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热闹的马场

    宫里人都知,沈闲身边伺候的是曾伺候过太后的人,那李阳君也知,因而不敢再行欺负沈闲之事。

    沈闲就与幼皇反映,他日日下午上武课过于耽误文课学业,而且体质比不得齐国人强健,要将频次改为一周三次。

    在旁听到的李阳君不答应,跳出来说:“六殿下日日练着箭术都没个长进,过几日的演练陛下的陪读都要和朝中世家比试,岂不是让别人看笑话?”

    幼皇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刚想驳了沈闲的请求,太后派来伺候他的小太监便出声:“怎么笑话,世家看到陛下听信小人谣言,为难盛国皇子,才会笑话您笑话我们齐国吧?”

    李阳君被暗讽,脸一阵红一阵白。

    幼皇嘟嘴点头,不想在此事上浪费时间,所以道:“就听母后的。”

    然后拉起李阳君的手,“走,今日带我去玩些新鲜的吧?”

    李阳君又起恶毒心思,扭曲的脸色瞬间改为大大的笑容,“陛下,臣听闻马场进贡了一批名贵的马,跑起来又快又久,陛下想去看看吗?”

    幼皇也是个爱骑马玩耍的人,但由于年龄不够,太后不准他玩马太久,所以他想玩,但很是为难。

    李阳君如同他肚子中的蛔虫,小声说:“听闻太后今日午时会去礼佛,不再宫中,而今日下午就刚好有武课,可以去骑射场。”

    幼皇眼眸一亮,“太好了!”

    沈闲右眼皮便忍不住一跳。

    “好什么好?”公主人未进声先到,今日一袭橘橙色宫装,妆容温婉,走来时腰间锦绣梅花荷包随盈盈腰身摇晃,她出宫的装束简雅,别有一番风味。

    幼皇抖了下肩,一副随时准备跑的架势,但他好歹是陛下,皇姐还带了不少世家小姐来,他不可能真跑,“皇姐不是和母后去礼佛吗?”

    “本来是,年年都礼佛,少这一次,想必佛祖不会怪罪。”公主眉梢笑意都荡开春风烂漫,视线缓缓划到了沈闲身上。

    沈闲微愣,未觉异常,颔首回礼。

    幼皇秉承着躲不过就劝她加入的计谋,凑到皇姐身边,“就是就是,礼佛多无聊,不如和朕去马场,最近新进了一匹马,长得啊,绝对让皇姐大吃一惊。”

    公主看穿了幼皇的心思,也不戳破,走到沈闲面前,“殿下可会骑马?”

    沈闲心道:难不成公主是专门过来出手帮他的?

    他道:“公主殿下放心,我马术尚可。”

    倒也不是御马的能力比射箭好些,而是他本体为蛇,还是一只有些道行的蛇,稍加恐吓,那些马儿便乖乖听他话了,马儿听话,御马对他也就没什么难度。

    “那太好了,就由六殿下教我骑马吧。”

    沈闲:“?”

    “公主,这不妥。”

    教公主骑马的话,他们二人便要一直待在一块,那李阳君多半也不敢给他使绊子,公主是为他着想,这份好意他心领了,但骑马会有亲密的肢体接触。

    公主凑近他,“哪里不妥?”

    距离近了他闻到公主身上传来的幽香,恍惚想起了上上一世。笙儿身上也有这样的香味,他一直以为是笙儿独特的女儿香,原来,这是女儿家香囊中香料散发出来的香气。

    想到笙儿, 他胸口忍不住胀胀的。

    “公主若寻六殿下,那还不如来寻本王教你。”齐文渊也进学堂,穿着暗花云纹深衣,两侧刘海垂至剑眉上,刀削般的五官含着云里雾里的笑意,有些痞气,但就是让人感觉比往常要冷上几分,尤其是看向沈闲的时候。

    齐文渊一进学堂,整个学堂就好像黑云环绕压顶了,而他身后跟着进来的侍从,明明剑收鞘中,可朝着煞气,仿佛下一秒就会拔刀,而齐文渊动动手指头,这书墨宝地就能见血。

    李阳君平日欺负沈闲猖狂,在学堂里几乎横着走,当下也和世家子弟一样大气不敢喘,恭敬行礼。

    公主是齐文渊死亡视线的焦点,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行礼,道:“皇叔。”

    齐文渊讥讽道:“你不会骑马?”

    “自是会的。”齐国人但凡有些家底的子弟,都会骑马,公主也不例外,这是十二三岁便要学的。

    齐文渊又道:“既然会,还要六殿下教你什么?以殿下之能,该你教他才对。”

    沈闲:“”

    今日齐文渊是吃了火药吧,看来前几日来他殿中没能奚落到他很是不愉。

    公主却道:“皇叔说得是,由本公主教六殿下骑马也行。”

    沈闲刚瞧见齐文渊眉尾要动,就知道不好,率先道:“不敢劳烦公主,我确实会骑马。”

    公主这段时日听到都是沈闲手无缚鸡之力的传闻,很是怀疑沈闲的话,“真的?”

    沈闲认真点头回应,“公主若不信,到了马场,便知是真是假。”

    齐文渊道:“本王也好奇,六殿下骑马的技术是否与射箭的技术一样烂。”

    沈闲一而再再而三被齐文渊小看,心中也升起些许要令他另眼相看的情绪,去了马场换上马装,由着齐文渊挑选马匹,直接便上马扬鞭。

    “驾!”

    李阳君主动提出与沈闲比试,幼皇在旁为他加油,还没开始就一副要赢了的样子,然而最后输得脸面尽失,羞愤至极。

    幼皇本就因有齐文渊在,浑身不适,现在李阳君输了,觉得无趣,还翻白眼,“你平日说质子多差劲,怎么连他也比不过。”

    然后就寻个借口离开了马场。

    李阳君黑一批的脸更加扭曲。

    平日里凶悍的黑马在沈闲胯下,犹如被折服了的兔子般温顺,奔跑起来还比平日要迈力。

    公主坐在营帐中,齐文渊身旁,看痴了沈闲御马的卓越风姿,忍不住道:“六殿下知识渊博、气质出众也就罢了,这胆子与血气竟也不输我齐国。”

    沈闲今日一扫往日憋屈,2666系统也难得冒泡:“宿主真厉害!”

    沈闲下马,走到营帐内,斜眼俯视了齐文渊一下,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他定也要和齐文渊比上一比,在马上赢齐文渊一回。

    而瞧清楚齐文渊那不怀好意的邪魅笑意,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太得意忘形了。

    如今已转投太后麾下,在齐文渊面前展露锋芒,这不是让齐文渊快些杀了他吗?

    沈闲还没来得及给自己一捧灰土盖盖,就听齐文渊说:“六殿下身怀绝技,想必,陪伴本王征战沙场的马儿,你也可以驾驭吧?”

    说着,齐文渊的下属便让人将战马带了上来。

    并道:“将军的马颇通人性,这齐国境内,还没有哪一个驯马师能够让它听话,敢爬上它马背上的人,都摔得粉身碎骨,运气好,留条小命躺着过后半生,运气不好”

    沈闲不听也知道。

    第二十二章 为何不愿选择我一回

    沈闲看了眼齐文渊的那匹战马,确实与别的马不同,见了他不害怕,而是犹如遇到强敌,死死盯他。

    这匹马常年跟随齐文渊,有着不寻常的脾性,偶然这种马,他大多时候避开不骑,因他控不住。

    “怎么,六殿下不敢?”齐文渊看穿了他的退缩之意。

    公主道:“皇叔这有些为难六殿下了,京中谁人不知,您的马只认你为主,除了你以外,不让任何人上马背。”

    沈闲再次感激公主能为他说话,然而,齐文渊却说:“可今日,本王就想看六殿下骑马。”

    说罢,他就被齐文渊一左一右的护卫给围住,齐文渊这是打算强来。

    “皇叔,您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

    齐文渊打断公主的话,漫不经心把玩着手指的玉扳指,“这京中,想必也人人都知,我齐文渊不是好相与之人,今日六殿下试马文定是要看到。”

    公主轻咬下红唇,脸色难看,身边侍女提醒她不要再说下去激怒渊王。

    比马被打了脸的李阳君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他道:“公主殿下别太担心了,王爷主动邀请六殿下坐自己的坐骑,多少人都求不来这机会。”

    沈闲知道多说无益,没有让公主继续为他辩护,叩手道:“那就如王爷所愿。”

    沈闲在世家子弟的注视下走到战马前,刚伸出手,那马便一声尖蹄叫,前蹄蹬向天际,想要一脚踩死他。

    沈闲躲过,那马掉个头,再次盯住他,像头发狂的牛冲过来,他勉强躲开,但还是被撞到了腹部,且恰好是之位被抛了蛇胆的位置。

    他脸色苍白,眼前发晕,狼狈躲闪之后摔在地上,白衣被淤泥染上尘土。

    “我从未见王爷的马这样愤怒过,这质子死定了。”李阳君道。

    沈闲在这危机时刻,纳闷自己的蛇胆怎么还没长回来,他本体为蛇,体内会产生源源不断的毒素,没有蛇胆,迟早会被自己毒死。

    于是他叫唤系统,系统明显心虚,不正面回答他,“宿主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我我我帮你想想办法。”

    沈闲不能如何,系统还算有良心,主动喂了他灵丹妙药,让他现在的体力恢复正常状态,他再一次躲开马儿的攻击,踩上马鞍,坐在了马背上。

    马儿激烈的抗拒着他,想要将他甩下马背,他膝盖加紧,立即就勒紧缰绳,马儿在原地转圈,与他互不相让。

    齐文渊观摩这这场人与马的对弈,脸上神情也从一开始的淡漠,到后来的专注。

    沈闲逐渐驯服了这匹马,他额头出密密麻麻的细汗,这次的驯马是他这么多次以来最艰难的一次。

    营帐内鸦雀无声,齐文渊率先鼓掌。

    但没有旁人敢跟着鼓掌,就怕这渊王是在笑里藏刀。

    直到齐文渊起身。

    沈闲御马一圈后就立马从马上下地,他的手掌太用力,被绳子割除深而长的血痕,停下来还没缓过来而抽筋颤抖,他将手藏在袖中,让自己云淡风轻地走到众人面前,没走几步,还是腿软站不稳。

    一双手伸出来扶住他,他抬头,竟是齐文渊。

    “殿下,你为何不选择我一回?也许试试,你会发现我对你,比轩王、太后都更加真心。”齐文渊在他耳边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未等沈闲思考这是什么意思,系统就出声提醒他,药效过去,他身体即将重新恢复虚弱的状态。

    而这时,原本要被牵走的马儿忽然挣脱了侍卫的手,双目通红,四肢剧烈地蹬地,犹如回光返照一般,猝然倒下。

    “王爷,它死了。”

    沈闲不得不强迫自己睁大眼,继续清醒下去。

    第二十三章 滥杀现场

    “好端端的,马怎会中毒?”

    太监宫女纷纷窃语。

    这马是齐文渊的心头宝贝,见马儿中毒断气,他脸色阴沉得几乎可以滴墨。

    宫中兽医拎着药箱抹汗而来,还没歇息,就被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齐文渊冷冷威胁,“救它,否则孤割了你的舌头祭它。”

    兽医吓得跪在地上,爬着到那马匹面前。

    齐文渊身边的霄衣还让手下人将马场围得水泄不通,想要离开的世家公子都被剑驾着退回了马场,脸色惊慌苍白,太监宫女也害怕地跪在地上。

    公主不由道:“皇叔,你这是想做什么?”

    霄衣道:“众目睽睽之下,王爷的马儿被下.药毒害,这下毒之人必定还在马场中,未查出真相之前,谁也不能离开。”

    此事确实可大可小,今日歹人偷偷给王爷的战马下毒成功,谁知道下一次是不是就偷偷毒害王爷了。

    李阳君指着沈闲道:“王爷!刚才一直是齐国六皇子在御马,若是有人下毒,最有机会的就是他!”

    众人视线便落在了沈闲身上。

    沈闲被公主身边的人扶着,他觉得天昏地暗的,周围指指点点的面容和声音都渐渐模糊,更别说转动脑袋为自己辩白了。

    公主站在他身前:“不可能!刚才他御马有这么多人看着,哪有机会下毒?”

    李阳君又道:“听闻盛国人大多体质弱,御马之术与我齐国不同,靠得不是实力,而是巧计,或许就是用了特殊的药物让马儿如此听话,可用量过头了。”

    马场其他世家子弟也觉得此话有理,刚才沈闲一直在和马儿接触,为了将马儿控制住,可能就使了些手段,便提议:“王爷,不如搜上一搜。”

    站在沈闲身前的齐文渊也再次转过身来,墨眸落在他身上,没有言语,表情也难以捉摸,看不出情绪。

    霄衣猜不出将军想法,便想要依旁人所言,上前搜身。

    公主却挡在沈闲身前:“荒谬!不可能是六殿下,接触过马儿的又不止六殿下一人,牵马的马夫,喂马的人,还有李阳君,你刚才不是也靠近战马了吗?”

    李阳君脸色一变,连忙道:“公主可别胡说,我就是想要近距离看看王爷的马,京城中人都有此愿,更何况,我没能真的靠近。”

    公主冷哼一声,“谁知道呢,你之前一直针对六殿下,这宫中谁人不知。”

    “公主殿下,您一次次维护异国质子,甚至不顾王爷安危,莫不是喜欢上质子了?”

    太监宫女议论纷纷,这才一个个恍然大悟,宫中这位公主眼光高,看了几回亲事,也不曾看京中哪位做驸马,原来是喜欢盛国那样的。

    他们正吵着,沈闲忽然倒地。

    太医来把脉,说:“殿下也中了毒。”

    公主担忧,“可是那马儿所中之毒?”

    太医摇头且流露惊疑之色,“看这症状,应该是蛇毒,真是奇怪,此毒极烈,寻常人中毒不需半个时辰就会气绝身亡,六殿下”

    公主急道:“莫说废话,快快为他解毒。”

    “这毒特殊,容臣回一趟太医院配药。”

    “快去。”

    李阳君却阻,“不行!王爷说过了,不能让一人离开马场,否则放走歹人怎么办?”

    公主:“难不成看着六殿下死在马场?李阳君,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李阳君阴阳怪气道:“哪里有那么严重,没听太医说吗?六殿下.体质特殊,扛得住这蛇毒。”

    “你!”

    齐文渊这时开口,“霄衣,跟太医一同去取药。”

    李阳君顿时觉得难堪,以为王爷也想致质子于死地,又不甘道:“王爷,不如由臣先搜了质子的身”

    齐文渊冰冷的眸光扫来,如同带着杀人的刀光,“你是什么人,也敢顶撞公主,来人,拖下去,二十大板。”

    李阳君脸色全白,瘫软在地。

    接着李阳君的惨叫声响彻马场,去取药的太医赶回来,喂解毒丹,熬药喝药,虽不能治根,但多少缓解了沈闲的蛇毒症状。

    2666系统道:“宿主,你没事吧?”

    沈闲差些中毒晕过去,这回没再放过系统,质问:“我蛇胆被刨,按照从前的经验,该长回来了,但现在体内依旧空空如也,想来想去,我能想到的,就是那把匕首。”

    用来刺杀齐文渊的匕首是系统给他的,后来齐文渊又拿那把匕首刨他蛇胆。

    系统不吭声了。

    沈闲更加确定,这仙人给的宝物,哪怕小小匕首,也与凡间之物不同。

    系统心虚到不敢现团子身,在他脑袋中叹气,说:“这是意外,我没想到我去找主角那么一会儿,反派就抛了你的蛇胆,都是他太可恶了。”

    沈闲不答,他还想再逼问系统,那战马有了呼吸,倒在地上大大喘气,通身乌黑下那双黝黑的眼睛极亮,好似回光返照。

    兽医跪地,支支吾吾道:“王爷,这马所中之毒为千机引,是有人长期在它粮食中投毒,日复一日,今日马场才毒发,臣已尽力医治,但它活不过今日了,王爷节哀!”

    齐文渊手掌握成拳,浑身都积聚着低气压,随时可能爆发。

    霄衣是知道这匹马配了王爷多久,所以也知道此刻他的主子有多生气。

    接着齐文渊轻飘飘说:“既然找不出幕后真凶,那今日接触过马匹的,有嫌疑的,全都杀了,祭马。”

    众人脸色剧变,不少宫女太监都被拎了出来,一个接着一个求饶,就连公主身边一个贴身丫鬟,也因有人瞧见她靠近马匹而被抓到马场中央,要立即处死。

    她惨白着脸,“公主救救我!我没有下毒,我只不过走近了一些!公主!”

    公主轻咬下唇,不舍与害怕交织在脸上,身边侍女提醒:“公主不可,这渊王脾性古怪,搞不好连您也敢冒犯,且末冲动!”

    霄衣看了看沈闲,沈闲嫌疑也大,但身份特殊,主子对他的态度也不定,所以霄衣不好对沈闲出手,就请示齐文渊,齐文渊此刻已没什么好心情,只说:“我亲自审问。”

    “是。”

    抓得差不多了,齐文渊抬手,他的下属便个个拔出刀剑,将要砍下这些人的脑袋。

    沈闲却突然喊道:“不可以!”

    第二十四章 为什么不选你

    沈闲恢复几分力气就到那马前检查,发现这马确实是回光返照之相。

    他迟疑一二,就将手偷偷放在了马儿的肩颈上。

    马儿体内的毒顺着他的手就这么入了他体内。

    2666系统惊而出声:“宿主!你不要命了吗?”

    它不明白沈闲为何要这么做,沈闲刚好些,就将新毒引入身体,冒着生命危险,这么做也不能将所有毒都带走,只是延缓马儿几天生命而已,徒增几天痛苦,何必。

    沈闲起身,眼前一黑,强撑着捂住因为头疼脸上难忍的痛意,不让旁人发现异样。

    齐文渊要下令砍人脑袋,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几十人枉死。

    这些是敌国之人,他可以旁观他们生死,但不能接受他们因他而无辜受牵连。

    背后下毒的人陷害他,也一定没想要,齐文渊不杀他,而是在宫内发起一桩大的杀戮。

    “王爷,谋害你马的另有其人,现在将相关宫女太监全杀掉,除了泄愤,毫无用处——”还会让背后的人躲得更深。

    一把刀横来,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齐文渊斜来一眼,冷漠道:“殿下不必着急,他们过后,就是你。”

    他如刺在喉,看来齐文渊对他的宽容,只能到这。

    眼看那些宫女太监的脑袋即将不保,齐文渊甚至要亲手砍杀一个太监的首级,他深深拧眉,大步上前徒手握住了刀剑。

    刀刃刮伤他的手,鲜血流出,一滴滴落在地上,齐文渊的眼眸中有轻微的错愕。

    沈闲这段时间在宫中受了欺负,身形削瘦,却依旧挺拔修直,白皙的五指握得很紧,好似不知道疼痛一样。

    齐文渊脸色一下阴沉,“松开!”

    沈闲不想承受阻他泄愤的怒火,语气加快道:“王爷,你不是问我为何不选择你吗?你这般喜怒无常,随自己心意滥杀无辜,只徒自己快活,莫说是我,无一人愿意留在王爷身侧!”

    齐文渊被激怒,刀刃割过他伤处,血呲呲往外涌,刀刃上红了一片,都是他的鲜血,但好在,没人其他太监宫女的血。

    他捂着自己流血的掌心,无风吹过,马场的气氛因齐文渊周身几乎凝聚的黑气而陷入死寂,太医在公主的命令下过来给他包扎伤口,他不动不喊,就这么与齐文渊对视。

    “就算王爷看重我,愿意对我好,我又如何相信自己有一天不会成为你不在乎之人?既然王爷迟早会成为世人喊打喊杀之人,既知道王爷结局,我又为何要跳入火坑?”

    沈闲面色沉静,字字吐字清晰。

    过了好一会儿,齐文渊都没有言语,不过沈闲看出,对方已从悲愤中回神,没那么暴躁了。

    “殿下怎知,我的结局一定是如此?”

    沈闲想起前世,因为齐文渊,生灵涂炭,遍地灾民,若齐文渊不是那样的结局,那世间就黑暗,王朝也会腐败下去,这样的人间,更可怕。

    不是你的结局会如此,而是作恶之人,必要偿还受恶之人的苦。

    沈闲觉得头痛愈加难忍,一阵窒息感袭来,无力倒向前去,一个人的胸膛接住他。

    “那你想要本王如何?”

    沈闲昏昏沉沉想着:难道我想要如何你便如何吗?

    第二十五章 误会解除

    沈闲意识不清中,听到有好几个在耳边说话,他努力睁开眼睛,又眼皮子重重垂下,只隐约看到自己在温软的床塌上。

    他被带回了渊王府。

    太医道:“王爷,老臣为殿下探了脉,殿下只中了少量的千机引,但确实无碍,至于为何昏迷不醒,老臣也实在不知,王爷恕罪。”

    齐文渊的声音听着很暴躁,下一秒似乎又要砍人脑袋,沈闲费力起身,但只勉强动了动眼皮子和手指。

    霄衣瞧见了,“王爷,六殿下手指动了!”

    如此,那太医的老命才暂时保住。

    “怎么还不醒?”齐文渊捏住了沈闲的下颚,没点顾及。

    沈闲心中恼怒,腹诽他百万遍。

    “六殿下脉象已经平稳,王爷不如再等等。”

    齐文渊便让太医和旁的人都下去,正在沈闲奇怪他想做什么时,又听见扑通跪地的声音,接着一个女子开口。

    “王王爷。”

    “你想死吗?”齐文渊冷不丁来了这一句。

    沈闲一惊,这家伙难不成想要在他床前杀人?

    那女子慌张磕头,“王爷恕罪,奴绝对没有背叛您,奴意识到不对后第一时间就想报信,但太后也派了眼线,王爷说过,绝不能暴露身份。”

    这女子说了一大堆,沈闲这才想起来,这女子的声音他在哪里听过,这就是他宫中丫鬟小桃的声音!

    小桃竟是齐文渊的人?!

    沈闲一直以为李四是齐文渊的人,只因为李四看着机灵些,而且上次他被绑,让李四给他松绑,李四一个劲看齐文渊的脸色,小桃则像个新来的宫女,被人坑了才会来他这伺候

    “所以是本王的错?”齐文渊语气冷淡,再次质问小桃。

    小桃更加惶恐,“奴婢说错话了,王爷恕罪!”

    一旁霄衣看不下去,道:“你也不必害怕,王爷又不是什么是非不分之人,只要你没另投他主,王爷不会真的要你的脑袋。”

    沈闲心道:这话你说出来良心不会痛吗?

    小桃信了,细细讲道:“李阳君将六殿下当作靶子那日过后,六殿下身边伺候的李四公公就以奴力气小胆子小为由让一个太监代替了奴,奴无法在六殿下身侧,不知李阳君会这般不知分寸,六殿下每次下学回来也并未有异常。”

    小桃怕齐文渊误会她在推责,又道:“奴总觉得不对劲,也暗中靠近六殿下寝殿想查看,然而六殿下身边那几个内侍十分机警,无法,奴只好差人往宫外送信给霄侍卫,但没有回信,便以为王爷是要冷眼旁观。”

    沈闲听着小桃的话,心中复杂,难道齐文渊知道这些,就会出手救他?还是说利用这些再一次诱他示弱?

    齐文渊许久都没有言语,在沈闲都快睡着的时候,才听他吐出“下去”二字。

    然后沈闲感觉到自己的外衣带子被一双手解开,脖子以下凉飕飕的,又疑又紧张,不知道齐文渊要干什么。

    直到齐文渊的手指划过他身上一处尚未好全的鞭伤,冰凉过后一丝异样的酥麻感从那处钻入身体更深处。

    “本王不知那些太监竟敢动鞭子。”

    齐文渊留下这句自言自语般的话,就起身离开了。

    沈闲思绪呆滞,睁着眼睛蹙起眉,许久也不起来。

    然后他脑中问:“系统,你是不是该好好解释一下?”

    系统支支吾吾:“解释什么?我可没说过那李四是齐文渊的人。”

    “”沈闲只是想让它解释一样匕首的事,结果诈出了这件事。

    系统也知道李四不是齐文渊的人,故意让他误会至此,甚至以为是齐文渊故意让李阳君等人这般欺辱他,只为逼他就范。

    好一个仙人,为了所谓的主角,竟也背后利用他。更可恶的是,这样软萌可爱的外表下,竟藏着一手故意引导他。

    “那你也不知道小桃是齐文渊的人?”沈闲声音冰凉,他要好好想想,这位仙人到底值不值得他相信了。

    系统似乎感受到沈闲的想法,哆嗦一下,现了身,肉包子一样的外形趴在沈闲肩膀上,眼泪汪汪往下掉,“这事是我不厚道,但我不知道小桃是反派的人,我是主角辅助系统,只知道一切关于主角的事情。宿主,你就看在我帮你解千机引的份上原谅我吧。”

    沈闲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看它这样,喉咙一哽,“下不为例。”

    包子更加感动了。

    沈闲却说:“你快起来,好重。”

    “哦。”

    过了几日,沈闲能下地走路,都没见齐文渊一面,他被关在渊王府,也无法与六皇子联系,去找过一次霄衣,霄衣告知他,他是马匹中毒一案的重大嫌疑人,被渊王带回府中查案这事他们替他告知了他殿中人。

    案子没查清楚之前,他不能离开渊王府半步。

    沈闲也想知道这好好的马儿为何会中毒,便没有着急想办法出去。

    这段时日,不少兽医出入渊王府,小到民间兽医,大到宫廷御医,都来为齐文渊的马儿治疗。

    路过一名太医,他还听到对方纳闷说:“真是奇怪, 怎么还没死,按理说马场当夜就该断气了的”

    沈闲勾唇,凡人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因为我这个百年蛇妖有时候比大夫都要管用。

    不过他走到齐文渊安置马儿的马舍附近,就不太笑得出来了。

    “王爷,为今之计,只有换血这一个法子,或许能救它一命。”

    齐文渊同意,那大夫便开始为马换血,本就虚弱的马儿脑袋搭在草堆上,浑身颤抖,圆圆的大眼睛全程盯着齐文渊,一动不动,任由大夫折腾。

    沈闲看得心痛,闯入其中,“王爷,为何要在他死前还这样折磨他?”

    齐文渊就听不得死这个字,这些天敢说他的马儿快死了的大夫,全都被他抽刀赶出了府,现下又听见有人敢在他面前提死字,火气上头,刚要发作,看到沈闲那苍白还未痊愈的脸色,便又强行将怒火压下。

    只面色沉下,“殿下,你莫不是以为,我不敢动你?”

    沈闲不答,将马儿身边的大夫都挤走,蹲在马儿身前,轻轻抚摸,前不久他引走了它身上的部分毒素,让马儿多活了几日,但也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他不是仙人,无法做到起死回生。

    “这马儿最多能活上三日,可若是换血,它活不过今晚。”

    齐文渊眸色黝黑,声音中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颤音,“本王找遍了京城里外最好的大夫,所有人都说,它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六殿下又怎么能断言?”

    其实齐文渊又何尝不知道这马儿状况,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霄衣低头思索,突然跪在沈闲面前,道:"六殿下那日马场能够驯服初见的“神来”,必定也是爱马之人,这马儿在战场上救过王爷多次,于王爷而言,是宣太妃留下的最后——"

    “霄衣!”齐文渊警告,眼角却是已经红了。

    沈闲心头一颤,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看着齐文渊背过身去,而地上马儿仍然一心注视着齐文渊,好似也知自己将死,有许多话要说。

    他深吸一口气,道:“王爷!请您清走这舍中里外之人。”

    第二十六章 了却心愿死而无憾

    2666系统道:“宿主,事到如今,我必须得和你说实话。”

    看着大夫与侍从离去,马舍空荡荡,沈闲:“什么?”

    “我不是仙人,没有救人的能力。”

    “”

    沈闲哭笑不得,“我知道世间一切,皆有定数,人可尽力而为,但阴阳有序,生死不可逆,我并不想要强求你为它破戒。”

    毕竟倘若这匹马也能起死回生,系统就称得上能力滔天,又何必带他回到五年前,直接杀了这世上作恶之人不就好了。

    所以,人只能尽自己所能,让事情往想要的方向而发生。

    他想着想着,不由看向了齐文渊,重生以来,他都跟着系统指示往前走,可他似乎,未曾真的弄懂齐文渊此人。

    “你想与我说什么?”齐文渊问。

    齐文渊的眼中还存几分希翼,沈闲挺拔的身子顿了顿,屈膝抚摸马儿,将堆在眼角的血泪用帕子抹去,带了些许温润的嗓音说:“王爷,它虽无法活下去,但事已至此,你若真的爱惜,真正该做的,是为它抓住凶手,是陪它度过最后的日子。”

    “本王自要将凶手抓到,碎尸万段,可本王也要它活着。”齐文渊字句咬重像在嚼生人的尸首。

    “王爷,你既在乎它,为何不好好感受它临死前的心愿?”

    齐文渊怔住了。

    马舍无人再说话,烈日当头,舍外霄衣带着太医等候,等了许久,都不见里面王爷召唤,只听一声熟悉的马儿鸣叫,几分凄厉,几分欢快。

    他们转过头去,马儿奔腾出来,不停蹄地朝着京城外的草原而去,马背上王爷牵着身,身前是沈闲。

    “王爷!”

    他们都不知发生了什么,追在后头眺望。

    “驾!”

    他们一路奔至广阔无边的草原上,马儿高兴地抬着头翘着尾巴,走到一块嫩草前不肯再动,沈闲与齐文渊被它从马背上甩了下来,它扭动鼻子吃起草。

    一点也看不出它中了毒,命不久矣。

    齐文渊道:“去年除夕,我与它在战场上遭敌军围攻,后无援军,我那时曾说,若活下来,要与它再跑一次大草原,回京之后,发生种种,我确实忘了这件事。”

    微风拂面,吹散发尾,也扫去一身疲惫,沈闲目光柔和,“王爷,现在来,也不晚。”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马儿重新趴在地上不动,身体因剧烈呼吸而大幅度颤动,沈闲走远了些,躲在树后,给他们一人一马畅聊的空间。

    只是今日一番心神波动,惹得体内蛇毒在血液中流速加快,他呼吸一滞,喷了口血。

    “宿主!”

    沈闲知道自己无事,他并不会因蛇毒而丧命,只是缺了蛇胆,今后这身体恐怕会更加虚弱

    他昏迷了过去。

    再醒来,还是渊王府,想必是齐文渊将他背回了府,他觉得口中苦涩,鼻尖充斥着难闻的苦药味,是有人给他喂了药。

    他咳嗽一声,屋外的丫鬟听见,一人去寻别的人,数人进屋,有手中端着温热中药的,有端着食盒的,还有拿来换洗衣物的。

    桌上摆着几碟糕点一碗清粥一碟蜜饯。

    “殿下,先把药喝了吧。”

    比起前次留在府中,这些侍女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沈闲捂着自己的胸口,昏睡时太医来过,给他针灸,他现在明显感觉自己身体好多了。

    小桃也在身侧,“殿下,宫里您身边伺候的人都已经知晓您在渊王府,让奴婢来寻你,王爷并未阻拦,放奴进来伺候。”

    沈闲无意为难她,也不戳穿她的谎言,只将那碗药一口闷进肚中,又拒了侍女递来中和苦涩的蜜饯,问:“我昏迷了几日?”

    “已有三日。”

    沈闲呼吸一滞,“那渊王”

    “王爷抓到投毒的凶手,正在前厅处置。”

    沈闲点头,事情已尘埃落定,他眸光闪烁,挣扎着起身,想要趁着现在齐文渊不注意,回宫。

    现在齐文渊吩咐了身边人将他当做六殿下侍奉,也不敢阻他行动,然而他刚走到院子门,就和齐文渊正面撞上。

    齐文渊一身黑衣便装,刀削般的五官寒气未散,刚见了血回来,满身血腥味,脸颊一侧还留了血。

    沈闲微微蹙眉,大病初愈,他闻到浓些的气味都觉得反胃。

    “殿下这是要去哪?”

    沈闲面容淡然,“王爷,我身上嫌疑既已洗清,便没有必要再留府中了。”

    齐文渊嘴角勾着笑,语气强硬,“本王何时说过,殿下没有嫌疑了?”

    沈闲声音冷上几分,“王爷,为了一个畜生,你将一国皇子扣在府中多日,是否太过不成体统?你让天下百姓如何议论?”

    齐文渊一把拽住沈闲的手,“殿下几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沈闲见他不打算轻易放自己离开,瞧着齐文渊没有怒意,带着捉弄之意,还露出意味不明笑容,他眼皮子微跳。

    这莫不是缠上他了?

    “来人。”齐文渊语气慵懒,“去禀告宫中太后娘娘,六殿下为本王抓住了杀马的凶手,也中了些许毒,如今身体未愈,要在渊王府静养。”

    第二十七章 李阳君再生事端

    沈闲被迫留在渊王府中,还要和齐文渊一起用午膳。

    下人依次上来南瓜粥、清补鸡汤、雪莲羹还有嫩滑豆腐等若干素菜,虽清淡,却也各色俱佳,满满一桌。

    沈闲眉头微挑,仔细去瞧,竟没什么肉,唯一的一道荤菜烧鹅,离他最远,就摆在齐文渊的面前。

    不是吧,好歹他也有功,就给他吃这些?

    “饭菜不合殿下口味?”齐文渊看沈闲未动筷,便先动筷将勺豆腐舀进沈闲碗中,“殿下勿怪,你大病初愈,大夫说了要吃些清淡的,本王平日也喜荤不喜素,今日就陪殿下,改改口味。”

    沈闲心中落泪,在宫里吃不上好的荤菜,在这宫外还是吃不上,他又能如何呢?

    刚吃几口香而温热的米饭,与宫里吃得残羹剩饭截然不同,沈闲又没觉得那么难吃了,几日宫中苛待,他一个肉食爱好者,也不挑了。

    他不小心呛到,迎着齐文渊的视线还有蠢蠢欲动伸过来的手,怔住。

    齐文渊为沈闲捡去嘴角的米饭,眼含笑意,“殿下慢些吃。”

    沈闲垂垂帘,将筷子放下,“王爷,今日我要回宫。”

    齐文渊撑着下巴望沈闲,好似沈闲脸上有什么金子,“在王府中不好吗?有本王在,谁都不敢怠慢你。”

    “可我身边的人都在宫中,他们不知实情,以为我还在受审,等着我平安回去。”

    齐文渊为沈闲打一碗汤,递到他跟前,漫不经心道:“本王会让你的宫女小桃回去给他们报个信。”

    “王爷,我没有待在渊王府的理由。”沈闲不想再与齐文渊打哑巴谜,直言道。

    齐文渊将一勺喂到沈闲嘴边,沈闲拒不张口,一心等着齐文渊回复。

    齐文渊只好道:“今日殿下本要继续伴读,殿下不愿养伤,那本王便陪殿下回趟宫,晚上回来。”

    沈闲微微蹙眉,这还是不打算放他回他的寝殿,不过好在,总算是不将他困在渊王府内,去了宫里,那里不是齐文渊的地盘,他好歹能想法子脱身。

    想着想着,沈闲张了口,由着到嘴边的那一勺进嘴里,嚼几下肉香化在口中。

    “味道如何?”

    沈闲点头,刚要赞一句美味,就在齐文渊戏谑地眼神中回神呆滞。

    齐文渊勾唇递来第二口,“本王还是第一次喂别人,殿下,可觉得烫?”

    沈闲啪得一下将筷子摔在桌上,“你莫不是又将我当”他实在说不出那两个字。

    齐文渊擦擦溅了油渍的手指和玉扳指,慢悠悠道:“怎会,殿下,我一直都很尊敬你,是你先说爱慕我。”

    沈闲不想与他争辩这些,生硬道:“我吃饱了,你刚才说了放我进宫伴读,我们现在就可动身。”

    齐文渊也不恼,让人去准备马车和行李,又对小桃说,“多带两件衣裳,快入冬了,莫要凉到殿下,伴读枯燥,也备上蜜枣瓜果,好解解馋,听你说平日殿下爱看东川杂记山光风景画册,我房中有本北国的,也可拿去解闷。”

    沈闲:“”好一个小桃,将他在宫内这点隐私都透露了去。

    齐文渊也不诓人,说好了让小桃去通报他宫里人,便真的做到,他们马车刚到西门,六皇子与侍卫便也赶到。

    掀开车帘,就瞧见六皇子多日不见他的激动与喜悦,不过六皇子又瞧见他身后的齐文渊,脸色一下僵住,沈闲张了张口,只回头对齐文渊道:“王爷,今日可否准许我带我的侍从入宫伴读。”

    齐文渊视线在他们二人身上流转,眯眼掩下几分犀利,然后玩味道:“那便委屈他们暂时伺候我。”

    沈闲脸色缓和几分,“多谢王爷。”

    说着打算让六皇子也上马车,齐文渊却道:“马车内狭窄,我从不会让第二个人与我同乘。”

    沈闲噎了下,他不是人吗?

    六皇子主动道:“殿下照顾好自己便好,属下还不累,徒步行入宫便可。”

    沈闲相信齐文渊对他特别照料够多了,不像让齐文渊真的以为六皇子是他十分在意的“栾宠”,就点头答应。

    “殿下,此人当真是你的侍卫?”

    沈闲反问:“王爷想说什么?”

    齐文渊一只手撑着坐垫,逼近,将他堵在一角无处可退,“殿下不知?”

    沈闲想着忍到下马车,见到公主让她与太后说一说,他就解放了,所以齐文渊的骚.扰他都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齐文渊似乎感受到他的退让和示弱,更加得寸进尺,伸手把玩起了沈闲垂在胸前的长发,像一个玩不腻的孩童,“殿下可知,本王回去拿那玉螺把玩一段时日,夜里睡得极好,隐隐约约好总做一个连续的梦”

    沈闲心中一惊,随即胸口像被人揣紧了。

    “王爷,到了!”霄衣在马车外喊道。

    他们二人对话就此打断,可这没说完的半句,却让沈闲有些魂不守舍。

    寻常官员入宫需步行,皇室驾车也有限制,他们还需要自行走一段才能到学堂。

    六皇子搀扶沈闲下马车,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沈闲的异样,他克制自己不询问。

    有通报的人来与齐文渊说些军务,齐文渊蹙了蹙眉,只好道:“殿下,我去去就来。”

    沈闲巴不得他现在离开。

    仍怀着说不出的激动和担忧,心中询问系统,这齐文渊是不是想起来前世了。

    这如何可能,凡人喝下孟婆汤,便会忘记前尘往事。

    然而系统像是又跑去升级了,并不理会他。

    “阿兄,你怎么了?难道那家伙欺负你了?”

    沈闲摇头,定了定心神,“无碍。倒是你,怎么看起来没好好吃饭,瘦了一圈。”

    六皇子可怜兮兮道:“阿兄被那可恨的家伙带走,我如何吃得下。”

    六皇子身旁的侍卫出声解释:“其实大人您被带去调查后,宫里那位李阳君还记着上次的板子,几次三番上来挑衅,还变本加厉让宫里太监克扣我们的日常用物。”

    沈闲拧眉,“岂有此理。”他拍拍六皇子的肩,“如今我们也算是太后的人了,不必害怕李阳君,我最快明日就可以回宫里,你们这几日不必忍受他的欺负。”

    说着曹操,沈闲便在学堂门前看到了李阳君,李阳君一瘸一拐,火气极大,嫌弃身后太监不中用让他摔了一跤,正对自个太监拳打脚踢泄愤。

    沈闲走过去,李阳君看到他,又见他带了别的侍从,语气再次阴阳怪气,“喲,殿下摆脱嫌疑了?”

    沈闲不理他,直径走入学堂,坐回自己的座位。

    公主今日也在隔壁听学,沈闲想等下学了再寻公主,然而不巧,今日下午上的是武课。

    幼皇也在,他道:“过几日就要演练了,朕的各位伴读都要展示成果,今日便一同去骑射场,提前展示箭术,排名前三者,可赏赐三千两。”

    李阳君眼珠子一转,道:“陛下,只赏不罚未免太单调,这几日我见不少人偷懒,未曾做好陛下伴读的本分,不如,若是骑射倒数三名,就脱光了在校场跑上三圈如何?”

    幼皇眨眨眼,刚想说好,就听皇姐咳了一声,没敢说话。

    公主隔着屏风道:“李阳君,演练这样大的事情,怎么拿来开玩笑,更何况,你不是才挨了二十板子,还没好吗?这样骑马一项,岂不肯定是最后一名,你想脱光了给人看是你的事,可本公主觉得太辣眼睛了。”

    世家公子都不想出丑,也纷纷赞同公主,李阳君脸一阵红一阵青。

    这射箭最差的就是沈闲,李阳君此举就是冲他来的,公主也知,帮了他一把,沈闲隔着屏风拱手感激。

    李阳君看在眼里,看沈闲的眼神愈发恶毒,他不想善了,又要劝幼皇,这时齐文渊走进来。

    “李阳君的提议甚好。”他道。

    沈闲瞪圆了眼,齐文渊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现在忽然发什么颠?

    齐文渊注意到沈闲的视线,扭头看来,沈闲快一步做好了表情管理,面无表情与他对视。

    李阳君见到齐文渊赞同他的话,由于被打的那二十大板,一时没敢借坡子往上爬。

    其他世家公子则一个个慌了,不少恨死提出这个主意的李阳君。

    齐文渊又道:“我齐国男儿不拘小节,不过是脱光了跑几圈,这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倒数三名还是太为难各位世家子弟了,到时候前朝万一多六位大臣羞愤,陛下也会为难。”

    幼皇磕磕绊绊道:“皇皇叔说得是。”

    齐文渊嘴角泛起笑:“既如此,不如就最后一名脱光了在校场跑三圈吧。”

    公主咬咬牙还是反驳:“皇叔,你是忘记了,六殿下并非齐国人,而且前几日还因你的马中了毒,差点没命,如何比得了?”

    齐文渊托下巴思索后点头,“公主说得是,既如此,那便免了六殿下骑马一项,各位可有异议?”

    众人都摇头,齐文渊又看向李阳君,笑问:“李阳君觉得如何?”

    李阳君受宠若惊,这六殿下本就擅马不善射箭,现在免的不是射箭,明显不是要帮沈闲,李阳君越想,越觉得定是齐文渊因为沈闲身份特殊,且投靠了太后,所以马案子只能放人作罢。

    现在这是想要报复沈闲。他顿时得意起来,对王爷也没那么拿捏不准而害怕了,喜道:“王爷决断得甚好。”

    沈闲的箭术依旧稀烂,比不过这些世家子弟,他看着齐文渊笑挂满脸的样子,不免心塞,齐文渊这是要作什么幺儿子?

    第二十九章 作弊

    沈闲与世家子弟一同来到骑射场,趁着他们比试骑马时,自行练习箭术。

    连射几箭,要么是射中靶子外围要么是脱靶,沈闲不怎么急,反倒是六皇子在旁咬指甲,“阿兄,怎么办?这样是无法赢过这些齐国人的。”

    侍卫给他支招:“要不寻个机会晕倒吧,这样就能逃过去了。”

    沈闲又取来一箭,“不可,如此这些齐国人会嘲笑我们,所谓人善被人欺。”

    六皇子却觉得这个法子不错,道:“这也好过当众脱衣,这面子里子都没有了!”

    六皇子甚为激动,沈闲看了看周围的目光,纳闷这小崽子何必这么着急,比试采用抽签法,就算他不幸输了,要当众脱衣的是他又不是六皇子。

    沈闲不免摇头,作为皇子还是少了几分稳重,他教人的心思上来,又说:“小六,你需得知道,两国交战,除了在战场上,也在外交上,如果注定要输上一局,退缩逃避输下,与正面迎敌输下,完全不同。退缩逃避,会有无穷后患,他们觉得你好欺负,你会有更多麻烦找上门。”

    六皇子知道沈闲在提醒他不要失态,他垂眸掩下暴躁的情绪,“阿兄说得是。”

    话虽如此,沈闲看着再次脱靶的箭,也感到了头疼。

    他一点都不想脱光了在这么多人面前跑步,听闻军营里多用这种法子游戏惩罚,也不知这些军中汉子怎会这么无聊,用这种恶趣味捉弄人。

    “看来殿下确实没怎么学过箭术。”齐文渊坐在马背上,策马来到他身边。

    沈闲一点都不像搭理这个把他推入火坑的家伙,自顾自继续练箭。

    齐文渊跨下马,却一把抓住他拉弓的手,没等他反应,就说:“我可教殿下。”

    沈闲刚想要拒绝,手中的箭便脱手而去,射中了靶子四环。

    “”

    齐文渊从沈闲眼中瞧出几分诧异之色,便勾唇握着沈闲双手拉第二箭。

    “殿下,箭要射准,拉弓姿势很重要,肩得放松”

    站在一边的六皇子脸色难看,只因齐文渊借教之名,有不少小动作,沈闲一心学箭未注意,他在旁却看得一清二楚。

    侍卫见齐文渊是在认真教,不由得与六皇子交流:“这渊王究竟是什么意思?提议让沈大人出丑的是他,现在教沈大人射箭的也是他,殿下,他莫不是——”

    咔嚓一声,六皇子捏断了手中的箭,侍卫的声音卡在喉中,连忙左顾右盼生怕被别人发现六皇子会武功,因为六皇子在齐国皇宫内多被他们照顾,旁的也就认为六皇子并非普通侍卫,而是殿下的小情人。

    “小六,你怎么了?”侍卫小心翼翼询问。

    六皇子告诉自己要忍耐,再等一段时间,就无需再这样隐忍了。他道:“比赛快开始了。”

    骑马的第一名是李阳君,世家子弟都拥着李阳君来靶场,期间不断夸赞李阳君,又夸下海口这射箭袋第一名定然也是李阳君。

    李阳君嚣张自负,看了眼沈闲,竟有齐文渊在教箭术,他想到宫内外关于这二人的腌臜传闻,露出不屑神色,对抱来弓箭的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太监回以心照不宣的笑。

    然后李阳君对坐在正中央的齐文渊道:“王爷,这天色看着要下雨,不如早些开始比赛吧?”

    齐文渊懒懒吐出一个字,“准”。

    沈闲抽到后边的号牌,对阵之人,刚好是李阳君。

    他知道这里面有李阳君搞鬼,且看这人想做什么。

    第一组比箭还未开始,就有人说:“这弓箭坏了。”

    接着一人又一人都说自己的弓箭坏了。

    李阳君不等太监跪下,就道:“你们这太监,也不知道检查检查,弓箭都被堆在一起发了霉,如何拿来用?”

    太监纷纷跪地求饶,李阳君意思意思骂上两句,就挥手道:“罢了。”他又对齐文渊说:“王爷,这弓箭虽坏了,却也并非不能用,战场上瞬息万变,就算是破的弓也未必不能用来射杀敌人,您说是不是?”

    齐文渊勾唇,“李阳君有更好的主意?”

    李阳君答:“不如就用这些弓箭比赛,脱了靶就算数,五盘三胜。”

    盛明泽站在沈闲身后,忍不住皱眉小声说:“阿兄,这李阳君莫不是故意的,你用正常的弓箭还能射中靶,用这坏了的弓箭,如何射中靶子?”

    沈闲也明白,李阳君此举就是针对他,他正想着要如何应对,未注意到身后六皇子眸光闪烁,突然就站了出来。

    他也来不及阻止。

    “王爷,六殿下身上有伤,不如由我来代殿下比试。”

    众人看去,是质子身边的美人侍卫,盛明泽看起来细胳膊细腿,年龄还很小,不少世家子弟调侃道:“你输了是你脱还是你家殿下脱?”

    盛明泽寒眸撇去,又轻飘飘收回,语气冷漠,“六殿下是为王爷的马受的伤,还望王爷恩准。”

    李阳君想要阻止,齐文渊率先问:“你看着并不会武,岂不显得我们齐国欺负人”

    “王爷放心,在六殿下身边,在下虽蠢笨,却也学了几分箭术,听闻李阳君箭术出身人画,也想与之比试一番。”

    “既如此,那便——”

    “不可。”沈闲却出言打断,迎着各方诧异神色,他道:“我这侍卫小六,脸皮子薄得很,箭术根本比不过在座世家子弟,他只是因担心本殿,才会如此。”

    沈闲又对盛明泽道:“小六,不必担心我,回来。”他还不知道李阳君会怎么使诈,万一害得六皇子当庭脱衣,传回盛国,怎么如此?!

    他宁愿自己丢这个老脸。

    盛明泽抿抿嘴,大庭广众下,不好抗命,回了沈闲身边。

    沈闲此举,旁的人以为他是不愿自己的美人被他人瞧了身子,“原来六殿下也是个爱惜美人的人。”

    公主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不悦。

    李阳君冷笑一声,只觉得沈闲自投罗网。

    而那齐文渊,见到沈闲维护盛明泽,笑容少了几分,“好了,定下便快些开始,本王无聊得都快睡着了。”

    沈闲与李阳君比试前,有与两人比试,好在,多亏了弓箭平等创飞每一个人,不止他一人脱靶,还有人心理素质差几分,他最后输一局平一局。

    之后他观察过那两人,箭术不差,输少赢多,这样算下来,他的排名应该不至于是倒数第一。

    沈闲松了口气,给六皇子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然而六皇子的侍卫去观察李阳君比赛回来,对他说:“不好了!那李阳君前两场比试之人与大人你相同,而且李阳君都输了。”

    沈闲高兴不到半刻,就被打回了原形,“”

    六皇子脸色变换万千,“这样岂不是说,李阳君现在的排名和阿兄一样,若阿兄输给他,就是最后一名。”

    沈闲心塞,李阳君走来,似乎早知是这个结局,挑衅之色掠过,笑吟吟道:“六殿下,收下留情,我前几日挨了板子,这手总是抖,因而连输两局,这最后一名,恐怕要在你我二人之间择出。”

    太监尖细的嗓音喊:“李阳君对齐国六殿下,比赛开始!”

    李阳君抖着手射出两箭脱靶,引得旁的世家公子吹口哨调侃。

    “若是这李阳君正常水平,六殿下定是比不过,但现在,或许真能走狗屎运赢一回。”

    “哎真是可惜了,若是平局,不若二人都脱衣跑三圈?哈哈哈哈”

    沈闲面无表情,射出一脱靶的箭,箭头与靶子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差点射到站侧边观看的世家公子。

    那世家公子差点被射中脑袋,出一身冷汗,怒道:“你会不会射箭?!”

    沈闲摸了摸自己的弓箭,这盘的弓箭又被太监偷换了,射起来软绵绵的。

    第三盘李阳君没再脱靶,拱手道:“拿回了些手感,六殿下,承让。”

    沈闲让太监给他换一只弓箭,太监遂他意换了另一只破的,他刚要再让太监换,就听见旁边观摩的世家公子嘀咕:“快些吧,六殿下,你这箭术,就是再换几回箭,也就是输定了,就这么输不起吗?”

    绕是沈闲这懒得生气的性子,也窝出几分火气。

    便放弃了在破弓箭中寻找一把好弓箭,卯足了力气去拉手中弓箭,想着闭眼结束这一局。

    然而一双手却捂住了他的手背,身后也抵住了另一个男人的胸膛。

    手中犹如老钟沉疴难起的弓箭像是被注入了力量和方向,将羽箭推出至天际。

    沈闲那一瞬脑中空白,许久都没听到那些世家公子起哄吵闹,他睁开眼,那只羽箭好好地射在了靶子上。

    手背的力撤开,“六殿下,你看,这不是射中了吗?”

    李阳君脸色微变,似乎不明白齐文渊的举动是何意,结巴道:“王、王爷,这”

    齐文渊挑眉,“这不妥?”他念出李阳君想说的话,懒洋洋答:“我看六殿下是毒发作了,手劲不够,才会射得软绵绵,本王不过是借给他一些力而已,李阳君觉得哪里不妥?”

    李阳君涨红了脸,哪里都不妥啊!

    其他世家子弟也只敢小声议论。

    齐文渊笑意不达眼底,“要不然,就不是毒发作,而是这弓箭本就只能射出这么软绵绵的箭。”

    李阳君咬牙切齿,“怎会,定是六殿下毒发了。”

    “那怎么办,你们现在是平局,要一起脱衣跑圈吗?”

    现场鸦雀无声,齐文渊又道:“那便继续。”

    李阳君不再装了,这一箭卯足了力气,再次射中靶子。不管这王爷究竟想如何,他一定不能输,一定要让沈闲丟尽脸面!

    第三十章 比试

    沈闲举起弓箭,这一次若他脱了靶,就分出胜负,是李阳君赢了。

    就在他要松开手的时候,一把羽扇落在他箭头上,微微用力,压了压他剪头方向,同时,齐文渊低沉缓慢的磁性声音响起:“殿下,你是不想赢了吗?”

    沈闲意识到齐文渊又要帮他,不免疑惑齐文渊究竟要做什么。

    他也确实不想输,这回便没有跟齐文渊对着干,在引导下射出第四箭。

    再次与李阳君成平局。

    最后一局,若还是平局,他俩都得脱衣跑圈。

    李阳君的脸色肉眼可见焦躁起来,憋了憋还是质问:“王爷,你这样帮六殿下,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齐文渊也不生气,刚好又看到自己的下属寻来了两把好箭,便道:“我是看六殿下因为中毒手劲有些虚,要说公平,换两把弹性大的弓箭,本王才觉得公平,李阳君觉得呢?”

    沈闲接过弓箭,试了试,不怎么费力就可以将箭射得更远,绝对是万中无一的好弓箭。

    李阳君多少感觉到齐文渊的威胁,因而答应换弓箭,也派人去将在兵库弓箭上做的手脚都清理干净,怕齐文渊查出什么证据。

    沈闲安心许多,这最后一盘,或许也未必赢不下来。

    2666系统现身:“宿主,你尽管往我身上射,我用我的身体帮你弹到靶子上。”

    沈闲:“”

    六皇子也偷偷到他耳边道:“阿兄,你放心拉弓,我已派人买通了看靶的太监,这离靶子远,到时候让他们弄个假的箭插上去。”

    可沈闲也瞧见李阳君让小太监去哪看靶太监身边,似乎袖与袖之间在交换银两。

    李阳君定是慌了,想要买通太监让他脱靶输掉比赛。

    齐文渊突然从沈闲身后出声:“殿下,你若没把握,不如我再帮帮你?”

    “不必。”沈闲声音清冷,又一次直接拒绝了齐文渊的帮助,没等齐文渊耷拉下脸色,就说:“王爷帮我够多了,多谢,但在这宫中生活,终究是要靠自己。”

    齐文渊微怔,勾唇笑:“殿下也是坚韧之人。”

    齐文渊深深地看了眼沈闲淡然的侧脸,然后对所有人说:“既然如此,那便快些开始吧。”

    “我先来!”李阳君又恢复了胸有成竹的样子,轻轻拉开弓,没怎么费时间,就松开手,箭疾速冲向靶子,大约十秒,那记靶太监就回:“李阳君,十环正中靶心!”

    世家子弟纷纷惊呼。

    “李阳君赢了!”

    沈闲眯眼,他这双蛇眼看得很清楚,刚才李阳君姿势都未摆好就乱射出这箭,箭并没有射中靶子,只是擦过,那靶子上的箭是太监扎上去的。

    李阳君露骨的眼神落在沈闲身上,“六殿下,请吧?”

    沈闲却是不认输,拿起弓箭拉弓对准靶子,一副还要继续比的样子。

    “六殿下还是认输吧,别自欺欺人了,你至今都没射中过靶心,更何况就算射中了,你与李阳君就是平局,不还是要脱衣的吗?”

    世家子弟玩笑道:“或许六殿下是想拉上李阳君一起脱衣呢?”

    李阳君挺胸自信道,“若六殿下真能射中靶心,我便舍命陪君子。”

    最后一个字刚落,沈闲的箭便脱了手,看戏的人不免紧张,等不了那记靶的太监跑过来报结果,自己去看。

    世家公子气喘吁吁跑回来:"中没"

    “到底是中了还是没中?”

    太监掐着嗓子道:“中了靶子,但没中靶心。”

    李阳君得意挥手,“来人!脱了六殿下的衣服!”

    盛明泽抽出剑,“我看你们谁敢!”

    沈闲与盛明泽都被练家子的侍卫围起来,李阳君道:“既然你这么忠心,就一起吧!”

    其他世家子弟都兴奋起哄,围上来扯盛明泽的衣袖。

    沈闲自己被欺辱无妨,见到盛明泽有事,眸光便冷了冷。

    一名世家子弟感觉自己的小腿被什么咬了一口,低头,看到几条黑蛇,发出尖叫:“有蛇!”

    其他人也扭头去看,结果发现四面八方钻出蛇来咬他们,一个个狼狈地离开了沈闲与盛明泽身边。

    “怎会这么多蛇!”

    也没多久,这些蛇就莫名散去,李阳君见唯独盛明泽和沈闲不被这些蛇攻击,指着沈闲道:“殿下未免也太输不起了,竟使这些妖术害我们!今日之事,我定要让齐国整个经常都知道!”

    沈闲按了按盛明泽的肩,阻止了盛明泽挥剑,他扭头对一直看戏的齐文渊道:“王爷,比试五盘三胜,可若使诈作弊,该当如何?”

    齐文渊道:“若能拿出证据,作弊之人自然是输了,还应打二十大板。”

    沈闲身边的侍卫这时回来,手中押着一个太监,那正是记靶环数的太监。

    “说!李阳君究竟有没有脱靶”

    太监眼神鬼鬼祟祟,支支吾吾,时不时偷瞄李阳君。

    李阳君还没好全的屁股隐隐作痛,他恶毒地瞪了太监一眼,似是在警告他,若敢胡说八道,今后在宫中就没好果子吃。

    沈闲只留了这一手, 若这太监不如实招来,他就没法子了,因而抽出侍卫的剑,架在那太监脖子上 ,还用了些力道,割破太监的脖子皮肤见了血。

    “说!”

    太监吓得脸白,眼珠子快翻到天上去,“我说!我说!李阳君确实正中靶心!李阳君救命啊!”

    沈闲心下一沉。

    李阳君得逞对王爷卖惨:“王爷,你看,六殿下此举就是想威胁太监,就为了赢这比赛,何必呢?不过是脱了衣裳,又不是要他的命。”

    盛明泽气到双眼喷火,“你这是颠倒黑白!”

    这到底是在齐国,这些太监不信说了实话他会护得住他们,他也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护住他们,他们不信他,也不奇怪。

    齐文渊刚要启唇,沈闲便道:“本殿如何是输不起,既然如此,脱便脱!”

    李阳君掐自己才挤出几滴眼泪,一愣,没等他想沈闲怎么突然松口,就见沈闲的外袍掉在了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沈闲就三两下解开了外裳的衣带。

    一双手制止了沈闲继续脱。

    齐文渊那双漆黑的眸深邃难测,他道:“殿下到底是金贵之躯,听闻盛国从不轻易褪衣露肤示于人前,一场玩笑而已,到此为止罢。”

    李阳君黑脸,“王爷!”

    齐文渊手中大刀在空中挥一个半圆,李阳君差些被砍掉脑袋,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锋利刀刃,哆嗦摔在一旁。

    而齐文渊的脸色比阎罗王还要可怖,那眼中的杀意凌厉,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沈闲面色平淡,开口:“王爷,我愿赌服输。”

    见沈闲又要脱衣,齐文渊的脸黑得都要滴血,一把将身上的黑袍取下裹住沈闲身子,咬牙切齿道:“你没输,是本王输了。”

    沈闲怔了怔。

    齐文渊给了霄衣一个眼神,霄衣便将沈闲与李阳君射在靶子上的箭取了来。

    “各位请看!”霄衣右手拿的沈闲射出的箭,箭身崭新,虽是木箭,可箭尾镶了一枚琥珀石子,而李阳君射出的箭,却只是普通的木箭。

    “这我们方才明明看到了李阳君用渊王府的弓箭,怎会”

    公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还带着陛下,“自然是因为李阳君输不起,买通了太监。”

    李阳君命人藏起来的那只箭被她寻了来丢在地上,她刚才中途离去,就是去了靶子处。

    还抓来了一个目睹全部事情的别宫宫女。

    那宫女指着李阳君身边的太监道:“我亲眼看到他贿赂记靶的公公,不仅如此,陛下让六殿下学习箭术,奴婢听到他买通掌事公公,日日打骂殿下,还不让夫子认真教殿下箭术,殿下是靠着自己,才学到些皮毛。”

    “你个贱婢,胡说什么!”李阳君捡起一个石头就砸宫女脑袋上,公主用手去挡,被误伤手肿了一大块。

    “公主殿下!”

    “皇姐!”

    幼皇瞧见皇姐受伤,瞪向李阳君。

    李阳君给他跪下,情真意切的嘴脸,“陛下,臣不是故意的,臣只是一时情急,这宫女不知是被谁买通了,在这里诬陷臣。”

    “诬陷?”齐文渊从背后踹了李阳君一脚,李阳君被踹得翻了个跟斗,滚了好几圈。

    “霄衣,送他去慎刑司,让慎刑司好好查,这李阳君在京城中做恶也不少,不愁找不到一件人命官司。”

    “是。”

    李阳君脸色全白,他直接抓住头边幼皇的裤脚,“陛下,救我!若我死了,今后这宫里就没人能陪你玩了,没人不怕太后娘娘”

    幼皇迟疑一二,对公主道:“皇姐,李阳君也不是故意的,要不——”

    公主恨铁不成钢一般瞪他,她这弟弟只在意有没有人陪他玩耍,她更加生气,“我要告诉母后,平日里不敬我也就罢了,他现在还砸伤我,越来越过分,我要让母后将他赶出宫。”

    说罢她生气离去,幼皇心中干着急,又害怕皇叔,也跟着公主离去。

    沈闲见事情定下,这烦人的李阳君被赶出了皇宫,心中松了口气。

    他刚想和六皇子回寝殿,被霄衣拦下。

    齐文渊:“殿下,这宫中确实不适合修养,你还是跟我回渊王府静养更好。”

    盛明泽眸中闪过一丝阴沉之色,他扯了扯沈闲衣袖,快哭了的模样,“阿兄,那李阳君万一让我报复我们怎么办?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齐文渊冷漠:“不行。”

    沈闲不解,渊王府又不是养不起三个人,“为何?”

    “从未有第二个人能睡本王的榻。”

    “???”沈闲不太明白齐文渊这句话的意思,他又不是觊觎齐文渊的床,只是想要齐文渊多给他一张床而已。

    而且之前他不是也睡过了齐文渊的榻了吗?

    沈闲劝说:“既然不行,那王爷就放我在宫中休息,我就不上渊王府讨扰您了。”

    “这由不得你。”

    齐文渊大手一抬,数名侍卫就上来将沈闲架着要扛走。

    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沈闲生无可恋。

    这时,太后娘娘派来了太监传话,“六殿下,娘娘召见,请殿下移步泰安殿”

    第三十章 美人计

    沈闲跪在泰安殿内,太后侧卧塌上,殿内氛围凝着缓慢流动的静。

    “听闻李阳君在马场刁难六殿下,渊王为殿下出手狠狠罚了李阳君。”

    原来是来质问他与渊王关系。沈闲淡然道:“渊王许是为了维护两国脸面。”

    太后睁眼,“六殿下既说了要为哀家办事,可这段时间在宫中,似乎并未与渊王划清界限。”

    沈闲心中冷笑,反问:“娘娘派了探子在我身边,不也冷眼旁观李阳君种种作为吗?”

    “你是在怪哀家?”太后眸光犀利。

    沈闲低下头,“不敢。娘娘身居高位,亦有不能为之事,只是娘娘,我只求安稳在宫中渡过五年,娘娘若能庇护我,我便为娘娘效力,如若不能,我只好另寻他路。”

    太后一掌拍在桌上,“放肆!竟敢威胁哀家?来人,掌嘴!”

    太后身边的宫女上来,抬起手,却被沈闲抓住,这回沈闲没再以退为进,他起身,淡淡给娘娘鞠躬行礼,说:“娘娘若始终不相信我,我便为了这条性命,不得不与娘娘作对一回,望娘娘三思。”

    说完,他扭头离开,留下脸色铁青的太后。

    出泰安殿也无一人敢阻拦他。

    他孤身一人,并非不怕。也并不能保证太后不会动杀心除掉他,但他已被架在梁上,退一步,只会得来更加的欺辱。

    他不得不这样做。

    沈闲走出泰安殿,看到站在泰安殿外的一道身影,顿住。

    男子负手而立,背对着他,手中把玩着从他这抢来的玉螺,男子身边,还有数名侍卫候着,身侧有刀,他们个个精神抖擞,手也按在刀柄上,将这泰安殿围了大半,只等主子一身下令,就能拔刀冲入殿中。

    这是在护着他。

    他在异国没有一刻感到安心,而今,却在知道齐文渊在宫门的另一头等着、担忧着、准备着,竟感到安心。

    他究竟为何要违背自己的心意齐文渊就是利用他,如今也是唯一一个真心保护他之人。

    2666系统感知到他的想法与情绪:“宿主,你得和反派划清界限。”

    “在你坦白瞒了我什么之前,你的话我不会再听。”

    “你——”

    沈闲打断它,“你就算拿走我的修为,拿走我的性命,我现在也不会再听你的。”

    齐文渊经人提醒,转过身来,先是扫过他全身上下,然后朝他伸手。

    沈闲走过去,他觉得有些累,莫说明天,至少现在,他要听他的心而行动。

    所以他奔过去,抱住齐文渊。

    齐文渊先是一愣,明显没想到沈闲会如此,对盛国的六皇子,他有初见的惊艳、也有忌惮、杀意、利用、但更多的,是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在意。

    就像手中的玉螺,他说不出为什么,他觉得亲切,所以爱不释手,又觉得好似长长久久注视它,就有什么快要在脑中呼之欲出。

    沈闲抱了许久, 自己已经冷静下来,却见着齐文渊仍然没个反应,他有些尴尬,睁眼与霄衣相视,咳了咳,松开了对方的主子。

    然而齐文渊却发病,将他扛了起来。

    沈闲神色一滞,“齐文渊,你干什么”

    宫道上路过的宫女太监惊恐偷看,沈闲挣扎,“你疯了吗?放我下来,我要回我的寝殿。”

    齐文渊带着浩浩汤汤大队的下属朝宫门去,扛着他依旧脚底生风,还抓住他一直乱动的脚,取笑道:“明明是殿下先出的手,现在是害羞了吗?”

    沈闲瞪眼:“我以为是我的小六。”

    “他那瘦不拉几的样子,与我完全不同,殿下是有眼疾吗?这都能看错。”

    “”

    眼看着就要被带出宫门,在内宫一道门等候的小六与侍卫想上来救他也被齐文渊的侍卫挡下,沈闲只好讨价道:“我和你住渊王府,这几月都住渊王府,你放我下来,让我与我的人说句话。”

    齐文渊站住,微微思量,转了方向,到沈闲寝殿门口将沈闲放下,“只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来接你。”

    说着,齐文渊离开他的寝殿,留下身边的霄衣守在殿外。

    盛明泽扑到他身前,“阿兄,你不要去渊王府,他心怀不轨,阿兄!”

    沈闲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不必担心,我尚能应付,你听我说,你们这几日夜里小心些,我与太后闹得不愉快,不出三日,她那边就会有行动,或是除了我们,或是今后不为难我们。”

    随后,他又嘱咐侍卫,让侍卫这几日多些警惕,他也会求齐文渊送些人过来保护他们。

    盛明泽却神色千变,忽然拽住沈闲,手劲一反常态,掐得沈闲微微蹙眉。

    “阿兄,你这是要投靠齐文渊的意思吗?此人在宫变中杀了这么多人,喜怒不定,我们怎可投靠他,万一他要阿兄杀无辜之人,杀盛国之人,阿兄想过吗?”

    沈闲想拿开六皇子用力的手,没能拿开,一面纳闷这小崽子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一面道:“此事内有乾坤,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之后再与你解释,这齐文渊,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十恶不赦。”

    盛明泽脸色更难看了,隐隐带上几分不符合年龄的冷意,“阿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盛明泽的贴身侍卫也不解主子的激动,好似事齐文渊,主子就会如此,他瞧见霄衣因他们的争吵竖起了耳朵,赶紧上前挡在二人中间,小声提醒:“殿下、沈大人,渊王的人还在看着,小心暴露身份。”

    这让盛明泽冷静下来些,但他还是没有松开沈闲。

    贴身侍卫便也劝,“殿下,此刻我们在齐国的处境艰难,那李阳君也很有可能是得了盛国某位皇子的令,想要您死在齐国,今日处理了一个李阳君,之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李阳君,投靠渊王,也是为了活下去。”

    盛明泽拳头握紧,“我知道,可”

    沈闲没太多时间与六皇子谈下去,将毒丹放在六皇子手中,这是他蛇体身上刮下来的毒做成的毒药,说:“殿下,不与奸恶之人为伍,这是我教你的,你学得很好,但殿下,活下去,才有其他,倘若到不得已的地步,自保为上。”

    这也是他的爹娘告诉他的,皇室的性命珍贵,干系百姓千千万万条性命,他沈闲可以以死明志,但六皇子不能,六皇子活下去,才能庇护百姓。

    “我希望殿下相信我,渊王若真是恶人,我就是与他同归于尽也——”

    盛明泽捂住沈闲的嘴,“阿兄不要发这种誓,我相信阿兄的判断。”

    沈闲摸摸他的头发,目光柔软,“我先走了。”

    盛明泽看着沈闲的背影,在寝殿外的人都撤了后,原本乖顺的样子逐渐阴沉下来。

    “王泉。”

    一名暗卫从树上跳下,屈膝跪地,“殿下有何吩咐。”

    盛明泽咬牙切齿,看着手中沈闲给的毒丹,神色晦暗不明,将东西交给暗卫,然后在暗卫耳边小声吩咐-

    沈闲随齐文渊出宫,上马后,齐文渊却带他往与王府相反的方向。

    “王爷,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齐文渊心情愉悦,眉眼都带着笑意,“殿下来我齐国已有几月,都没有机会看看我齐国京城,本王带你四处逛逛,如何?”

    齐国人多高大威猛,一看沈闲就知沈闲是盛国人,沈闲并不想被当做猴子观望,“不必了,王爷,我天性喜静,不好动,对这些风土人情没有兴趣,请王爷送我回府。”

    “你怎么又板着个脸。”齐文渊捏住沈闲双颊。

    沈闲怒了,想拿开,又是一个力气比他大的,都来欺负他一个身体赢弱的文人对吧?他露出牙齿,狠狠咬住齐文渊的手背。

    许久也不见齐文渊痛出声,他怕自己咬下齐文渊的肉来,不敢继续,“你为何不反抗?”

    “六殿下心中揣了一肚子火,若不让殿下发泄出来,我们如何能一起逛逛京城?”

    齐文渊是看得了沈闲窝火,他自己心情极好,笑吟吟,不介意给沈闲迁怒泄泄火。

    沈闲望着齐文渊俊美.熟悉的笑脸,火气一下就消了。

    但他还是说:“我要回府。”

    然后他的耳朵被咬了下,他惊了,以为齐文渊又在将他当做宠物戏耍,正要发作,就听齐文渊说,“有太后的眼线。”

    他顺着齐文渊斜眼看去的方向,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小贩。

    沈闲顿时不吭声了。

    太后不信任他,所以放任李阳君欺负他,想要看齐文渊如何作为,他又如何抉择。

    他如今已经将话与太后挑明,太后会如何行动,他没有把握。

    “殿下不是想得到太后的器重吗?本王这有个法子,殿下想不想试试?”

    “什么?”沈闲刚说完,腰间就多了一只手。

    “殿下,你并不知道,太后娘娘一直想着除了我,杀手暗杀比不过我的黑云军,朝堂之上也无人敢与我作对,她无法了,最近就在使用美人计,派来无数美人下毒。”

    上次他潜入王府看到的美人就是太后派来的。

    “所以?”

    “所以殿下不如为了活命也试一试爬上本王的床榻,本王只第一次这样着迷一个人,定然会被你迷得万般都从。”齐文渊勾起了沈闲的下巴,薄唇一闭一合,性感而饱满,呼吸也犹如亲吻一般落在沈闲的皮肤上。

    明明他才是妖,却觉得齐文渊比他还要像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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