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再不回来，狗的口水就要滴到豆沙上了。】
这条弹幕飘过的下一秒，男生修长的手出现在了画面里，他用干净清爽的声音说道：“饼饼，下来。”
旁边的面团上有一个梅花爪印，一看就是这只狗的杰作。
陶凛伸手把只会上桌不会下的酥饼抱下来，洗过手，新换了一块醒好的面团到镜头下。
【狗狗犯错小桃竟然也这么淡定！】
【刚进来，主播怎么没设置愿望盒，平台最近不是有比赛？不参加？】
“比赛？”陶凛念了一遍那条弹幕，“我没有收到消息。”
陶凛的直播间目前在线五百个人，他只是一个中下层的小主播，弹幕提的可能是专为头部主播设立的比赛，所以运营没有通知他。
【好像是给温冷分区设的PK比赛，这几天在预热，刚才在别的直播间听人说了。】
一个陶凛熟悉的ID发言了，他无视着脚边嘤嘤叫的狗，用滚轴开着酥：“我下播后去问问，谢谢。”
陶凛的直播间放着轻音乐，他说话的情绪也十分缓和，总让人听得昏昏欲睡，每次到了下播，都只剩下零星几条弹幕。
今天也是一样，陶凛照例说完结束词，在线人数没怎么跳动，和他说晚安的却不剩几个了。
陶凛把做好的糕点装进盒子里，打算明天拿去公司。收拾完厨房后，他拿起手机，在软件里找到了弹幕说的比赛。
细细地读了一遍规则，陶凛发现是他的数据不满足参加要求。
躺到床上，摸着酥饼柔软的肚子，陶凛打开后台看自己今天的收入，打赏的人不多，但购物袋里卖的厨具销量还不错。
果然直播最后的归宿是带货。
陶凛很满意，正要闭眼睡觉时，手机震动了一下，他重新拿过手机，点开了那条语音。
【亲爱的，我今晚去你直播间了，你没开比赛通道？】
【数据不够。】
陶凛简单回了过去，对面是他同平台的主播好友林汿。
【你那个大老板呢，这个月好像都不在。】
林汿说的是陶凛的榜一，那人确实一个月没出现过了，陶凛的手还没放上屏幕打字，通话请求就跳了出来。
“宝贝，你没加大哥的好友吗？”林汿的声音相当好听，偏中性的声线，和略带沙哑的音色，让他的直播间人气居高不下，一直在头部位置。
陶凛在床上翻了个身：“他没私信过我。”
“你不会主动吗？”林汿恨铁不成钢地说，“今晚直播的时候也不求下礼物。”
“不习惯。”陶凛说，“酥饼今天咬坏了你送它的鸡腿抱枕。”
那边的林汿似乎没反应过来陶凛的话题转换，几秒后才接道：“所以？”
“明天中午想吃鸡腿饭。”陶凛说着，肚子配合地叫了两声。
直播站到现在太累，他又不吃宵夜，这个点还醒着就容易饿。
“……你明天中午请我吃鸡腿饭，我明晚去直播间送个快艇给你，刚好凑够数据。”林汿最后说，“就这么决定了。”
第二天晚上，陶凛在林汿的帮助下，成功参加了PK比赛。
比赛规则是主播在直播间设置目标金额高于五百块的愿望盒，达成后会匹配金额相同的主播，两边的主播需要在一定时间内为自己拉打赏。
是常规的PK规则，唯一不同的是，愿望盒设置金额越高，平台送的流量就越多，达成一万块的话，甚至可以上首页。
陶凛对这种模式不是特别擅长，也没有和人打过普通的PK，不过就算赢不了，能多拉点关注也不错。
毕竟比赛的输家没惩罚，赢家倒是积累一定场数后，可以得到平台的奖励。
【一颗糖果就能加入粉丝群喔，大家快来投喂主播吧！】
系统的自动播报跑过画面，陶凛正揉着面，他随口说了句：“粉丝群每月会抽人送礼物，中奖率挺高的，需要的观众可以考虑一下。”
【要礼物就热情点啊！】
这是个没有关注标的路人，一般这种弹幕，陶凛都会略过。
今天是打PK的第一天，陶凛试图积极应对，他在脑内想了想之前误点进的直播间风格，对着麦克风清了清嗓：“不需要九百九十九的钻戒，也不用五百二的快艇，只用一块钱，就能get主播的……爱？”
陶凛完全凭记忆在背诵，毫无情绪起伏，弹幕瞬间多了好几条吐槽。
【小桃今天怎么转性了哈哈哈哈】
【莫名可爱，投喂了，请爱我一下。】
“谢谢‘小猫再爱我一次’的糖果。”陶凛把地上趴着的酥饼抱了起来，以狗充猫，让它的肉垫友情出镜，满足了观众的要求。
周日晚上的流量不错，五块十块的，愿望盒很快达成，手机叮咚一声，成功连上了别的直播间。
“有十支玫瑰花就给大家脱围裙嗷！”粗狂的声音和劲爆的音乐传来，陶凛不得不上前调小了音量。
跳出来的另一个画面里，是一个正在做蛋糕的男人，长相中规中矩，打扮比较吸睛。
赤裸的上半身套着围裙，露出来的部分肌肉饱满，符合一定人群的取向。
“弟弟咋不说话呢！”对面的主播主动开口。
弹幕催着陶凛，陶凛沉默着，他面上看起来没有异样，仔细看才能看出来，他拿着剪刀的手在发抖。
“我喉咙不太舒服。”陶凛语气淡淡，它把做好的一小部分造型放到案台上，换了一块面团在手里揉搓。
那边的男人估计没见过这样当主播的，尴尬地笑了两声后，自顾自拉起了打赏。
【？？？】
【隔壁过来的，点关注了，主播快表演一个才艺】
“啊，好。”陶凛拿了旁边的备用面团过来，手巧地捏了一个迷你小狗头，捏好后放在镜头下，又继续用工具修面团的造型。
【小桃要不还是叫饼饼上来表演吧，老母亲落泪.jpg】
画面那边的大哥已经集齐了十朵玫瑰，一扬手脱了围裙，对着镜头就是一顿摇花手。
陶凛这边的打赏一动不动，倒计时还有两分钟，他抬手把对面直播间的声音关掉，在柔和的BGM里剪着他的面团，一片岁月静好。
【主播每晚八点开始直播做点心到十二点，喜欢看的朋友可以点点关注。】
弹幕里的老粉看不下去，帮陶凛宣传起来，PK结束时，陶凛瞥了眼数据，在线多了二十个人。
“再开一场吗？好吧。”陶凛按着弹幕说的，又设置了一个愿望盒，这次到了快下播时才达成。
连上的主播做的也是糕点，几枚点心摆在面前，人正坐着和观众闲聊。
“宝宝们不舍得看我输吧？今天结束时打赏最多的能收到我亲手做的糕点喔。”男主播长得还算清秀，低头凑近屏幕，用气泡音说着话。
陶凛延续了上一场PK的模式，当听不见男主播的话，把面团放进油锅里。
油温需要精准把控，陶凛没空去关掉声音，对面让人掉鸡皮疙瘩的低音再度传来：“他在做什么？不重要。你们怎么能看别人呢？”
把炸好的糕点拿出来，放到了盘子里，陶凛没注意到对面主播一瞬间僵硬的表情。
“今天就这样吧，待会PK结束我就去睡了。”陶凛把那盘子上毛茸茸的小白狗展示给镜头看。
“哟，兄弟做得还挺精致。”
陶凛没想到男主播会和他搭话，他低低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整理起了台面上的工具。
【装什么高冷啊。】
一条路人弹幕飘过，估计是对面过来的。
【这个主播我刷到过，上次直播做类似的动物糕点，结果翻车了哈哈哈哈】
陶凛一向不爱看别人的直播间，他略过这条弹幕，男主播却在说：“那次是意外，不要再提了宝宝们。他做得比我好？那可不一定。”
陶凛抬眼看向屏幕里那个男人，这些话语对他来说不痒不痛的，他也不想和别人争执。
手上的滚轴掉在地板上，酥饼叼起，对着陶凛摇着尾巴，像在邀功。
【这人什么意思啊，听得好不爽。】
弹幕有粉丝在为陶凛说话，并给他打赏了几样道具。
屏幕上的PK条能看出对方收的礼物比陶凛要多得多，倒计时也剩下不到一分钟，陶凛几乎没有赢的可能。
“谢谢‘丸子’的礼物，不用破费。”陶凛这句话只是收到礼物后的习惯性应对，但听在刚讨过礼物的男主播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哎呀，宝宝怎么又给我送了个钻戒呢，那边也不可能赶上来，破费了多不好啊。”男主播笑着说，“爱你么么哒。”
陶凛看着剩下的半分钟的倒计时，弹幕里骂了起来，他第一次在自己快下播时看到滚动这么快的弹幕。
陶凛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话还没说出口，下一秒PK条就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右滑动，陶凛看着满屏的特效，刚拿起来的滚轴差点又掉了。
“……谢谢‘Z’的一百个钻戒。”
第二章
PK结束后，可以由主播选择是否退出连线。
晏常之记得规则是这样的，但那个叫“杭杭”的主播，几乎是光速点了退出。
把特效关掉，晏常之看了看陶凛今天做的糕点，有几分像陶凛那只总干干净净的小白狗。
他在陶凛伸手拿盘子时截了张图，确认保存后，才拿起床头震动了半天的手机看了一眼。
不太聪明：【亲爱的哥哥，不是说账号能借我吗？怎么改密码了T^T】
晏常之不是很乐意搭理不太聪明的晏骏，上次平板落在家里后，被克扣零花钱的晏骏就一直用他的账号看直播，而晏常之又恰好在忙，就随他去了。
只在每晚睡觉前，会用游客身份去听听陶凛的直播。
今天忙完已经接近凌晨，打开直播平台时，他本以为陶凛早就按时下班了。
晏常之恰好在男主播阴阳怪气的时候点进了直播间，他没多停顿，直接输数字给陶凛送了礼物。
屏幕里的陶凛说完谢谢后就安静了，过了会才小声说了句：“你好久没来了。”
说的话像在撒娇，语气却那么平静。
晏常之看直播从不发弹幕，他点开聊天框，没有打字发出去，而是选择在陶凛下播后，私信了他-
【可以加联系方式吗？】
陶凛看着这条来自榜一的消息，他点开了林汿的聊天框，把截图原封不动地发了过去。
清纯美丽可人的你汿哥：【？】
小陶：【要加吗？】
酥饼跑上床，趴在陶凛手边准备睡觉，看他迟迟不关灯，用爪子扒拉了两下他的手。
“等一下。”陶凛抓了抓酥饼头顶的绒毛，“关灯玩手机不好。”
【是什么让你问出了这个问题？？？】
林汿看起来挺无语，连着发了几个咆哮的表情包。
陶凛揣度着林汿的意思，给Z发了自己的手机号。
好友申请过来，陶凛同意后，发了一个从林汿那偷来的表情包过去，可爱的小狗抱着爱心。
【还不睡？】
Z的头像是一片白色的毛茸茸，看着有点像狗毛，和陶凛预料的不同，至少从头像看来，Z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
【要睡了。】
【今天来晚了，抱歉。PK的时候有被欺负吗？】
陶凛直播间极少有人会大额打赏，大家也就只加粉丝群，陶凛在粉丝群里基本不说话，算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和关注他的人直接聊天。
如果陶凛没记错，这也是Z第一次和他发消息。
【没事。】
酥饼等得不耐烦，把头钻进被子里睡着了，陶凛抓住他的尾巴摸着，平复心里的紧张。
他发完这句后，Z过了会才回过来，和他说了早点睡。
陶凛回忆着之前林汿发过来的和大哥的聊天记录，学着林汿回了句晚安过去，就按灭了屏幕。
白天不用工作，陶凛还是在早上八点起了床，把酥饼带进了浴室，给狗洗了个澡。
酥饼不喜欢洗澡，它鼻子搁在婴儿澡盆的边缘，发出了几声哼唧。
“今天要去公司。”陶凛在酥饼身上抹着浴液，“得干净一点，不然玩的时候会弄脏他的衬衫。”
陶凛一个月去不了几次公司，也只会在去公司前才给酥饼洗澡。
吹干毛，酥饼又从一只脏兮兮的灰狗，变回了光鲜亮丽的小白狗。
陶凛提着这段时间做的点心，骑上小电驴去到了市中心。
陶凛大学考了驾照，但刚来到A市时没钱买车，为了方便带狗出行，才买了这辆电动车。
找地方停好车，酥饼急忙往楼里走，还拉着陶凛小跑了一段路。
电梯门在二十八楼打开，陶凛拿了一盒糕点给前台的李姐。
“小陶来啦，”李姐笑眯眯地接过，“早上大家还在讨论你的点心，说好吃呢。”
陶凛点了下头，没多说什么，李姐也习惯了他的冷淡：“剩下的你放在里面桌子上就行，待会他们午休了就去分。”
公司里有一片休息区，现在距离午休还有一段时间，陶凛掐点掐得完美，他在无人的休息区放好了糕点，只剩下一盒拿在手上，是昨晚做的小狗酥。
陶凛松开了酥饼的牵引绳，酥饼按照流程，绕过走廊，到了一扇玻璃门前，用鼻子顶了顶。
正抱着文件的助理看到酥饼，蹲下来摸了摸它：“你又来找晏总玩啦？”
玻璃门从里面被打开，晏常之走了出来。
陶凛趁晏常之看酥饼时，飞快地看了晏常之一眼。
晏常之肩宽腿长，俊朗的脸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底下的桃花眼见人三分笑。
陶凛每次看见他，都会感叹一番晏常之的外表，真是无可挑剔。
助理还有事要忙，只逗了两下狗就离开了。酥饼殷勤地往晏常之身上扑，晏常之一把抱起了它，再看向两米外的陶凛：“不进来吗？”
陶凛跟着进了晏常之的办公室，规矩地坐在小沙发上，坐了一会，才想起要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晏常之。
晏常之接过时，手指蹭过了陶凛的手背，陶凛心脏怦怦直跳，在晏常之说了谢谢之后，又僵硬地回到沙发坐下。
“嗷呜！”酥饼跳上椅子，踩着晏常之的大腿，要去够盒子里的点心。
“你不能吃，”晏常之和狗说话的语气温柔，他点了点酥饼的鼻头，打开了盒子，“刚好饿了，现在吃可以吗？”
“嗯、嗯。”陶凛没敢和晏常之对视，他盯着地毯，在晏常之看不见的地方，用右手食指摩挲着另一只手的手背。
温度仿佛还停留着，明明是深秋，陶凛却脸烫到觉得热。
“好吃，山药馅的？”晏常之咬了一口后道，“以前好像没吃到过。”
陶凛没有说，是因为上次无意间听到公司员工说晏常之不爱吃甜的，他才选了甜度不高的山药做馅。
听到那话时，陶凛还愣了愣，他以前给晏常之带的糕点都有刻意控制甜度，但总体依旧偏甜，好几次晏常之当面吃下去，表现也都正常。
或许那只是对他的礼貌。
“比起枣泥，山药的会更好吃吗？”陶凛大着胆子问。
晏常之笑了笑：“你做的都好吃。”
今天的天气真怪，陶凛摩挲着指关节，半个小时前他还在室外被冷风吹得发抖，现在待在晏常之的办公室里，他热得只想找个有风的地方，好好冷静冷静。
“对了，我记得平台这几天正式开始举办有奖PK了，你有参加吗？”晏常之喝了口咖啡，问。
“昨晚参加了。”陶凛答道。
晏常之：“感觉怎么样？”
这话像老板在问员工，陶凛也公事公办地回答：“还不错，涨了几百个粉。”
“之前也问过你，真的不考虑换种直播方式吗？”晏常之说，“露脸的话涨粉会更快，不要浪费这么好看的脸。”
晏常之作为一个老板，对手下员工实在是好。
只是陶凛一想到晏常之也会有这种语气去夸别人，陶凛的心脏就微微发酸。
“这样就很好。”陶凛说，他看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我先走了。”
酥饼还待在晏常之的怀里，陶凛叫了它一声，它吐着舌头，无动于衷地看陶凛。
“吃午饭了吗？要不待会一起吃？公司楼下开了家能带宠物的餐厅。”晏常之把狗放到地上，跟着起身，拿过沙发上的牵引绳给酥饼绑好，自然地牵着狗往门外走。
陶凛懵懵地走了两步，找不到开口的时机。
晏常之比陶凛高了不少，陶凛走路又慢，总落后晏常之几步。
于是晏常之站在走廊上，等了陶凛一会，在陶凛刚好走到他前面时，他迅速往狗嘴里塞了一小块肉干。
酥饼终于得到今天的零食，愉快地用脑袋蹭了蹭晏常之的小腿。
“晏总，出去吃饭？”旁边办公室走出来一个女生，看到晏常之打了声招呼。
“嗯。”晏常之没有多少架子，在员工眼里是个好说话的形象。
“诶，这不小陶吗？”女生叫Lily，恰好是对接陶凛的运营，“昨晚你和别人PK的录屏被截出来发到了网上，刚刚浏览都过十万了呢。”
Lily边说，还边看了晏常之一眼，又在晏常之的微笑下收回目光。
后台能看到用户的信息，Lily不可能不知道陶凛那个一掷千金的榜一是谁，但迫于老板压力，她也只能闭好嘴。
“是吗？我不知道。”因为读书时的习惯，陶凛并不常刷娱乐软件，直播里的众多事项，都是当初运营手把手教他的，所以陶凛对Lily有一些亲近感。
Lily把手机掏出来，找到视频给陶凛看，上面的大字标题写着【直播PK版英雄救美，有这种榜一哪个主播不心动啊！】
晏常之观察着陶凛，陶凛没什么表情，只是眨了眨眼睛。
Lily点了播放，视频加了夸张的剪辑，到了后面，还把连线关闭后另一个主播的反应录下来了。
“房管把打哈哈哈的踢出去。”男生皱着眉说了句，而后又嘲讽地笑了下，“谁知道是不是串通好的，临时叫人来演的吧，我看他那直播风格也不会有多少真爱粉。”
“宝宝们不心疼心疼我吗？”
男生的大脸凑近屏幕，Lily一阵恶寒，关掉了视频：“你今天还没上过号吧，视频下面有人发你ID，我刚去看，你账号涨了好几千粉。”
“这个人是谁负责的？”晏常之先开口了，平台现在主播不少，这种体量的主播他几乎不会关注到。
“张哥负责的。”Lily说，“我去看过他几场直播，播的时间不久，有好几个三星头衔的粉丝，固粉能力还不错。”
三星头衔，是打赏总额过两万块才能有的，对于刚播不久的主播，已经算不错的成绩了。陶凛播了小半年，至今也只有Z给他打赏超过这个数。
陶凛平时赚钱靠的是带货，不是拉打赏，昨晚对面会排到陶凛，估计也是因为时间太晚，刷礼物的人不多。
Lily记起晏常之和陶凛是要去吃饭，没多停留，抱着手机离开了。
晏常之示意陶凛走在前面，自己牵着狗，和他一起走到了电梯前。
电梯门缓缓打开，陶凛见里面有人，还没来得及往旁边站，那人就急匆匆地往外撞上了陶凛的肩膀，一句话不说地往公司方向走。
陶凛回头看，和直播开美颜时有差别，但他还是认出了这张五分钟前，才在Lily手机里见过的脸。
第三章
餐厅里，酥饼坐在了晏常之那侧，晏常之拿着餐厅送的小甜筒，喂着酥饼吃。
陶凛有些疑惑，酥饼性格黏人，在外对陌生人友好，也肯定是以他这个主人为先，只有在面对晏常之时，才会把他排在第二位。
陶凛只能把这归为晏常之太有魅力了，连狗都会被他吸引。
“那个主播，我会叫小张警告一下，让他注意说话分寸。”甜筒是迷你尺寸，酥饼吃完后晏常之擦了手，示意服务生把陶凛那份牛排放到他这边，切完再移到陶凛面前。
晏常之很会照顾人，不知道是不是他在家里是哥哥的缘故。
陶凛当初是在招聘软件找到的这份工作，他怕被骗，就顺手在网上搜了下法定代表人的名字。
好消息是，这大概不是家骗子公司，更好的消息是，晏常之家里非常有钱，这家新公司看起来拖欠工资的风险不大。
晏常之家是做实业的，父母听说已经半退位，现在家里是他妹妹在管事。
或许是百科上晏常之那张照片太过好看，加上好奇晏常之为什么不继承家业，陶凛就顺藤摸瓜看了几条财经报道。
晏常之的妹妹叫晏捷，履历把陶凛看呆了好一会，晏捷从小成绩优异，不断跳级，比陶凛还小两岁，就已经接管了大半家业。
和陶凛这种拼命读书，也只能勉强上个普通一本的人，像是活在两个世界。
如果爸妈有这样的孩子，估计也不会天天吵架了吧，陶凛那时想。
……
“不合胃口吗？”
晏常之见陶凛吃没两口肉就开始神游，出声问了句。
“没有。”陶凛回过神，开始往嘴里塞吃的，他吃饭速度慢，总要咀嚼足够次数后才会咽下。
晏常之看着陶凛一鼓一鼓的腮帮，幻视了晏捷养在家里的仓鼠。
吃饱陶凛牵过狗，和晏常之在餐厅门口告别。
“陶凛，”晏常之叫住了要离开的陶凛，“周五下午我想带狗出去玩，你……”
“我那天上午把它送过来。”陶凛没有让晏常之说完，一改平时慢吞吞的模样，不过两分钟就消失在了晏常之的眼前。
晏常之失笑，同样的对话在这半年内发生过几次，陶凛每次都早早把狗放在公司，让助理看着，自己就没影了。
晏常之在门口蹲过一次，结果陶凛放狗跑进来，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转身离开。
跑得比兔子还快。
陶凛是只容易应激的动物，稍微靠近一点，他就会缩回窝里，好在，晏常之有足够的耐心，去把这只漂亮的动物诱到怀里-
“今天做绿豆饼，我的配方要清淡一点，大家可以根据口味调整糖和盐的克数。”
陶凛过筛着提前炒好的绿豆馅，糕点的准备工作无聊，这个时候陶凛会回答弹幕的问题，偶尔也闲聊几句。
多数时候，直播间只有音乐的声音，伴随着镜头里陶凛的手，堪称催眠利器。
【怎么九点就开始困了。】
【自从开始看小桃的直播，我的睡眠质量就得到了直线提升。】
酥饼也趴在陶凛的拖鞋上睡了，陶凛去拿碗时，还得小心翼翼做到不挪动脚，免得吵醒狗。
今天的弹幕比以前多，在线人数也涨了，估计是托了昨晚PK的福。
【从打脸视频过来的，这个直播间画风好清奇。】
见有人提起那个视频，弹幕又和谐地聊了起来，其中还夹杂着对“杭杭”的嘲笑。
“不要提其他主播。”开播前Lily才发来了消息叫他注意，陶凛和弹幕说了一声。
陶凛直播半年以来，直播间几乎没产生过争执，Lily对他也是放养状态，今天是怕他忘了，才特意提醒。
【桃桃今晚开PK吗？】
“不开了。”陶凛说着，在弹幕里看到了Z的进场特效，“无聊的话可以和我聊会天。”
【晚饭吃了什么？】
Z的发言有特殊标亮，陶凛一眼就看见了，他把炒好的馅装到一边，开始揉面团：“番茄鸡蛋面，番茄好酸。”
【主播只做吃的吗？这个手好适合做助眠直播。】
“做糕点多，如果有想看的点心，可以弹幕留言。”
【小桃的糕点特别好吃！之前中过一次奖，那味道真是念念不忘，可惜脸黑只中过一次。】
【是报培训班学的吗？为什么不做西点啊？】
陶凛包馅的手顿了顿：“不是，从小和师傅学的。”
发弹幕的人又问了一遍后面的问题，陶凛才答道：“我比较喜欢中式点心的味道，做起来心情会好。”
开播两小时，陶凛说的话已经严重超预支了，他不再说话，试图催眠弹幕里的观众。
把压好的绿豆饼摆整齐送进烤箱里，陶凛调整了摄像头的位置，让大家看睡着的酥饼。
严格来说，他也算半个宠物区主播。
酥饼已经从陶凛的鞋上跑回了他在厨房的临时小窝，现在四脚朝天睡得正香。
在陶凛走过他面前时，那对垂着的狗耳朵忽然动了动，然后鲤鱼打挺翻身往门口跑去。
下一秒，门铃响了起来。
酥饼一听到门铃就会叫，夜深怕打扰邻居，陶凛来不及关掉麦克风，跑到玄关开了门。
“宝贝我家水管堵了，肚子疼借个厕所。”林汿越过一人一狗，往卫生间方向冲去。
林汿住在他家隔壁，来找他借卫生间正常，但……
回到手机前，弹幕果然炸开了。
【是谁！是谁在叫我们社恐小桃宝贝！】
【声音好耳熟啊，是娱乐区那个唱歌主播吧，留长头发那个，好像来小桃直播间打赏过几次。】
“我朋友。”陶凛简单解释了，又看到了Z的弹幕。
【住得很近？】
“邻居。”
陶凛半年前在来A市的路上就投好了简历，本打算住在公司提供的宿舍，可惜聊过后人事说陶凛的直播对厨房环境有要求，最好选择拿补贴另外租房。
那天林汿正好来公司谈直播合作，提了一嘴家隔壁在出租，陶凛看过后觉得合适，当天就租下了这里。
之后林汿经常来找狗玩，他比陶凛年长，又会照顾陶凛，两人熟了起来用了不到半个月。
【是汿宝吧。】
【天哪原来仙子也会拉肚子吗，幻灭了。】
陶凛被弹幕逗得笑了一声，准确地被麦克风收了进去。
【刚刚是小桃在笑吗？好可爱啊，关注这么久头次听到小桃笑。】
陶凛收住了笑容：“你听错了。”
绿豆饼的香味在屋里散开，陶凛把饼从烤箱里拿出来，在镜头前展示了一下：“今天提前下播，晚安。”
说完，他不留情地关掉了直播画面。
林汿洗过手出来，脸色苍白地摊倒在沙发上：“我就不该吃那碗变态辣的粉，脏脏包过来，安慰一下你哥哥我。”
林汿总执着地给酥饼起外号，酥饼不太待见他，但还是有狗德地跳到林汿的腿上让他抱。
表情明显没有被晏常之抱的时候开心。
“今天怎么这么干净呀，是不是你爸又把你拉去公司卖身了？”
陶凛给林汿倒了杯温水：“不要乱说。”
林汿拿过水喝了一口：“白天和他说上话了？”
“就几句，”陶凛坐到林汿旁边，指尖绕着酥饼的尾巴毛，“他问了我PK怎么样。”
“就这样？你没主动多聊些什么？”林汿够过桌子上的烤盘，拿了一块还烫手的绿豆饼，“真搞不懂你，喜欢谁不好，偏要喜欢个总裁。喜欢就算了，也不去追求试一试。”
“他不会喜欢我的。”陶凛把酥饼从林汿的怀里解救出来，脸埋在狗背上的绒毛里深深吸了一口。
“我今天去超市买东西，旁边那个场馆贴了横幅，好像要办什么烘焙比赛，你要不要去看看？”
林汿是个非常好的朋友，察觉到陶凛情绪不对时，总会及时换个话题，玩笑也都点到即止。
“再说吧。”陶凛躺到沙发上。
林汿拿干净的那边手揉了一把陶凛的脸颊：“你呀。”-
平板上的画面变暗，晏常之拿起手机，在和陶凛的聊天框上敲了几下。
【要休息了吗？】
今天出现在陶凛家的那个主播，晏常之有印象，当初公司刚起步时，是晏骏让他去把人家挖过来的。
林汿以前在大平台直播，长得好看，唱歌好听，粉丝基础自然不错。他没有签公司，发展差了点意思，晏常之让下面员工评估过后，开了不错的条件，成功让林汿和云霄TV签了约。
不过晏常之不知道，原来陶凛和林汿是邻居，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陶凛在晏常之的印象中，总是独来独往的，也不善交际。
他长得可爱，公司里的人都爱和他搭话，可陶凛的应对总是淡淡的，保持在一个不得罪人，又不接受亲近的状态。
久而久之，大家也知道了小陶不爱说话，只和他做表面的交流。
晏常之意外，林汿是怎么和陶凛交上朋友的。
手机传来消息，晏常之看过去，陶凛回了个表情包过来，和昨晚的小狗是一个系列。
小白狗乖巧地趴在地上摇尾巴。
【我听说PK最后会有奖励，不争取下？】
晏常之发了这条过去，他希望陶凛能抓住这个机会，往上爬一爬。
半个月前，企划书交到晏常之这里时，他没多犹豫就通过了，陶凛在的美食直播区不是那么热门，上限摆在那里，可晏常之觉得，陶凛还有潜力，不应该拘泥在这个这个小分区里。
陶凛没有回复，晏常之又发了一条过去。
【上个月比较忙，最近两个月应该都能来看你直播。】-
“怎么不热情点呢？”林汿把下巴架在陶凛的肩膀上，看着他和Z的聊天记录。
陶凛被林汿的头发扎得脸痒，往旁边避了避：“有点奇怪。”
“什么奇怪，维护老板就是这样的。”林汿话音里带着笑，“说他们喜欢的话，哄他们开心，他们开心了我们才能有钱赚，不过你和我不一样。”
“这个人也是，他看起来……并没有明确要的东西。”
陶凛不止一次听林汿提起他的那些老板，林汿的底线是不见面，也不聊过线内容，除此以外，他能完美满足那些人的需求。
“他可能只是喜欢看人做点心。”陶凛猜测道。
【我PK效果不好。】
陶凛回复过去，他不太会和别人说话，连上线只会两边都尴尬。
他并非多恐惧社交，只是和别人相处时找不到话，又下意识害怕说出来的话会让对方讨厌。
“说真的，这次的流量扶持不错，你不要错过这个机会了。”林汿说。
陶凛现在的收入，在同龄人里算不错的，但林汿和他说过，主播这行就是青春饭，林汿今年二十八了，完全是仗着长得嫩在播，做不了多久，所以他很拼，想在这几年内把钱赚够。
而陶凛在小众赛道直播，总归是不稳定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林汿直起身，把脑后的头发挽起，“效果是人为的，要不我来教你？”
陶凛抬头看林汿，在林汿伸手要掐他脸时，手机又响了一声。
【你值得被更多人看到。】
发信人：Z。
第四章
陶凛窝在沙发上，看着平板上自动连播的PK视频。
时钟上的指针在十二上重合，他打了个哈欠，关上视频，晃了晃枕着狗睡着的林汿。
“嗯？”林汿发出了一声疑问，陶凛站起来，退后到离他两米远的地方。
站了会，见林汿还没发作，他又上前把酥饼抱了回来。
枕头消失，这下林汿彻底醒了，他先是对着空气嘟囔了几句，过了会又把沙发上的抱枕狠狠砸了下，大骂起来，主要内容是直播受的气，其中还夹杂着对楼下多收他钱的早餐店老板的抱怨。
陶凛把酥饼送回房间，再出来时，林汿已经安静下来，正盯着空气发呆。
“睡沙发会着凉。”陶凛说。
林汿被突然出声的陶凛吓得抖了抖，他揉着眼睛起身：“昨晚播太晚，那我先回去了，晚安。”
把林汿送走，陶凛洗漱完回到床上，又拿出手机看了一遍Z的那条消息。
陶凛没有回复，他关上灯，把狗抱进怀里。
这是一句来自他人的肯定，陶凛指尖敲着手机壳。
林汿和晏常之偶尔也会夸他，可和来自Z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的夸奖，好像又不太一样。
或许他的直播，真的有那么点可取之处-
星期五下午一点，陶凛准时出门，狗这几天还是喜欢蹭树滚地，陶凛每晚都要给它擦好一会毛，才让酥饼目前还保持着干净。
推开公司的玻璃门，陶凛本来要把酥饼交给前台的李姐，狗还没牵过去，就有一道身影挡住了视线。
“不一起去吗？”晏常之今天穿得偏休闲，衬衫没有打领带，纽扣解开了两颗，露出线条好看的锁骨。
“我还有事。”陶凛小声地说，酥饼扒着晏常之的裤腿，他把绳子递给了晏常之。
晏常之没有接过，他抱起了狗：“什么事情？”
以往陶凛借口要走，晏常之不会往下问，今天他却没有要放陶凛离开的意思。
陶凛是个不擅长撒谎的人，他低着头缄口不言。
“走吧，去城郊新建的公园，放它跑一跑。”
和晏常之一起待在车厢里，是种新奇的体验。
晏常之的车里没有装饰，也没有呛鼻的香水，这导致陶凛更直接地闻到了，晏常之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味，混合着阳光的味道，很好闻。
他不敢看晏常之，侧过头望向车窗上的倒影。
酥饼狗生里第二次和陶凛坐车，上次它被陶凛带上驶往A市的大巴时，还只能趴在航空箱里。
这次酥饼前爪搭在车窗边沿，后爪踩着陶凛，兴奋地往外看。
陶凛不知道狗之前和晏常之单独出门是否也是这副模样，他怕酥饼在晏常之车上留下抓痕，只好卡着肋骨，强制把狗抱离了车窗。
“这几天有开PK吗？”晏常之点了几下屏幕，放了首舒缓的英文歌。
“开了几场，”陶凛在Z和林汿的鼓励下，隔天就尝试继续开PK，这几场有Z在，他赢得顺利，但陶凛总觉得哪里怪，“效果没有多好。”
“哪里不好？”晏常之顺着陶凛的话问。
陶凛按着挣扎着起身的狗：“对面和弹幕好像……反应很怪？”
耳旁传来轻笑，陶凛看过去，疑心是错觉。
“结果呢，还好吗？”
陶凛还是按不住酥饼，放它踩上了车窗，“都赢了。”
“下次愿望盒金额可以设高一点。”晏常之说，“流量会更好。”
陶凛想问你是不是有看过我的直播，又反应过来晏常之这么忙，这些多半是Lily和他说的。
“好。”陶凛边说边握住酥饼的爪子，“饼饼，下来。”
“没事，它喜欢看窗外。”晏常之降了一点车窗，狗抬高鼻子，使劲地嗅着。
新建的公园里没什么人，晏常之牵着狗，找了片空地松开绳子让狗自己跑，和陶凛坐在了长椅上。
陶凛不会主动开口，话题都是晏常之挑起的。
“你口渴吗？”陶凛打断了晏常之的话，金秋的太阳照在他脸上，脸颊上的绯红格外显眼。
得到晏常之的回答后，陶凛快步走到了不远处的小卖部。
晏常之聊的大多是关于酥饼，和他的直播发展，可是聊天间，免不了会谈到更为私人的东西，陶凛回避着，感到了疲惫。
他狼狈地从晏常之的身边逃离。
买完水，陶凛磨蹭着走回去，酥饼跑到他腿边和他一起走，毛发蹭着陶凛的脚踝，引起阵阵痒意-
PK比赛的时长是一个月，参加的分区不多，陶凛去看了下总榜，他已经排在中上层了。
和晏常之从公园回来的当晚，他就提高了愿望盒的金额，在Z的带动下，直播间打赏的人比以往多了些，达成没花太长时间。
“你好啊，你在做什么？”连上线的是一个站在灶台前的女生，她大方地和陶凛打着招呼。
“点心。”陶凛说，他记着林汿的叮嘱，没有只回答问题，“要玩点游戏吗？”
“不了，”女生笑着，“要不你教我做吧，正好我这边什么都有。”
“做这个太费时间。”陶凛包着馅的手不停，点心光是揉面醒面就要用掉半小时了，不适合PK做。
“那你洗个手，我教你做饭吧。”女生没有先问陶凛会不会做饭，“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哦。”
【这个姐姐笑得好开心，感觉有阴谋。】
有人安排，对陶凛来说是一件好事，他拿起手机，按女生说的，让她看清冰箱里的东西。
女生一连让陶凛拿出了好几样食材，在陶凛架好手机后，又让他切菜。
“我看过你做的点心，”女生在陶凛切西红柿的时候开口，“看起来特别好吃。”
“谢谢。”
陶凛的做菜水平普普通通，处于吃不死人的范围，他照女生说的切好西红柿，又去切了香蕉和葱。
“开大火加水进锅里，再倒两勺白糖和盐，勺子压一下。”
【小桃好听话。】
【想象不出味道，救命。】
陶凛把材料都装进炖锅里，香蕉没两分钟就被炖烂，化成泥状，和番茄混在一起，呈现出泔水般的质地。
“待会要吃吗？”陶凛搅动着锅里的食材，总觉得这个勺子不能要了。
“好吃的，你信我。”女生说着，短暂关了麦，应该是去拉票了。
【不要硬吃。】
陶凛看到了Z的弹幕，他给自己打气：“看起来都是能吃的东西，没事的，嗯。”
PK时间快结束，锅里也开始冒泡泡了，女生重新开了麦：“尝一口吧，这个配方我以前试过，不会拉肚子的。”
陶凛用勺子舀出锅里黏稠的食物，用嘴吹了吹气，含进了嘴里往下咽。
“怎么样？”女生试探着问。
直播间安静了十秒钟，陶凛再次开口时，尾音都发着抖：“挺好吃的。”
“……真的吗？”女生迟疑地问。
“嗯，番茄是咸的，香蕉是酸的。”陶凛一本正经地说。
弹幕里给陶凛的打赏多了起来，超过了对面，女生也不介意，她笑着和陶凛互关完，就切断了连线。
“我想去下卫生间。”陶凛把勺子放回锅里，“可以吗？”
【准了，去吧。】
【桃桃这是要去吐吗哈哈哈哈哈哈。】
……-
脚步声远去，晏常之看着滚动的弹幕，里面有不少因为推流来的路人。
直播间除了他，这几天也多了几个三星头衔。
陶凛先前的直播模式，限制了他自己的性格展示，毕竟他不爱说话，观众以娱乐为看头的话，陶凛的直播间并不能留住人。
现在这样很好，只不过……
晏常之看着弹幕里另一个三星头衔的发言，微微皱了下眉。
【桃桃宝宝声音听起来好正太，今年几岁了？】
点开那个用户的主页，性别显示的是男性，先前转发的多是音乐区和助眠区的主播，看得出这个用户喜欢男性的手部。
晏常之拿起手机，给策划部门的主管发了条消息，叫他们这几天把打赏头衔做新的细分出来。
发完后，没等回复，晏常之又加了一条：【直播间打赏第一名要有特殊标识。】
晏常之不强求员工在非工作时间回复他，只要上班后按时完成他布置下去的要求就行了。
陶凛下播后，晏常之问了他肚子有没有不舒服，那边回了没事，他才放下心。
【你有加其他人吗？】晏常之问陶凛。
陶凛回得迅速：【没有的。】
【没有人去要你的联系方式吗？】
【……有。】
屏幕里的小白狗从墙边冒出了耳朵，又躲了回去，晏常之长按图片点了收藏后，问陶凛是不是没有答应对方。
一定程度维护打赏的观众，基本是主播的必备技能，只是主播不愿意做，公司也不会让他们勉强。
Z：【不想加？】
小陶：【不喜欢他说的话。】
Z：【说什么了？】
陶凛是个迟钝的人，晏常之猜他大概不知道自己说话会无意识撒娇，所以尽管冷淡，公司里的人还是愿意和陶凛聊天。
晏常之隔了五分钟才收到回复。
【我要睡觉了，晚安。】
晏常之对陶凛的逃避习惯了，而且对方和别人的聊天记录，也没有给他看的理由。
没关系，晏常之摘下眼镜关了灯，他可以明天去问Lily，作为老板，他有立场关心底下的员工。
第五章
嘟、嘟、嘟——
陶凛举着手机站在窗边，等电话那边响起熟悉的机器音，他才垂下手，挂断了电话。
酥饼跑过来，湿漉漉的鼻头顶着陶凛的小腿。
陶凛蹲下来捧住酥饼毛茸茸的狗头：“你都长这么大了。”
在小区楼下捡到奄奄一息的酥饼时，它还是一只七八个月的小狗，陶凛把它送去宠物医院，治了半个月才出院。
酥饼是一只串串狗，要领养出去不容易，陶凛试着把它带回家，他怀着一丝侥幸打开家门，不意外地获得了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最后和狗被一起关在了家门外。
那天晚上他去了对门邻居家里，张爷爷和陶凛聊了许多，白天趁父母出门上班，陶凛收拾行李，带上狗离开了家。
“嗷呜~”酥饼打了个哈欠，陶凛揉揉它的头，放它去床上睡觉。
会选择来到A市，不止是因为狗，还有大学毕业回去后，和父母日积月累的矛盾。
陶凛的爸妈希望他正经找个公司上班，陶凛去面试过几家，也成功进了一家公司，但实习期过后没有转正，理由是他太内向。
陶凛不喜欢那样的工作环境，他的梦想就是能安静地做糕点，不用处理人际关系，空气中只充满清甜味。
现在的工作没有太大的压力，能做喜欢的事情，有钱拿，陶凛特别满意。
而且……扫过酥饼肚子上的绒毛，陶凛呼出一口气，而且还可以见到晏常之-
“不加就不加吧，”面馆里，林汿看了眼陶凛递过来的手机屏幕，“反正你靠带货也能吃饭。”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陶凛吹着筷子上冒热气的面。
林汿不像陶凛吃不了烫，他嗦面嗦得欢，连吃了好几口后才停下：“你那个大老板，给你打赏快七位数了吧。”
“嗯。”陶凛咬了一口面，那笔钱被公司分掉后，到陶凛手上的数额也十分可观。
“那你安心讨好他一个就行了，不是不喜欢和人聊天吗？”林汿倒是了解陶凛，之前让他加Z，也是怕陶凛把为数不多的大哥放跑了。
吃饱从面馆里出来，陶凛的手机震动了好几声，他拿起来，在直播软件后台看到了一连串消息。
是那个来问联系方式的男人，言语间还带了好几个平台违禁词。
林汿凑过来看了眼，咂了一声舌：“最烦这种人了。”
陶凛面无表情，或许该感谢父母培养出来的抗压能力，他没有去管那些骚扰话语，把手机收了起来。
晚上直播，陶凛在弹幕里看到了那个叫“想你的夜”的三星用户，他边打赏边说着难听的话。
陶凛犯起难，他干脆不谢对方的礼物，想让对方知难而退。
“中秋要到了，这几天做月饼，今天是潮式月饼。”陶凛往面粉中间加着猪油和麦芽糖，再用手和在一起。
【油沾在手上好好看，握擀面杖肯定超棒，舔了。】
【房管在吗？能不能屏蔽上面的人。】
【可是他有头衔诶。】
那人的发言被房管撤回了好几条，但他继续发着，丝毫不在意。打赏的大哥，房管大概也拿不准主意要不要禁言。
陶凛怕让人家为难，主动开口了：“直播间里说话太过分会被平台封号。”
【才多少粉啊，就这么横。】
发言的人没有粉丝标，ID却眼熟，陶凛的记忆力还算不错，这貌似是和“杭杭”PK时来过他直播间的人。
“油皮和好放十五分钟，”陶凛把面团放到一旁盖上保鲜膜，“油酥是老步骤，低筋面粉里加猪油。”
【他好像真的想教会我们.jpg】
【看着好简单，我觉得我现在强得可怕，已经在去厨房的路上了。】
“馅准备了黑豆和芋泥。”
弹幕气氛回归平常，陶凛松了口气，他把油酥包进油皮里，擀开卷起来重复两次，最后包好馅料。
今晚做的量不多，把饼放在烤箱上，陶凛用细毛笔蘸了红色素，在饼上画了起来。
【画的是小狗吗，好可爱！】
【看着都不忍心吃。】
饼送进烤箱，愿望盒也恰好到数额，系统自动为陶凛连了直播间。
看到屏幕跳出来的那张脸，陶凛揉着面团的手僵住，那边的脸色也不好看。
“这么巧。”
杭杭桌上摆着的也是做到一半的月饼，临近中秋，做月饼的不少。
陶凛抿了下唇：“……要玩点游戏吗？”
【小桃是不是只会这句，笑死。】
【怎么又是这个人，能不能拉黑。】
杭杭没回话，他直接闭了麦，对着镜头搔首弄姿去了。
陶凛瞥了眼对方解开了扣子的花边白衬衫，滤镜把胸口磨成了白花花一片。
还是晏常之的身材好看，陶凛想。
PK条僵持不下，杭杭那边扯开了领口，还把面粉糊在皮肤上。
想你的夜：【桃桃宝贝再不拿出点诚意我就去对面了。】
【用户“Z”送出了别墅*30】
Z：【你去吧。】
三条弹幕的出现间隔不到一分钟，别墅的作用下，陶凛这边PK条超过了对面一大截。
“谢谢别墅，”案板上的面团被陶凛揉着滚来滚去，“你今天的头衔好像和别人不一样。”
【老板大气啊，一出手就是六位数。】
【中午刚更新的榜一特殊标识，羡慕地流泪了。】
Z：【好看吗？】
“唔。”
PK时间到，杭杭的脸被陶凛这边的礼物特效照得五颜六色，陶凛碾压获胜。
连线依旧被秒切了。
下播后，陶凛拿着手机，在软件点进退出了好几次。
【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月饼？中秋节我寄一点给你。】
二十分钟后，陶凛把消息发了出去。
他不好意思这么受着Z的好，和林汿不同，陶凛自觉没有给直播间的观众提供多少所谓的情绪价值。
【你做的我都喜欢。】
这话听起来耳熟，陶凛想到晏常之，又不免脸烫，他斟酌着语句，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桓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为什么会来看我直播？】
陶凛看着消息发出去，他从聊天框退了出来，点了林汿的头像，发了个句号过去。
清纯美丽可人的你汿哥：【怎么了我的小宝贝，失眠吗？需要我过去陪睡？】
小陶：【你和你的榜一平常都聊什么？】
林汿不爱打字，还是一个语音电话播了过来，陶凛开了免提，边给狗刷牙边听。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林汿那边有音乐声，估计是刚下播，“终于要好好维护你的土豪大哥了？”
“他打的钱太多了。”狗挣扎着，一点也不听话，陶凛捏住酥饼的嘴巴，瞪了它一会，再松开把牙刷伸进它的口腔。
“你觉得有亏欠吗？”林汿猜到了陶凛的意思。
“我不有趣，”陶凛说完，过了好一会才补充，“做的东西也就那样。”
“陶凛，你做的点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林汿的语气严肃了起来，“不说这些，他愿意给你砸钱，就代表了你身上有他喜欢的地方，不许你胡思乱想。”
不等陶凛回话，林汿又补充道：“再说了，你明明就很好玩啊，怎么不有趣了。”
“什么？”陶凛从小到大，都没有让周围人开心的能力，他不懂林汿的“好玩”指的是什么。
“他和你说话，你照常回就好了，不用考虑那么多。”林汿说，“有的人就是这样，钱多得没处烧。他们看直播是消遣，也不一定要从主播身上讨什么。”
“也有这样的人给你打赏吗？”陶凛问。
“有是有，但没有这么壕的闲人。”林汿气愤地说，“花钱多的不是图暧昧，就是把我当垃圾桶的。怎么会有人连考试考不好都要给我发几十条消息！”
林汿也是人，做不到不抱怨，只有看到后台美丽的数字时，他心情才会稍微好点。
如果把接收情绪和心理咨询划等号，那他的门槛费用可要高不少。
陶凛安慰了一会林汿，要挂电话时，他记起了一件事：“你上次说的那个烘焙比赛，在哪里？”
八岁开始跟着张爷爷学做糕点，到现在十四年，要说陶凛从未想过在某些方面证明自己，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每次靠近，他耳边都会响起爸妈嘲讽的话，张爷爷曾经被邀请做比赛评委，要带陶凛去看看现场，也被他爸妈以耽误学习为理由拒绝了。
直播这半年，陶凛收到过不少关于点心的夸奖，来自观众，公司里的同事，还有……晏常之。
种子冲破泥土在他心里发芽，以前遥不可及的蓝天，好像也能摸到一点边了。
通话挂掉后，陶凛的手机响起了提示音。
屏幕上跳出来的，是Z的回复。
第六章
推着车在超市里漫无目的地逛着，陶凛还在想昨晚Z的话。
【你很可爱。】
陶凛不太明白可爱是什么意思，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可爱。
那之后他忍不住追问了一句，Z却不正面回应，而是和他聊起了无关的话题，比如今天的行程。
往推车里放入一袋面粉，陶凛转过食物区，打算去补充点日用品。
“陶凛。”熟悉的低音响起，陶凛本来懒洋洋地趴在扶手上，因为这道声音瞬间站直。
“好巧，我来买东西。”晏常之说。
超市在商场的负一楼，处于市中心，晏常之来这边购物倒是不奇怪，只不过……有钱人也会逛超市吗？
“哦。”陶凛呆呆地说，推着车绕了个弯，要越过晏常之。
推车被手拦住，晏常之和陶凛距离拉进，他开口：“不一起吗？”
这段时间的运气真好，陶凛不禁想，先是稀里糊涂和晏常之一起带了狗出行，又在超市里巧合碰面。
晏常之两手空空，没有拿任何购物篮，和陶凛并肩走着，仿佛是同行来超市的。
陶凛耳垂发着烫，在路过一面镜子时，他侧头看了看，确认自己的脸没有红得过分。
“家里洗发水用完了吗？”晏常之见陶凛在洗护用品前停留，问道。
“啊……嗯。”家里洗发水还剩不少，陶凛硬着头皮，往购物车里放了一瓶护发素。
有人拉着推车从后面挤上来，陶凛还在调整瓶子的位置，晏常之揽过他的手臂，给那人让了位置。
骤然拉近的距离导致陶凛手上的劲一松，瓶底和推车底发出了碰撞声。
“谢谢。”陶凛说，他试图挪回原位，晏常之却没有立刻放开手：“脖子上有狗毛。”
晏常之说着，低头把陶凛锁骨上白色的绒毛挑掉。
陶凛眼睛眨动的频率几乎要暴露他的心跳声，走出狭窄的洗护区时，他的呼吸才一下畅快起来。
“这几天直播在做什么？”晏常之问陶凛，“中秋快到了，在做月饼？”
陶凛点点头，晏常之和他走了一路，并没有拿任何用品，也没要分道的意思。
“我要去结账了。”
“那走吧。”晏常之往收银台的方向走，到了收银台边，顺手拿了一盒口香糖，又帮着陶凛把购物车里的东西拿出来：“这些一起算。”
账目出来后，晏常之比陶凛先一步付了钱，他找出了自己的那盒口香糖，随手塞进口袋里，又拿起那袋面粉。
“不用……”陶凛一手提着袋子，另一手试图从晏常之那拿回面粉。
“你车停在哪里？”晏常之打断了陶凛的话。
再次开口需要勇气，陶凛读条还没读完，就和晏常之走到了他的小电驴旁。
“要不我送你回去？”晏常之忍着笑说，陶凛那辆车的椅背上，正正好好地被拉了两坨鸟屎。
“擦一擦就好了。”倒霉是件寻常的事，陶凛放下袋子，去车前袋子里拿纸巾。
他的目光自然地落到车踏板下，发现前轮胎瘪了。
“没气了。”刚才来的路上，陶凛就觉得车开着摇晃，他思考着比赛的事，也没去检查轮胎。
“打个电话叫人来修，东西先放到我车上。”
陶凛没办法，只能跟着晏常之走，停电动车这段路人不少，一直站在这里会挡道。
“对，在市中心的商场这边。”陶凛坐在晏常之的副驾驶，和手机那头的师傅说，“现在不能过来吗？……好的。”
“师傅说他要一个小时后才有空，我找个咖啡厅等，不用麻烦了。”陶凛说着，就要去开车门。
没拉开，晏常之上了锁。
“听说旁边有个展馆准备举办中式糕点比赛，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晏常之手搭在车门旁，一脸无辜地朝陶凛说。
陶凛进商场前在展馆门口拍过海报，里面有负责人在坐着，他没好意思进去。
“好吗？”晏常之开了车锁，下了车，再去拉开陶凛那边的门。
陶凛别无选择，毕竟拒绝也是要时机的，错过那个机会，说话对他来说就需要加倍的勇气。
这个时间来逛街的人不少，展览馆前面是片空地，还有人在遛狗。
一只小白狗和两人擦身而过，急匆匆跑着，主人在后面跟着跑动。
“有点像酥饼，不过酥饼没这么调皮。”晏常之说。
“……不像。”陶凛弱弱地说，家里的狗没有这么干净，调皮的部分倒是如出一辙，只是晏常之不知道。
晏常之笑了笑：“好几天没看见它了，你可以多带它来公司玩。”
晏常之有多久没看见酥饼，酥饼就有多久没洗澡，在直播间的打光下暂且能看，实际已经是脏抹布了，陶凛可不敢带它去公司。
“你好，可以拿一张表吗？”走进展馆，晏常之问负责人。
晏常之休息日也穿着衬衫西裤，袖子挽起到臂弯，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吸引着人的目光，再加上不凡的气质，陶凛明显感觉到了负责人愣了几秒。
“是要报名吗？”负责人把传单递给晏常之，“可以现在登记，也可以网络上报名。”
“谢谢，”晏常之拿过后看向陶凛，“想参加吗？”
跟着张爷爷学做糕点这么久，陶凛听他提过不少大大小小的比赛，了解中点师比赛基本的规模和流程。
这是场小比赛，初赛和决赛连着两天。
传单底下写着赞助商，里面有一家公司颇为眼熟，陶凛认出了这是晏常之家的公司。
“什么时候还掺和这些了。”晏常之和陶凛看到一处，他笑着说，听起来并不知情。
“我带回去看。”有人走过来要咨询，陶凛不好占着位置，他收起传单，往门外走。
距离修车师傅说的时间还有半小时，陶凛有些犯难，和晏常之待在一起太久了，还不像上次，有狗能转移注意力。
“喜欢喝奶茶吗？”晏常之主动说，十米外就有一家奶茶店。
晏常之的问话难以让人说出“不”，陶凛跟在他身后过去，指了指单上的招牌，在店员确认时，又补了句：“三分糖，加一份布丁，谢谢。”
陶凛这次学会了，他先拿出手机，抢在晏常之前晃过扫码机。
“刚刚超市里的钱，我转给你。”陶凛说。
“你为我赚了那么多钱，我帮你付下款，应该不会亏吧？”晏常之稍稍弯下腰，眼睛和陶凛平视。
“我直播间人不多。”陶凛接过窗口递出来的奶茶，说。
和娱乐区以及游戏区的主播比起来，他的在线人数不算多，经过一段时间的PK后堪堪破千。
会给他打赏的观众，也只有那么几个。
“要试试别的路线吗？不一定要露脸。”晏常之和陶凛站在广场边，那只小白狗又牵着主人跑过，还欢快地叫了两声。
陶凛的视线随着狗移动，思考着晏常之的话，片刻后，他垂下头说：“我只会做点心。”
“助眠类的呢？”晏常之给陶凛出着主意，美食的限制摆在那，他希望趁着这次PK，陶凛能转型，当然，他也不愿意强迫陶凛做他不喜欢的事。
陶凛只在首页看到过几次助眠直播，主播都是手出镜，有制造白噪音的，还有放纯音乐做手工的。
后者和陶凛以前的直播风格倒是类似。
“不用多说话。”晏常之这话是在照顾陶凛，他知道陶凛不爱聊天。
估摸着修车师傅快到了，陶凛往前走了两步：“我再考虑考虑。”
晏常之没从老板的角度催促陶凛做决定：“不着急，慢慢来。”
展馆和商场停车处中间隔着一条马路，前面是红灯，陶凛站在斑马线前，吸了口奶茶。
摩托的轰鸣声接近，陶凛扭头去看，摩托在眼前突兀地停了下来。
“哥？”车手掀起了头盔前的防风镜。
很漂亮，这是陶凛的第一感受，接着他听到女生的称呼，再看那张脸，确实和晏常之有三分相似。
陶凛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过她的照片，那是晏常之一家出席慈善晚会时的合照，照片上的女孩穿着合身的西服，面上有不符合年龄的稳重。
而眼前的晏捷，身着皮夹克，没什么表情，仔细看能看过一丝不耐烦。
“你来这边做什么？”晏常之对妹妹这种打扮见怪不怪，他示意晏捷往旁边停，不要挡住别人的路。
“无聊，家里那个太吵了。”晏捷说，她看了陶凛一眼。
“我朋友，陶凛。”晏常之说完，又指了指晏捷，“这是我妹妹。”
不是员工，而是朋友。陶凛脸颊发红，他对着晏捷点了点头，没说话。
“爸妈下周三回来，你得回家吃个饭。”晏捷也不在意陶凛，丢下这句话就启动机车离开了。
修车师傅到了，他和陶凛打了电话，陶凛匆匆过马路，到了停电动车的地方。
等车打气时，陶凛忽然发现，他还得和晏常之再去地下车库一趟，拿回自己的东西。
“饼饼在家吗？我想去看看它。”修车师傅离开后，晏常之没有着急迈步。
见陶凛表情空白，他又用上一贯的温柔语气，镜片下的眼睛透着笑意：“不欢迎我去你家吗？”
第七章
“我家里有些乱，抱歉。”陶凛避开晏常之的注视，手攥着工装裤的侧边。
晏常之退后一步：“那你在这里等着，我把车开过来。”
晏常之离开，陶凛把电动车推出来，到路边等他。
那张宣传单被他塞进了口袋里，此时正隔着薄薄的布料硌着皮肤。
车在陶凛身边停下，晏常之把面粉和购物袋搬到陶凛的车上。
“如果要参加比赛的话，记得去公司和我说一声。”晏常之揉了一把陶凛的头发。
身后催促声响起，陶凛才慌张地启动车，开上了马路。
晏常之只是轻轻地撩过他的头发，理应不会留下痕迹，陶凛却觉得头顶在散发热气，周围还残存着晏常之身上那股淡香。
到家开门，狗迎了上来，用鼻子顶着陶凛的小腿，叫了几声，像在骂陶凛没有带它出门。
“现在就带你下楼。”陶凛把东西放到玄关，给酥饼套上了牵引绳。
小狗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小区里人不多，陶凛发起了呆，让酥饼带着他走。
晏常之为什么要摸我的头？
陶凛拿出手机，对着脸看了看，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看不出哪里吸引人摸了。
嗡——
手机震动的同时，跳出了一条消息，陶凛点开，是Z发来的。
【可以看看你的狗吗？】
虽然不知道Z突然想看狗的原因，但陶凛还是打开了摄像头，拍了一张酥饼的背影。
把酥饼在迈步的小短腿和卷起的尾巴发给Z，陶凛没有等到那边的回复，于是唤了狗一声，在它回头时又抓拍了一张发过去。
【在遛狗？】
【嗯。】
【它很乖。】
陶凛看着这条消息，又抬头看那只正在对别人的粪便跃跃欲试的狗，歪头表示不解。
带酥饼遛弯结束，陶凛给自己煮了简单的晚饭。
吃饱距离直播还有一段时间，月饼的材料都放在料理台上了，他无所事事地在手机上点着，进到了PK活动的页面里。
参加比赛的都是温冷分区的，本身大家的粉丝数就大差不差，陶凛直播间有大老板在，PK胜利次数多，又因为推流，粉丝的涨幅也可观，现在排在第三名。
离比赛结束不到一星期，陶凛手指在小狗头像上晃着，他一开始只是想着重在参与，能走到这里是个意外。
多亏了Z。
陶凛记得Z是他的第一个观众，这人隔三岔五地过来砸个礼物，却从不在弹幕里发言。
他第一次送礼物时，陶凛尝试着问过Z是在哪里发现他的，Z没有回答，那之后，陶凛就放弃了和老板对话，他以为这种状态会持续到Z离开，或者他不再直播。
就像他和晏常之的关系一样。
顶端弹出定时的开播提醒，陶凛整理好思绪，调好设备开始了直播。
【小桃晚上好~】
【一天不看桃桃直播就浑身难受。】
【刚来，这个主播ID里不是陶吗？为什么弹幕都在叫小桃和桃桃？】
陶凛也好奇这个问题，直播的前一个月，零星的弹幕里还都规规矩矩地叫他名字，后来有人用桃子的表情符号称呼了一次陶凛，“陶”这个字就正式从直播间消失了。
【因为这样比较可爱。】
“我不可爱。”陶凛搅拌着容器里的材料。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觉得小桃呆呆的很萌。】
【第一次点进直播间的时候还觉得主播高冷来着，现在看来完全是想太多。】
【你们也不怕主播是个丑男，还在这说着萌呢，吃点好的吧。】
【把你隔壁的头衔摘掉再来说话，你吃的也没多好，那个杭杭脸上的粉比小桃碗里的面粉都厚。】
“不要吵架。”
房管及时把人禁言了，但话题已经被挑起，大家又顺着好奇起陶凛的长相。
【我们桃听声音就知道长相清秀。】
【据我的经验来看，声音好听的人长得都不咋地。】
【小桃的朋友就是美人啊，人家还是娱乐区一哥呢。】
【鬼知道糊了多少层滤镜，我已经不会再相信主播的颜值了。】
“今天做广式月饼，准备了咸蛋黄和莲蓉馅。”陶凛的话并没有把弹幕画风拉回来，他们反而越聊越偏。
幸好，愿望盒在这时达到，连上了其他主播。
“哈喽，”对面的主播在吃饭，抬头看了眼镜头，“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好不好？”
“可以。”陶凛的嘴比脑子更快，他习惯了顺应别人安排。
平台的PK系统自带玩真心话大冒险的功能，那边的男生在屏幕上戳了几下，转盘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第一个轮到的是陶凛，选中的是大冒险。
“唱首歌？”男生咽下口中的饭，随口道。
“我不会唱歌。”陶凛手上不停地分着面团。
男生：“没事没事，随便唱唱就行！”
PK不好让对方难做，陶凛没再回绝，他清了清嗓，回想听林汿唱过的歌，开口唱出了第一句。
【……】
【我晒干了沉默，小桃和汿宝真的是朋友吗……】
陶凛没有听歌的习惯，读书时的音乐课也都是混过去的，他唱着这几年热门的流行歌，调子却有种叫人原地穿越回上世纪广播体操的错觉。
“哈哈，你这唱的……还挺别致。”男生筷子里的肉掉回了碗里，他干笑了两声说。
“是吗？谢谢你。”陶凛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抿了下唇。
【主播不会当真了吧？？？？】
【这次真的溺爱不下去了。】
“不好听吗？对不起，我没怎么唱过歌。”
【用户“Z”送出了钻戒】
【好听。】
陶凛谢着Z的礼物，原本变失落的语气又小小地雀跃起来。
转盘自动转下一轮，男生抽中的是真心话，陶凛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问题，最后问出的是“昨晚几点睡”。
“凌晨两点，”男生说，“一下播就睡了，绝对没有背着老板们出去浪哦。”
男生和自己那边的观众聊了会天，PK的打赏条往陶凛这边倾斜。
陶凛在弹幕里看到Z又砸了几个礼物，把比分打了回去。
陶凛发现他还没有问过Z做什么工作，这样花钱真的没关系吗？
转盘来到下一轮，箭头指向了真心话。
“又是真心话……这次来个刺激点的吧，你有喜欢的人吗？”男生开口道。
如果陶凛是靠粉丝吃饭的主播，这就会变成一个敏感的问题，但他只是沉默了一会。
“有的。”
【是谁？！？！】
【小桃看起来不像会谈恋爱的样子啊。】
“没有谈恋爱，”陶凛包馅的动作停下，“他不知道。”
【竟然是暗恋，我们桃好纯情。】
【小桃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没打算去表白？”男主播起着哄。
同样的问题林汿也问过陶凛好几次，但这次，陶凛没以往那样回答：“喜欢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男生没听懂，不过他不执着，切到了下一个话题。
剩下的PK时间，男生表演了舞蹈，陶凛回答了两个无关痛痒的问题，PK在陶凛的胜利中结束了。
【小桃都快赶上第二名了，开赛的时候还以为会垫底呢。】
【笑死，开赛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主播会参赛。】
【话说第一名的奖励是什么来着？】
这条弹幕提醒了陶凛，他下播后找到了详情页，前三名的奖励都是平台推流，能在首页不同板块待一定时间，第一名在的位置最醒目。
陶凛目前和第二名差距不大，再播两天，或许能超过他。
至于登顶，第一名的积分比第二要高一截，PK就快结束了，赢过去的可能性不大。
陶凛点进第一名的头像，这是个烘焙博主，主页有好几条爆火的视频。
陶凛没什么好胜心，能到第三名足够出乎他意料了。
要关掉屏幕时，他的手指在页面上滑了一下，杭杭的头像出现在视线里，他排在第十名。
杭杭两次PK都表现得和陶凛不对付，陶凛不懂他生气的点在哪里，明明一开始出言嘲讽的是他。
想不通就不去想，陶凛抱着狗回了卧室。
酥饼上了床，用爪子整理着床铺，声响盖过了手机来消息的震动，陶凛打了个哈欠，就这样睡了过去。
第八章
消息没得到回复，时间也过了十二点，晏常之关了灯，迟迟没有困意。
陶凛有喜欢的人，这是他从未预想过的情况。
原因无他，陶凛性格不合群，又经常慢半拍，不像会对感情开窍的人。
晏常之翻了个身，他突然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测，陶凛会不会就是因为心有所属，才屡次回避他的示好。
床头摆着一盒从陶凛那拿到的糕点，清甜味钻进鼻端，晏常之感受到的，却是从心脏涌上来的苦涩。
他第一次见到陶凛，是陶凛来公司面试，给陶凛面试的员工刚好肚子疼，晏常之又在公司，就进去和陶凛聊了聊。
陶凛那天带着酥饼，酥饼趴在他腿边，见晏常之进屋，还凑过来闻了闻。
“你的狗？”面试带狗来很特殊，晏常之半蹲下摸着狗，问了一句。
“我刚从隔壁市过来的，还没找到房子。”陶凛说话声音不大，语气听上去冷冷的，晏常之抬头看了他一眼，难得地怔了一瞬。
这是个十分好看的男孩，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脸颊还带着点婴儿肥。
陶凛的眼尾微微往下走，瞳仁又明显，和小狗有些像，对视时晏常之不禁笑出了声。
“公司不可以带狗吗？抱歉。”陶凛着急地从椅子上起来，要把酥饼带回身边。
晏常之看陶凛一步步接近，狗想转身回去，他察觉到，挠了挠酥饼的下巴，让它留在了原地。
“你想做宠物赛道？”晏常之看着享受得眯起眼睛的小白狗，问。
陶凛估计看得出晏常之身份不低，不好站着和他说话，也一同蹲了下来：“不是，我想做糕点。”
“美食区？蛋糕之类的吗？”
“中式糕点。”陶凛比划了两下，“就是酥饼蒸糕什么的。”
说完他低下头，脸颊慢慢涨上红。
“知道了。”晏常之笑着说。
平台起步没多久，游戏区和娱乐区从别的地方挖了几个大主播过来，发展都得都还不错，剩下的一些小分区，例如美食区，主播倒是不多。
公司签的主播分线上和线下两种，大多外地的主播会选择线上签约，线下的福利是提供宿舍，底薪也会更可观一些。
美食区主播短缺，做饭对环境有要求，大部分主播都是线上签约或在本市有住处，像陶凛这样带着行李过来面试的，也算头一个了。
大概是和家里闹了矛盾，以防万一，晏常之又问了他成年没有。
“我二十二了。”陶凛认真地说，怕晏常之不信，还从口袋里拿出身份证给他看。
晏常之从证件上看到了陶凛的名字，和那张略显稚嫩的脸。
既然陶凛已经成年，晏常之也就没再问他父母的意见。
负责面试的员工还没回来，晏常之看了下表，为了不耽误陶凛的时间，他直起身，坐到了位置上。
陶凛反应慢半拍，在晏常之坐好后才回到原位，狗摇着尾巴到陶凛腿边，抬起前爪挠了挠他，顺带着嘤嘤叫了两声。
“不要叫。”陶凛试图安抚狗。
“它是不是待得太无聊了？”小狗看上去只有几个月，正是好动的时候，一直趴在这里难免烦躁。
陶凛把狗抱了起来，狗不再哼唧，改成蹬着陶凛肚子，两只前爪踩上桌，面对面朝晏常之吐舌头。
晏常之忍着笑，拿过桌上的简历看了看，看到了学历那栏：“你的专业不难找工作，怎么会来应聘主播？”
陶凛读的大学还算不错。
直播来钱快，这年头大学生当作副业的不少，但晏常之公司要招的是全职，陶凛这个学历，对于全职主播来说算高的，更何况他才刚毕业。
“不适应，”陶凛没有具体说不适应什么，他眼睛看着狗晃动的尾巴，“招聘上写着直播类型不限，我就想来试试，如果能一直做糕点的话……”
陶凛说到这里停了停，抬眼看了下晏常之才继续：“我不会随便辞职的。”
“现在年轻人做中式糕点的不多。”
晏常之这话没说错，街上到处都是西点店，光公司楼下就有好几家，陶凛这么年轻，会选择做中式糕点让晏常之很意外。
陶凛没有答话，手扶着小狗的腰，指尖揪着狗毛，晏常之看过去，骨节分明，确实适合做点心。
人是视觉动物，对好看的同类总是会有额外的耐心，这是晏骏在家里故作深沉时说的话。
晏常之从小见惯了好看的人，男男女女的脸在他这里都没什么差别，晏骏的话他并不赞同。
可对着陶凛，他忽然理解了晏骏那句话。
换成其他人在晏常之面前这么慢吞吞答话，晏常之早离开了，而他现在甚至，想这么和陶凛多待一会。
“喜欢做糕点？”
“也没有，”陶凛依旧不看晏常之，“我没其它特长，只有这个做得还行。”
来面试的主播通常会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再不济对自己的能力也是偏肯定的，陶凛的态度过于消极，晏常之往前倾身：“可以给我看看你做的糕点吗？”
陶凛拿出手机，划拉了几下屏幕，找出照片给晏常之看。
照片里是一道组合糕点，盘子上的景观和聚在一起的动物做得栩栩如生。
晏常之几乎不吃甜食，但也看得出，陶凛做的糕点水平十分高：“你很厉害。”
“谢谢。”
陶凛原本只有脸颊红，听到晏常之的话后耳垂连带脖颈都像在发烫。
晏常之：“怎么不去糕点店试试？”
“直播能一个人待着。”陶凛没有太多面试的经验，说话一点不委婉。
两人离得近，晏常之能清晰陶凛淡粉色的耳垂，和上面细小的绒毛，很可爱，晏常之心底生出一丝陌生的心情，他低声说：“有时候会配运营一起在家直播。”
“是、是吗？”陶凛眼睛睁大了些。
陶凛这副模样勾着晏常之想继续逗他，不过狗的舌头已经舔到了脸上，晏常之只好退回原位：“你不乐意的话不会强求，那样会累一点。”
“没事的，我不怕累。”
陶凛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就被匆忙推开。
“不好意思来晚了……晏总！您怎么在这？”来人是负责面试的，看到晏常之一下挺直腰板。
“我刚刚面过了，”晏常之摸了摸陶凛怀中的狗头，“录取。”
陶凛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晏常之，以后应该就是你的老板了，记得多带狗来公司玩。”走到门口，晏常之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陶凛的眼睛说。
……
那天回到办公室后，一阵个下午，晏常之都在频频走神。
他从后台调出陶凛的简历，用手机拍下了上面的一寸照。和身份证上面的照片一样，盖到眉下的碎刘海，看起来很好戳的双颊，和……饱满的嘴唇。
先前的二十四年中，晏常之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每一个接近他的人，都被他礼貌地拒绝了。
父母还调侃过他，说晏常之和二代圈子里的同龄人格格不入。
晏捷当时接了句“难道要和晏骏一样烂泥扶不上墙才是融入吗”，晏骏呛回去，这对双胞胎吵了起来，晏常之也没再去解释。
不谈恋爱，只是遇不上喜欢的，他不愿意将就。
父母经常在家里讲他们年轻时的爱情故事，两人当年在大学校园里一见钟情，那之后迅速结了婚，恩爱至今。
或许是受父母的影响，晏常之有些奇怪的情结，他希望和一个人走完这辈子，和一个命中注定的人。
晏常之知道这听起来荒谬，也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可陶凛就这么无防备地闯进他的视线里，让他对另一半的幻想落到了实处。
电影里的一见钟情总是惊心动魄的，晏常之本以为到自己这里也一样，但一切都发生得很平淡，他和陶凛正常交谈，再告别，静待下一次见面。
回过神来，才骤然发现他早已坠入了爱河，在初见的那一眼里-
月光透过薄纱帘照进屋内，晏常之打开了手机，戳进和陶凛的聊天框，消息还停留在他发出去的那一条询问。
【你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九章
什么样的人。
陶凛第二天醒来才看到Z的消息，他捧着手机，在输入栏里敲了几个词，又尽数删除。
如果规定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晏常之，陶凛会选择温柔。
晏常之对每个人的态度都是温和的，陶凛觉得，晏常之让他人心生好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陶凛记得他偶然在公司听到过，Lily和晏常之的助理八卦，说有个小男生追晏常之的阵仗很大，还闹到了公司里。
两人顺着这个八卦聊了一通晏常之的追求者数量，又感慨晏常之过于“洁身自好”，至今也不见他谈恋爱。
晏常之温柔的同时，也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可陶凛莫名地不愿意用这些褒义词去形容晏常之，他思来想去，最后打下了一行简短的字。
【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消息发过去，陶凛放下手机，带尿急的酥饼出了门。
“不要动……”
狗在树下解决完狗生大事，甩甩腿就打算迈步走，陶凛一手拉着狗，另一只手拿着塑料袋弯腰去捡粪便。
小区里此时不少晨练的大妈大爷，音乐声、拍掌声，还有此起彼伏的狗吠声混在一起，是一个很寻常的清早。
陶凛遛狗一般选择偏僻处，这些声音听起来并不真切，所以他清楚捕捉到了那声响起的快门。
身后是树丛，树叶晃动着，不知道是因为风还是别的什么。
狗拽着绳子赶往下一个地点，陶凛踮脚看了看，没在草丛后看到人影，只好当作幻听，带着酥饼往前拐过了弯-
看着男孩清瘦的背影，庄迅拿起静音的手机又拍了两张。
等男孩完全消失在视线中，他才从相册里翻出两分钟前偷拍到的侧脸照，欣赏了起来。
小陶竟然长得这么……好看。
庄迅在直播平台的常用ID是“想你的夜”，他从一场PK开始关注小陶，这个声音听着不过二十岁的男生，有着一双非常符合他取向的手。
骨节分明，修长又白皙，动作时格外赏心悦目，又足够引人遐想。
按庄迅以往的经验，这种小主播只要打赏四五位数，就会乐颠颠地来抱大腿，结果小陶不按套路出牌，连私下的联系方式都不给。
庄迅本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他不是富二代，给小陶打赏的钱几乎抵得上一个月工资，他不甘心。
加不上小陶，庄迅在某个和他有共同或类似癖好的平台群里抱怨了一句，马上就有人出主意，还分享了自己线下勾搭主播的经历。
庄迅听得心痒痒的，他知道小陶和他在一个城市。
可是小陶的直播场景是厨房，几乎暴露不出什么隐私，他也没有社交平台，不会发照片，庄迅找不到他的地址。
正要放弃，某个群友得知小陶和娱乐区的大主播汿是邻居，反手就给他发来了小区地址。
大主播的隐私，可要好找得多。
拿不到门牌号没关系，小陶养狗，早上肯定会下楼遛狗，那只白狗又那么好认，庄迅在小区里不过蹲点了两天，就碰上了对方。
他喜欢的是小陶的手，对长相猜测不多，尽管如此，看到那张脸时，庄迅还是短暂地愣了神。
比他想的要年轻，一想到那双手的主人可能是个刚成年的小男孩，庄迅全身的血都沸腾了。
他还没计划好要做什么，这不重要，经验丰富的群友给他提供了不少能让他满足的方案。
现在庄迅已经知道小陶具体住那栋楼了，要搞些小动作，再简单不过。
在树后等到小陶遛狗回来，庄迅从那张脸看到小陶握着狗绳的手，呼吸粗重几分，恋恋不舍地直到小陶进了楼才离开-
“哥，你终于回来了！”晏骏本来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听到门响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奔向晏常之。
晏常之先和客厅里的父母打了招呼，再回过头应付这个小了他四岁的弟弟：“不要扑我。”
晏骏刹住了车，他殷勤地把晏常之的外套挂到衣架上，再领他到桌边吃水果：“我们都多久没见了！我想死你了。”
兄弟感情没好到那份上，晏常之看了晏骏一眼，从他闪着光的眼神里读出了对零花钱的渴望。
晏骏和晏捷是一对完全相反的双胞胎。
晏捷自小就让父母省心，成绩单永远漂亮，也毫无天才会有的孤僻毛病，连人际关系都擅长处理。
不到二十岁，就让父母实现了退休梦。
反观晏骏，天价补习费也不影响他做班级倒一，整天乐呵呵的。用他的话来说，天塌下来了有妹妹和哥哥顶着，他只用负责消耗家产，让钱实现应该有的价值。
晏骏本可以这么逍遥一辈子，直到两个月前，他挂科且补考不过的消息到了父母这边。
二老从未放弃过小儿子的成绩，不然高中也不会请来一堆名师，好不容易让晏骏上了个大学。
他们对晏骏是没有多大期望，可也不能见他太过混日子，至少大学要顺利毕业吧？
晏骏的大额零花钱就这样被断掉了，他自知要从幸灾乐祸的妹妹手里拿到钱几乎不可能，于是只能抱起晏常之的大腿。
晏常之鲜少拒绝他的要求，好说话又慷慨，对晏骏来说简直是完美好哥哥。
晏骏没有太多富二代的爱好，赛车泡吧之类的他向来不感兴趣，这几年唯一的娱乐，就是看主播。
而且他只爱看那个叫“汿”的唱歌主播，粉丝称呼他为汿宝，晏骏却喜欢在私底下叫他汿汿，显得与众不同和亲昵。
汿汿被晏常之的公司签了之后，晏骏高兴了好一阵，新平台开播第一天，还因为打赏太多，得到了汿汿的私聊语音感谢。
可惜零花钱断掉，晏骏没法再给汿汿打赏，万幸的是，他拿到了哥哥遗落在家的平板，直播软件的账号登录着，后台金币余额十分可观。
怕晏常之生气，晏骏还小心翼翼发消息过去询问，晏常之当时只让他记得别乱发消息，没多说什么。
果然是我的好哥哥！晏骏当晚就进了汿汿直播间，他记着晏常之的话，打赏的金额都不大，没有让汿汿记住这个账号。
晏骏以为这个账号是公司的，毕竟晏常之不像会看直播的人，密码被改登不上去那天，他发完消息等了好一会，等回复时想到了被盗号的可能性，拿起手机刚要补充，就看到晏常之简短的回复。
他向来的哥哥给他发来了简短的四个字：好好学习。
晏骏的天塌了，爸妈说期末成绩出来前零花钱不用考虑，晏捷那里更行不通，晏骏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这次求他哥给他打点零花钱。
“可以吃饭啦。”
阿姨在餐厅喊了一句，晏骏趁着父母起身，拉住晏常之的袖子：“哥，我的好哥哥，就这个数行吗？我不贪心。”
晏常之把晏骏的手指掰开：“要拿去做什么？”
“同学生日买礼物，”晏骏先说了个正经用途，再小声补充，“还有给汿汿打赏。”
晏常之：“他不缺你这点钱吧。”
“哥你不懂，汿汿大学没读完就出来打工，今年才二十岁呢，他直播很不容易的！”
不知道是不是晏骏的错觉，晏常之看向他的眼神有几分复杂，晏骏疑惑地眨巴着眼回望过去，晏常之拿出手机，操作几下后，晏骏口袋里响起提示音。
“谢谢哥！”
“下次考试记得及格。”
“对了，”往餐厅走时，晏骏又问道，“哥你为什么要改密码啊，是公司账号出问题了吗？”
晏常之顿了下：“不是，我要用。”
晏骏大脑宕机，站在了原地思考起晏常之这句话。
等等，他哥的意思，是他想的那样吗？
叼着棒棒糖下楼的晏捷奇怪地看了晏骏一眼，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终于傻了？”
“怎么磨磨蹭蹭的，”晏母唤了晏骏一声，把他唤回了神，“快过来吃饭。”
晏骏憋不住事，饭桌上一直往晏常之的方向看，想找机会问个清楚。
但晏常之很快放下筷子：“你们慢慢吃，公司有点事，我先走了。”
晏父晏母只是前段时间出门旅游，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本市的，一家人不难聚齐。
晏常之的公司起步不久，忙点正常，二老没多想，让他路上小心就继续动筷了。
“吃饭不要玩手机。”
晏父打断了晏骏摸手机的动作，吃饱没多久，汿汿又开播了，汿汿优先于一切，晏骏把他哥的事抛在脑后，拿刚到帐不久的钱换了汿汿一个甜美的笑容。
第十章
晏常之是开车来的，他把手机放到车载支架上，打开了陶凛的直播。
“麦？好像是松了，我重新夹一下。”
手机连着车里的音箱，晏常之耳边先是响起一阵衣物摩擦声，陶凛把麦克风夹好后，又传来了几声放轻的试音。
“听得清吗？”
声音很近，仔细听还能听到陶凛的呼吸，晏常之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
“嗯，我知道，今天是PK最后一天了。”屏幕里陶凛正揉着面，他手边的烤盘上放着几块不同的月饼，都是他这几日做的。
前面是红灯，晏常之踩下刹车，发了条弹幕问陶凛在做什么。
“你来了，”陶凛把面盖上保鲜膜放到一旁，拿了另一块面团进镜头，“在做火腿月饼。”
晏常之进直播间会有提醒，但他不发弹幕，陶凛就不会打招呼，也不知道是才看到，还是故意不问。
现在晏常之不在，直播间的愿望盒也能轻易达到数值了，陶凛刚说完话，屏幕就自动连上了其他主播。
车流动了起来，晏常之事先打赏了几个大额礼物。
陶凛和人聊天，不像最开始那么生硬，只是偶尔还会听不懂对面抛的梗，不过效果意外的好，部分路人会觉得可爱，顺手点上个关注。
这场PK陶凛连上的是美食区的大主播，目前的第一名，两人之前连上过一次，对面也没刁难陶凛。
PK全程氛围和谐，最后是陶凛这边的获胜。
“和第一就差一点了吗？我这两天没看。”陶凛念着弹幕，“能拿第二也挺好的，没关系。”
在车库停好车，晏常之不着急熄火，他把愿望盒填满，让陶凛进了下一场PK。
晏常之关了礼物特效，只有滚动提醒在不停刷过。
“不要这么……破费。”滚轴下的饼皮被陶凛擀破，一向平静的语气里难得有了慌乱。
Z：【没事。】
如果这次PK赛，陶凛参加得不积极，或者前期并没有吸到多少粉，晏常之倒也不会硬砸钱让他上这个位置，对其他人不太公平。
可他不在的几场直播，陶凛的PK成绩也不差，陶凛能到这里，靠的不仅是晏常之的打赏。
弹幕里都在说陶凛超过第一名了，纷纷恭喜他。
跟在晏常之后面打赏的人不少，陶凛谢着礼物，连擀面皮都顾不上了。
好在这次连上的主播不爱互动，正关了麦自顾自拉票。
PK结束，时间接近十二点，快要锁榜结算了。
陶凛多陪大家聊了一会才下播，直播屏幕暗下没半分钟，晏常之就收到了陶凛发来的私聊。
小陶：【小狗探头.gif】
晏常之拉开房门，看到陶凛的表情包，笑出了声。
Z：【不用有负担，对我来说不多。】
小陶：【谢谢老板.jpg】
小陶：【月饼我做好了，每个口味都给你寄一点吧。】
晏常之才记起这回事，他还没有给陶凛地址。
怕拒绝陶凛会让他更有压力，晏常之发了家里的地址给陶凛，手机号写的是晏骏的-
“我就说了，他家肯定有钱。”林汿看着那个出名的别墅小区咂舌道，“你就别心疼人家的钱……饼饼！”
林汿刚下播，脸上还带着妆，酥饼被他抱在怀里，伸着舌头舔了一口他巧克力味的口红。
“你这胖狗什么都吃。”
“不胖。”陶凛把狗抢回来，“我叫了外卖，要一起吃吗？”
“好啊。”林汿摊在沙发上，戳着手机回老板消息。
“奇怪，十分钟前就显示到了，怎么没敲门。”陶凛站起来，从门外鞋柜把外卖拿了进来。
“我最近刚好馋他家的小龙虾，” 林汿闻到香味，接过了外卖，“等等，袋子被拆开过。”
塑料袋上一般贴有封口，这份外卖的封口不是完整的，里面的盒子也有打开痕迹，林汿凑近看，盖子下的小龙虾上面覆盖着一层透明的液体。
“……”
陶凛还没走过来，林汿就把外卖袋子重新打结：“好恶心，别看了。”
“里面有东西吗？”陶凛关好门过来。
“你有和粉丝透露过住址吗？”
林汿第一个怀疑的不是外卖员，而是直播间的粉丝，他直播不过三四年，却因为这种事已经换过好几次房子了。
“没有，寄东西地址都是填的快递站。”
林汿伸手和陶凛拿手机，找到外卖员的电话拨了过去。那边响起忙音，打了两通都没成功。
林汿骂了句脏话：“什么人啊这是。”
“算啦，”陶凛慢吞吞地说，“可能是太晚了。”
林汿自动把陶凛的话补完，太晚了外卖员不耐烦，往里面加点东西宣泄也正常。
“他又不是没拿钱，而且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林汿捏了下陶凛的脸。
“口水？”陶凛脸颊肉被扯着，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林汿松了手劲，到底没说什么。
“找个时间搬家吧，”林汿说，“这里都住半年多了。”
“为什么？”陶凛把试图去够小龙虾的酥饼捞回怀里，不解地问。
“我上次直播嘴快，把附近超市名字说出来了。”
陶凛：“那不是家连锁超市吗？”
“要有心扒肯定能扒到。”林汿叹了口气，“找找看有没有连着的房子，一起搬吧，今晚的事我总感觉有问题，你这几天出门小心点。”
林汿还是想继续和陶凛做邻居的，他的朋友都不在本市，也没有多少关系好的主播，陶凛算是他在这边唯一的朋友了-
林汿拿着那盒小龙虾走后，陶凛收拾过厨房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点了点酥饼的鼻子：“明天要去公司。”
酥饼嘤嘤了两声，听不出情绪。
后天是中秋节，差不多要放假，陶凛得快点把月饼拿去分掉。
他有一段时间没见晏常之了，想起上次和晏常之的偶遇，晏常之帮他拿的那张传单还躺在抽屉里，陶凛还没有去报名。
距离截止不到半个月，陶凛却在犹豫。
张爷爷几乎不夸奖他做的糕点，只会说哪里不足，再教他做到及格。虽然比赛规模不大，但参赛人员绝对不乏高手，陶凛害怕在初赛就被刷下来。
“嗷呜。”酥饼用湿漉漉的鼻头蹭陶凛，像是在催他睡觉。
要是自己是一只狗就好了，不用思考这些复杂的事情，陶凛拍拍酥饼，闭上了眼睛。
翌日上午，陶凛带着洗好澡的酥饼去了公司，晏常之不巧地在开会。
助理想当然地觉得陶凛和狗要等晏常之，让陶凛在休息区坐一会。
或许是临近放假，大家都挺松弛，休息区和以往不同，有人来来往往的，陶凛坐立不安。
“小陶拿月饼来了？”Lily拿着马克杯出来，到柜子旁边接水边和陶凛说话，“还没跟你说呢，你上次拿来的蒸糕我带回去给家里人，他们都说好吃，问我在哪买的。”
“那我下次多做点。”陶凛说。
“我说是我们公司主播做的，我妈还说你怎么不去开店呢。”Lily笑着说，要到午休时间了，她干脆不再回去，找了个地方坐下。
“我……我没有那么厉害。”陶凛不太好意思。
Lily揉着酥饼蓬松的毛：“不要谦虚，说实话，我以前不爱吃这些的，总觉得又甜又腻，但你做的不会。”
张爷爷学的杂，各种流派的糕点都会做，也喜欢改良，教给陶凛的，也就和市面上的点心有区别。
“是我师父教得好。”
从办公室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多，酥饼是只显眼的小白狗，大家路过都想摸一把，摸之前自然会征求陶凛这个主人的意见。
陶凛应着话，后悔刚才没直接溜走。
“陶凛，”晏常之的声音解救了他和被玩到变形的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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