我跑了好几个超市才买到几包。”
陆策伸手拦了一下刘庞的胳膊：“你留着自己吃。”
刘庞撇撇嘴，敢怒不敢言，不甘不愿地走了。
颜倦一看平时就少不了精心保养，皮肤白皙细腻，此时脸色泛着点不正常的白。
“不舒服？”陆策问。
认识的时间倒也不算长，陆策还是头一次看到颜倦这么没精神，神色恹恹地看过来：“我有点晕车。”
他这样带着一种莫名的破碎感，陆策手边没什么东西，掏出刚刚王安琪给的那颗水果糖，剥开送到颜倦嘴边：“含一颗糖，看会不会好点。”
糖纸本来就没多大，颜倦一低头的瞬间就能闻到陆策手上干净的洗手液的味道，就着这个再暧昧不过的姿势，颜倦伸出舌尖，若有似无地舔了一下陆策的食指，紧接着把糖卷进嘴里。
陆策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这种感觉和初次见面颜倦伸手蹭过他的手背一样，带着挑逗的意味，又一触即分。
陆策看着他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朝自己勾了勾唇，露出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笑，觉得这样的人应该是一个情场老手。
他和颜倦实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小到大，陆策身边的朋友都是学霸，他们正经，沉稳，举手投足带着佼佼者的自信。
像颜倦这样的确实是罕见，罕见到一向游刃有余的陆策也难免有点手足无措。
陆策轻咳一声，伸手把窗帘放下点：“大概还有十多分钟，如果还是不舒服就睡一会儿。”
“谢谢陆老师，糖挺甜的。”颜倦含着糖，脸颊处鼓起一小块：“我好多了。”
好在后半截路还算好走，不到十分钟就抵达了露营地，李校长已经提前开车过来了，正叉着腰举手机到处拍照，一扭头看到颜倦竟然从七班大巴车上下来，震惊地几步走过来。
“你怎么混上去的！”李校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陆策：“陆策？”
陆策跟着颜倦走下来：“我们路上偶遇的。”
李校长意味深长地眯着眼睛，完全不信：“偶遇？我怎么这么不信！”
第15章 陆策的拒绝
也不怪李校长怀疑，读书的时候颜倦就爱玩，虽然基本上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时候，但是他长得好看，和同年级那些横行霸道的富二代们不一样，对老师和同学都很有礼貌，以至于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人缘却相当好。
一中每个年级十几个班，不可能同时组织出去，都是轮流出发，老师们都喜欢颜倦，以至于他除了参加自己班级的秋游之外，还会偷偷跟着其他班一起出去。
“老师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李校长不好糊弄。”
颜倦蹲在地上，看陆策把帐篷的各种零件有条不紊地整理好：“我爸就经常给我请病假。”
“李校长也没发现？”陆策低着头笑道。
“发现了呀，不过他不好说什么，”颜倦一边说一边笑：“最好笑的是有一次我爸替我请病假，结果当天晚上我真的发高烧，我妈气得直接冲到公司拧着耳朵把我爸从会议室里拽了出来。”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是单从颜倦的表述就不难想象当时的场景，这样的家庭模式让陆策觉得新鲜。
颜倦没搭过帐篷，也没打算上手，就蹲在旁边和陆策聊天，大家都是两三个人一起，赵亦轩见状走过来帮陆策搭。
二人世界被破坏，颜倦也没觉得多扫兴，反正他喜欢混在别的班秋游，站起身溜达到其他地方去了。
裴修言这头已经弄了一半，一扭头，温橙还蹲在地上认真地盯着说明书看，手中拿着两根支架十几分钟了，还是没搞清楚应该怎么搭。
“去拿瓶水喝，”裴修言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接过他手中的支架：“这会儿太阳大，去树下坐一会儿。”
“还是不了吧，”这么长时间完全没进展，温橙有点害羞，搓了搓指尖：“我可以帮你呀。”
温橙不愿意，看着和赵亦轩一起搭帐篷的陆策：“可是陆老师都是和课代表一起的。”
他的脸被太阳晒久了带着点红，头发被汗打湿了，软软地趴在额头上，裴修言看着他心软得不行：“你去休息休息再过来。”
裴修言的声音总是温柔，温橙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脸变得更红了，乖乖地应了一声，起身跑去找生活委员要水了。
男生这头搭帐篷的搭得差不多了，女生那边准备午餐的也准备好了，虽然大多数都是李校长自掏小金库给大家叫的KFC，但是摆在野餐垫上满满当当的，让人看了觉得很有食欲。
陆策去洗了手，转头发现不见颜倦的身影。
“看到颜倦了吗？”陆策顺口问身边的刘庞。
刘庞嘿嘿一笑：“陆老师您找不到颜老板了呀？”
这是千载难逢的可以调侃自己班主任的机会，刘庞后半句还没等说出口，大直男赵亦轩已经抢先一步：“我刚看到他们在河边玩。”
论年纪，颜倦只比他们大四五岁，再加上爱玩的性子，很快就和班里的不少同学打成一片，即便还叫不出名字，也不耽误他们迅速玩到一起。
大溪村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几个爱玩的学生正和颜倦在河边打水仗。
阳光照在水面上，反射出明晃晃的光，钱乐和侯锐都脱了鞋，校服裤子卷在膝盖处，两人合力撅着屁股使劲把水往颜倦身上搂。
颜倦身上的白色T恤已经湿了一片，脸上完全看不出恼意，他孤军奋战，比钱乐他们聪明得多，手里拿着陆策给他的那瓶矿泉水，把瓶子装满，又把里面的水往钱乐身上挤。
陆策停在还有一小段距离的位置，看到河边几人笑成一团，觉得如果颜倦是他的学生，应该也是很难带的那一种。
直到看到钱乐一捧水大半打在颜倦掌心的纱布上，陆策才走过去。
“颜倦。”
陆策站在后面叫了一声。
钱乐急忙直起身：“陆老师。”
陆策看了他们一眼：“都去洗手。”
“哦！”钱乐爽快地应了一声，偷偷朝颜倦挤挤眼睛，从水里出来，和其他人勾肩搭背地跑了。
颜倦一直蹲着没动，陆策走到他面前停下：“手上的伤不能沾水，快起来，去那边擦擦。”
“我腿麻了，站不起来。”颜倦无赖地朝陆策伸出缠着纱布的手：“陆老师拉我一下。”
他手上的伤还没完全好，陆策不太敢用力，虚虚地拽着，还没等把人拉起来，颜倦另一只手捏着水瓶，把剩下的小半瓶水全挤在了陆策身上。
身上一股凉意，陆策低头看了一眼被颜倦打湿的上衣，耳边传来他恶作剧得逞了以后的笑声，更加无奈了几分，手上用力把颜倦拉起来。
颜倦闹够了，和陆策并肩往回走：“对不起陆老师，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多亏你不是我们班的学生。”陆策道。
颜倦偏过头看他：“如果是的话，陆老师会怎么罚我？”
陆策沉默了一瞬，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没有答案，就像李校长说的，颜倦不乖，但是绝对不是让老师头疼的学生。
他的话让人难辨真假，却从不会越界，分寸拿捏得当，你会拿他没办法，却也不会真的生气，更没想过会把他怎么样。
“小陆，快过来！”李校长笑眯眯地坐在学生堆里，看到远远走过来的两人，招招手。
“你觉得我会怎么罚你？”陆策看向李校长的方向，问颜倦。
颜倦看似认真地想了想，压低声音道：“我会罚把那晚陆老师哄我睡觉的时候读的例题抄写一百遍。”
他的每个答案都出乎陆策的意料，陆策笑了：“还记得那道题？”
“当然，”颜倦眨眨眼：“答案是79，我不会忘的。”
河边都是石头并不好走，颜倦自己聊得眉飞色舞，脚下踩到一块石头，整个人往旁边歪了一下，陆策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无奈地看着他：“小心点。”
“拍下来没？”钱乐低声问身边的侯锐。
侯锐一边还要背着李校长，一边还要把镜头对准那边的两人，小声回答：“拍着呢拍着呢！”
“拍什么？”身后冷不丁一声，侯锐的手机吓得差点掉地上，一缩脖子：“裴，裴老师。”
屏幕上两人的身影太醒目，侯锐此地无银地锁了屏，嘿嘿尬笑。
裴修言喝了一口水：“磕CP啊？没想到你们还有这爱好。”
侯锐心里有苦说不出，也不敢说这是师母刚刚在河边给下达的任务，一脸空白地盯着裴修言笑。
“别笑了，太傻了。”裴修言盖上瓶盖转身走了：“多拍点，好好拍。”
侯锐“啊？”了一声，和身边的钱乐对视了几秒，这是得到了副班主任的认可？
六张野餐垫上摆满了各种好吃的和饮料，陆策和颜倦并肩坐在李校长身边，见人齐了，李校长端起面前装了豆奶的纸杯。
“同学们！一眨眼你们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俗话说，流血流汗不流泪，留成留败不留悔，在距离高考还有…”
“干杯！”颜倦也跟着举起手里的纸杯，干了大家想干都不敢干的事，出言直接打断了李校长慷慨激昂的发言。
“颜倦！”李校长怒吼一声，气愤地盯着陆策：“小陆！”
那眼神意思很明显，赶快管管，给他撑腰。
陆策也被逗笑了：“那就干杯。”
大家安静了两秒，紧接着哄地一下全笑了，七嘴八舌地大喊着干杯，纸杯欢快地碰到一起。
“陆策！”又是一声更加不满的大吼，只可惜班主任都发话了，没人搭理李校长的声音。
作为一名奔五的中年男人，李校长始终致力于和学生们融为一体，啃了两个鸡腿，又吃了几根薯条，李校长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手：“咱们玩点什么游戏吧？你们想玩什么？”
赵亦轩提议：“咱们这么多人，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可以！”这个游戏不用怎么动脑，李校长觉得应该挺简单，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
女生们爱玩这个游戏，王安琪立马把豆奶瓶搁在中间。
“那就一切都听命运的指引，咱们就转瓶子，指到谁就算谁输。”
孩子们玩这样的游戏放得最开，男生们基本都选择大冒险，惩罚的手段也是五花八门。
在欣赏完侯锐躺在地上，刘庞气喘吁吁地做了十个俯卧撑以后，瓶子一转，瓶口直接指向了正在观战的陆策身上。
“陆老师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家跟着疯狂起哄。
“真心话！真心话！”女生们整齐地叫道，毕竟这半个月的时间，隔壁班的女生们整天都在叽叽喳喳地八卦七班班主任的感情问题。
而作为七班的女生，她们竟然每次都被问的哑口无言，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陆策无所谓：“那就真心话。”
“陆老师是单身吗？”王安琪心直口快地问。
陆策没有停顿：“是。”
“哇哦！”一大片的起哄声。
陆策伸手转动瓶子：“好了，继续了。”
这下瓶口不偏不倚，正好对准了身边的颜倦。
颜倦一挑眉，扭头看着陆策。
陆策也笑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颜倦没犹豫：“我选大冒险。”
这点男生们都熟，钱乐“呼”地一下举手：“我来说惩罚！”
李校长气得直哼哼：“上课回答问题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
钱乐生怕错过这个好机会，也不管别人答不答应：“那就颜老板选一位在场的人，同性或者异性都可以，亲吻对方的脖子十秒钟！”
刘庞“哎呀”一声，装模作样地开口：“这…选谁好啊？按理说颜老板是今天才和咱们认识，选咱们班的同学肯定是不合适吧？”
他一边说一边环顾一圈：“要不就陆老师？反正你俩熟！”
“对对对！”王安琪兴奋的拍手尖叫：“选陆老师！”
所有人都看过来，等着颜倦说话，颜倦放下手里的纸杯看着陆策：“那陆老师？”
刘庞捅了捅钱乐，两人都觉得这场配合天衣无缝，这简直是给陆老师和师母爱情的道路上添砖加瓦，从此他们就要走上幸福的康庄大道了！
毕竟是游戏，只要是单身，没有人在这样的场合下会拒绝这个惩罚，然而陆策沉默了数秒，看着颜倦，淡笑道：“这些孩子玩起来没大没小，你别介意。”
陆策说完看了一眼钱乐：“这个就算了，换了惩罚吧。”
颜倦看着陆策，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第16章 离开
钱乐蹭蹭鼻子，看了看颜倦冷下去的脸色，无声地和身边的刘庞对视一眼，觉得不出所料的话这次是搞砸了。
颜倦盘腿坐在野餐垫上，沉默地侧过头看着陆策，他不可能看不出颜倦并不排斥这个惩罚，但是仍然拒绝得礼貌而体面。
两人挨着坐的，颜倦的目光看过来，陆策自然有所察觉，然而他说不出是一种什么心理，没有和颜倦对视。
“既然陆老师不愿意，那我只能选择李校长了。”颜倦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开了个玩笑。
李校长重重地“哼”了一声：“我更不愿意！刚刚你不让我讲话的时候想什么来着！”
颜倦耸了耸肩：“完了，你们破坏了我对秋游的所有幻想！要不就裴老师？”
裴修言正笑着看热闹，听了颜倦的话，坐在对面的温橙一下子抬起头来盯着裴修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等着他的反应。
“行啊，你过来。”裴修言笑道。
温橙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比刚刚的颜倦还快，小脸一垮低下头。
颜倦嫌弃地摆摆手：“那还是算了吧，这个任务我完不成了。”
赵亦轩吼道：“那颜老板给我们唱首歌吧！”
这个要求体面地给了颜倦一个台阶，他应得很爽快，大方地清唱了一首歌。
陆策垂着眼，又想起那天在“半醒”，颜倦抱着吉他坐在台上唱歌逗他开心的场景。
颜倦的默许和陆策的拒绝对比得太过明显，就连钱乐也感觉到了尴尬，还有裴修言刻意答应的解围，陆策很少为自己的决定后悔，然而此时却产生了一丝内疚。
只不过是一个游戏而已，可能也没有必要那么认真。
颜倦的嗓音很好听，唱完一首立马迎来学生们的掌声和叫好，陆策替颜倦把杯子填满，颜倦客客气气地道了声谢。
和平时尾音拖长的“陆老师”不同，这次只有“谢谢”两个字，听起来正经得不像话。
他明明没表现出什么，陆策却察觉到了他的不高兴。
“我还有事，下午就不和你们一起玩了。”颜倦用纸巾擦了擦指尖：“你们玩开心。”
王安琪一脸失望：“啊？颜老板还有什么事啊？”
颜倦站起身：“我要去村里看望一位长辈，去太晚了不好。”
听说他确实是有事，大家也不好说什么，陆策跟着站起身：“远吗？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颜倦客气地拒绝道：“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和之前的态度天壤之别，颜倦的拒绝干脆利落，和李校长打了声招呼，直接走了。
吃过午餐，学生们自由活动，裴修言一回头，平时总小尾巴似的缠着自己的温橙已经和别人一起晒太阳去了。
陆策和李校长站在河边聊天，裴修言从旁边拿了两瓶可乐过去，扔了一瓶给陆策。
李校长每天午休成了习惯，拧上保温杯，摆摆手回车上打盹去了。
陆策接过裴修言递过来的可乐，没有喝，低头放在手中把玩。
“我刚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陆策问。
“反正挺不给人面子的。”裴修言道：“那就是他们几个皮孩子的玩笑而已。”
陆策的性格并不像颜倦可以放的那么开，但是都是成年人了，不至于一个惩罚也当真。
“你是不是看出他的取向了？”裴修言喝了一口可乐问。
陆策不置可否，他并不排斥和同性的接触，只是面对颜倦，又觉得应该下意识与他保持距离。
“这件事是我的问题，找个机会我会和他解释。”陆策看着河水道。
裴修言拍了拍他的肩：“行，开导完你，我还得去哄别人，走了。”
陆策在河边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颜倦打了个电话。
直到忙音响起，对面也没人接听。
本以为颜倦可能是在忙没有看手机，然而断断续续打了五六个，他却依然没有接电话的意思。
已经快三点了，颜倦没车，也不知道晚上他怎么回去，陆策转身朝裴修言走去。
温橙学习好，性格乖，长得也可爱，在班里享受团宠地位，裴修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一直哄他，站在旁边没话找话。
“你知不知道颜倦去哪里了？”陆策走过来。
裴修言眯着眼睛盯着他：“他应该是过来看赵大爷的，怎么，电话没打通？”
陆策没答，问裴修言要了赵大爷家的地址：“我离开一会儿，四点半之前回来。”
“好嘞！”裴修言爽快道。
大溪村风景优美，再加上近几年政府的大力扶持，吸引了不少游客，村民的生活质量大幅度提高，家家户户都是像模像样的两层小楼，按照裴修言给的地址也好找。
面前漆黑的院门敞开着没关，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大爷坐在摇椅上，颜倦坐在他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帮着摘菜。
陆策敲了敲门，颜倦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赵爷爷看到有陌生人，起身走过来：“这位是？”
“您好老人家，我是来接颜倦的。”陆策看向院子内，颜倦也站了起来，停在原地没动。
“陆老师怎么过来了。”颜倦语气平平。
赵爷爷最敬佩教师，闻言“呵”了一声，目光顿时带上了几分慈爱：“小伙子是老师啊？”
陆策礼貌地微微躬身：“您好赵爷爷。”
“快进来快进来！”老爷子热情地把陆策迎进门，欣慰道：“想不到颜倦也有这么正经的朋友！瞧瞧，还是老师！”
颜倦的态度不冷不热：“裴修言不也是老师。”
赵爷爷直接把颜倦刚刚坐过的椅子拿给陆策：“裴修言也正经不到哪儿去。”
老爷子坐在摇椅上看着陆策：“陆老师这是和颜倦一起过来的？”
颜倦脚边盆里的豆角全被他摘剩了半根，可怜地扔在里面，陆策觉得有点好笑，低头顺手拿起地上还没摘的豆角，掐了两头：“我是带学生们过来秋游，顺便接颜倦一起回洛城。”
赵爷爷瞅向又端了个凳子过来坐下的颜倦：“你又跟着别的班秋游？”
“偶遇。”颜倦微仰着头，眯着眼睛晒太阳：“我的车坏了。”
赵爷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急忙伸手去拽陆策：“你快别忙活了，这豆角就是给他摘着玩的，不然这臭小子手不老实，坐那儿指不定又把我哪朵花给摘了！”
陆策几下把剩下的豆角理好，顺手把地上的垃圾拢到一起，老人家对这种长相帅气，性格稳定还乐意主动干活的教师简直没有抵抗力，赵爷爷把摇椅往前挪了挪，一个个问题连珠炮似的问出来，从多大了到有没有女朋友再到家里几口人，全热情地打听了一遍。
陆策彬彬有礼地一一回答了老爷子的问题，注意力却大半放在了身边一直没开口的颜倦身上，后者半阖着眼正用全脸享受日光浴，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模样。
赵爷爷家只有一个女儿，平时工作忙，也很少回来，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晚辈，老爷子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陆策陪着聊到快四点，眼看着快到返程的时间了才起身告辞。
“那你们快回去，”赵爷爷看颜倦没动，催促道：“待会儿让全车的人等着可不行！”
颜倦坐在椅子上，睁开眼看着陆策，等他开口。
陆策看懂了他的意思，走过去，低声道：“走吧，不然晚上你一个人不方便回去。”
话说到这里，颜倦没再坚持，赵爷爷把两人送到院门口，笑道：“国庆节我女儿结婚，婚礼在我们这边办，陆老师要是有时间的话和颜倦一起过来热闹热闹？”
老人家开口，陆策自然不会拒绝：“一定。”
其实从这里到野营的地方走路只用几分钟，陆策特地预留了一点提前量，和颜倦并肩慢悠悠往回走。
两人平时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都是颜倦先开口，沉默地走了一段路，陆策先道：“刚刚很抱歉，我没照顾到你的感受。”
“我没在意。”简简单单四个字，还有冷淡的态度，全在告诉陆策，他真的很介意。
陆策不知道怎么哄他，解释道：“我平时就是一个挺无趣的人，当时听了钱乐的惩罚觉得有点过火，没有多想就拒绝了，这是我的问题。”
三四点钟是最热的时候，村里的小路两边没有遮挡，太阳从背后照过来，影子投在地面，颜倦问：“陆老师，你以前哄过人吗？”
陆策无奈地笑道：“哄过奶奶家的那只猫。”
颜倦挺喜欢小动物，不过自己懒得养，来了点兴趣：“什么猫？”
“就是一个土猫，不过脾气大得很，奶奶又宠它，那时候我读高中，每次回去还要给它带猫粮，不然它就不理人。”
颜倦又问：“除了猫呢？”
陆策见他愿意开口了，想了想，摇头：“没了。”
颜倦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十年相恋，又是刚分手不久，他自然不会找不痛快去问陆策和贺念的事，陆策的答案已经足够让他的心情晴朗起来：“行吧，看在陆老师第一次哄人的份上。”
他和温橙说的话确实没说错，看着这么严谨又一本正经的人笨拙的哄自己，这种机会贺念都不要，确实是无趣。
第17章 突发状况
钱乐紧张得直抠手，别人忙着合影，他和刘庞蹲在地上，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小路那头。
“咋的了这是？”侯锐把手里的薯片递到两人面前：“玩深沉呢？”
“去你的！”钱乐一脸上火：“这要是陆老师和颜老板闹掰了，我就是罪魁祸首。”
两道身影出现在视线尽头，刘庞嘎吱嘎吱地猛嚼薯片，激动万分地拼命拍钱乐的后背：“快快快！陆老师！”
钱乐“呼”地一下蹿起来，悬了一个小时的心总算是放下了——虽然刚刚陆老师没在他也隐约猜测过是不是去哄人了，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太真实，陆老师平时面部表情极其匮乏，高兴还是生气都是那一张脸，他确实想象不出他们陆老师哄人得是什么样的。
司机已经把车开了过来，学生们收拾好了地上的垃圾，三三两两地上了车。
“你先上去。”陆策弯腰捡起地上一个空了的矿泉水瓶，“我马上就来。”
王安琪胳膊上挎着一个书包，正帮其他两个女生拍照，突然听到班主任的声音，以为是过来催她们的，赶紧收了手机，一脸乖巧地抬腿准备往大巴车的方向走。
“来时的糖还有吗？”陆策拦了她一下。
王安琪一愣：“刚刚都给大家发了，咋啦，陆老师也觉得好吃吧？”
想到颜倦来时路上脸色苍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陆策皱眉：“还有什么可以缓解晕车的东西吗？”
“晕车啊？”王安琪想了想：“主要是大家东西都吃的差不多了，我还有一瓶柠檬水，估计能缓解点。”
她一边说一边从书包里掏出一瓶柠檬汁，打量了一下陆策：“陆老师你晕车啊？”
今天秋游，陆策穿着偏休闲风一点，王安琪默默打量了他将近190的身高，以及露在短袖T恤外面肌肉线条匀称紧实的小麦色皮肤，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晕车的人。
老师们很少会主动找学生要东西，奈何陆策这次确实连瓶矿泉水都没带，接过王安琪手中的瓶子：“谢谢，颜倦来的时候有点晕车。”
王安琪嘴巴张的比没拉拉链的书包还大，刚刚她们几个还凑到一起磕裴老师和颜老板的CP，搞了半天这是磕错了？
钱乐紧跟着颜倦身后上了车，看到陆老师朝反方向走去，放心地坐在颜倦身边。
“这儿有人。”颜倦看他一眼。
钱乐屁股只坐了三分之一，忙不迭点头，做贼似的：“我知道，我就是…我想给您道个歉，我把事情搞砸了，您和陆老师没什么吧？”
颜倦心情看起来很不错，看向窗外，陆策手中拿了一瓶水走在最后面：“本来是有点什么的，不过你们陆老师哄我，所以暂时原谅他了。”
钱乐简直对陆老师是怎么哄人的充满了好奇，还想开口问问，陆策已经走到了车旁，他不敢再问，急忙站起身溜到后排。
和来时的兴奋明显不同，回程的车上很安静，大家放电结束，没过几分钟就都昏昏欲睡。
陆策把柠檬水的盖子拧松递给颜倦，压低声音道：“酸的，如果觉得晕车就喝几口，会舒服点。”
颜倦接过水喝了一口，酸的脸皱成一团：“陆老师是特地帮我要的？”
看他一脸痛苦面具，陆策伸手把瓶子拿回来：“怕你晕车，酸就别喝了。”
“果汁酸，不过…”颜倦低头看着陆策拧盖子的手，移开目光，转头看向窗外，不再开口了。
不过心里很甜，颜倦想。
车上太安静了，阳光又大，透过玻璃照进来暖烘烘的，陆策正在低头看手机，颜倦有点昏昏欲睡，偏头看了一眼陆策的手机屏幕，“初等函数”几个字顿时让他觉得自己晕车了。
陆策没有避开他，移了一下屏幕：“晕车就别看手机，休息一会儿。”
“我困了。”颜倦指了指陆策的手机屏幕，靠在靠背上闭着眼。
车子很快驶入一小段颠簸的路段，再加上这个季节到大溪村的旅行团不少，竟然开始堵车，车子走走停停，陆策放下手机，见身边的颜倦换了个姿势，秀气的眉头微微皱着。
陆策低头看见垂在座位两侧的安全带，正要替他系上，伴随着司机脱口而出的国骂，车子一个急刹停住了。
颜倦的身体猛地往前一撞，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陆策一手握着前面的铁栏杆，另一手横在颜倦身前向后推了一把，他经常健身，手臂很有力量，把颜倦的身体牢牢禁锢在自己的手臂与靠背之间。
“陆老师。”颜倦被吓得心脏狂跳，下意识叫了一声。
隔着薄薄的衣料，颜倦几乎能感觉得到陆策手臂上绷紧的肌肉，似乎体温都在这一刻交换了。
“砰”的一声，伴随着男人的咒骂和女人的哭喊，车门被重重地拍打了两下。
陆策确认颜倦没什么问题，收回手，松了安全带站起身：“坐着，我下去看看。”
这么大的动静，学生们也都被吵醒了，挤在车门和车窗边往外看，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手里拎着一截砖头，一看就醉得不轻，嘴里大声咒骂。
刚刚拍打车门的女人眼底满是惊恐，脸上全是眼泪，嘴里一边大喊“别打了”，一边用力拉着挡在她面前，手中拎着一根木棍的少年。
大巴车的车门一打开，女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拽着陆策的衣角跪下，乞求道：“救命！求求你救救我们！”
“妈的！现在还会找男人帮忙了是吧？”男人一身的酒气，挥动着手中的砖头：“行啊！老子今天就连带着这小犊子一起打死！”
护在女人身前的是她的儿子，听到自己懦弱的母亲被这样的污言秽语谩骂，男孩忍无可忍，扬起手里的棍子就要打下去。
“小虎！别打！不打不打！”女人惊叫着又扑过去：“求求你们别打了！”
男生看上去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一看就是营养不良，身材瘦小，个子比班里的男生矮了不少。
男生们在车上看得直憋屈，校服袖子往上一卷就要跟着下去，裴修言站起身：“都坐回去，谁也不准动。”
带着学生出来秋游，在遇到突发状况的时候确保每一位学生的安全，是带队老师的责任。
“家暴啊裴老师！”刘庞最看不起这种人：“这不得好好收拾他？”
颜倦起身：“我下去看看。”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只是从这里路过，陆策并没打算参与太多，只是眼前的男生看上去实在和他带的学生年纪相仿，让他动了恻隐之心，没有不管的道理。
“陆老师。”身后几声脚步声，颜倦下了车站在他身后。
上一次在酒吧外的巷子的伤还没好，陆策担心他又受伤，伸手挡了他一下：“不是让你坐着吗，下来干什么。”
颜倦的眼睛看向面前三人：“这不是下来给陆老师撑腰嘛。”
男人“呵呵”冷笑两声，颠了颠手中的砖头：“行啊臭婊子，挺会找帮手啊？找了两个小白脸！”
陆策走上前，站在身体微微发抖的男生身边，伸手握住他的胳膊：“把手里的东西先放下，不要冲动。”
男生警惕地看着陆策，面前的男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比他高了将近一个头，手掌温热，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男生手中的棍子缓缓放下，陆策看向男人：“虐待家庭成员触犯了法律，如果你仗着自己不懂法就想为所欲为，我们现在就报警。”
不用陆策说，颜倦已经掏出手机打了110，男人酒醒了几分，瞪着赤红的眼睛盯着颜倦：“妈的！哪儿来的这么晦气的人，管老子家务事，是不是不想活了！”
他的眼神像是能杀死人，颜倦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陆老师，我好怕哦。”
颜倦做作的声音激怒了男人，男人往地上狠狠地唾了口唾沫，抬步就要冲上来。
“别动！”陆策盯着男人的动作，皱眉低喝一声，拉着颜倦的手腕让他往后退开一步。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震慑力很强，男人还没醉到神志不清，重重喘着粗气，知道和陆策对上，他没什么胜算，所以站在原地没有动。
这件事既然管了，就没有撤离的道理，警车很快赶了过来，陆策和裴修言打了声招呼，裴修言带队先往洛城走，陆策和颜倦留下配合警方的调查。
女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就连民警都觉得触目惊心，陆策的目光始终落在站在女人身边一言不发的少年身上，明明是享受父母疼爱，最干净青涩的年纪，他的生活却充斥着打骂声和哭喊声。
简单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民警合上手中的笔录：“先把人带回去。”
听到要把男人带走，女人慌了神，连连摇头：“别带走他！我，我不追究了，我们不报警了！”
民警疑惑地看着她，一位女警见状，温声劝道：“大姐，你别怕，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高度重视。”
女人疯狂摇头，又急忙转过身来看向颜倦：“你别报警了！你快和警察说说，我们就是闹着玩的。”
身价上亿的颜总怕老婆在集团都是出了名的，从小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颜倦最看不起的就是动手打老婆的男人，诧异地看向陆策。
反转来的猝不及防，一下子让在场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少年更是气得瞪大了眼睛：“妈！”
“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女人瞪了他一眼，又好声好气地解释，男人只是脾气急了点，平时对她挺好的。
女人一边说，一边双手合十不停作揖：“今天辛苦你们跑一趟了，实在是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当事人都这样说了，再加上情节并不算太严重，无法达到立案的程度，民警没办法，只能对男人进行了口头教育，上车离开了。
男生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无奈又失望地看着一脸讨好的母亲，和旁边小人得志的父亲，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难受得无法呼吸。
事已至此，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送走了民警，女人面露尴尬地走过来。
“对不起啊，给你们添麻烦了。”颜倦看上去就不怎么好惹，女人没敢和他说话，低声细语地对陆策说：“谢谢你们。”
大热的天，女人穿着长袖上衣，卷起的袖子下面是青青紫紫的伤痕，陆策的目光落在上面，淡淡道：“父母是孩子的榜样，你怎么做，他就怎么看，让他从你身上看到强大而不是懦弱，学会勇敢而不是妥协。”
女人想替自己辩解几句，动了动唇却无言以对，陆策的话太犀利了，一针见血，直指她最痛的地方。
第18章 借宿
这么一折腾，男人的酒醒了大半，民警的教育对他来说就是耳旁风，总归也没人能拿他怎么样，骂骂咧咧地晃悠到颜倦面前，咧嘴露出一个下流的笑：“以后别人的事少他妈管！当心老子找人弄死你！”
颜倦眼尾一挑还没来得及开口，陆策走上前，一把把颜倦护在身后，盯着男人的眼睛，低声警告道：“你试试。”
男人身高比陆策矮了一头，不甘不愿地嘟囔了几句，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一脸局促的女人，得意地走了。
“陆老师，”颜倦站在陆策身后，拽了拽他的胳膊，可怜兮兮道：“我好饿。”
已经快七点了，午饭颜倦就没怎么吃，陆策看了一眼仍然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男生，对颜倦道：“走吧。”
从大溪村到洛城的大巴车晚上五点半就停了，这个时候也回不去，颜倦提出回赵爷爷家凑合一晚，思来想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两人调头往村里走。
车子已经开出了一段距离，两人逆着车流的方向往回走，天色渐晚，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少，小路两边的田地里时不时传来几声不知名的小动物发出的叫声。
“累不累？”陆策问身边脚步越来越慢，一看就知道快走不动了的人。
颜倦觉得自己双腿就像灌了铅，单凭意志往前挪：“今天绝对是我运动量严重超标的一天。”
陆策被他拖长了的尾音逗笑了，放慢脚步迁就他：“平时有什么喜欢的运动吗？”
想起上次从裴修言那里打听到的消息，颜倦从善如流地答：“晨跑。”
陆策有点意外：“晨跑你的作息调整的过来吗？”
酒吧的经营时间毕竟主要在夜间，颜倦的生物钟自然和朝九晚五的人不同，陆策很难想象颜倦凌晨回到家，几个小时之后还要起床晨跑。
“我又不是每天都在店里呆到那么晚，”颜倦反应极快：“早上在小区里跑几圈，精神一整天，陆老师呢？喜欢什么运动？”
陆策笑道：“没带高三的时候我也经常晨跑，不过现在要上早自习，没什么时间。”
天色越来越黑，乡间小路的路灯间隔很远，颜倦总觉得身后有脚步声，回头看了两次，连个人影都没有。
赵大爷平时睡得早，这会儿看完新闻联播已经准备上床了，听到有人敲门，起床才看到去而复返的陆策和颜倦，老爷子怕麻烦，挥挥手让他们自己去厨房找吃的，转身回房睡了。
厨房里的东西放得整整齐齐，陆策没有乱动老人家的东西，从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和挂面。
“没什么其他的东西，吃面你的手可以吗？”
“没事，”颜倦属于泡面都嫌费事的人，又饿又累，能坚持走到赵爷爷家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哪儿还挑吃什么，端了个小板凳坐在灶台旁边：“我做点什么？”
陆策烧了水，笑道：“你坐着休息，煮面简单，我来就可以了。”
颜倦仰着头看着陆策：“你会做饭？”
“会，平时有时间我都在家自己做，”水半开，陆策把鸡蛋敲开，打进锅里：“太复杂的不敢说，家常菜还是没什么问题。”
他的手指很修长，骨节分明，用筷子轻轻搅拌了几下，拿出一把面，沿着锅沿放进去。
趁着煮面的功夫，陆策又拿了两个碗，兑了料汁，把煮熟的面装进碗里。
颜倦拎着小桌支在院子里，一人一个小板凳，两人身高都不矮，面对面坐着，腿也无可避免地靠在一起。
料汁在碗底，陆策把颜倦的面拌匀，又替他接了一杯水放在手边：“胃空了太久，先喝两口水，不然等下胃不舒服。”
面的香气飘进鼻子里，即便还没有吃，从口腔到肠胃，颜倦已经觉得自己被熨烫得服服帖帖了。
“我今天觉得挺惊讶的，”颜倦低头嗦面：“你看上去不太像是会管闲事的人。”
陆策起身回厨房拿了一包纸巾出来放在桌上：“那孩子看上去应该也是高中生。”
“猜到了。”颜倦毫不意外地点点头：“但是我很奇怪，我们明明已经报警了，为什么他妈妈到后来还要把警察都打发走？”
每个学生的背后都是一个家庭，带的学生多了，陆策对这种情况也见怪不怪：“为了儿子，很多家庭都指望子女考公，一旦父亲因为家暴被判了刑留下案底，政审就过不了。”
颜倦一脸不解：“为了还不确定的未来，就要承受当下的痛苦？连自己的幸福都不重视，真不知道这妈妈是怎么当的。”
他这话听着多少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陆策无声地看了他一眼。
他曾经也带过一个这样家庭的女生，当时那位母亲的选择也和今天的女人一样，二十五六岁的年龄对家庭和隐忍并不那么了解，有一次闲聊，他把这件事讲给贺念。
贺念的答案他到现在还记得，贺念说，父母对子女的付出永远是理所应当的。
不同的出身，不同的生活环境会直接影响人的思维模式，颜倦也好，贺念也好，即便观念相悖，却也无可厚非。
陆策看了一眼低头把最后一口面塞进嘴里的颜倦，只是这样坦然的觉得要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的想法，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
虽然知道颜倦的作息时间有点阴间，但是太晚吃东西伤身，陆策只给他盛了大半碗，颜倦把碗里的面吃光，留下一个鸡蛋，不吃了。
“怎么不吃蛋？”陆策有点好笑地看着他。
“不爱吃。”颜倦坦然地摇摇头，一脸感兴趣地盯着陆策：“我很好奇，李校长之前说你是别人家的孩子，陆老师的家庭是什么样的？”
“我的家庭可能没什么好讲的，”陆策沉吟片刻：“我父亲是医生，母亲在洛大任职，从小到大父母对我的要求都很严格，尤其是我母亲。”
陆策看了一眼颜倦碗里的荷包蛋：“如果是我吃饭没有吃干净，恐怕她会罚我站。”
颜倦“啊”了一声，刚放下的筷子又拿起来，苦着脸：“那不然我还是吃了吧。”
陆策温声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你这样自在挺好的，不用刻意改变。”
颜倦叹了口气，陆策倒是不在意，万一有一天他成功追到了人，要见陆策父母了怎么办？！
“时间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我先去洗碗，你早点洗漱休息吧。”
陆策站起身，顺手收走了颜倦的碗：“明早刚好有机会，一起晨跑？”
颜倦坐在小板凳上，有一瞬间不知道是怪自己还是怪裴修言，仰着头问：“几点？”
陆策想了想：“六点？”
赵爷爷家的院子里吊了一个小灯泡，从后面照着陆策，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五官的轮廓显得更加立体，颜倦愣愣地眨眨眼，觉得自己一晚上不睡也不是不行。
“那就六…”
颜倦站起身，一口答应的话还没全说完，院外几声突兀的狗叫一下子传来，院门被人敲了敲。
颜倦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叫了陆策一声。
陆策放下碗，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回头看了他一眼，安抚道：“没事，我去看看。”
他的语气很淡定，就像是知道门口的人是谁，伸手拉开了院门。
颜倦的第一反应就是今天那个男人跟着找过来了，然而让他觉得惊讶的是，门外竟然是那个少年。
陆策没什么反应，侧身让了个位置：“进来。”
少年脸上带着一丝紧张，默默地打量了一下赵大爷的院子，目光最后落在颜倦身上，虽然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男人帮着报了警，但是他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颜倦耸耸肩，感受到了少年的警惕，扭头进了院子。
他对别人的事没任何兴趣，走到桌边想端着碗回厨房，陆策在身后叫了他一声。
“等一下我来洗，你放着。”陆策走过来：“如果累了就早点睡。”
这个时间可太早了，颜倦毫无睡意，声音懒洋洋的：“我不困。”
少年局促的跟在陆策身后走进来，听颜倦说自己不想睡，眼中闪过一抹失望，颜倦自然没有放过，宣誓主权似的直接坐在小板凳上。
“你也先坐，我等下就过来。”陆策端着碗进了厨房，没一会儿擦干手上的水走出来，拉了张凳子，坐在颜倦身边。
和颜倦单独坐了几分钟，少年看上去很紧张，看到陆策才松了一口气，两只手搁在膝盖上，无声地吞了两口口水，抬头看着陆策。
陆策一手随意地搭在桌边，迎上他的目光，并没有主动开口询问的意思，显然是在等着他先说话。
少年硬着头皮低下头：“我叫刘乐，今年17，在镇铁中读高三。”
“今天谢谢两位老师帮了我和我妈妈。”刘乐看了看颜倦，虽然还是很怀疑对方的身份。
陆策能看得出他对颜倦的警惕心，开口道：“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刘乐心虚地低下头：“我看你们往这边走了，我…跟着过来的。”
陆策点点头：“我姓陆，是洛城一中的数学老师。”
“陆老师好。”刘乐很有礼貌地问了好，下意识地又看向颜倦。
正在低头玩手机的颜倦：…
“我是夜店老板，我叫颜倦。”
颜倦不情不愿地开口自我介绍了一番。
第19章 我可以帮你
“夜店”这两个字对于一个村上的男生来说实在是有点刺激，他的脸上难掩震惊，不是很能理解并肩坐在对面的两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今天接触的时间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小时，但是对于从小在村里长大的刘乐来说，陆策无疑是他最向往的样子，年轻，沉稳，冷静，拥有稳定而体面的工作，话很少，却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安全感。
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让他忍不住放下了内心的戒备，像一只试图探出壳的蜗牛，小心翼翼地亲近。
“从我记事开始，我爸就整天打牌，输了就回家打我妈。”刘乐低下头：“别人家每到春天地里干活的都是男人，只有我们家不一样，别人看我妈可怜，偶尔会帮着干点重活，但是一旦被我爸知道，又是一顿毒打。”
刘乐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着颤抖：“那时候我太小了，遇到这种情况只知道哭，后来长大了，我妈就把我送到镇上读书，每周回来一次，我本来以为他们现在都四五十岁了，打也打够了，骂也骂够了，谁知道今天我爸喝了酒，回来不问青红皂白，又是对我妈拳打脚踢。”
陆策沉默不语，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刘乐，刘乐吸了吸鼻子，接过纸巾攥在手里。
“没想过报警吗？”陆策问。
刘乐自嘲地笑笑：“我劝过我妈好多次，可是她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父母有案底会影响我高考和就业，所以说什么也不肯。”
这一点倒是和陆策猜测的一样，颜倦无聊地撑着下巴，目光转移到陆策身上。
后者并没有察觉到他的眼神，淡淡地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你今天找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刘乐似有顾忌地看了一眼坐在陆策身边的颜倦，意思很明显，少年人脆弱的自尊心让他不想当着这位夜店老板开口说出自己的来意。
他的眼神并没有多友好，陆策道：“他是我的朋友，今天也帮了你，就算你不当着他的面说，我等下也会告诉他。”
刘乐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一瞬，又看了看颜倦，后者唇角轻轻勾了勾，把板凳往陆策身边挪了挪。
既然陆策都这样说，他实在没办法，鼓足勇气抬眼看向陆策。
“陆老师，我不知道应该求谁帮忙，我想解决，但是我没有办法。”
今天当他亲眼看着那个被他称为父亲的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留情地扇了母亲几个耳光，他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怒，抄起一根路边的棍子，当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哪怕再也没有什么前途和未来，他也要砸死他！
缓慢移动的车流，从车上伸出来的看热闹的脑袋，父亲的咒骂和母亲的求饶，他已经全听不见看不见了。
要不是那双带着温度的手掌拉住他的胳膊，可能现在又是另一个结局。
“刘乐，原生家庭无法改变，但它不应该是阻止你成为更好的人。”陆策说：“你17岁了，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也要试着替你的母亲想想。”
刘乐透过眼泪，视线模糊地看着陆策，没人告诉过他这样的话——爹骂他是小杂种，妈说大人的事你别管，还有和稀泥的村干部。
即便他心疼母亲，痛恨父亲，但是似乎每个人都在告诉他，这事你管不了。
只有陆策告诉他，他也可以变成更好的人，承担起他应该承担的责任，他可以保护母亲。
夏末乡村昆虫多，桌上爬了一只小蚂蚁，颜倦百无聊赖地扯出一张纸巾逗蚂蚁。
陆策分出精力看了他一眼，声音不由自主地染上了点笑意：“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进洛城一中，你可以选择带着你的母亲一起远离大溪村。”
刘乐震惊地抬起头，洛城一中这种重点高中，是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
“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并不容易，这意味着你要和过去告别。”陆策又说：“你考虑一下，如果想好了就和我联系。”
刘乐垂下头，陆策点到为止，把自己的手机号写在纸上递给他。
手中的纸条承载着希望，像是有千斤重，刘乐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放进口袋，感激地起身离开了。
陆策起身把他送到门口，目送他走远才关了铁门。
颜倦稍微有了点睡意，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趴在桌上，侧头看着陆策。
“趴在这儿干什么，”陆策走到他身边，无奈地笑了笑：“困了就进去睡。”
颜倦伸了个懒腰慢慢悠悠地站起身，抬头看着陆策。
陆策低头和他对视，不解道：“怎么了？”
“开始一段新的生活虽然并不容易，但是新生活一定会特别美好。”颜倦歪头笑了笑：“晚安陆老师。”
赵爷爷家房间多，两个人一人一间足够了，陆策站在原地，看着颜倦推门进了房间，笑笑：“晚安。”
折腾了一整天，颜倦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然而有人心情好睡得香甜，有人却迟迟不肯入睡。
裴修言热了一杯牛奶，敲了敲书房的门，过了好半天，里面才传来闷闷不乐的声音：“请进。”
桌上摊着五六本练习册，温橙没什么精神地抬眼看过来，叫了一声：“裴老师。”
已经十二点过了，秋游结束后的周末放假，裴修言把牛奶放在温橙手边，坐在沙发上。
“太晚了，做不完的明天再做。”
温橙气势不足地看着裴修言：“我等下就睡了。”
裴修言能看出小朋友不开心，又忍着一直不肯说，已经和自己闹了一晚上的别扭，觉得有点好笑。
“那行，你困了就睡。”裴修言说着作势要站起身。
温橙这一晚上也没做几道题，满脑子都是今天裴修言笑着答应颜倦的画面。
“裴老师。”温橙忍不住放下笔：“你和颜老板关系很好吗？”
裴修言忍着笑看他：“对，我们认识的年头恐怕比你年纪都久了。”
平时都会写得满满当当的卷子今天空了一大半，温橙盯着一道选择题，觉得心里特别酸涩难过。
特殊的家庭背景让温橙很少依赖什么人，性子像个软绵绵的小白兔，可是裴修言知道，他的内里远没有那么柔软。
他像一只小刺猬，只有在裴修言面前才愿意变成软乎乎的小团子。
裴修言站起身走过去，不忍看他情绪低落的模样，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道：“我和颜倦只是朋友，你也知道他正在追陆策。”
他的解释像是一剂良药，温橙像一只被rua的小猫咪，一下子被哄好了，裴修言手掌的温度传来，他仰头问：“那颜老板能追的上陆老师吗？”
裴修言倚着桌边：“你觉得呢？”
温橙认真地想了想，放在从前，他是绝对不会认为颜老板能追的上陆老师的，甚至就连颜倦当时带着笑地宣布自己要追求陆策的时候看上去都是那么随心所欲，一点也不正经。
在温橙的心里，陆老师那样正经的人，就是要和贺老师在一起的，但是…
温橙想到今天大巴车上，陆老师亲手替颜老板剥开糖纸喂他吃糖，看到阳光太大特地帮他放下帘子，又觉得陆老师对颜老板挺细心的。
“我也不知道。”温橙单纯的脑袋想不出太深奥的感情。
裴修言伸手把桌上的卷子整理好：“那就不想了，快喝牛奶，然后去睡觉。”
温橙乖乖地点点头，捧着杯子咕咚咕咚喝光牛奶，唇边还沾着一圈奶渍：“裴老师。”
“怎么？”裴修言抽了张纸巾，替温橙把唇角擦干净。
温橙的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想说的话彻底被遗忘在了脑后，傻乎乎地摇摇头：“没，没事了。”
即便已经给自己定了好几个闹钟，六点起床对颜倦来说实在是强人所难，等他八点过艰难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天已经大亮，陆策陪着赵爷爷坐在院子里聊天。
听到动静，赵爷爷眯着眼睛转头看过来：“哟！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颜倦以前过来陪老爷子，有时候呆的晚了就留下睡一宿，频率虽然不高，但是次次都是十点以后才起。
小圆桌上放了三杯水，赵爷爷努了努嘴：“小陆给你倒的水，添了几次了你才醒。”
颜倦走过去坐在陆策旁边，喝了几口温水，半真半假地抱怨：“不是说晨跑吗，陆老师怎么不叫我？”
“没叫你？人家小陆敲门叫了你好几回了！你这睡得不声不响的。”赵爷爷哼哼道：“好在我提醒他你每天不到十点起不来，这才及时止损了。”
自己塑造的这么点人设还没立住，全被赵爷爷给推倒了，好在颜倦这人最不知道什么是尴尬，喝了两口温水：“我才没有。”
陆策坐在旁边，看着颜倦侧脸上还带着枕头压出的印记，觉得这人和他看起来的样子实在是差距大太。
“陆老师？你叫我了吗？”颜倦转过头来问。
陆策笑：“没有。”
吃过早饭，两人就回了洛城，担心颜倦坐大巴车会晕车，陆策直接叫了个网约车，从镇上直接送到了紫御华府。
陆策难得休息两天，回家洗了澡换了套衣服，开车按照导航，在午饭前赶到裴修言发来的地址。
第20章 见家长
裴修言选的地点是一个烤肉店，原本订的十二点，但是陆策回到洛城就已经十一点过了，快一点才赶到。
其他三人都已经到了，见陆策推开包房门走进来，段昱白气得直叫：“你也太晚了吧！”
陆策顺手拉开裴修言身边的椅子坐下：“不是告诉你们先别等我吗。”
顾衍之看了一眼裴修言：“这不是想着今天吃饭的主角是你，不等有点说不过去吗，我刚下夜班，在医院吃过了，老白已经吃了三盘免费虾片，人家服务员小姐姐刚才眼睛都直了。”
“这顿我请，想吃什么尽管点。”陆策笑道。
段昱白把最后一块虾片放进嘴里，拿出手机扫码：“我反正是不会客气的！”
昨天的事早上裴修言打电话大致了解了，伸手给陆策倒了茶水：“把学生调进一中可不太容易，你确定为了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孩子活动关系？”
陆策转动着面前的杯子：“只要他有逃离现状的勇气，我可以拉他一把。”
段昱白迅速点了一桌子肉，问：“贺念怎么没一起过来？你们不是这周末放假吗？”
裴修言“啧”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转移话题，陆策开口：“我们分开了。”
“分开？”段昱白“卧槽”一声：“什么时候的事？上周末贺念来店里买教辅，我还和他提你来着。”
陆策对贺念怎么提到自己没有什么兴趣：“我刚回来那段时间就分开了。”
段昱白和顾衍之对视一眼，明显都还没回过神来，他们四个是好多年的朋友了，陆策也没打算瞒着。
“这几年异地，越来越觉得不合适，就分开了。”陆策伸手把服务员刚端上来的肉片放在烤盘上。
分手都是伤筋动骨的，裴修言岔开了话题：“还是老白这种自由职业好，不像我们，出来一趟还得等假期。”
段昱白开了一个书店，就在一中附近，生意不错。
段昱白给肉片翻了个面，接口道：“现在书店算什么呀，前两天网上有一项调查，你知道现在开什么最赚？酒吧！”
三十岁左右，四个人都过了爱玩的年纪，段昱白肉都忘了吃：“半醒听过没？九廊桥最大的夜店，知道人家一个月流水多少吗？”
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七位数！”
裴修言被刚吃进去的麻辣牛肉烫了一下，倒吸了好几口气，扭头看着陆策八风不动的表情，笑了好半天。
段昱白不满地瞪着他：“笑什么！真的！我都动心了！”
裴修言喝了两口水：“"半醒"的老板可是陆策的朋友，你要是想取经，估计他能帮你。”
“真的假的？”段昱白震惊脸：“陆策，你认识？”
“朋友，”陆策看了一眼看热闹的裴修言：“你不是也认识？”
“认识是认识，不过说话肯定没有你有分量。”裴修言极有自知之明。
“我靠！那你必须抓紧时间引荐一下！”
段昱白来了兴趣：“他什么样的？是不是纹着花臂的彪形大汉？还是五十多岁西装革履的假面绅士？”
陆策想到颜倦带着浅淡笑意的样子，不由自主地笑了：“挺可爱的。”
“可爱？”段昱白无法接受：“现在老板都走这个路线了？”
陆策没有开口，裴修言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盯着他唇角的笑意。
四个人上次聚在一起还是过年陆策回洛城的时候，裴修言和陆策带高三时间本来就少，顾衍之一个外科医生，作息更是毫无规律，好不容易有了都有空的时候，坐到一起不知不觉一下午过去了。
回到家里已经快到晚饭的时间，掏出手机，陆策才看到一个小时之前，颜倦发了条微信语音给他，声音可怜兮兮的。
【陆老师，我可以来你家洗个澡吗？我们家水管坏了，我觉得我要臭了。】
陆策回了个电话过去，没响两声对面就接了起来。
“抱歉，没有及时看到你的消息。”陆策道：“我刚刚到家，你要过来吗？”
颜倦衣服已经收拾好一个小时了，表面上客客气气：“不会打扰到你吧？”
陆策换了身衣服：“不会，下来吧。”
十分钟以后，门铃响了，颜倦手里只抱着一件白色睡袍站在门外。
陆策已经把上次他过来穿的拖鞋拿出来放在门口，侧身让他进了门。
颜倦眼睛微微肿着，人看着也不太有精神，陆策关了门从他身后走过来：“怎么，没休息好？”
“回来以后睡了一天。”颜倦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醒了才发现不能洗澡。”
他睡眠浅，又习惯了晚睡晚起，昨天在赵爷爷家确实没怎么睡踏实，回洛城的路上就已经困得不行。
“吃过饭了吗？”陆策问。
颜倦知道陆策今天和裴修言他们一起出去吃了饭，一副可怜样：“还没，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没人给我做。”
这句话倒是实话，陆策低头看他怀里抱着浴袍，头发乱糟糟的样子，心软了一下，进厨房冲了一杯蜂蜜水端出来。
“一天没吃东西，洗澡当心头晕，把这个喝了，”陆策把蜂蜜水放进颜倦手里：“我去弄点吃的给你，速冻饺子可以吗？”
蜂蜜水冲得不太浓，带着淡淡的甜味，颜倦喝了半杯，露出一个相当满足的笑，转身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浴室很快传来水声，陆策烧水煮了几个饺子，直到胖乎乎的饺子被顶上水面才关了火。
刚把饺子舀进盘子里，门口传来几道输入密码的声音，陆策愣了一下，把盘子放在桌上走过去。
“舅舅！”一道欢快的童声，紧接着，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蹦跳着跳到陆策面前。
“豆豆？”陆策惊讶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笑意，弯下腰一把抱起小女孩，又看了一眼现在她身后的女人，语气淡了一些：“妈。”
季红脸上画着淡妆，穿着一条连衣裙，然而即便如此，身上仍然带着一种不太让人亲近的强势。
“你姐姐这星期出差，豆豆在我们那边，听说你回来了，非要过来看看。”季红低头一眼瞄到门边那双和陆策的喜好明显不同的休闲鞋：“小念在？”
陆策弯腰拿了一双一次性拖鞋放在地上，抱着豆豆走进客厅：“不是他，是个朋友。”
“什么朋友？”季红跟着进了门，环顾一圈，客厅里没有人。
她了解陆策，他独立惯了，与人交往也很有分寸，除了裴修言他们几个基本上不会带人回来。
陆策的脸上微不可查地变了变：“妈。”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向是这样，季红脸色也不太好看，豆豆见状，抱着陆策的脖子撒娇：“舅舅我好想你呀！”
陆策收敛起不满，低头哄道：“冰箱里有草莓，舅舅去洗给你。”
“谢谢舅舅！”豆豆吧唧一口亲在陆策脸上。
陆策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把豆豆放在地上。
季红看了一眼豆豆，小家伙很有眼色，甜甜地朝她笑了笑。
“你呀！”季红笑着摇摇头。
“咔擦”一声，卫生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突如其来的声音一下惹得客厅里的三个人同时看了过去。
即使家里的卫生间已经做了干湿分离，但是开门的瞬间，蒸汽还是不可避免地从门里飘了出来。
颜倦头发湿漉漉的还没擦，白色浴袍裹在身上，系了腰带，然而胸口大面积露在外面。
再加上他那张勾人的脸，单单是站在那儿，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陆老师，我忘了带其他…”
颜倦慵懒的嗓音一出来，就被客厅里突然多出来的一大一小两个人惊到了，手还搭在门把上，顿时停下了脚步。
“陆，陆老师。”颜倦下意识看向陆策。
刚刚被豆豆哄得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的季红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陆策就站在季红旁边，自然留意到了她的脸色，皱了一下眉，走到颜倦面前，挡住季红的视线。
“没带衣服？”陆策顺手收拢了颜倦敞开的浴袍领口，低声问。
颜倦求助地看着他，想起来之前故意扔在沙发上没带的衣服，点点头：“那位是阿姨？”
“嗯，”陆策推了推他：“先去把头发吹干，我把上次你穿的那身家居服拿过来。”
颜倦心头一阵阵后悔，本来想着借口家里停水来蹭个卫生间，顺便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谁知道这确实是更进一步——直接见了人家家长，以一种他非常意想不到的方式。
想到之前陆策提到他母亲对他要求很严格，就连剩下一颗鸡蛋都不行，颜倦欲哭无泪，自己这印象分怕是已经成负的了。
陆策敲了敲门，从镜子里看到颜倦一脸的悔不当初，把手中的衣服放在旁边：“把这套换上。”
颜倦关了吹风，心虚地从门缝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看不清表情的季红，小声问：“陆老师，我真不是故意的，阿姨不会介意吧？”
他的发型平时打理得很精致，此时被吹得乱糟糟的，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似的。
陆策笑着摸了他半干的头发一把：“没事，快把头发吹干，换了衣服就出来。”
“可是…”颜倦还想再说。
“陆策。”客厅里，季红开口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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