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小白脸的脾气好?What
关野非常不爽。
吃个饭都要遇上边牧!
刚刚被他抢了初恋,还要被强行秀一波师生情深的戏码……
操!
那两个人是不是有病,俩大男人抱着不恶心吗?
关野来到饭堂,一看饭堂里的人头还是跟煮饺子似的,他顿时没了食欲,“不想吃了。”
凌河拉住他,“诶,别呀,都到这了,我还约了我哥打听边牧的事呢,我去排队买饭,你先去里面占位。”
饭堂是长条形的饭桌,大部分都坐满了人,关野从人堆里面挤了进去,也幸亏他人高马大,在人群的夹缝里,好不容易才找着了位置。
他把自己的书包扔到对面的空座,坐下来低头玩手机。
刚坐下来不久,他就察觉周围有人在打量自己,他抬头扫眼过去,不远处坐的就是附中那伙人。
他冷哼一声,没理他们,他向来不怕这个,不服吗?不服就打一架,总能打服帖了。
等了十几分钟,凌河终于端着两个餐盘走过来,腋下还夹三支冻可乐。
“快快,把可乐拿走,冻死我了!”
关野接了过来,抽了一瓶,开盖喝了一大口,冰得他从头顶一直凉到了脚底。
“爽!”他浑身的躁戾终于消退了大半。
凌河很快注意到了不远处盯着他们看的人,啧了一声,“野儿,你算是和附中的人杠上了!”
“怕他们干屁,大不了就打一架,我随时奉陪!”
凌河也不好说什么,关野刚失恋呢,虽然他和肖瑶实际上还没开始,但还没开始就失恋,更惨了不是……新仇加旧恨,关野和边牧这仇算是结下了。
关野是越想越恼火,一下忘了脸上还有伤,狠狠地揉了揉脸,突然感觉嘴角一阵剧痛,“嘶!”
他和肖瑶其实也没多大事,追求了肖瑶一年多,也说不上多喜欢,毕竟他们根本就还没开始。
但好感总是有的,肖瑶符合他对女孩子的所有想象,漂亮,聪明,外向热情。
虽然追求肖瑶不是他考来G美的唯一理由,但也不能否认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可他没想到,能被这貌似纯良的女生这样狠狠地摆一道。
掰了也就掰了,关键是她还看上了那个小白脸!
太他妈操蛋了!
凌河看了他一眼,“野儿,你现在对肖瑶是怎么想的啊?”
“能怎么想?肖瑶也不是什么好人,散了就散了呗!不过,我绝不会让那个小白脸好过的!”
凌河顿了顿,“那个……野儿啊!那事,我们也不知道肖瑶和边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不是说她手机那儿也是偷拍照吗?或许肖瑶根本就是单恋,不一定有边牧什么事……”
关野忍不住皱眉,“凌河,你是不是发现他是老师,害怕了?你不帮我,我自己也能干!”
“野儿,我不是这意思……主要他有附中那帮人护着,这边也不是我们的地盘,我怕你吃亏,咱就别闹了……”
“闭嘴吧你!反正这事没完!”
就算他不惹事,以脏辫那货护犊子的样子,肯定不会放过他。
所以,来就来吧,谁怕谁啊!
*
两人差不多吃完饭了,凌河的表哥凌海才姗姗来迟。
凌海是油画系的研究生,平时都待在老校区的研究生部,这是刚好有事才过来了。
“哥!我在这呢!”凌河使劲招手。
凌海走了过来,接过冰可乐喝了一大口,“这就是关野吧?”
关野客气地笑笑,“师兄好!”
凌海的性子很干脆,“我等会要回老校区,你们想问什么就快问吧!”
凌河凑过来,低声说,“哥,我们就想问问边牧……”
凌海一听就乐了,“哟,你们这一届是碰上江教授和边哥了吧!运气不错啊!跟着他们一定能学到好东西的。”
凌河,“……边哥?”
关野皱眉,“师兄,你认识边牧吗?”
“认识啊!美院里有谁不认识他?大名人啊!大一开始就几乎包揽了油画系的所有奖项,研一已经拿到了全国美展的银奖,毕业的时候还在江教授手里拿了个满分的毕业论文,谁能盖过他的风头?”
“……”关野绝对没想到凌海居然会是边牧的迷弟,卡壳了半天,才勉强挑了个正常点的问题,“那他和附中的人……是什么关系?”
“附中?哦,边哥研一的时候,曾经因为附中那边出了点事,被借调去附中当助教,他和附中的学生都很熟的。”
凌海又喝了口可乐,兴致勃勃道,“这事当时闹得挺大的,附中那时有一批学生画画不错,家里都有点学院背景,但真是不听管教,整天打架,差点就要劝退了。”
“还是附中的老师奸啊!硬是从研究生部借来了边哥,边哥的专业扛得住,为人又一向温和,也不怕和学生起冲突,后来不知道边哥用了什么手段,把那帮无法无天的小兔崽子收拾得服服帖帖,在他面前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了。”
关野注意到他用了一个词,温和?
是边牧一直都在人前演戏吗?
难道就没人见过边牧发疯的样子?个个都被他骗了?
凌河也皱眉,“哥,这边牧……边老师他挺凶的啊……”
凌海睁大眼睛,“凶?你们说的是谁?边牧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调皮点的学生都不忍心去惹他。”
“……”关野和凌河对视一眼,没说话。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凌海赶着回老校区,就先走了。
剩下两个人沉默地对坐着。
凌河有点绝望,“这事……没法弄,我觉得你如果去针对边牧,都不用动手,就能惹毛所有人了,这人在美院的声誉也太好了。”
关野皱着眉,“靠……”
手机突然响了。
关野掏出来一看,诺大的“江叔”出现在屏幕上,他迟疑了一下,才点了接听,“喂,江叔。”
江教授的声音传来,“关野,晚上过来我家吃个饭吧,下午放学我去接你,校门口等啊!”
“江叔,我晚上有事……”
“就这么说定了,下午见!”
江教授把电话挂了。
“靠!”关野咬牙切齿。
凌河问,“谁啊?”
关野狠狠地揉了揉头发,“江叔喊我去他家吃饭,今晚又得挨训了。”
凌河叹气,“你爸和他那么熟,肯定打过招呼要他管着你的,但他也是边牧的导师,估计又得说你了!”
关野暴躁地把手机一扔。
边牧!边牧!
哪哪都是边牧!
他昨晚是不是喝了假酒,才会一根筋要找边牧做模特!
真他妈引祸上身!
12 偏心!你们都偏心他!
“铃铃……”
“来了来了!”江师母从厨房走出来开门。
江教授和关野一起走了进来。
江师母讶异了一下,“哟,这是……是关野吧!长这么高了!”
关野说,“师母好!”
“好好!都好几年没来我这了吧,上次来还是初中生啊!来,先坐会儿,很快就开饭了。”
关野听话地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视在看。
“老头子,进来帮我端菜啊!”江师母在厨房里喊了一声。
江教授走了进去,老伴赶紧把他拉了过来,“小牧呢?他怎么没回来?”
江教授摇摇头,“我今天……唉,没忍住骂他了,不想再给他压力,就没叫他回来吃饭了。”
江师母哎呀了一声,“你这死老头,明知道他那状态,你骂他干什么啊?”
江教授直叹气,“我发现他偷偷停药了,气得没控制住,他还是想画画,这孩子……”
“停药……”江师母呆了一下,“这药可不能停啊!你还是叫他回来住吧!我真不放心啊……”
“我知道,我已经和他说了,他不愿意,估计是之前在医院被管怕了,有点阴影……我得想想别的法子才行。”
江师母沉默了一会,突然问,“关野这孩子又是怎么回事?真和老关闹翻了?”
江教授说,“应该是,这孩子也不太好管,性子太冲动,这才开学呢,就和小牧打架了。”
“打架!?”江师母吓了一跳,“小牧他……”
“他没事,别担心!他就是没吃药,刚好碰上关野去惹他,两人就直接打到派出所去了。”江教授摇了摇头,“不过关野还不知道小牧的事,你待会儿别说漏嘴就行,先端菜出去吧。”
江师母应了下来。
一顿饭吃得百无聊赖,江教授随意问了一些家常的事,关野知道,吃完饭就该轮到正题了。
吃过饭,江师母去洗碗,剩下两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
江教授倒了两杯茶,“关野,昨晚你和边牧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替他向你道个歉吧!”
关野心一沉,这不用说了,江教授是站在边牧那边了。
“边牧他最近的状态不是很好,希望你能体谅一下,你们都受了伤,边牧自己也很后悔,他也和我说了,会向你正式道歉的,我这次找你,就是想问问你,这事能不能就这么过去了?毕竟他是老师,你们也还得继续在油画系相处的……”
关野没说话,他心里很不舒服。
边牧这个人,骗过了所有人,不管谁都帮着他说话,好像自己才是那个作恶的人似的!
江教授看着他的表情,知道这家伙根本就不服气,“关野,你爸找过我,让我管着你点,你和边牧有私怨也就算了,像今天当众弄成这样,在画室挑衅老师,像话吗?”
“你既然选择了来这里上学,那就好好学,别惹是生非,你和边牧之间也不是什么大事,年轻人说开了就好,何必……”
关野听不下去了,突然站了起来。
“江叔,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说他好,都帮他?他这人明明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和我打架的时候,根本就不是这个性子,我是被他追着揍的,他打完了就大言不惭向我道歉?我凭什么要接受他道歉?!”
“……”江教授愣了愣,一下没说出话来。
“江叔,边牧是你的得意门生,你护着他是应该的,但我凭什么受他的气啊?”
江师母听到动静也出来了。
江教授和她对视一眼,颇有点有口难言,“你这孩子,别急啊,听我说……”
关野拿起旁边的书包,“我听了,也听懂了,我先回去,晚上还有事呢!”
“我送你回去……”
关野直接自己出了门,“不用,我坐地铁就行了!”
“啪!”
门关上了。
江教授和江师母沉默了很久,相对无言。
最终还是江师母打破了沉默,“关野这样……不会去找小牧的麻烦吧?”
江教授叹气,“还真说不好,那小子什么听不进去,我还没法跟他解释。”
江师母皱眉,“老关那么强势,都管不了这孩子,可见孩子不是省油的灯啊,你得多盯着点,别让他去找小牧的麻烦。”
“知道了。”
……
13 打死你个王八蛋!
关野把江教授家的事和凌河一说,凌河也惊呆了。
“靠!江教授真那么说啊!”
关野撇撇嘴,“可不是,他就是帮着边牧,巴不得我被欺负死了也别吭声,操,我还就不信邪了,这美院他边牧还能一手遮天了不成?”
“那你要怎么办啊?”
关野拧着眉,“我再想想……”
……
这几天画室里风平浪静。
安磊明显对他极其不爽,但除了死亡凝视之外,却没有什么动作。
边牧和之前一样,东看西看,不干涉,不评论,有他没他都一样。
现在画室里的形势已经很明显了,关野和安磊各领风骚,成为了画室的两大巨头,分别代表了光影派和结构派,势如水火地杠上了。
下课的时候,几十人为了光影重要还是结构重要,吵得不可开交。
边牧听了也没说什么,又跑去阳台抽烟了。
“操!什么破老师?”关野看边牧走了,觉得没意思,就拉着凌河回了座位,“没劲!”
凌河一脸奇怪地问道,“你难道还想让边牧点评?”
关野翻了个白眼,“谁稀罕!看他那懒洋洋的样子,不评讲,不改画,美院请这种人来当老师,是做蛀虫的吧!”
凌河笑笑,“那个……江教授不是说了吗?这一周让我们自由发挥,老师不干涉我们。”
“都他妈吵成这样了,还不干涉,要打起来才干涉吗?”关野翻了个白眼,抬头一看,突然发现安磊也不见了。
他顿了顿,下意识就往画室的侧门走去。
果然,那狗腿子又哈在边牧身边,今天的早餐换了花样,变成了一瓶鲜榨果汁和面包。
安磊正扭开盖子,把果汁的瓶子递给边牧。
卧槽!关野瞪直了眼睛。
他自己没手吗?连瓶盖都打不开吗?又不是个女的……
关野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火气,把侧门狠狠地一关,发出了“砰!”一声巨响。
吓死那俩混蛋玩意儿也好!
关野暴躁地往正门走,准备去洗手间洗把脸,差点撞上了门外站着的两个人。
“谁啊!杵在这干嘛……”
关野一抬眼,哟!熟人啊!
肖瑶!
他下意识就问,“找我?”
肖瑶看见他明显惊讶了一下,尴尬地低下头,没说话。
旁边的女生刚要说话,还被肖瑶扯了扯衣服。
关野突然回过神来,“靠!你不是来找边牧的吧!”
肖瑶顿时脸红了,神态有些抑制不住的娇羞。
“……”
关野看着她,以前是觉得她什么表情都好看,可现在……真他妈像铁钉一样扎眼球!
“好!好!”关野点头,“你给我在这等着!”
他转身就进了画室,直接冲到侧门,猛地推开了门,门撞到了墙壁上,又是“砰”的一声巨响。
安磊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指着他骂,“操!我就知道是你,你他妈有病啊!三番两次的……”
关野不理他,直接走到边牧面前,“外面有人找你!”
边牧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错身走了进去。
学生们已经自发地围成了一圈,窃窃私语。
“哇,大美女啊!听说是国画系的系花,这是看上谁了?”
“我们班帅哥不多啊!就那么几个,找的是安磊还是关野?”
“都不是啊,听说是找边老师……”
“靠,边哥啊!那其它人都靠边站吧……”
“嘘!边哥来了……”
“别说了……”
边牧大概听明白了什么事,皱着眉停了一下,慢慢地走向大门口。
安磊把手插在裤兜里,也悠悠然跟着去看好戏。
关野则拧着眉毛,气冲冲地跟在最后面,刚出了画室门,他转过身,把背后的两边大门直接往中间一合。
“嘭!”
关了。
门里面的众人,“……”
站在门口的肖瑶呆滞地看着三个人,她没想到关野直接把边牧叫出来了,更没想到他自己也跟了出来。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边牧,眉目俊美,温文尔雅,那柔和的神情让她瞬间有种被珍视的感觉,多完美的男朋友啊……
可边牧的左边,是脸都黑成了锅底的煞神关野,右边则是带着不明笑意的脏辫,这和她想象中的表白现场差得太远了。
肖瑶抿了抿嘴,“……边老师,能不能和您单独谈谈?”
“不行!”关野抢先道,“有什么直接说,不然就滚!”
边牧,“……”
安磊,“……”
肖瑶的温婉瞬间破功,气得脸都涨红了,“你……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在问边老师!”
关野一步上前,挡在边牧前面,“有关系!他是我们油画系的人,你来油画系找男朋友,就得过我们大家的眼!你以为油画系的人那么好找?”
旁边的女生争辩道,“你们系本来就男多女少,还这么苛刻,都该打光棍了……”
关野怒了,“我们就算男男配也不稀罕你们国画系的!”
边牧转头看着他,“?”
安磊,“……”
等等,好像哪不对……关野迟钝地眨了眨眼。
肖瑶突然捂住嘴,惊愕道,“你们油画系搞基……”
关野的脑容量突然上线,反应奇快,“不是!绝对不是!”
这都啥玩意儿?
他恼羞成怒,“反正油画系的人不是你能随便找的!”
边牧终于及时回过神来,赶紧上前,“这位同学,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不过我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考虑,抱歉。”
肖瑶愣了。
她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但真被男神当面拒绝了,她还是一瞬间受不了,大眼睛顿时水汪汪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边牧有点尴尬,“那个……你别哭,对不起啊……”
他话音未落,一个黑影突然从眼前“嗖”的一下飞了过去,边牧吓得一僵,没敢动。
“啪!”
一个书包重重地砸在旁边的关野脸上。
国画系系花肖瑶,丝毫不顾忌形象,冲上去就朝着关野一顿死锤猛打,一边打还一边哭,“都怪你!我打死你个王八蛋!”
“!!!”关野被砸得一脸懵逼。
边牧,“………”
安磊,“………”
14 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关野怎么都没想到,肖瑶表白被拒,居然会怪罪到自己身上,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她在脸上狠狠地挠了几爪子。
“肖瑶你疯啦!是边牧拒绝你,我又没惹你!你去打他啊……”关野一边哀嚎,一边往旁边躲。
都说女生不讲道理,更何况还是发疯的女生。
肖瑶哪里会听得进去?她由始至终只盯着关野一个人穷追猛打,“我打的就是你!要不是你在这捣乱,我至于吗?”
关野抱头道,“至于,真的至于,你就是再来十次,他不喜欢你还是不喜欢你……”
肖瑶气得七窍生烟,“我、我不打死你,我就不姓肖!”
她狠狠地挠上去……
关野再怎么也不能和女生动手,只能被动地用胳膊挡住自己,结果胳膊遭殃了,被抓得鲜血淋漓……
在暴风骤雨般的摧残中,他还不忘透过缝隙,咬牙切齿地看向边牧。
那人居然在发呆!!!
边牧是真的是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应该阻止学生打架,他看了一眼张牙舞爪的肖瑶,又觉得自己不太好动手,就过去拉关野。
关野愤怒咆哮,“边牧!你是故意的吧!我可是被打的,你丫拉我有用吗?”
“……”似乎也对,边牧顿了顿,转头找旁边那个被反转惊呆了的女生。
“同学,你去拉她一下!”
女生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拉架。
肖瑶已经打得精疲力尽,被拉了几下就停下来了,冷静下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脸都丢尽了,而且还是在喜欢的人面前……
她连看都不敢再看边牧,拉着同伴就跑了。
只剩下关野一个大高个杵在那里,沉着脸一声不吭,他的脸和手臂上,全是各种鲜红的挠痕,头发都乱了,衣服也被扯了个破洞,耷拉着几根线头……
凌河刚好不在,从洗手间回来就看到关野的惨状,一下就愣住了,满脸惊悚地刚要说话,被关野一句话堵了回去。
“别问!不知道!”
“……”凌河立马闭了嘴。
边牧走过去,轻轻咳了一声,“咳……关野,你去校医室处理一下伤口吧,知道校医室在哪吗?室内体育馆的二楼……”
关野不说话,狠狠地瞪了边牧一眼,转身就走。
凌河赶紧跟了上去。
看着他们进了电梯,边牧才说,“我去一下画具室。”
安磊点头,“我也去。”
两人僵硬着往画具室走去。
等关上了画具室的门,边牧终于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旁边的安磊也已经乐得蹲到了地上,捂着肚子笑得不行。
“哈哈……关野他……现在才知道那小子这么逗,自作自受啊!那么大个人,被打成那样,还不能还手,操!彻底解气了,哈哈哈哈……”
边牧也像被点了笑穴似的,撑着墙,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隔了很久,两人的笑声才渐渐停了下来。
安磊靠在墙边,揉着自己抽筋的肚子,还是忍不住直咧嘴。
边牧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靠在墙上缓气,“不过啊……那家伙可能更恨我了。”
安磊不解,“那都是他自己作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边牧低头摸出烟盒,点了根烟,吸了一口缓缓地呼出来,“你没看出来吗?那女生应该是关野喜欢的人。”
“啊?!”安磊睁大了眼睛。
他想了想,还真是,不然关野怎么会暴跳如雷地来喊人,那女生又怎么敢把火撒到牛高马大的关野身上去?
安磊明白了,“难怪他对你那么大的敌意,女友移情别恋了啊!”
边牧叼着烟,笑笑没说话。
安磊想了想,“那你还要和他谈吗?”
边牧摇头,“不谈了,扯上这种事,怕是一时半会都很难解开这心结,先缓缓吧,过段时间,等他冷静了再说。”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不要参和进来!”
“知道了!我不参和……”安磊朝他伸出手,“边哥,给我根烟。”
“小孩子抽什么烟?”边牧一巴掌拍在他手心上。
安磊看着他,比划了一下边牧的头顶,“边哥,我比你都高了,我不是小孩了!”
“吸烟有害健康,长大了也别抽烟。”
“那你……”
边牧打断他的话,“我不一样。”
安磊顿了顿,看着他红唇间抿着的烟,鬼使神差地凑过来,坚持道,“就一口,我尝尝味!”
边牧不理他。
安磊突然伸手,从他嘴里把烟抽走,迅速地吸了一口,又塞到他手里。
“……”边牧无奈,“兔崽子,你别欺负我反应慢,找抽是不是?”
安磊笑笑,学着他慢慢地把烟呼出来,低头舔了舔嘴唇,耳尖渐渐有点红了。
边牧并没有看见,走过去窗边,把窗子打开了换气。
安磊还倚在那看他,“边哥,我好久没见你这么笑了。”
边牧咬着烟嗯了一声,他都快忘了自己还能这么放肆地大笑,过去的生活似乎离他已经很遥远了。
安磊看他心情还不错,便走过去问,“我什么时候能去你住的地方看看?我会收拾屋子,什么都会干的……”
边牧在窗边站着,看着楼下络绎不绝的学生,突然问道,“是老师叫你盯着我吧?”
安磊心一慌,“不是……是我自己……”
边牧看了他一眼,“你骗不了我的,你说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安磊不敢说话了。
边牧把烟头掐了,“老师要你盯着我,你就盯着吧,不放个人在我身边,他是不会安心的,就是……要麻烦你了。”
安磊心中一喜,脱口而出,“不麻烦,我巴不得天天跟着你!”
边牧突然动作一顿,抬眸看着他。
安磊一瞬间浑身僵硬,没说话了。
边牧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安磊,我说过的,我一直把你当弟弟……”
安磊抢话道,“我明白!我没有其它意思的,我只是想帮你,你过去也帮了我那么多,我……就是想帮帮你……”
边牧看着他,轻轻叹气,“走吧,先去上课。”
15 你画的什么玩意儿?
周五到了。
一周的专业课结束,最后一天是讲评课。
边牧来得很早,吩咐大家把画架全部推到一个角落里,整个画室顿时空旷了许多。
画板都从画架上取了下来,靠着画室的墙壁一字排开,等着江教授过来点评。
八点,江教授准时走进画室,“大家都辛苦了!等会儿我会挑一些画出来评讲,剩下的就交给边老师。”
画室里顿时一阵嗡嗡声。
关野自然希望被江教授选中,如果他的画落在边牧手里,指不定说成什么样子,不过他觉得江教授为了避免他们的矛盾,应该不会让他们有机会碰上的。
江教授边走边看,挑了十来张出来,关野的果然在里面。
“关野,你的这张画完成度很好,基础不错啊……”江教授的评讲很笼统,大致地表扬一下,又说了说大方向有什么值得改进的,仅此而已,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细致。
江教授评讲完就先走了。
相比之下,边牧的点评就十分犀利而且具体。
从造型,透视,构图到光影,甚至到每一个局部细节的处理,局部和整体的虚实关系……他几乎是把基础要求都系统地过了一遍。
关野远远地抱臂站着,竖着耳朵听,但没有走过来。
边牧的眼光确实够毒,各种眼花缭乱的表现手法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他总能抓到一幅画背后最致命的弱点。
对于之前同学们关于光影和造型的争论,他也给出了看法,造型为主,光影为辅,所有的东西都必须立足在造型之上。
这观点原本关野是不同意的,造型就在心里,何必要画出来,用光影来展示造型也未尝不可……
但边牧紧接着就抽出来几张画,那几张画的光影完全附着不到造型上,一塌糊涂……
好吧。
关野识相地闭嘴了,原来并非人人心中都能有造型,对这种基础都不过关的画,造型确实比光影重要……
眼见边牧的意见这么具体实用,被江教授挑中的同学纷纷暗自哀嚎。
安磊的画也落在江教授手里,他看边牧太忙也不好打扰,只能双手撑着画板,眼巴巴地等在旁边,看边牧还有没空点评自己的画。
边牧手上的画占了3/4,等他一张一张评讲完,已经差不多十二点了,有再想过来询问的,也不太好意思了,人渐渐都散了。
边牧终于无法再忽视一直杵在旁边的安磊,“拿你的过来!”
“好嘞!”安磊高兴地把画板搬了过来,立在墙上。
不远处的一堆画架后面,凌河小声说,“野儿,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关野道,“不用,他的画我早看过了,就在这听听边牧怎么讲。”
“哦,好吧。”
两人竖着耳朵静静听着。
边牧的声音传来,“安磊,一年前我就和你说过,不要在基础里面打转,现在一年过去了,你现在画的是什么玩意儿!?”
安磊,“!!!”
关野和凌河对视一眼,“……”
安磊有点委屈,“边哥,江教授说我画得挺好的啊……”
“那是他客气!”边牧真是一点都没留情面,直接道,“你在附中画了四年,如果上了美院还画基础,那你这大学上了有什么用?还不如回去读附中?”
“……”安磊没词了。
凌河忍不住低声道,“嘶,他讲话这么厉害啊……”
关野瞪了他一眼,凌河赶紧闭嘴。
安磊忍不住道,“边哥,你和他们评讲,要求也没这么高啊!”
边牧道,“我手上的画,都是基础不过关的,当然是要求加强基础,但老师挑出来这几个,都是基础过关的,要求肯定不一样了。”
他继续道,“你自己想想,在附中也画过很多次大卫,为什么现在还要让你画?不是让你画千篇一律的石膏像,而是要找到个人情感的表达方式,画出你心里独有的那个大卫。”
“哦……”安磊耷拉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找不找得到表达方式是一回事,但你不能连这种寻求自我的意识都没有啊?明明这事我一年前就和你说过!”
边牧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我走的这一年时间,你到底都在干什么?”
安磊犹豫了一下,小声嗫嚅道,“你不是不在嘛,我也没心思画画……”
“……”边牧顿了顿,突然有点想敲来他的脑袋看看,这脑瓜子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画画为我学的吗?我不在你就不好好画了?”
安磊的头更低了,“不是……”
边牧的手指用力戳了戳画板,“说画!”
“……”安磊赶紧收拾心情,“那表达方式……是指材料吗?”
边牧摇头,“不只是材料,还有画面元素,点线面,光影和空间等等,看哪种元素更适合你用于表现情感,把它提取出来……”
“哦……”
……
评讲完后,边牧回到办公室,把工作文件收拾好,就准备回家了。
一出门就看见安磊还没有离开,站在门外磨磨蹭蹭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怎么了?还有事?”
安磊迟疑了一下,没说话。
边牧见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明白了,“行了,你下午下课后,过来南村吧。”
“真的?!”安磊眼睛一亮,兴奋得不行,“好!我买菜过去吧,边哥你要吃什么?”
“别麻烦了,我家没调料,叫外卖就可以了。”
“外卖没营养啊,你那缺什么我可以一起买……”
边牧拦住他,“我家没锅,没碗筷……什么都没有!我平时也不用,别折腾了,随便叫点外卖吃就行了。”
“……”安磊简直无语了,“行……那下次再说吧。”
边牧看了看时间,“还不快走,你再不走就真挤不进饭堂了。”
安磊终于走了。
边牧看着那连背影都透着兴奋劲的男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傻小子!”
……
关野不想和边牧他们撞上,就留在画室没急着走。
凌河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边牧说得这么玄乎!我没怎么听明白啊!你呢?”
关野皱着眉,没回答,边牧的话……他听过,他爸以前也曾经和他说过类似的话。
真正的创作,画的不是对象,而是自己的心……只是他那时还小,听不明白,后来长大了,也不愿意听他爸的话了。
现在换一个人的嘴说出来,感受就很不一样,他好像突然有些开窍了……
那小白脸,肚子里倒是有点货!
不过,就是人太讨厌了……
16 他是同性恋!?
“你看过边牧的画没?”关野突然问。
凌河一愣,“没有,他不是中途离开学校一年吗?最近一年都没有参加过展览和比赛,不过他以前获奖的画,应该网上有……怎么?你想看?”
关野皱眉,“我就想看看这种人说得一套套,到底能画出什么东西?名气那么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吹出来的……”
凌河皱眉,“不至于吧……他得过美展银奖的,这可骗不了人。”
关野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
“对了,明天周末,我得去我哥那看他买的新房,你要不要一块去?”
关野撇嘴,“不去,就你哥对边牧那舔狗样,看了都烦!”
凌河也不介意,呵呵了几声,“他这是挺烦人的,不去就不去吧,那今晚怎么样?咱们去哪玩?”
关野想了想,对那个烧烤摊的瘾又有点上来了,“清风烧烤吧。”
凌河很意外,“还去?你不怕碰上边牧吗?”
关野一拍桌子,“操!什么叫怕碰上他?有他的地方我就不能去吗?我又不怕他!”
“……”凌河看着他脸上结了痂的血痕,嘴角不由地抽了抽,“不是怕不怕他的问题,野儿,你不觉得你只要碰上边牧就没好事吗?我觉得他可能是你天生的克星!”
关野气得一掌呼过去,“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克星个屁!”
凌河赶紧一躲,呵呵直乐,“是没这么夸张,但也差不多了吧!不是我说你,真的别和边牧较劲了,你看你现在把自己都折腾成啥样了?”
“那按你说的,我就该乖乖等着他收拾我是吧?”关野有些烦躁。
凌河道,“我是怕事闹大了,你没法收场,毕竟你爸那里……”
关野打断他的话,“滚滚滚,你不去我就自己去,那家烧烤也不知道是不是放了罂粟壳,我他妈都馋了一个星期了!”
凌河看着执迷不悟的发小也是没了办法。
“去去,我去……”
***
夜晚的南村十分热闹。
狭窄的巷弄里,小食店都开张了,挤满了各种食物摊档。
红通通的麻辣烫锅飘出了诱人的香味,卤味店前面的卤味也咕咕地冒着热气……
清风烧烤在巷子尽头,是一个很不起眼的摊子。
程峰把自家一楼的大门打开,上面挂了个“清风烧烤”的手写招牌,直接在巷子里头摆了一溜桌椅就完事了,连个正经的店铺都没有。
折叠的简易餐桌上被油烟熏得有些油污,蹭亮蹭亮的,旁边叠着蓝色的塑料靠背凳,看起来个个都有点残缺不全,运气不好拿到裂开的,分分钟能把屁股摔成八瓣。
这地方看着绝对不怎么样,但因为味道很地道,来吃的人还不少,所以今天他们就特意来早了,趁着人少,烧烤还能上得快一点。
可去到一看,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外面的座位明明没有客人,伙计却忙得不可开交,两个烧烤炉上面摆满了烧烤串串,正在油滋滋地烤着,孜然味飘散在巷子里,把两人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关野远远就喊,“伙计!这么早啊!给我们来几串!”
旁边坐着玩手机的程峰突然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也没说话,又低下了头。
伙计在浓烟里喊了一声,“你们等会,我这烤着外卖呢!烤完了就到你们!”
关野气得咬牙,“卧槽!谁他妈这么早叫外卖,你不能这样啊!我们人都来了,还比不上叫外卖的啊?你先给我们上,叫外卖的人也不知道啊!”
伙计也不是能做主的人,他扭头看了看程峰,见老板不说话,就说,“先来后到!你们先去点串,很快就轮到你们了。”
“靠!”关野骂骂咧咧地走过去拿串,经过烤炉的时候,眼睛都直了,“点这么多,谁他妈这么狠!”
旁边的程峰懒洋洋地接过话,指指对楼上,“二楼叫的,你们要插队就自己问去,就在这里大声点喊,楼上也能听见。”
关野,“……”
凌河愣了愣,突然大笑不止,“野儿,我就说吧,你和他撞上准没好事!”
“孽缘!”关野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又抬头瞪了一眼楼上的阳台。
两人只能先坐下来,叫了几瓶啤酒喝着,他们坐的座位,刚好也是那天坐的位置。
关野突然又想起那天看见边牧的情景,他那时只顾着看对方的长相,却似乎没注意那人的状态。
现在想想,边牧那时的状态十分奇怪,他明明身处闹市,却像被遗弃在整个世界之外,浑身都是令人窒息的压抑,孤独而绝望,仿佛下一刻就能从楼上跳下来,直接死给你看……
关野猛地摇了摇脑袋,瞎想什么呢……
他上去之后,那疯子不就马上原形毕露了吗?
应该都是错觉……
……
“关野关野!”凌河仰着脖子喝酒,突然推了推关野,压低声音说,“喂,快看……楼上那个是不是安磊?”
关野抬头一看。
“!!!”
二楼的阳台上,安磊正在晾衣服,他手里的衣服一看就是边牧的,边牧白天才穿过。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
两人惊愕地对视了一眼,同时道,“他们住一起吗?”
关野赶紧低下头,躲着不让安磊发现。
一时间,他的脑子都捋不动了,老师和学生,就算再熟,能熟到住一起吗?
凌河也低着头,但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安磊晾完了衣服,又把干的衣服取下来。
他迟疑了一下,“野儿,你说……他们不会是那个吧……”
关野皱眉,突然想起第一次在画室侧门那里看到他们的情形,安磊翘课给边牧买了早餐,还哄着他吃……安磊脾气和他不遑多让,那么暴躁的一个人,居然能那么耐心地劝人吃早餐?
还有……
那时安磊靠在墙壁上,几乎将边牧整个人都围拢在里面,像环抱着他似的……
关野当时就觉得总有些别别扭扭的,不太舒服。
现在想想安磊那样子……不像是对着一个老师,像是在哄女朋友。
对!
就是哄女朋友那种感觉!
卧槽!
关野顿时毛骨悚然,一下就坐直了。
17 我要追他!
“边哥,我帮你把干的衣服收进来了。”
安磊抱着一堆衣服进来,在房间门前停了一下,左右看了看,想着是不是应该先放哪折一下。
“边哥,衣服放哪儿去?房间吗?”
边牧正在厨房的冰箱里找啤酒,一听这话就冲了出来,直接把衣服抱了过来,“我来!”
“……”安磊僵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边哥,你这房间藏了什么?这么紧张?”
边牧也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就是太乱了没收拾,你去楼下买点啤酒吧,我这没有了,顺便把烧烤外卖也拿上来。”
“好,那我拿钥匙去了啊!”
“嗯,钥匙在茶几上。”
安磊拿了钥匙,出门的时候看了看,边牧已经进了房间,连房门都关上了。
他抿了抿嘴,轻轻关上大门。
楼下的烧烤刚打包好,安磊又买了半扎啤酒,他回来的时候,边牧已经从房间出来了,正在收拾餐桌。
安磊把快餐盒和啤酒从塑料袋里取出来,放在桌上整齐地码好,“边哥,你平时就吃这些吗?没什么营养……”
边牧笑了,“你以为我像你,还需要长个子吗?”
“下次我还是把厨房的东西备齐吧,自己做的东西还是好些……”
“不用,我又不做饭。”边牧开了两瓶啤酒,拿了一瓶放在安磊面前。
安磊拿过来喝了一口,“我可以过来做啊,下午下课都很早,我可以买菜过来……”
“安磊!”边牧打断他的话,“老师是叫你来盯着我,不是让你来当保姆的。”
“我自己也顺便可以吃啊,真的不麻烦……”
边牧拿了个鸡腿,塞到他手里,“我麻烦,我有自己的事呢,你别添乱了,吃你的吧!”
安磊只好闭嘴了。
不过来日方长,像江教授说的,边牧心软,多磨几次,他说不定就能松口了。
边牧把大部分烧烤都推到安磊那边,自己只拿了盒葱烤豆*腐,慢吞吞地吃着,但最后他也没吃几块,也推给了安磊。
“边哥,你没吃晚饭的吧,怎么吃这么少?”
“我平时就吃得少,没事,你多吃点,这些都是给你点的。”他打开一个蒜蓉盒子,递了过去,“要不要加?”
“嗯嗯……”安磊接过来,挖了一大坨到面前的青口里,“绝配!”
边牧笑笑,“早知道你爱吃青口,就该多叫点。”
“够了够了,现在这么多,我都已经吃不完了!”
“来,干一杯。”边牧拿起一瓶啤酒,和安磊碰了一下。
安磊突然想起来,伸手按住了他的酒瓶,“不是,边哥,你能喝酒吗?你还在吃药……会不会有冲突?”
“没事,我喝得不多。”
安磊神色严肃地想了想,“你一瓶,我五瓶。”
“……”边牧默了默,有点头疼,“你小子……是不是收了老师什么好处?管起我来了!”
安磊认真地点头,“江教授说了,有什么风吹草动要向他报告,等攒够了几次,就可以去他家蹭饭。”
“……”边牧还是放弃了,自己拿了一瓶,把剩下几瓶酒都推了过去,“行行,你喝吧!”
他们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外面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倾盆大雨。
边牧走过去把阳台门关了,“等雨小了再走吧,去看会儿电视?”
安磊一边收拾快餐盒和垃圾,一边说,“行啊,有电影吗?”
“有,手提电脑在桌上,想看什么?”
“随便吧,你找就行了。”
边牧找了个欧美大片,各种炫酷特效,激烈枪战,整体还不错。
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安磊转过头偷偷看了看边牧,他以为边牧会打瞌睡,毕竟他白天都像没睡醒似的,但边牧居然十分精神,没有半点要睡的意思。
电影看完了,边牧出去阳台看了看,叹了口气,“失策了。”
“怎么?”安磊走过来。
雨不但没停,还更大了,楼下的巷子都是积水,还不浅,人和车都出不去了。
边牧看了看,把阳台门拉上,“算了,你今晚就住这吧!明天再回去。”
安磊呆呆地一愣,“啊……”
留下来……过夜!?
啊啊啊!
安磊此刻的外表平静如水,可心里翻腾得都快要爆炸了……
边牧说,“你先去洗澡吧,我去换下床单。”
“床单?”安磊反应过来,赶紧拒绝,“不用不用,我睡沙发就行了!”
边牧懒得和他争,“这是我家,听我的,不行你就去外头淋雨去。”
“……行吧!”安磊虽然觉得不太好,但想想居然能睡在边牧的床上……就什么都想开了。
这雨来得真是好啊!
*
关野为了避开安磊,早就拉着凌河坐到屋子里面去坐了,那里隔了半间房出来,摆了两张桌子。
所以下大雨的时候,也没影响到他们。
关野想等雨小了再走,谁知道后来越下越大,很快街道积水都快半米深了,根本走不了人。
他干脆也就不急着走了。
“关野,你怎么了?”凌河碰了碰关野的肩膀。
今天晚上,关野罕见的话很少,也不知道闷着在想什么。
“到底怎么了?是因为边牧那事吗?”凌河喝得有点晕了,看关野都有重影,“美院这事还不少,我也听我哥说过几个,但是就没想到边牧也是gay……”
关野没说话,又开了一瓶酒。
“不过他和自己的学生……啧啧,要是被发现了,他分分钟连老师都做不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么明目张胆就住在一块,这次算是抓到他的把柄了!”
关野只是听着,也不搭话。
凌河觉得奇怪,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问,“你不是打算告发他吧?”
关野冷笑,“告发他有用吗?以他的声誉,这事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说不定还会有一堆人等着帮他填坑说好话,而且安磊也不会认的……”
凌河拿起了酒瓶,一边喝一边问,“那你想怎么样?”
关野盯着二楼,眯了眯眼睛,“要彻底一点的,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真面目……我要追他!”
“噗——”凌河一大口酒倏然喷了出来。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关野。
这弯……到底是怎么就拐到这来的?
18 你多久没睡了?
“你丫疯啦?!”凌河匆忙地扯了几张纸巾,擦洒在桌上的酒,“你这思维就跳跃得没谱了啊!报复就报复,你追他是什么意思?你又不是同性恋!”
关野撇嘴,“我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关键他是啊!我要是把他追到手了,把关系一公布,再甩了他……那他才叫名誉扫地,估计在美院都待不下去了!”
凌河呆滞,“我靠,你这就过分了,你这叫玩弄感情,渣男……”
关野踹了他一脚,“渣个屁!你觉得他还有别的弱点吗?谁都向着他,我不这样,能把他扳倒吗?”
凌河想想还是不对,“可他和安磊已经在一块儿了,你也插不进去啊!”
关野冷哼一声,“他们明面上肯定是不敢承认的,那样我就能乘虚而入了,而且,你觉得我抢不过安磊?”
“……”凌河一时都闹不清楚关野到底是想报复,还是要争风吃醋,怎么感觉味儿都不太对了。
“你可别冲动啊,就算成功了,但你自己也贴上了同性恋的标签啊!求你了野儿,别发疯啊……”
关野冷笑,“我怕什么标签,我还巴不得呢!”
他喝了口酒,“我爸要是知道了,估计能直接和我断绝关系,那我就自由了,这是一箭双雕!”
“……”凌河心都凉了,这算盘打得是不错,但每一步都是要毁人的节奏啊,戾气怎么这么重啊!
他垂死挣扎地劝道,“野儿,咱和他……真没那么大仇恨,别闹了好不好?”
关野瞥了他一眼,“你再说我就和你断交!”
“……”凌河不敢吭声了。
两人沉默地喝酒,关野心怀鬼胎,一心想着怎么实行计划。
凌河则是想麻醉一下自己,希望醉醒之后,他那发疯了的兄弟能恢复正常。
一来一去,很快两个人都喝多了。
关野晕晕沉沉,感觉旁边也没了动静,回头一看,凌河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推了推凌河,“喂!醒醒!”
凌河只哼了哼,没动。
关野心烦,在他的裤兜里摸了摸,掏出烟盒,拿了一根出来,点燃抽上,只吸了一口就呛得连连咳嗽……
“咳咳咳……”
妈的,难抽死了,为什么边牧还那么爱抽烟?
程峰从外面进来了,“吃完没?我要关门了!”
关野看了他一眼,虽然很不想求人,但还是没办法,“老板,能借你这外面睡一晚吗?我哥们醉了,外面这么大雨我也拖不走他,我可以给你多点住宿费……”
程峰倒是没多为难他,看了看凌河直接问,“他喝醉了会不会发酒疯?”
关野赶紧道,“不发疯,他喝醉了就睡得死沉,醉话都不怎么说。”
“那行,你们留着外屋吧,别打碎东西。”
“给你多少钱?”
“不用了!”程峰关了门,直接进了里屋睡觉了。
关野头晕得不行,但又没什么睡意,瘫在椅子上,看着二楼阳台。
二楼的灯已经关了,他一直也没看见安磊下来……
操!
他不知道看了多久,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
半夜,安磊被打雷惊醒了,抱着被子滚了几滚,才坐起来。
这是边牧的床,虽然床单枕头都是新的,但这可是边牧的床……他趴在上面不舍得起来。
两点多了。
他突然想起来,下雨时,这种低矮的居民楼应该挺多蚊子,不知道外面点了蚊香没有?
他轻手轻脚地把房门打开一条缝,正要出去,突然发现外面阳台有个黑影。
边牧居然没睡,他拉了个圈椅,坐在阳台外抽烟,旁边地上的烟灰缸堆满了烟头。
安磊皱着眉头,在门边站了好一会,把昨晚的事仔细想了想,又轻轻关上门,走到床边打开了手机电筒,把新铺的床单掀开了一边。
用手指抹了抹下面,一手灰。
……床垫上落着厚厚的一层灰。
安磊攥紧了手机,关了电筒,又把门打开一条缝,沉默地看着外面。
***
早上,雨已经停了。
边牧去楼下买了早餐回来,安磊还没出来。
他去敲了敲门,“安磊,起来吃早餐了。”
过了好一会儿,安磊才走出来了,顶着两个很明显的熊猫眼。
边牧笑了笑,“你这是怎么了,认床?睡不着吗?”
安磊闷声道,“没有。”
边牧以为他不好意思承认,也没追问了,“洗手间的柜子里有新牙刷,你自己去拿吧。”
“嗯。”安磊没什么精神地走了进去,不一会就洗漱完出来了。
边牧想着安磊还在长个子,应该能吃挺多,所以包子,油条和炒粉都买了,摆了一桌,“要吃什么自己拿。”
“嗯。”安磊垂头耷脑地拿了根油条,放在嘴里,吧嗒吧嗒吃了半天,也不见短多少。
边牧无奈,翻袋子给他找了杯豆浆,“喝吧。”
安磊低着头,没说话,把豆浆接过来,把吸管戳了进去,慢吞吞地喝着。
边牧等他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才问道,“安磊,你到底怎么了?”
安磊抿嘴,低声问道了一句,“边哥,你昨天换的旧床单在哪?”
边牧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安磊抬起头,眼圈已经红了,“没有旧床单对不对?你搬过来连床都没睡过是不是……”
边牧沉默了一下,坐了下来,把一杯新的豆浆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在自己面前,却没有动。
安磊喉咙里像哽了东西,“边哥……”
边牧叹了口气,“你想什么呢?我不睡床,是因为习惯了睡沙发,我在沙发上也睡得很好啊。”
“你还骗我,我半夜起来都看见了,你昨晚一夜都没睡!”
边牧张了张嘴,一下没词了,这下总算知道安磊为什么顶着两个熊猫眼了。
他隔了一会儿才道,“昨晚天气太闷,我刚好有点失眠,干脆就没睡了……但我也不会总这样啊,你就别瞎操心了,跟个老妈子似的。”
安磊怎么可能相信他?
边牧有睡眠问题,他早就听江教授说过,只是想不到,都过去这么久了,他的失眠还是这么严重。
“边哥,你多久没睡了?”
“……”边牧被他成功地弄得没心情吃早餐了,靠在椅背上点了根烟,沉默不语。
19 早已消亡的意义
“边哥……那安眠药有用吗?”安磊小心翼翼地问道。
边牧看了他一眼,“普通的剂量对我已经没用了,我也不能吃太多……”
安磊赶紧疯狂点头,“对对!不能多吃……”
“安磊。”边牧深吸了一口烟,“你别和老师说这个,我不想他担心。”
安磊迟疑了一下,“可这样下去不行啊,边哥,你本来吃药就有副作用,把胃都弄坏了,现在还没法睡觉,你还能熬多久?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边牧有点烦躁,“我真没事,你别说了。”
“有没事得让医生判断吧!安眠药不行还可以换别的药,实在不行就住院调理一下……”
“够了!!”边牧一听到住院就火了,站了起来吼了一声,“我说了没事就没事!你别管我了!”
安磊一下闭了嘴,震惊地坐在那里看着他。
边牧吼得有些过了,突然感觉头晕脑胀,有点恶心得喘不上气,扶着桌子没动。
“边哥,你……”安磊紧张地站了起来。
边牧强行压下情绪,揉了揉额角,“你先回去吧。”
安磊担心地上前扶着他,“边哥,你是不是又没吃药……”
边牧的火腾地一下又上来了,“我吃了!我被你气得连药都压不住了!”
安磊,“……”
边牧不由分说,直接把他往外推,“行了,我没事,你让我冷静冷静,你先走吧!”
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边牧扭头就往洗手间跑,冲进里面剧烈地呕吐起来……
隔了很久,他走出来,又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才慢腾腾地从药箱里拿了药,倒出一颗放在手心。
没有放进嘴里,他就这么盯了好一会,突然有些茫然。
这样有意义吗?
不吃药,活不下去。
吃药,也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
……
他过去的生活一直都很顺利,从小就知道了自己喜欢干什么,一路考上了美院。
一年前,他研究生毕业,专业成绩过硬,也获了不少奖,直接就签了留校任教。
不用找工作,没有后顾之忧,他比其它毕业生更为轻松。
趁着暑假,他就约了三个好友一起去西藏写生……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如果没有那人突如其来的表白,如果没有因这个表白牵扯出来的一切混账事……他的生活,真的都还好,即便是假象,也还有点指望。
可惜……没有如果。
边牧揉了揉眉心,将药丸攥在手心。
所有的意义,都在一年前消亡了。
如今的他,只不过是苟延残喘。
……
“叮叮叮……”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边牧把药放在旁边,拿起来一看,是个未知号码。
“喂?”
“你好,我是送快递的,你有个快递被退回来了,但你家这地址不太好找啊,能出来拿一下吗?”
边牧一顿,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好,我出来巷子口等你。”
“好的。”
挂了电话,边牧僵硬地坐了很久。
又低头把烟盒和打火机找了出来,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烟,含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
直到手机再次响起,他才起身,慢吞吞地下了楼。
老旧的城中村还保留着小村落的原始风貌,街衢纵横,里巷交错,一般快递员确实不太愿意进来。
太阳已经被乌云遮挡,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像是又要下雨了。
边牧走到巷子口,快递小哥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边牧是吧?”
“是我。”
边牧签完字,接过了那个纸箱。
箱子不大,也不重,就是感觉……有点抱不住。
“哔哔——”
后面的汽车长按喇叭。
边牧才倏然被惊得回过神来,赶紧往旁边走。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就沿着路一直走,不知不觉来到了江边。
江上的乌云翻滚着,从四面八方漫过来,层层叠叠地堆积着,越来越密……
边牧找了张长凳坐了下来,手紧紧地攥着箱子,骨节发白,呆了好一会儿,才打开了那个箱子。
里面是一幅尺寸不大的油画,用泡沫纸层层叠叠地小心包裹着。
他撕开了泡沫纸,露出了画面上幸福的一家四口。
前面坐着中年父母,笑得慈爱,后面站着两个年轻人,高个的年轻人阳光俊朗,笑得十分开心……
只不过画面上有些凹凸不平,那是被划破后,被他小心修补的痕迹。
油画破坏得太厉害了,光修复就花了他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可惜,他精心修补好的油画,对方并不愿意接受。
既然没人要,那他花了再多心思,也没有价值了。
边牧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把油画远远一掷,落入了奔流的江水中。
他在江边站了很久,看着小小的画框被江水湮没,落入了未知的深渊里。
有一瞬间,他真的想自己也跳下去……
……
“小牧,回来了!”
程峰大白天就坐在店门外喝酒,刚边牧出去的时候他就看见了,不过看边牧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没喊他。
边牧停下来,点头,“程哥。”
“午饭吃了没?没吃就拿份面回去吃!”
午饭?
边牧迷茫了一瞬,已经中午了吗?
但他没什么胃口,正要开口拒绝,突然感觉一阵眩晕,他赶紧扶着旁边的椅子,顺势坐了下来。
这样……不要点吃的就说不过去了。
“……要个小份牛腩面。”
程峰没察觉他的小动作,回过头朝里面吼了一句,“大份牛腩面打包!”
边牧滞了一下,没说什么,靠着椅背,低头点了一根烟。
“这两天还好吗?”程峰看了他一眼,边牧整个人都颓丧得很,一点精神都没有。
“没事,都还好。”边牧深吸了一口烟。
程峰也不是多话的人,见边牧情绪不高,只说了一句,“没事就好,有事就喊我一声!”
边牧笑了笑,“好,你也少喝点酒。”
“啧。”程峰皱眉,“你管好自己吧,我挺好的。”
“嗯……”
牛腩面很快做好了,伙计打包好送了出来。
边牧的眩晕感已经好了不少,他站起身接过外卖饭盒,转头对程峰说,“程哥,你真的少喝点。”
“行了,啰嗦。”程峰看了他一眼,又补了一句,“吃多点!你太瘦了。”
边牧点头,叼着烟上楼了。
……
20 发病
自建房的楼道十分昏暗,边牧绕过旁边堆积的杂物,把剩下的烟捻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拿出钥匙开门进屋。
空荡荡的房子,就像一个静默的巨兽,等待把他吞噬入腹。
边牧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他把外卖放在茶几上,揉了揉眉心,总觉得遗漏了什么,但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叮叮叮~”
手机突然响了,明晃晃的名字闪烁着,赵清风。
边牧眸光微动,坐下来点了根烟,盯着亮起的屏幕,猛吸了几口烟,才点了接听,“喂?”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快接电话,哑了一下,低沉的声音才传了来,“小牧,是我。”
“嗯,赵哥。”边牧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烟,拨弄着面前的外卖饭盒。
“你……还好吗?”
“挺好的。”边牧答道。
“你的快递……他们好像退回去了,收到了吗?”
边牧揉了揉眉心,“嗯。”
赵清风顿了一下,“小牧,你也别介意,你……他爸妈可能暂时还接受不了,慢慢来吧!”
边牧抽了口烟,“好。”
“不过,你还是先别寄东西过去了,要是你想真给他们买东西,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买了送过去。”
边牧没说话,隔了会儿才说了一声,“他们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我会看着他们,你不用担心。”
“谢谢。”
“我们之间不必见外。”赵清风停了一下,“小牧,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听说你回校上课了,能坚持得住吗?”
边牧沉默了片刻,回答,“我已经好了很多,不然老师不会让我回来的。”
“那你现在……能画画了吗?”
边牧没说话,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
赵清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赶紧道,“你也别着急,医生也说了,药物影响的事很难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好了,你也别有压力……”
边牧打断了他的话,“你要是想说这些,就挂了……”
“好好,我不说了。”他小心翼翼道,“小牧,那我能去大学城看看你吗?”
边牧夹着烟的手一顿,“你要是想来看程哥,就只管过来,但你要是只想来看我,就不必了。”
对方也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我就不去吧……”
“赵哥。”边牧沉沉地把烟呼了出来,叹气道,“程哥还在守着清风烧烤,他还在一直等着你。”
“我知道……”赵清风的声音暗淡了下来,“小牧,你也知道,我和他不可能在一起的,真的没办法……”
“行了,不用说了!”边牧打断他的话。
赵清风顿了一下,有好几秒没有说话,最后说,“你能替我看着他吗?叫他……别老喝酒。”
“你担心就自己去说,我不管!”
边牧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他狠狠地揉了揉眉心。
一次简单的采风写生,毁了同行的每一个人。
他,赵清风,程峰,还有那个男人……最后,没一个有好下场。
要说是谁的错,第一个就应该是他自己……
边牧一口一口地抽着烟,安静地凝视着手中橙红的火星,感觉火星离自己越来越近,逐渐扩大,恍恍惚惚地把他笼罩在里面……
明明是空荡荡的房子,却凭空出现了很多虚晃的人影,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不停地说着话,像是有无数个爪子在挠他的脑子……
一会儿是那男人躺在地上,急促地喘着气,挣扎着爬向他,朝他伸出手,“小牧,别睡了,快来救救我!我呼吸不了,救我!救我……”
一会儿是那对向来和善的夫妇狰狞毕露,狠狠地扇他耳光,“你这扫把星,只会害人,你怎么还不去死……”
“我们不想再见到你,滚……”
一会儿是赵清风跪在他面前,“小牧,求你了,你别说出去好不好?你要是说出去,我会身败名裂的……”
……
边牧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却根本挡不住那些嘈杂的声音,像是根植在他的脑海里,马蜂似的嗡嗡作响。
他终于想起来忘了什么……
药!
他忘记吃药了!
边牧此刻心跳如雷,额角的血管突突直蹦,浑身都在剧烈发抖,暴虐的情绪一浪一浪地涌上来。
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他不知道撞倒了多少东西,才勉强拿到了茶几底下的药箱。
可震颤的手不受控制,连药箱的卡扣都打不开……
“啊~”边牧眼睛赤红,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举起了药箱狠狠地砸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药箱直接砸上了墙上的电视机。
药箱陡然爆开,药瓶滚得满地都是,电视瞬间四分五裂,电光四溅!
他狼狈地跪着爬过去,颤抖地摸索着满地的药瓶……
……
边牧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上。
天已经黑了。
他浑身冰凉,明显是低血压的症状,当时他胡乱把药塞进嘴里,应该是吃多了挺多……
听说那种药吃多了会中毒,可他居然……还活着,这么巧的机会,居然没用上。
边牧看了看手机,空白一片,没人找他。
他突然扯起嘴角笑了笑。
没有亲人,没有爱人,假如他有一天就这么死了,恐怕都没人会知道,也许在他尸骸都腐烂的时候,才能被发现吧……
边牧很勉强地站了起来,从抽屉里翻出一包没开封的烟,慢腾腾地走到了阳台外面。
明明又困又累,连脑子迟钝了,他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阳台外面,那块手写的“清风烧烤”招牌,在夜风中晃晃悠悠的,“咿呀咿呀”直响,有点讽刺。
楼下,程峰正在收档。
伙计已经下班了,他一个人忙前忙后,把桌椅收拾好,又站在门外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拎了两瓶酒,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屋里。
边牧突然很想喊程峰上来,哪怕陪着聊会儿天也好……他真的撑不住了。
不过他又及时停住了,叫程峰上来说什么呢?
说赵清风打了电话过来?
告诉程峰,他等的人依旧固执,说他的等待毫无意义?
人活着,不就靠那点儿期望吗?要是一点期望都没了,那还活个什么劲?
难道要让程峰和他一样,对活着全然失望吗?
算了。
他一个人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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