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你要不要来看看傅知越?”
还是熟悉的奶甜味。
饥肠辘辘,他忍不住多吃了几口,越吃越觉得难过。
人就是这样,长时间得不到发泄,情绪堆积在一起,很容易一下子崩溃。
刚搬过来,家里也没有常备药,颜向竹不知道怎么处理伤口,一切都只能上网查。
他笨手笨脚,在水龙头下冲了十几分钟,手还是火辣辣的。
还没缓过来就听到自家的敲门声,颜向竹气呼呼的,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他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还以为这是宿舍,敲门的基本上都是室友,门打开了也不抬头看是谁,光顾着瞧自己的手。
“你怎么回事?”傅知越一急,“都没问我是谁,就开门了?你难道一直是这样住的吗?”
颜向竹这才抬头看他,“怎么是你…”
他撇撇嘴,第一反应就是关上门,傅知越伸手阻拦,没注意碰到了颜向竹的手背。
“疼!”颜向竹叫唤一声,眼睛马上又红了。
冲了好半天冷水才没那么火辣辣,傅知越大力一碰,现在更难受了。
傅知越也意识到不对,小心翼翼捧着颜向竹的手,不准他抽回去,“怎么了?怎么了?”
鲜红的印子,还有小小的水泡,傅知越心疼坏了,低头给他吹吹。
“烫的?怎么一个人也能把自己搞成这样?”
“不用你管,”颜向竹本来就难过,还被他训,“这是我家,放开我。”
傅知越当没听到,直接进了他家,“有没有烫伤膏?不要乱碰。”
“只有你刚才乱碰我的手。”
“行行行,是我的错,家里的药箱呢?你不会做就不要强撑,万一烫严重了怎么办?”傅知越仔细检查了颜向竹的手臂。
他想过颜向竹可能照顾不好自己,但没想到他在这种事上也能受伤。
更别说他体质不好,还有哮喘,一个人出来住,自己怎么放心?
“没有烫伤膏,我才搬过来。”颜向竹嘟哝。
傅知越走不开,只能让人去买烫伤膏和一些常备药。
“你不许进我家,”颜向竹手上刚舒服一点,他就不高兴了,“现在出去,我自己可以买药上药。”
傅知越眉头一皱,“别乱动,你看看你这手,还不好好听话。”
才多久啊,就多了好几条口子。
傅知越轻轻掰开他的手指检查,脸色越来越不好。
看他这自来熟的样子,颜向竹故意道:“以前你让我给你做饭的时候,不也一样吗?那个时候我也受伤了。”
“……”
傅知越自知理亏,只能哄道:“我知道我错了,但以前我看到你的伤口,也难受。”
第一天让颜向竹跪在地上,他膝盖伤成那样,傅知越现在想想都后悔。
可惜天下没有后悔药给他吃。
一边劝一边道歉,又好声好气给颜向竹涂完药,傅知越才放心下来。
要不是他今天实在想念,要上楼来看看,还不知道颜向竹会怎么处理呢。
涂完药,傅知越扫视一圈这小小的屋子,又看到了桌上拆开的蛋糕。
有明显吃过的痕迹。
他看看颜向竹,突然觉得可爱至极,不难想象,这个人是怎么一边骂自己,一边尝蛋糕的。
说不定还是用手指沾的奶油。
颜向竹不知道他短短时间想了这么多,直接赶人:“这药多少钱,我给你,请你出去。”
“是要做饭吗?”傅知越看了看厨房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残局。
“关你什么事…”
“饿不饿?”
不说还好,一说颜向竹肚子又开始叫,他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上正经一顿饭。
“我帮你叫…”
“不用了,”颜向竹打断他,“我说了,请你出去,我自己可以解决。”
傅知越心痒手痒的,看着桌上的蛋糕就想喂给颜向竹。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有的家长喜欢给孩子吃糖了。
可惜颜向竹现在根本不可能吃自己喂的东西,傅知越叹了口气。
以前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涂完药就被赶了出来,傅知越再不放心也没法,他走之前再三叮嘱,一定要把哮喘药放在床边。
他真想在颜向竹这个小小的住处安几个监控。
时时刻刻看着,才能安心。
反锁上门,颜向竹靠在墙边,浑身才放松。
他最近是真不想跟傅知越接触,一看到傅知越,他就会想起那些事情。
每一件,都让人咬牙切齿。
可他不是狠心的人,不见还好,一见,有些难听话他也说不出口。
事情变成这样,颜向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看了看手上的伤口。
想起自己同事经常在网上求答案求方向,他也学着上网发了自己的疑惑。
大概描述了下傅知越的性格和平时说话做事。
没一会儿就收到好几条评论,颜向竹第一次尝试这种方式,新奇点开界面。
“劝分。”
“你真的忍了这么久吗?你不觉得被管着很难受吗?”
“让你找爹系男友,不是找爹味男友。”
颜向竹:“……”
他收到的评论几乎全是劝分,还有让他快跑的,说这样的人偏激,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关掉界面,颜向竹本来就乱的心情更复杂了。
这些日子他还给爸爸打过几个电话,打了好多次,就接了一回。
他说自己和傅知越分开了,也知道之前的事,说爸爸你和妈妈在哪里,我可以来找你们。
颜父沉默半天,只嘱咐他别想那么多,如果相处得好,就在傅知越身边待着,他会照顾你。
颜向竹闷闷的,他想说自己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为什么都以为他不能照顾自己。
“我又不是小朋友。”才一会儿,他就全然忘记自己刚才在地上掉眼泪的事。
点了一碗面,颜向竹老毛病又犯了,旁边有蛋糕,他就吃不下,没人管,他就只顾着吃甜品。
颜向竹还没习惯这边,睡觉时开了一盏昏黄的灯,他刚有点睡意,就被手机吵醒了。
迷迷糊糊摸过手机,颜向竹打了个哈欠,“谁……”
“傅知越骨折了,你要不要来医院看看他?”
“骨折?”颜向竹猛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52.你就不能陪陪我吗?
他还怀疑是自己睡糊涂了。
电话那头是盛渝的声音:“我可没胡说啊,你自己来看就知道了,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司机也不要,自己开车回来,车都撞报废了。”
“车都撞坏了?!”说不着急是假的,颜向竹披衣服的时候,手不由自主地抖,上一次车祸给他留下的阴影还在心里。
人的生命比想象中还要脆弱许多。
“可怜,可怜,真是可怜,”盛渝一连说三个可怜,把气氛渲染到了紧张的极点,“你还不来?”
颜向竹克制住自己的动作,咬了咬嘴唇,“我为什么要来?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听听这明显口是心非的话,盛渝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都是成年人了,还搞这一套。
“不来就不来,要是没见着最后一面,你别后悔!”
最后什么?颜向竹心跳一直慢不下来,他赶紧翻出自己的药预备着。
盛渝似乎也想到了这点,大起大落的情绪,颜向竹受不住。
他赶紧补救道:“不是不是,我开个玩笑,没那么严重。”
“你慢慢过来,哎不对,”他又一拍脑袋,“你还是在家门口等着,我派人来接你,你要是出点事,傅知越醒了是不会放过我的。”
这种情况,颜向竹怎么可能安安静静等待,他都顾不上自己的手了,大力关上门就往楼下跑。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直接告诉我地址。”
这个时间段打车没那么方便,颜向竹被冻得打了个喷嚏,好几分钟才成功上车。
“他…怎么样了?”
“命一定没事,”盛渝说话直白,“不过要遭点罪,我看他手挺严重的,现在还没从手术室出来呢,那样子我看着都疼。”
下午,下午还在家里的人,怎么晚上就这样了,颜向竹后怕起来。
他不喜欢离别,对爸妈是如此,现在对傅知越也是如此。
不管感情怎么样,他都希望身边的人健康。
深夜这么冷,颜向竹赶到医院,出了一身的汗。
一半是热的,一半是吓的。
“怎么这个样子就过来了。”盛渝啧啧两声,拉着颜向竹坐下。
“我不是让你别着急吗?反正他暂时也出不来。”
坐着把气喘匀,颜向竹肺有点不舒服,刚才在路上他就感觉到了。
紧张、着急,这些情绪对他来说都是负担太重。
看他一头的汗,盛渝莫名生出点可怜感,想从前还是那么高高在上的人,现在是一切都变了。
“你快冷静冷静,你有哮喘是不是?等下别在这里发作给我添乱,我可不会照顾病人。”
“我不会的,”颜向竹看他一眼,“怎么是你在这里啊?”
提到这个,盛渝就压不住自己的说话声音,“我上哪知道去?医院一个电话打给我,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不要再说那个字。”颜向竹听着就刺耳。
“怕了你们。”盛渝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和闭嘴。
在手术室外坐着,颜向竹才渐渐找回理智。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赶过来的举动对不对,也不知道等会儿傅知越醒了,自己该如何面对。
一阵风吹过,颜向竹捂着自己的胳膊,凉意袭来。
这会不会是他自己制造的事故?像之前那样?
这个荒谬的想法一出现,颜向竹就甩甩脑袋,他不准自己这样揣测。
有什么疑惑就应该直接问。
傅知越没有大碍,只是出来的时候还在昏迷,他的手臂骨折比较严重,别的地方都是皮外伤。
颜向竹跟着到了病房,坐到床边,他才放下心。
一个手术就会让人变得憔悴,他想起今天傅知越来找自己时,还是那样的神采。
“你要在这里等他醒来吗?”盛渝问,“不愿意的话,我可以找人来守着。”
“找什么人啊?”
明明就是不想走嘛,盛渝叹口气,他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才不会搞这种戏码,此刻看着这俩人,真是着急。
自己就算做个好事,当当恶人给这个小少爷看。
“我能给他找什么人?随便在外面付钱找两个人呗,拜托,小少爷,你以为我们很熟啊?”
“这怎么可以,”颜向竹低头,“听起来就很不靠谱。”
“那这样吧,你就辛苦一下,在这里等到天亮,起码等傅知越醒了,你再回去。”
颜向竹点点头,他刚才也是这个想法。
先把人留一晚上,盛渝心想,明天再试着把颜向竹留下来照顾傅知越。
“那你在这里等吧,我可要回去,大半夜的出来,我们家宝贝估计睡不着了。”
VIP病房很大,颜向竹在这种不熟悉的地方都容易害怕,他把灯全部打开,还是觉得太过安静。
要是傅知越醒过来就好了。
上班本来就累,颜向竹本来是端端正正坐着,后来变成趴在床边。
最后他捏着傅知越的被子一角睡着了。
天色大亮,傅知越才从疼痛中苏醒,他的左手暂时动不了,浑身很多地方一阵一阵发疼。
昨天发生什么事,他竟然有些记不清。
估计是大脑自动回避了那些伤害。
“这……”
他目光向下,发现在床边趴着的颜向竹。
他呼吸轻轻的,睡得很不安稳,手虚抓着被子,看起来脸色苍白。
这也正常,他本来就怕冷,深夜里睡在这儿,连被子都没盖。
傅知越心里酸软,微微抬起手指,刮了刮他的脸蛋儿。
“宝宝,别在这里睡呀,你会生病的。”
颜向竹一下子惊醒,看到傅知越醒来,急忙按了呼叫铃。
“你、你没事儿了吧?”
傅知越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是盛渝告诉我的,”颜向竹起身,“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傅竹越愣了愣。
“就像你骗我一样,你是不是又为了什么目的,做这种局给我看?”
这时候倒学会举一反三了,傅知越说话声音都没平时大,“不是我,我说了,不会再用这种手段骗你。”
“我现在不敢相信你,”看着他一身的伤,颜向竹的难过也无法掩盖,“反正我们没关系了,你醒了就好,我要回去。”
“你就不能陪陪我吗?”
53.谁说没人搭理他了!
颜向竹动作一停,低声说道:“如果你想,会有很多人陪你的。”
“没有,”傅知越反应迅速,“你知道的,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
说完这句,他觉得不妥,又立刻改口:“不过我不会逼你,你要是有事,可以先回去,谢谢你照顾我一晚上,我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颜向竹挪不动脚步了,他亲眼看着傅知越从手术室出来,医生都说伤势严重。
“我不想耽误你。”傅知越看着颜向竹,“也不想用这种方式把你留下。”
不知道这话几分真几分假,但确确实实让颜向竹心有不忍了。
他思索片刻,“那等有人来照顾你了,我再走。”
光是躺着都痛,傅知越倒吸几口凉气,不禁感慨他这是情场失意什么都失意。
他看着颜向竹买了早餐回来,一言不发的,像个小闷葫芦。
几碟小菜,两碗粥,还有玉米汁和小丸子,颜向竹看着这些东西又犯了难。
“你能吃吗?”
傅知越摇摇头,笑容有些勉强,“不用管我,你先吃。”
相处这么长时间,就没看到过傅知越如此苍白虚弱,颜向竹心里怪难受的。
最后一次接触,他暗暗想。
“我喂你吧。”
傅知越求之不得。
房间里就两个人,安静得不行,颜向竹动作别扭。
明明已经分手,却还单独相处这么久,这算怎么回事啊?
气氛太奇怪,颜向竹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劝道:“你不要那么冲动,这多危险啊。”
“我知道,其实没什么大事的,”傅知越就着颜向竹的手喝甜甜的玉米汁,“主要是旧伤复发,治疗起来要更仔细。”
“旧伤复发?”颜向竹果然抓到了他的重点,“什么旧伤?”
傅知越看了看自己的手,“这里,受过很严重的伤,医生说,二次伤害,要恢复更久。”
颜向竹呆愣几秒,甚至感觉自己的手都在痛,“以前是因为什么受伤?”
“妈妈去世之后,我就一个人在外面工作,像我这种没钱没势的人想做点事,难上加难,只能硬拼。”
颜向竹还记得,傅知越离开颜家那天,他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站在门口,眼神却坚定。
那天下午,颜向竹都不敢和他对视,感觉他要吃人了。
“我也得罪过别人,”回忆起那些日子,傅知越语速变慢,“后果就是被堵到巷子里教训,他们把刀插到地上,把我的脸按到旁边。”
“打你,威胁你?!”颜向竹震惊道,“他们这么胆大吗?”
这话太过幼稚,傅知越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你以为我是谁?难道生来就到今天的位置了吗?我可不是你,生下来就是小少爷的命。”
小少爷此刻心里酸涩无比,工作之后他明白,靠自己赚的每一分钱都不容易,傅知越能有现在的生活,他白手起家,一定是吃了很多苦。
不过颜向竹还是天真,他能想象到的苦,不过就是加班和多打几份工,他不懂有人需要在刀口上舔血,才能一步步走到自己渴望的位置。
看着颜向竹的表情变化,傅知越想拍拍他的脸,但空闲的手在输液,不方便动,勉强作罢。
“其实,我一直有事情想跟你说。”颜向竹垂下脑袋。
“怎么了?”
“我想跟你道歉,小时候是我不对,我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我爸爸妈妈也做过很多不对的事,是我们的错。”
才离开这么一小段时间,怎么就感觉长大了,傅知越还有点不习惯。
他还是喜欢那个咋呼娇气的小少爷,梗着脖子不道歉,再被欺负到哭那种。
“都过去了,”傅知越慢慢说道,“你那时候还小。”
颜向竹鼓鼓嘴,叹气道:“不小了,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年龄不是借口。”
“要不,你搬回来?”傅知越试探着说。
他这么一说,颜向竹的警惕心又起来了,他拍拍胸口,心想,自己只是单纯照顾伤患而已,没有别的打算。
“等有人来照顾你,我可是要走的,”颜向竹一脸认真,“我明天得上班,我现在是有工作的人。”
他说这话时脸上有藏不住的自豪,看在傅知越眼里就是可爱超标。
傅知越也没有再坚持。
出门不方便,他就靠在床上,给颜向竹讲了讲自己离开颜家后的故事。
小少爷长到21岁,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多惊险的故事,深吸了好几口气。
正津津有味呢,盛渝的声音就突兀从背后传来。
“哎哟,我这是打扰你们了?讲什么呢这么专心,受着伤还不老实。”
“你说什么!”颜向竹愤怒转头,“我们在说很正经的事情。”
“我们在说很正经的事情~”盛渝阴阳怪气的,学着颜向竹的语气,“饭都凉了还没动下一口,你俩可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个人说话好难听,颜向竹真想回嘴,可自己又说不过盛渝。
“这个眼神看我做什么?”盛渝走进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傅知越。
“我可是来帮忙的,现在上哪里找我这样热心的人,我跟你也不是很熟吧。”
傅知越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盛渝是多么精明的人,怎么会不懂傅知越的意思,其实住院的所有事情,傅知越的助理都可以负责,只不过那样,就少了颜向竹帮忙的地方。
为什么叫我帮忙?还不是因为我能帮他把这个颜小少爷留下,盛渝笑笑,心里明镜儿似的。
“既然你来了,你们就商量一下怎么办吧,”颜向竹起身想向外走,“我就先回去了。”
盛渝探头,“你要走啊?那他也太可怜了吧,没朋友没亲人的,住个院都孤零零。”
“安排人照顾好不就行了吗?”
“你哪里懂啊,这伤在身,痛在心啊,伤口还好说,心灵的疗愈怎么办?”
什么心灵的疗愈,颜向竹疑惑,“你扯到哪里去了?”
“你没听说过,心病还需要心药医吗?光住院不够的。”
傅知越咳嗽了两声。
“他没有这么娇气,养好身体就可以了。”颜向竹再次说道。
“其实我还挺娇气的。”傅竹越插嘴道。
颜向竹:“……”
盛渝摆摆手,“算了,你走吧,我就说这人人缘不好吧,这种情况都没人愿意搭理他,果然我爸说得好,有的人天生命苦,真失败。”
颜向竹实在听不下去,吼道:“谁说没人搭理了!”
54.忍字头上一把刀
他这一声成功达到了盛渝想要的效果。
“啊,嗯,哟,那谁搭理他啊?我怎么没看见?你不是马上要走吗?”
“我不走了,”颜向竹转身,“我可以再多留一天。”
盛渝夸张摇头,“你放心去上班吧,这里交给我,不用可怜他。”
“我没有可怜他,他有什么值得可怜的?我就只是想留下来而已!”
忍不住给自己鼓了鼓掌,盛渝悄悄看了一眼傅知越,意思是我尽力了,剩下的可都看你。
关键时候这人还是有点用,傅知越想。
“那我就不管了,”盛渝放松道,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嘴贱一下:“颜小少爷,你原谅他了?”
傅知越抬眼,他也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
颜向竹后知后觉,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掉到了盛渝的陷阱里,可说出去的话也不好反悔,只能怒道:“你别胡说八道,我们现在是没有关系的人,我随时可能恋爱。”
这话跟拿针在傅知越心里扎似的,他委婉劝道:“不要把这种话挂在嘴边。”
“要你管。”颜向竹一瞪眼睛。
好凶,盛渝目睹全程,心说这小少爷怎么还变凶了,之前还是前怕狼后怕虎的,果然爱能让人嚣张。
这可能就是俗话说的,恃宠而骄。
他俩这相处状态有意思,盛渝还想多看会儿戏,但傅知越的眼神实在可怕,他只好摸了摸鼻子走了。
“等会儿医生会来查房的吧,”颜向竹看了看墙上的钟,他没有陪护过病人,对这些也不懂,“要不要准备什么?”
傻乎乎的,傅知越觉得可爱,“不用准备,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可以让人买来。”
“我就短暂照顾你一会儿,又不是来玩的。”
嘴上说是短暂,但其实他一直忙来忙去的,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一会儿说枕头是不是不够软,要不要换。
一会儿问想不想喝水,温的。
一会儿洗了些水果摆在桌子上,不过水滴的到处都是。
“你别忙活了,”傅知越哭笑不得,以前没发现颜向竹在照顾人方面有这么多想法,“不累吗?”
听完医生的一堆嘱咐,颜向竹正在找笔和本子,打算记下来。
“这里怎么没有呀?”他根本没理傅知越,快步出门去找人借。
傅知越想拉住他,可心有余力不足,手臂实在是痛。
其实他是可以正常行走的,只不过医生建议先卧床休息几天,怕影响到手上的伤。
等了好一会儿,颜向竹还没回来,傅知越坐不住了。
不就是出去借个纸和笔?护士站就有,怎么十多分钟还没回来?
知道他没有在医院照顾病人的经历,傅知越怕出什么事,也顾不上医生的叮嘱了,下床出去找人。
都不用找,他刚出病房门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颜向竹。
——他和一个男的在面对面交谈,还笑眯眯的。
傅知越的醋意一下子涌上来,他想起颜向竹早上说的那话。
“我随时可能谈恋爱。”
现在不是发火的好时候,要尊重,学会尊重,傅知越再三告诉自己这一点。
“聊什么呢?”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
“啊?啊,”明明已经分手,可颜向竹第一反应还是慌乱,他甚至想挡住这个过来交谈的男人,“没什么…”
这话说了他才发现不对劲儿,自己为什么要心虚?单身的人,可以正大光明接受别人的好意。
想通这点,他又挪了挪位置,不挡了。
他这一系列举动,都被某位像是喝了一缸醋的人看在眼里,傅竹越笑笑,“没什么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出来借笔和纸吗?”
“对,对对,”颜向竹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我本来说去找护士姐姐或者医生姐姐借的,但是这位,这…”
颜向竹一下子卡壳了,分明人家刚刚才自我介绍过。
“林,”男人开口,接过了颜向竹的话,“我正好有多的,就顺便聊了几句。”
什么正好有多的,哪儿就这么好心了,傅知越冷嗤一声。
“好了好了,你怎么出来了?”颜向竹硬着头皮转移话题,“医生不是说你最好在床上养着吗?”
傅知越一副虚弱的样子,“你那么久不回来,我有点口渴,担心你在外面遇到事情了,我才出来看看。”
颜向竹心又有点软,不管别的了,他扶着傅知越慢慢往回走。
“那我回去给你倒水。”
回到病房,装模作样喝了几口,傅知越假装“不经意间”说道:“只是道谢也不用这么久吧,那位林先生,还说什么了?”
“没什么,”颜向竹如实回答,“不过他问我要了联系方式。”
傅知越咬牙切齿,“那你给了吗?”
“给了啊,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吗?而且人家还借给我笔和纸。”
很好,非常好,傅知越觉得自己浑身更痛了,从里到外的痛。
可他又不敢真的生气或者发火,他记得,答应了颜向竹,自己会改的。
忍字头上一把刀,傅知越就当是历练了。
“怎么,你不高兴啊?”颜向竹眯眯眼睛,给人的感觉是突然从小猫变成了小狐狸。
岂止是不高兴,傅知越火都要冲到天灵盖了,不过他克制着,一点都不露出来。
“没有啊,我尊重你,但是我觉得那个人不太行,如果他有什么别的想法,比较危险。”
傅知越自顾自往下说:“你还小,可能看不清楚,在这些事上一定要小心。”
颜向竹:“……”
这奇怪的话题走向,只是给了一个联系方式而已,怎么说到这么远。
“你在说什么啊?人家只是随便聊两句。”
颜向竹被他弄得坐立不安,没事干只能拿了个桃子啃。
虽然心里在生闷气,但傅知越还是选择不再提这个话题,他盘算着日子,“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医生没说,但是你的手臂回家养也可以吧?这里没有家里…你家里方便。”
“那我再恢复恢复就回家,我有几个地方想带你去。”
“带我去?”颜向竹不明白,“你回家了我也要上班,可能没时间。”
“不会花你太多时间的,你跟我一起回去,一天?”
55.思念难耐
颜向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头,看上去有些无聊,又有些纠结。
思考过后,他还是觉得这样不合适,“不了吧,你还要住好几天呢,到时候我肯定在上班,就不打扰你了。”
傅知越看得出来,颜向竹一直在保持距离,虽然他人过来了,但心里的想法还是没变。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傅知越终于学会退让,不让咄咄逼人,也不再逼着颜向竹顺从,“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
颜向竹这次说到做到,他就多请了一天假,第三天就准时回去上班,傅知越想挽留都没留住。
他走了,这苦情戏也演不下去,傅知越在床上放空一阵子,还是叫来了自己的助理,处理这些天耽搁的事。
工作早就堆积如山。
说不难过是假的,以前的颜向竹性子多软,生气也只是小猫挠人,哄哄就好,哪像现在,自己都受伤躺床上了,他还能安然做自己的事。
“你这个想法就不对,”盛渝每天闲着也是闲着,听说颜向竹走了,他一大早就过来凑热闹,透过傅知越的三言两语,他就明白了这人的心思,点评道:“简直无耻。”
傅知越:“?”
“我说你简直无耻,”盛渝重复,“噢人家性子软,你就欺负人家,现在人家不逆来顺受了,你还不满意了。”
傅知越下意识反驳,“我没欺负…”
“你瞅瞅你干的那些事,还不算欺负啊?”
傅知越沉默了。
“再多的话说给你,你不听也没用,”盛渝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不过你现在知道也不晚,我看那小少爷还是喜欢你的。”
“真的?”傅知越眼睛一亮。
这个世界上还真有这种人啊,盛渝不免感叹,傅知越的事业脑和各种技能简直点满了,感情和人心这些方面嘛…
果然像老子这种各方面都完美的人不好找!
得出这个结论,盛渝舒服了。
“我知道我做得不对,我就怕我现在改也晚了。”想到颜向竹离开时的坚定,傅知越情绪不太好。
“什么时候都不晚,他要是不喜欢你,怎么会来照顾你?谁会管一个没有关系的前任?”
都到这地步了,傅知越还不忘强调:“不是没有关系的前任。”
盛渝:“……”
没救了。
之后好几天,颜向竹都没来过,傅知越几次想直接出院找人,都被盛渝拦下了。
“你说你这人,遇上竞争对手的时候,是数一数二的沉得住气,怎么现在就那么不长脑子呢?”
“滚,谁让你来了?”傅知越没好气,他几天没见着颜向竹,早就暴躁得不行。
要是以前,盛渝还要和他掰扯两句,现在他算是明白了,傅知越情商不行,自己就多让让他吧。
“你跟人家说你已经改了,那你的行动呢?得表现在每一件事里,你要还和以前一样,那你们基本上没和好的可能。”
话虽然难听,但傅知越是听进去了。
不得不承认,盛渝在人际交往的各方面,都比自己强。
果然,他没有穷追不舍后,俩人的关系反而缓和了不少,颜向竹甚至打过来一个电话,问他的伤怎么样了。
接到电话的时候,傅知越突然心跳加快了,他感觉奇怪,以前和颜向竹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这种青涩朦胧的兴奋感。
“你这个电话很巧,我下午出院,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电话那头,颜向竹好几秒没有回答,不知道在想什么,最终他还是拒绝道:“你恢复好了就行,我下午挺忙的,就不过来了,我只是问问。”
其实他好几天都没有睡好,一闭眼就是那天傅知越从手术室出来的画面。
分手了还这么折磨人,颜向竹失眠的时候,对着床上的玩偶给过几拳。
“出院都没有人来接啊,”傅知越苦笑一声,听上去惨兮兮的,“家人朋友都没有。”
颜向竹在茶水间休息,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杯子,听着傅知越的话,他有些难过。
“好吧,不过我只有晚上有时间。”
目的达成,傅知越放下手机,他想,用这样的方式让颜向竹过来,是挺可耻的,盛渝说得对。
但是一切都得让他先过来,先见面才能有后面的事。
一下班颜向竹就赶过来了,他最近太累,上班的节奏很快,公司接了好几个项目,他也跟着忙,今天晚饭都没吃。
跟着傅知越顺利到家,他才觉得任务完成,本来想出去吃个饭,可又被傅知越喊到卧室。
“你可以帮我找几件衣服吗?”傅知越没说别的,“就是以前你给我买的那几件,我要去隔壁开个线上会议,麻烦你了。”
他这么有礼貌,手又确实不方便,颜向竹没法说不同意,只能应下。
打开衣柜,他呆住了。
衣柜里全是自己的东西,那么多小毛毯,叠的整整齐齐放着,还有自己没带走的衣服、帽子、围巾…几乎占满了衣柜。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他记得走的时候,这些东西不是这样放着的。
颜向竹恍惚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头找出了傅知越要的衣服。
他脑子里有太多想法,但身体疲惫,把衣服放在床上,傅知越还没回来。
他只能坐在房间里的小沙发上等,刚开始还是规规矩矩坐着,后面就变成斜靠的姿势。
他午饭在食堂没吃饱,晚饭也没吃,一天下来又是上班又是挤地铁,早就没精力了。
于是等傅知越算好时间过来,开门就看到颜向竹在小沙发上睡着了。
他姿势别扭,枕着自己的手,脸都被压红了,有人进来也不知道。
本来就瘦,这么蜷缩着身体,更显得只有一小团了。
“怎么在这里睡着?”傅知越放慢脚步,单手给颜向竹盖了件衣服。
这么好的氛围,傅知越不忍心打破,他盯着颜向竹的脸蛋,看着他卷翘细密的睫毛,不禁怀念起从前。
怎么可以累成这样?早说了他就适合被自己养在家里啊,傅知越心里的念头又冒出来。
可惜刚冒出来就被另外一个念头压下去了。
——他会时刻记得,尊重颜向竹的想法。
很香很可爱,傅知越思念难耐,轻轻在颜向竹的手背上亲了一下。
56.我想追你,可以吗?
半梦半醒,一点点痒的感觉让颜向竹以为自己手上有小虫子,他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不知道在叽里咕噜什么。
傅知越根本舍不得让他醒来,只能用自己没受伤的手去轻拍他。
这一拍反而把颜向竹拍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恍惚间以为是从前,伸手就要傅知越抱他。
见傅知越久久未动,他疑惑几秒才记起现在的情况。
觉得尴尬,颜向竹一下坐起来,揉揉眼睛不说话。
“别起来那么快,你会头晕,”傅知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以为是自己把他吵醒了,“在这里睡对腰不好,要不要去床上?”
颜向竹慢吞吞摇头,弯腰去找自己的鞋子,“既然你回家了,那我也回去了。”
“等等,”傅知越喊住他,“很多事情是我的错,你,你想和你爸爸妈妈见面吗?我可以帮你联系,或者我带你去找他们,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目前在哪里定居。”
“你帮我联系?”颜向竹没太懂这句话的意思。
他这些日子一直有在联系家里,但电话经常被挂断,他爸妈还是坚定认为,他待在傅知越身边会好过一点,所以要尽量少联系。
即使颜向竹讲了无数次,他们已经分开。
“我没有别的意思,”傅知越怕他多想,“我只是想,尽力弥补一下之前做的错事…”
“所以他们不相信我的话,但是会相信你对吗?”
“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爱你,事到如今,一切都是我不对。”
他刚出院,颜向竹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不用了,等我适应工作,真的和以前不一样的时候,我会去找他们的,让他们看看我的改变。”
说到工作,傅知越单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
“你第一次工作,我找了一些你应该能用上的东西,你带回去吧。”
傅知越的这些转变让颜向竹诧异,要知道,这个人以前最反对自己去工作了,现在居然主动帮忙。
“我自己可以搞定的。”颜向竹叹口气,他看着傅知越受伤的样子,就说不出重话。
见他接过,傅知越放心不少,试探道:“我准备了一份礼物,还有一些想带你去的地方,等我好一点,你可以分两天时间给我吗?”
“不用这么麻烦,我们还是不要再…”
“只是两天而已,”傅知越打断他,语气里带了些恳求的意思:“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
他几乎没用过这种语气说话,颜向竹沉默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头,“到时候再说吧。”
他这么说基本上就是答应了,傅知越巴不得自己的手明天就好。
不见面的日子里,傅知越听了盛渝的话,又自己上网看了好些资料,他还想去买和人相处的高情商课程,好在被盛渝阻止了。
盛渝对此的评价是:“悠着点吧,感觉你是那种以后会买很多保健品的人。”
傅知越不懂这些梗,他每天都会给颜向竹发消息,有时候是分享一束好看的花,有时候是拍路边看到的小猫。
颜向竹并不会每次都回,但就算他不回复,也不影响傅知越每天汇报自己的行程。
“你这是一点一滴进入他的生活,”盛渝有理有据,“慢慢的,他就离不开你了。”
离不离得开不知道,但颜向竹确实是态度变了很多。
傅知越推掉一些工作,又培养了自己的一部分人,换来了更多的时间休息,他想快点好。
他很不习惯颜向竹不在家的日子,整个屋子都空荡荡,除了正常的衣食住行交代,他在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也就盛渝偶尔来刺激他,带着他养的小明星,哦不,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小男友了。
拆石膏第一天,傅知越就迫不及待给颜向竹发消息,约他周末见。
怕颜向竹不同意,他还在信息末尾加了一句:
“你上次在医院答应我的。”
颜向竹很快回复:我说到时候再说,没有答应你。
什么都准备好了,主人公不来怎么行,傅知越急了,当即就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颜向竹正在上班,想都没想就挂掉。
“我休息就来。”
他凑了一个双休,站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傅知越老早就等着了。
他手刚方便一点,见到颜向竹就想抱他,闻闻他身上的味道。
想躲开,但怕自己挣扎伤到他的手,颜向竹动一下又停止了。
乖乖任他抱了抱。
“瘦了。”傅知越摸着他的肩膀,他实在是太想念这个感觉,久久不愿意放开手。
“你先放开我…”颜向竹快喘不过气来,心说这人到底是不是才恢复啊,力气这么大。
“你把我叫过来,难道就是为了抱一下吗?”
“不是,”傅知越难得局促,“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他神秘兮兮的,颜向竹问他也不说。
车七拐八绕,开了将近四十分钟,颜向竹越看这段路越熟悉,周围的景色和他记忆中的重叠。
“你小时候喜欢这里,”傅知越开口,“前面的森林公园,你还闹着要去野营。”
颜向竹低头,“来这里干嘛,我已经很久不来了。”
这些日子他很少去到和小时候记忆有关的地方,承载了太多回忆,总让人悲伤。
“到了。”
这片区域往里走,是一个巨大的鲜花庄园,它的主人早已移民,傅知越前段时间才联系上人,把庄园买下来了,又雇人仔细打理。
一进去就是满目的花,一眼望不到头,现在没开的也长得正好,颜向竹愣愣转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把它买下来了,我想送给你,还有你喜欢的游乐场,餐厅…我想送很多很多东西给你。”
“你送给我干什么,”颜向竹不解,“我现在不需要这些。”
傅知越拢住他的手,不敢用力,“我知道,其实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事情,我明白你和我分开的原因,但我不想就这样接受,我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天,还是很难过,我想对你好,我现在不要求什么,我只是想对你好。”
颜向竹是个心软的人,听不得这些话,他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没成功。
“我做错很多事,这句话我说了无数遍,但我希望你不要那么快斩断我们所有关系好吗?我想追你,可以吗?这是我第一次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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