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新婚礼物
【真是的,伊泽尔看着聪明,怎么在感情上这么笨!】
【诺亚现在用的根本就不是他原本的腺体,他是故意用这个信息素味道吸引你的呀笨蛋!】
【你的白月光还在受苦呢,你在这里被一个骗子耍得团团转。】
伊泽尔神色骤变:“闭嘴!”
时声吓得一抖。
诺亚也被这一声吓到了,以为伊泽尔是对他吼的。
向来风度翩翩的贵公子脸色骤然冷下来,诺亚突然感到有些害怕。
“伊泽尔少爷……”
伊泽尔闭了闭眼,迅速地恢复如常。
而时声趁两人不注意,站起来飞快地跑了。
他埋头跑过回廊,眼看着就要到达餐厅大门,忽然一头撞进一个冷硬的胸膛。
时声头晕眼花,一只手伸过来稳稳地接住他。
“怎么了?”
世界好像瞬间又变得美好起来,时声连忙抬起头。
看着Omega有些苍白的脸色,伊莱恩原本平和的神情变冷了一些。
“谁吓你了?”
时声连忙摇摇头,视线落到伊莱恩手上,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
伊莱恩的手上有一捧花。
淡淡的香气逐渐在空气中弥漫——是香槟玫瑰的味道。
也是时声的信息素味道。
伊莱恩将手里的花递给时声,一整束包装得很精美的香槟玫瑰,颜色是近乎于白的浅黄色。
是所有颜色的玫瑰中,时声最喜欢的一种。
见时声神情呆呆地,也没伸手接花,伊莱恩解释道:“新婚礼物。”
时声的眼睛顿时亮了。
伊莱恩的语气是那么平常、简练,可时声就是听出了一丝不一般。
顿时那些关于替嫁的烦恼都抛去了脑后,在这个残阳如血的傍晚,时声的视线里只有伊莱恩那双被外人惧怕着的冰冷金眸。
那么凌厉的眸子,看着他时却像从前无数次的梦境里那般温柔。
*
黑夜笼罩住了卡洛斯庄园。
诺亚提着灯穿过回廊,只要从后花园穿过,绕过主人住的小楼,就能回到佣人房里。
但他在进入花园前停下了脚步。
月光下,尤弥安正在荡秋千。
平心而论,尤弥安的确是一个像精灵一样漂亮的Omega。
但也如传言中那般,这个卡洛斯家的小少爷颇有些喜怒无常,是个小恶魔。
只是诺亚心里更多的,还是对尤弥安和整个卡洛斯家的恨意。
在他查到的线索里,就是因为他的父亲知道了卡洛斯血统里的秘密,才害得他们全家被秘密谋杀。
凭什么他家破人亡,尤弥安这样恶劣的贵族少爷却能在家族权势下活得好好的?
卡洛斯一家怪物明明都应该消失才对。
包括伊泽尔。
诺亚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伊泽尔对他的态度并没有那么好。
如今他只能讨好尤弥安,他要去皇室舞会见到皇太子。
如果连尤弥安这里都失败,他就不能再在卡洛斯家久待了,再待下去——
迟早会被伊莱恩察觉出异常,那是个诺亚没有信心能对付的人物。
诺亚用力握紧了拳,指甲重重刺入肉里。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双眼睛也正注视着他。
伊泽尔靠着窗框,从他的房间望下去,既能看见大半夜荡秋千的尤弥安,也能看见远处站着的诺亚。
如果时声说的是真的——
他一年前救下的诺亚,并不是小时候的那个少年。
那么那个人他在哪里?明明从前他寻遍了首都,都没有找到拥有那个信息素味道的Omega。
而这个叫诺亚的呢?对方为了接近他,不惜更换了腺体。
帝国赫赫有名的星际商人、卡洛斯家的Alpha,竟然上了这样拙劣把戏的当。
多可笑。
在没有外人的夜晚里,多情贵公子的脸上并没有平日里迷人的笑容。
脑海里闪过的是时声的话——
【最后被皇太子一枪打死了。】
伊泽尔面无表情,湖蓝色的眼染上了一丝猩红的颜色。
皇太子。
宁昭。
*
嘎吱一声,尤弥安让秋千停了下来。
他歪着头看向不远处的人,突然冲对方招了招手。
诺亚一愣,连忙低头走过去。
“尤弥安少爷,您有什么……”
“你想去皇宫吗?”
诺亚的话骤然被尤弥安打断,他错愕地抬起头。
月光下,金发少年的脸上绽出非常愉悦的笑容,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玩具。
“你,想进皇宫吗?”
下一刻,月亮隐入了云层。
尤弥安的脸落入了阴影里,只有一双眼湖蓝色的眼缓缓变成了红色,在黑暗中格外明亮。
012·皇室舞会
时声并不知道卡洛斯家的其他角落正在发生什么。
浴室的温度好像越来越高了,他不能再待下去。
可要是出了浴室门,他就要面对跟伊莱恩的第二次同床共枕。
他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可时声依然感到紧张。
然而当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出浴室,偌大的卧室里却并不见伊莱恩的身影。
……去书房了吗?
露台处传来簌簌的声音,时声上前拉开露台门,忽然呆住。
刚来到卡洛斯家的那一晚,他好像似梦非梦一般见到了一只美丽的白凤。
而此刻,它又出现了。
即使月光被云层遮蔽,洁白的凤尾依然有着璀璨的光芒。
巨大但美丽的神鸟侧身站在露台上,一双金色的眸子看向时声。
时声还没来得及反应,白凤就缓缓踱步过来,低下头,用脑袋碰了碰时声的前额。
一瞬间,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敲了一下,有些痒。
【第二次见到了呢,是养在家里的宠物吗?】
【倒很像伊莱恩的风格,宠物都这么神气漂亮。】
时声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白凤却垂首用力将时声往卧室里推。
时声一脸茫然,一直被白凤推到了床边,一头栽进枕头里。
随后它竟然叼起被子,盖在了时声的身上。
“??!!”
时声呆呆地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乖乖地听了一只鸟的话。
随后他在拿语音器和打手语间选择了后者。
——“你是在叫我睡觉吗?”
白凤仿佛看懂了一般,因为时声看见他的鸟头点了一下。
好神奇。
时声惊异地睁大了眼,有点怀疑自己其实是在浴室里睡着了,又做了一场梦。
白凤见他睁着眼,扬了扬翅膀。
时声不知道它要做什么,连忙闭上眼。
随后温热的触感贴上他的脸,像小时候母亲的抚摸那样。
【好温暖……】
【伊莱恩养的鸟都和他一样温柔呢。】
【这么晚了,伊莱恩去哪儿忙了吗?我不困,我要等他回来……】
虽然这样想着,可白凤的羽毛抚在脸上毛茸茸暖呼呼的,时声还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在他没有看见的时候,白凤久久地站立在床头。
屋外月光冰凉。
美丽的夜景在这个日子里对卡洛斯一家却是酷刑。
在这样的月光下,白凤只能静静伫立,以任何人都认不出来的模样陪伴着Omega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它才卧倒在床边的地毯上,头枕着床头,一只翅膀还如温暖的羽绒被一般,轻轻覆在时声身上。
*
几日后,每季度一次的皇室舞会正式开始了。
这一次最受瞩目的,自然是帝国的元帅将带他的Omega出席。
以前时声看母亲出席舞会,都是一大早就要起床,梳妆打扮到中午,也不用午餐,早早地就去皇宫——即使舞会在傍晚才正式开始,此前的交际应酬却也是必要的。
但这天伊莱恩却并没有让管家早早叫时声起床,甚至当时声起来时,尤弥安还在睡觉。
“卡洛斯家不需要那些无意义的应酬。”
这些天,因为伊莱恩的缘故,管家看时声的眼神也越来越柔和。
“不过夫人您也可以先换礼服了。”
佣人捧着东西鱼贯而入。
因为时间紧迫,时声参加舞会的礼服并不是特意定做的,但也是首都里唯一一件成品,是他在伊莱恩发送过来的图片里挑的。
前些天由一名干练的女性Omega过来为时声量了尺寸,改成适合时声的大小。
时声乖乖地让佣人像打扮娃娃一样给自己穿衣服,想问管家伊莱恩什么时候回来,语音器又没有放在手边。
管家仿佛看出他眼神里的意思,微笑道:“家主已处理完事务,在回来的路上了。”
时声觉得很高兴,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和伊莱恩一起入场了。
难得所有卡洛斯都要去舞会,管家也颇有些高兴,在一旁指点着佣人应该给时声戴什么样的配饰。
Omega的衣服和配饰总是要精致一些的。
“对对对,那个不能忘了。”
管家拍拍手,又是几名佣人捧着托盘走进来。
“夫人,您看看喜欢哪个?”
每一个托盘上都是一条精美的防咬颈环。
时声下意识摸了摸颈后。
其实他这些年几乎每天都戴着颈环,哪怕他从来都不出门。
那是父亲的规定。
但在坐上婚车的那天,父亲却叫人摘走了他的颈环。
时家人有时候有很朴素的价值观——
他们认为如果时声能被伊莱恩标记,最好是永久标记,那么在替嫁真相暴露的那天,或许还能看在标记的份上有一丝转机。
所以到了卡洛斯家后,时声再也没有戴过颈环了。
见他站着没动,管家以为是他不喜欢,连忙说:“这些都是家主亲自挑选的。”
时声的眼睛亮了亮,自动把这些颈环当做了伊莱恩送他的礼物。
他看了许久,犹豫着,挑了一条和自己的白色西装同颜色的。
佣人正要帮他戴上,一只手先一步将颈环拿了起来。
时声在镜子里看见Alpha的军装外套,惊喜地回过头去。
伊莱恩微凉的手指擦过时声颈后的肌肤,扣好颈环的扣带,又仔细地调整了一下位置。
那双拿枪拿剑的手正为他的Omega戴着对配偶来说意义不一般的首饰。
时声的脸有些热,垂下眼时睫毛轻轻颤抖。
“很好看。”
他听见伊莱恩说。
时声像被夸奖了的小狗,跑过去拿起自己的语音器,给伊莱恩弹了一个猫咪害羞的表情包。
于是所有人都看见冷面的家主眼底缓缓露出了柔和笑意。
他朝时声伸出手,时声连忙挽住Alpha的胳膊,与他一起走了出去。
*
兰瑞斯先来卡洛斯家接尤弥安,当看见跟在尤弥安身边的诺亚时,他愣了愣,连忙移开视线。
尤弥安淡淡看他一眼,先一步上了车。
“尤弥,那位是?”兰瑞斯还装作不认识诺亚,“跟我们一起去舞会吗,怎么不上车?”
尤弥安靠着扶手,手撑着脸似笑非笑地说:“那是我二哥的舞伴,上你的车做什么?”
兰瑞斯神情微变,讪笑道:“我以为是你朋友。”
“我有多少朋友你还不知道么。”尤弥安神情恹恹的。
兰瑞斯不敢再自讨没趣,连忙闭了嘴。
另一边,伊莱恩已经带着时声走了,伊泽尔上了最后一辆车。
诺亚站在原地犹豫,就听见车里的贵公子懒洋洋道:
“还不上来,等着我抱你吗?”
诺亚抿抿唇,低着头上了车。
车内空间很大,他却不敢坐在伊泽尔旁边,俯身去了后排。
伊泽尔只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这个风流的Alpha一旦收回自己的柔情,便是个再冷漠不过的人。
可诺亚想不到原因。
他好几次想张口和伊泽尔说话,看着Alpha的眼睛又没了勇气开口。
今天是盛大的日子,伊泽尔按照家族的惯例戴了止咬器。
跟伊莱恩常戴的兽骨款不同,伊泽尔钟爱银色的金属,覆在下颌的精致银饰更像半张机械面具。
冰冷的机械感让那双柔情的眸子变得令人畏惧起来。
其实一年前那短暂的相处时间里他就发现了,伊泽尔并不是真的好脾气的人。
他好像总是笑意款款,看神都深情。
但在他眼底深处,似乎无时无刻不充满了厌倦。
只能说,这个Alpha始终姓卡洛斯,身上流着那被诅咒的血。
伊泽尔并不在乎诺亚在想什么,事实上,会答应尤弥尔让诺亚做他的舞伴,更多的原因是——
他倒要看看,诺亚会如何接近皇太子。
那个完美得像假人一样的讨厌鬼也会被Omega诱惑吗?
*
舞会正式开场前,众人都聚在专门用来设宴的花园里。
季随跟在时母身边,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
这是第一次,时母带来参加宴会的不是时意,而是她的侄儿。
一路上不少贵妇向时母称赞季随,但更多提起的仍然是“时意”。
准确地说,是顶着时意身份的时声。
无论背后再怎么畏惧,所有人也都知道,跟卡洛斯家联姻,时家从此又再上了一个台阶。
而这也是许多人猜测的,陛下会为伊莱恩选择时家的原因——
卡洛斯一家已经足够权势滔天了,皇室不会允许他们拥有有利的婚姻。
时家世世代代读书人,看似是首都的大家族之一,实际没什么实权。
当然,这并不影响众人在今日恭维时夫人。
当叫不出名字的贵妇再一次提起时意从前在军校就多么优秀时,季随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就要挂不住了。
“时意”已经出嫁了,以后到死都是卡洛斯家的人,有什么好讨论的?
何况这些日子时声还不知道在那个魔鬼般的家族里,被折磨成什么样了呢!
既然这群夫人们夸得如此认真,他倒要期待一下一会儿见到时声的场景了。
季随终究挂住了笑意,当他正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小小的喧哗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013·虚伪和傲慢
还没到皇宫,车内的通讯器突然响了一声。
时声听出来说话的人好像是阿尔里德。
“元帅,紧急军情。”
伊莱恩看着随之发来的报告,眉眼沉下来。
军事机密,时声自觉地转过头避开,不一会儿却听伊莱恩对通讯器那边报了一个坐标:
“调辆飞行器过来。”
随后一只手轻轻落在自己的头顶。
时声浑身好像有电流涌过,下意识回头看Alpha,琥珀色的眼睛睁圆了一些,像小狗一样。
每当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伊莱恩的心总是柔软得不像自己。
“抱歉。”时声听见帝国的守护神向他道歉,“我需要离开一会儿,让伊泽尔先陪你进去,可以吗?”
时声不自禁地有些失望,他和伊莱恩在一起的每一点时光都是赚到的,下一次还有没有机会一起来舞会都未可知。
但他也知道,帝国离不开伊莱恩,伊莱恩是英雄。
他笑着摇摇头,用语音器弹出一个小狗比心的表情。
“没,关,系。”
“伊,莱,恩,不,需,要,道,歉。”
这一瞬间,伊莱恩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按住Omega的脖颈把人困进怀里。
可他不愿做一个冒犯时声的Alpha。
伊莱恩不动声色地压下心里的冲动,语气平静地联络伊泽尔,“过来一趟。”
下车前,他伸手帮时声整理了一下防咬颈环。
“这里面有报警器。”伊莱恩低声说,时声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肌肤,让人忍不住颤栗。
“遇到麻烦记得用它。”伊莱恩的语气令人十分有安全感,“我会立刻赶来。”
时声有点受宠若惊,连忙摆摆手。
“不,麻,烦。”
是不想麻烦伊莱恩的意思,伊莱恩却被Omega的小狗眼吸引,破天荒地起了一丝逗弄的心思。
“嗯,我不麻烦。”伊莱恩勾了勾唇角,“这是你的Alpha应该做的。”
时声脸色骤红,又疯狂地摆手。
车内响起阿尔里德催促的声音,“元帅,该走了。”
伊莱恩收起眼底笑意,低头看时声:“很快回来。”
时声点点头,向伊莱恩挥挥手。
Alpha的背影在风中远去,时声发了会儿呆,直到伊泽尔弯腰上了车。
伊泽尔的脸上仍然带着没有达到眼底的笑意,“真是不巧啊,小时意。”
时声抿抿唇,用语音器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放轻松,大哥叫我保护你,我自然会尽职尽责。”伊泽尔的渣男腔听着的确容易令Omega心动——除了时声。
【都是兄弟,伊泽尔完全没有伊莱恩好相处呢。】
伊泽尔:?
这个小O在说什么天方夜谭。
【他现在要和我一起去皇宫,那诺亚怎么办?岂不是有很多机会去见皇太子了。】
【不行哎,问题要在源头解决,不能让诺亚见到皇太子,不然皇太子要是真的帮他对付卡洛斯怎么办呀。】
伊泽尔的笑意微顿。
【嗯,我等下一定要盯紧诺亚!不能让他找到机会去后院。】
【希望季随和洛威尓有点眼力见,别来我面前碍事。】
听着时声心里的叨唠,伊泽尔眸光一闪,若有所思。
*
看着花园入口处走来的人影,季随脸上重新浮现出笑意。
即使名声并不好,卡洛斯家的每一位成员仍然是每每出现都能聚集目光的存在。
作为帝国元帅的弟弟,伊泽尔凭着出色的外貌与多情温柔的个性迷倒了首都内数不清的Omega。
但他们同时又知道,嫁进卡洛斯家并不是一件好事。
况且,至今没有人得到过伊泽尔真正的青睐。
于是这些Omega有了一个共识——伊泽尔是大家的。
对于伊泽尔会携带哪位舞伴入场,此前Omega们也是议论纷纷。
此刻,他们看着金发贵公子身边的Omega——那人的照片已经在星网上被传阅过无数次了。
时意嫁进卡洛斯后的第一场舞会,塔纳托斯竟然只让弟弟带人进场!
“看看伊泽尔和时意的距离 ,比银河还宽呢。”
“肯定是塔纳托斯……啊不,肯定是伊莱恩大人授意的呗,谁会想带联姻的Omega来舞会啊。”
“可怜的伊泽尔,就这样失去了一名心仪的舞伴。”
“第一次见时意呢,漂亮是很漂亮,就是看起来不太高兴呢。”
“废话,我要是嫁进卡洛斯,我比他还丧。”
时声听着众人的议论,垂眼将这些人的声音都当成了耳旁风。
【哼,你才丧,我摸过伊莱恩的腹肌呢,我才不丧。】
伊泽尔:“……失陪一下。”
时声回过神,还没来得及回应,视线里已经只有伊泽尔匆匆离开的背影。
他顺着方向看去,诺亚的身影一闪而过。
看来对方是趁机找机会溜了。
时声觉得伊泽尔有点可怜,一心以为诺亚是自己的白月光,连舞会上都追寻着对方的身影。
所以他并不在意伊泽尔把自己丢在了原地,反正伊莱恩很快就会回来的。
时声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会儿气,假装看不到周围好奇的目光。
“……小意。”
温柔担忧的声音响起,时声连忙抬起头,露出笑容。
在看到时母身后的季随后,他又笑着翻了个时母无法发现的白眼。
时母快步过来抓住他的手,将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我的孩子,你怎么样?”
时声拿出语音器,“母,亲,我,很,好。”
时母自然不信,眼睛红了,“受苦了。”
时声想说没有受苦,伊莱恩对他很温柔。
可还来不及按下语音器,季随虚伪的声音已经响起:
“姑母别担心了,我看小意的脸色挺好的,应该是太忙了才没有发信息回家吧。”
时声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皮看他一眼。
时母立刻更担心了,“伊莱恩对你好吗?我可怜的孩子,那一家人怎么是好相处的……”
手下微微用力,时声按住母亲的手腕,浅笑着摇了摇头。
季随惊呼:“姑母,您慎言。”
时母连忙住了口,看着时声的眼泫泫欲泣,脸色也有些苍白。
时声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
他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因此哪怕是还没有进到卡洛斯家见到伊莱恩之前,他也总是安慰母亲,不让她担心 。
在之前,发现季随与洛威尓的丑事后,也是为了母亲的身体,时声隐瞒了真相,只说是自己不喜欢洛威尓。
可季随这是蹬鼻子上脸了,非要有意无意地让他母亲担心,踩他的雷!
时声的视线一动不动地落到季随脸上,向来乖巧的目光变得冰冷无比。
季随楞了一下,觉得这样的时声既熟悉又陌生。
“小意怎么了?”季随顿了顿才重新笑起来,“别不高兴了,没有舞伴不是什么大事,不然我让洛威尓来陪你跳开场舞好了。”
时母神情愣了愣,担忧地看着时声。
时声眉眼动了动,忽然眼睛一弯,露出一抹笑容。
拿起语音器,缓缓按下。
“太感谢了,不过,按照帝国礼制,洛威尓并不能做我的舞伴呢。”
不知为何,这一句机械语音格外流畅。
季随神情微变。
之前他沉浸在赢了时声的喜悦中,完全忘了——时声现在的身份是元帅夫人,按照规矩,身为内阁大臣儿子的洛威尓根本没有资格邀请时声跳舞。
而作为洛威尓未婚夫的他,按礼制甚至应该向时声行问候礼。
时声笑吟吟地看着季随。
季随的笑容挂不住了,一个礼行也不是,不行也不是。
正僵持着,一道倨傲的声音横插而来。
“小随,时意,你们在做什么?”
时声眯了眯眼,并没有理会。
来人却已经快步走了过来,搂上季随的肩,先是看了时声一眼,随后敷衍地向时母行了一个晚辈礼。
“伯母,打扰了。”语气里却并没有什么歉意。
从前,因着时父为时声相看了这位alpha,为了自己的孩子,时母对他的态度有些讨好。
洛威尓却并不怎么看得起时声,他更喜欢在军校风光无限的时意,还有温柔小意的季随。
时声看着洛威尓傲慢的神情,对方应该是知道自己替嫁的事的。
“时意,你在做什么,为难小随?”洛威尓眉头紧锁,几乎是质问。
即使时母在场,他对时声的态度都没有收敛。
时声勾了勾唇角,按下语音器。
“来得正好,洛威尓,就请你向你的未婚夫示范一下,如何向元帅夫人行礼吧。”
四周已经有人被吸引了注意,看了过来。
洛威尓眼神一暗,不可置信,“你要我向你行礼?”
时母连忙按住时声的手,摇了摇头。
在时母看来,洛威尓知道替嫁的秘密,现在得罪不起。
“时意。”洛威尓忍着不爽,故意加重了名字的读音,“我想我们两家之间不需要这样的繁文缛节。”
这句话里警告的意味很明显。
平心而论,这的确是时声的软肋。
可这并不代表着他要一再对洛威尓和季随忍让。
四周的窃窃私语时声并没有听见。
不远处,刚进场的尤弥安的听见了洛威尔最后一句话,脚步一顿,抱着胳膊看过来。
这家伙现在是卡洛斯家的人了,跟别的alpha说什么呢?
时声没什么感情地勾了勾唇角,正要再度按下语音器,入口处忽然又传来一道声音——
“皇太子殿下到了!”
014·突变
如果说,全首都的Omega最不敢嫁的,是素有残暴之名的伊莱恩;想嫁却又都不能嫁的,是风流倜傥但同样背着家族诅咒的伊泽尔。
那么,所有Omega挤破头想嫁的,一定是皇太子殿下。
宁昭·奥利托,皇帝陛下唯一的Alpha儿子。
耀眼如朝阳般,帝国的太阳之子,连许多Alpha都把他当作梦中情人。
宁昭进来的时候正好有午后的阳光洒在他的肩头,今天这样的正式场合,他穿白金色的皇太子礼服,及肩的黑发扎了一半在脑后,芝兰玉树一般,温润斯文。
不少Omega只是看一眼就羞红了脸。
时声的眼睛却在往宁昭的身后看,而早已看惯了帅哥的尤弥安没抬头,因为他又听见了时声的心声。
【奇怪,诺亚还没回来?】
【难道他出去没找到皇太子?伊泽尔也没回来。】
【总觉得我漏了什么情节……是什么呢?这么风和浪静的,不太妙。】
【等等,皇太子怎么看过来了。】
宁昭自然听不见时声的心声,温润的青年含笑受过众人的行礼,走到了时声面前。
季随几人连忙要行礼,却被他抬手打断。
“您就是尤弥的大嫂吗?”宁昭的眼睛是祖母绿宝石般的颜色,带着温柔笑意牵起时声的手,行了一个手背礼,“久闻大名,终于见到了。”
不远处的尤弥安不太爽地给他使眼色——他没有承认时声是他的大嫂!
宁昭只当没看见,他低头时嘴唇并没有真的碰到时声的手背,礼貌而又知分寸。
【难怪被誉为帝国的太阳之子,真是如朝阳般和煦呢。】
尤弥安听见时声的声音,不爽的视线立刻转向时声。
正想批评这人怎么在肖想别的Alpha,紧接着就又听见:
【不过还是伊莱恩更好看,更有Alpha的气质!】
“……”尤弥安无语地撇撇嘴,这家伙成天死人表情,心里居然在搞拉踩!
走神的时声总是没有什么表情,宁昭不出意外地误解了。
“抱歉,是哪里冒犯到您了吗?”
时声这才回过神,连忙向皇太子行礼。
时母也赶紧解释他暂时无法说话。
宁昭轻“啊”了一声,体贴地安慰道:“没关系,我是听说元帅临时回了军部,担心皇室招待不周所以过来看看。您是尤弥的大嫂,我希望您能享受一个愉快的夜晚。”
第二次听见大嫂两个字,时声心底愉悦值升高,一直耷拉着的眼皮仿佛都有力气了。
尤弥安挪到宁昭身边,用手肘悄悄碰了他一下。
宁昭看他一眼,不经意般问,“尤弥,怎么没见到你二哥?”
“谁知道。”尤弥安却没回答,“可能死在路上了?”
他说起自己的亲哥哥如此无礼,宁昭早已习惯。
“是吗?我刚才在外面遇到一位有趣的beta,他自称是伊泽尔的舞伴,所以我想你二哥应该已经到场了才对。”
闻言尤弥安和时声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
尤弥安的心情有一瞬间复杂——时声的每一句心声都在应验,诺亚果然已经接近皇太子。
他觉得有趣极了,抬抬下巴有些倨傲地笑道,“不知道呢,晚上的开场舞,我二哥自然是和时意跳的,至于他原本的舞伴,我想并不重要。”
【不要,我要和伊莱恩跳。】
尤弥安笑意一顿,瞪了时声一眼。
宁昭若有所思,随后挑了挑眉,“如此一来,美好的夜晚里就会多了一名形单影只的年轻人,那也太糟糕了。”
他转过头笑道,“不知这位可怜的Beta在哪里?或许我可以邀请他跳一支舞。”
【不行!!!!!!】
尤弥安还没来得及反应宁昭的话,先被时声的声音震聋了。
【诺亚更换的腺体就是用来吸引皇太子的,不能让他们靠得太近!】
尤弥安皱皱眉,熟稔地用手搭住宁昭的小臂,“这有什么难的,如果殿下真的担心,我让兰瑞斯和他跳好了。”
宁昭温和地覆住尤弥安的手背,“尤弥,我是说,我邀请他跳。”
尤弥安一怔。
他想自己一定是出现了错觉,不然为什么觉得宁昭的眼神有些冷?
他和宁昭认识好几年,关系一直不错,对方是个很好脾气的人。
尤弥安看向时声。
他没有发现因为老是听见心声的缘故,自己已经下意识向时声求助了。
却见时声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花园入口不知在发什么呆。
宁昭对尤弥安说完后就收回了手,仍然笑得温柔优雅,又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他直接离开了花园,走时伊泽尔和诺亚都没有回来。
众人这才敢议论。
“殿下怎么会现在出来,皇室不是一向在舞会开场才亮相吗?”
“他只和时家那位打了招呼啊。”
“卡洛斯家如此可怕,皇室一向难做。”
时声听着他们的议论声,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在他模糊的认知里,今晚舞会一定会发生什么事,诺亚会借此得到皇太子的好感,可他又想不起来了。
*
夜幕降临,众人转移到了皇宫专门举行舞会的宴会厅里。
时声不想听季随阴阳怪气,默默选择了在尤弥安身边当一坨蘑菇。
伊泽尔也已经回来了,诺亚跟在他身旁,神情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时声频繁地看宴会厅入口,手指不断摩擦过通讯手环,最终还是没有给伊莱恩发消息。
伊莱恩忙的都是保家卫国的正事,他不想打扰。
可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舞会就要开场,伊莱恩如果赶不回来,时声就只能和伊泽尔跳开场舞了。
这是无数Omega的梦想,但并不包括时声。
心情低落下去,时声的眼皮再次耷拉下来。
交响乐缓缓奏响,斑斓璀璨的灯光下,宁昭缓缓从旋转扶梯上走了下来。
宴会就要开始了。
每一次舞会都由皇太子选择舞伴作为开端,在场的Omega都紧张起来。
宁昭脸上仍然带着笑,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下方。
时声发现他看的是他们几人的方向,却说不准他在看谁。
随后他穿过无数目光走了过来,越过尤弥安和时声,向默不作声的诺亚伸出了手。
“美丽的音乐女神的子民,有幸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人群哗然,议论声四起。
诺亚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心底升起成功的喜悦,正要伸手,却听见伊泽尔懒洋洋的声音。
“皇太子殿下,这是我的舞伴。”
宁昭动作没变,微笑道,“哦,怪我,毕竟伊泽尔少爷的舞伴从来不重样,我要记得他们的脸实在是有些困难。”
他的视线轻轻落到诺亚身上,“不过我想,今夜你有更重要的任务不是么?把一名可怜的孩子扔在这里看别人跳舞,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伊泽尔的眼神有些冷,“这恐怕也和您没关系,我们尊敬的殿下。”
听着他们的对话,时声意外又疑惑。
尤弥安也有些奇怪,他从没见过二哥用这种语气和别人说话。
是生气了吗?不可能的,他二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根本不会因为别的事生气。
可伊泽尔与宁昭对面而立,虽然都勾唇笑着,空气却就是莫名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
时声在心里叹了口气。
【完了完了,两A抢一O的情节这么早就出现了!】
【可是不对啊,就算诺亚刚才见过皇太子,按照宁昭的性格,也不该现在就为了诺亚和伊泽尔不合。】
【难道是对诺亚一见钟情了?!】
【所以才见不得伊泽尔丢下诺亚,嗯,这就说得通了。】
【可是我又不想和伊泽尔跳舞,伊莱恩会回来的!】
听见他的心声,伊泽尔的眼神更冷了。
他的目光落在宁昭的脸上。
宁昭却仿佛没看见般,再次向诺亚伸出了手。
变故就是在这一刻发生的。
“轰隆——”
巨大的响声将殿内所有人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反应,宴会厅门口再次响起连绵不绝的撞击声!
“啊——!!!!”
“魔兽!!!是魔兽!!!!”
“卫兵呢!愣着干嘛!”
殿内瞬间慌作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
衣着华贵的贵族们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优雅,四处慌乱逃窜。
时声是在这群魔兽冲破大门的那一瞬间被尤弥安拉了一下,这才没有被慌乱的人群撞倒。
他第一反应是去找母亲,可殿内太乱了,一时找不到母亲的身影。
时声连忙往里走。
“你去哪儿!”尤弥安拉住他,另一只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匕首。
时声根本来不及回答,魔兽已经四散开,无差别地攻击着每一个人。
他只能用力挣开尤弥安的手,往上一次见过时母的方向跑去。
“该死。”尤弥安连忙跟上他,手腕翻转间匕首就被握在了手心。
伊泽尔抬脚就要追,目光扫过宁昭的身后,神色猛变。
诺亚也看了过去,眼底闪过一道光,惊呼着扑过去:“殿下,小……”
可他晚了半步。
宁昭下意识回过头,魔兽狰狞的脸停在他的眼前,一把锋利的暗器弯刀正正插在魔兽浑圆的眼中,几乎要将这怪物贯穿。
受伤的魔兽大声嚎叫,一股力道猛地将宁昭拉开。
他骤然回头,看见了伊泽尔冷漠的湖蓝色眸子。
诺亚的一句“小心”还没喊出口,这只魔兽已经在顷刻间倒下了。
他的动作扑了个空,惯性让他重重跌倒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时声在魔兽的嘶吼声猛地回头。
——他想起来了!
015·“告诉我哪里痛”
被他遗忘的关键情节!
这场舞会会发生一场意外。
因为有人玩忽职守,养在皇宫林场的魔兽跑了出来。
重生一次的诺亚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但他并没有告诉别人提前防范,而是任事情发生。
因为他要在这场事故里为保护皇太子而受伤,被接进皇宫中养伤。
但此刻他的计划落空了,那头袭击皇太子的魔兽已经被伊泽尔一刀毙命。
时声来不及细想,他要赶紧找到母亲。
皇宫的守卫很快赶来,拼命制服失控的魔兽。
时声穿过慌乱的人群寻找时母的身影,尤弥安回头看二哥暂时安全,握着匕首快步跟上时声。
其实他们已经和最近的魔兽拉开了距离。
但在某一瞬间,时声忽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尤弥安也同样闻到了,他原本并没有在意,但紧接着,一股凌厉的飓风从他身后刮来!
一只原本已经被卫兵制服的魔兽又突然发了狂,瞬间就挣脱开了桎梏。
诡异的是,它越过了殿内所有人,直直朝尤弥安扑了过来!
尤弥安的匕首还没出手,身旁一股力道猛然将他从野兽掌下推开。
“……时意!”
空气中弥漫出一丝血腥味,尤弥安脑内“轰”地一声,心脏几乎停跳。
时声在推开尤弥安时被魔兽一掌拍在了脖子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肩膀。
可他甚至来不及感受到痛,魔兽大约是被血液的味道吸引,目标由尤弥安转向了他。
时声捂着脖子往前一滚,躲过魔兽再次袭来的巨掌。
可他原本就不擅长运动,此刻面对凶狠的魔兽,只能本能地躲避。
“时意!”
尤弥安冲过去,匕首扎进魔兽的后脑。
然而这样的攻击对庞然大物的伤害微乎其微,魔兽仍然猛烈攻击着时声。
冲出人群的时母看见这一幕,失声尖叫。
伊泽尔从那头死去的魔兽眼中拔出自己的弯刀,用力朝前掷去。
尤弥安扑过来救时声,却反而被时声护在了身后。
魔兽的巨爪直直挥下,时声用身体护着尤弥安,只能下意识闭上了眼。
一道剑光比伊泽尔的弯刀更快。
嘶吼声戛然而止。
一股温热的鲜血溅到时声的身上。
“轰”的一声,魔兽骤然倒地。
一只手用力将时声拉了过去,他跌进一个冷冽的怀抱。
时声迟钝地感觉到了疼痛,抬起头茫然地看向来人。
这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多年前,在堆满尸体的战场,那人也是如此刻这般,逆着光将他从危险中救下。
他张了张口,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从来没有哪一刻,他会如此遗憾。
Omega半身染着鲜血,脸色苍白,眼里满是眼泪。伊莱恩从来没有如此慌乱过,立刻将时声抱起来。
时声下意识抓住伊莱恩的手,他没有什么力气,像是濒死的小兽。
伊莱恩看见Omega的唇颤抖着说了什么。
他看懂了。
时声在无声地喊他的名字。
“别怕,不会有事的。”伊莱恩低头贴了一下时声的额头,抱着人快步往外走。
“阿尔里德 ,叫医生!”
时声眼前一片模糊,好像看见了很多张脸。
母亲满眼都是泪,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诺亚站在原地,脸色复杂而茫然。
伊泽尔离开皇太子身边跟了过来。
尤弥安匆匆跟在他们身后,一向任性自在的脸上充满慌乱。
时声混沌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
他在伊莱恩的怀里,朝尤弥安伸出手。
尤弥安一愣,不知道他的用意。
时声说不出话,喉咙里用力挤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
伊莱恩却似乎听懂了,沉声叫尤弥安:“手,给他。”
尤弥安下意识伸出手。
时声模糊的视线努力聚焦在尤弥安的手腕上。
【尤弥安……袖扣……】
【袖扣……找回来……不然会……危险……】
时声想着,焦急地挣扎起来。
伊莱恩手心按住他颈边流着血的伤口,稳稳将人扣在怀里带上了飞行器,低声安慰:
“不会有事的,乖一点。”
真神奇,伊莱恩永远能让他安定下来。
浑身的力气流走,时声终于失去意识。
尤弥安站在飞行器外,低头一看,发现左手衣袖的袖扣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落了。
他反应过来,时声在提醒他。
联想到今晚的意外,尤弥安知道这颗不知掉落到何处的袖扣恐怕是个隐患。
他转身往回走,被伊泽尔按住。
“回去休息。”伊泽尔脸上没了笑意,“我会帮你找回来。”
话音刚落,他就转身走回了皇宫,身影消失在尤弥安的视线里。
016·没有标记
时声有一段珍藏了很多年的记忆。
那一年他还能说话,是和哥哥一样活泼热情的孩子。
那一年帝国还没有战神伊莱恩,远不如现在安定。
时声跟着父母出门旅行,当地被敌国突袭,爆发了小规模的战争。
当周围的人都纷纷失去呼吸时,与父母走散的时声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他被一具还带着体温的尸体压在下方,只有一只眼睛能勉强看到天空中低矮的云层。
时间久到他几乎快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
绝望之下,他忽然听见了很细微的声音。
“救……”
他的声音真的很小很虚弱。
可那脚步声停了下来。
“伊莱恩,你在做什么?收队了!”
远远的有声音传来。
随后是一道近一些的有些冷淡的声音。
“有活人。”
时声挣扎着动了动手,想向身影的主人求救。
不知过了多久,刺眼的日光闯入时声眼中。
他忍不住流泪,模糊的视线中有一道身影附身向自己靠近。
“小孩子?”声音的主人有些错愕,很快就柔和下语气,“别怕,手给我。”
适应了阳光的视线这才逐渐清晰起来。
时声看见了一个十七八岁的英俊少年。
对方的眼眸像首都永不坠落的朝阳。
“……哥哥……”时声的声音很沙哑,也很怯懦,“你来救我的吗?”
“帝都军校第三行动小队。”少年的声线冷淡,却有让人安心的力量,“敌军已撤退,你安全了。”
说完,他就向时声伸出了手,“我带你出去。”
时声张开双臂,被少年从尸体堆里抱了出去。
军装纽扣碰上脸颊的触感是冰凉冷硬的,时声却突然不害怕了。
他抱着少年的脖子,脱离危险后才后知后觉地觉得委屈。
“味道……好臭。”
他被困在尸体堆里太久,觉得自己身上都是难闻的血腥味和臭味。
时声吸了吸鼻子,忍住哭腔,“好黑,我想妈妈。”
少年的手顿了顿,短暂地摸了一下时声的头顶,“少说些话,身体会缺水。”
时声乖乖地“哦”了一声,安静窝在少年怀里。
没一会儿又忍不住,小声地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不重要。”
那时少年是这样回答的。
可时声其实已经知道了。
*
首都第一医疗中心。
时声的回忆是被剧烈的疼痛打断的,但他还没有完全恢复意识。
医生已经迅速为他处理了伤口,幸好拉开尤弥安时时声是正面向着魔兽的,才让那最重的一爪没有伤到腺体。
但差点伤到颈上动脉,血流了不少。
昏迷中的时声因为疼痛不断挣扎,医生只好为他打镇痛剂。
“一小时前已经打过两支,还是这么痛的话,恐怕这支效果也不会太明显。”
医生脸色凝重,对伊莱恩说。
因为时声挣扎得太厉害,为了方便医生操作,伊莱恩将时声扶起来抱在了怀里。
Alpha的脸色沉沉,抱着时声的动作却很小心。
“我和他有100%的匹配度。”伊莱恩问出这句话时眸色很沉,“信息素安抚是否有缓解作用,他会不会感到不适。”
医生:“这么高的匹配度是不会不适的,但是不一定有用,最好是给一个标记。”
这句话让伊莱恩沉默下去。
怀里的人忽然抽搐了一下,伊莱恩附身将人抱紧,顾不得是否冒犯,握住了时声冰凉的手。
“别怕。”
Alpha低声细细地安抚着,“再忍忍,很快就不痛了。”
时声因疼痛而翻滚的身体暂时安静了一些。
“乖孩子。”
伊莱恩抹去时声眼角的泪水,有力的手指扣住时声的手,让Omega的疼痛能有一个发泄之地。
医生出去了,病房内只剩下伊莱恩和时声,还有满室香槟玫瑰的花香。
疼痛让时声没办法控制信息素的外泄,伊莱恩终于得以知道Omega的味道。
果然是那天他送的花的气味。
可伊莱恩并不能为此高兴起来,他回想着医生的话,向来坚硬的心第一次感到踌躇。
他的怀里是纤瘦的Omega,对方冰凉的手还紧紧地抓着他。
对于高大的军人来说,时声是那么小,轻易就能碎掉。
Omega应该是被珍视的,小心地捧在手里,不受到一点伤害。
伊莱恩闭了闭眼,低头靠近时声的脖颈。
纤细的脖子缠着一层又一层绷带。
冰凉的唇堪堪停在即将碰上Omega肌肤的时候。
Alpha在标记时,会生出尖利的牙,方便刺破Omega的腺体以灌入信息素。
但伊莱恩的一切都还如往常一样。
他没有进行标记,哪怕只是临时的。
只有握着时声的手,似乎因为强行忍耐而出现了分明的经络。
Alpha的信息素缓缓包裹了时声,与玫瑰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幸运的,怀里人的疼痛似乎仍然被安抚,手终于不再用力,缓缓从伊莱恩的手心滑走了。
但很快,伊莱恩就将时声的手捉了回来,小心地握住。
017·诺亚的阴谋
尤弥安等在病房外,忽然闻到了信息素的味道。
他的脸色猛然一变。
伊莱恩的信息素和陌生的味道纠缠在一起,带着谁都能感受到的安抚意味。
他大哥标记了时声?!
卡洛斯家的Alpha一旦标记了Omega,对方就会同样受到诅咒的影响!
就像尤弥安的母亲,诅咒令她的身体一天天孱弱下去,早早就离开人世。
对于时声,放在今晚之前,尤弥安根本不在乎他会不会被大哥标记。
反正不过是一个大哥不喜欢的冒牌货,早死晚死又有什么所谓。
尤弥安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可是时声在危险时刻保护了他。
他的身手是首都最好的骑士亲手教出来的,需要时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来救吗?!
尤弥安觉得自己应该要骂时声白痴的。
可这一刻他什么都没想,只是急切地拍开了病房的门。
“大哥!不行!”
病房内的场景却让他一愣。
经过一番忙乱的抢救,时声已经安静地睡着了,Omega的脸色和雪白的被子一样苍白,状态却已经稳定下来。
而伊莱恩坐在床边,主动握着时声的手,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尤弥安有点无措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伊莱恩只看了他一眼,用眼神让他安静。
“……他没事了吗?”尤弥安用气音问。
“去休息。”伊莱恩难得关心了弟弟,下一句又紧接着,“别来打扰他。”
尤弥安“哦”一声,脑袋空空地出去了。
他松了口气,看样子应该是没有标记。
可他怎么觉得……
关上门前尤弥安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原本就忐忑的心情变得更沉重了一些。
他大哥的眼神很陌生,那不是应该出现在帝国的塔纳托斯脸上的神情。
难道大哥真的,对这个皇室随意指婚的Omega上心了吗?
可卡洛斯家的每一个人,都不配生出这样的感情。
尤弥安闭了闭眼,把心里的焦虑压了下去。
*
因为一场意外,皇室舞会被迫中断。
诺亚站在月色下,这里是皇太子回寝殿的必经之路。
他的计划失败了,必须想办法再吸引皇太子的注意。
幸好,他还有这个重要的腺体。
诺亚一咬牙,抽出一直藏在袖子里的药剂,全喝进了嘴里。
这是能催生Omega信息素失控的禁药。
要不是伊泽尔坏事,他也不必这么快就走到这一步!
还有尤弥安——
因为是Omega,又年纪小,尤弥安一直是诺亚计划里攻破卡洛斯的第一选择。
诺亚在父亲留下的禁书里看过,卡洛斯家自从受到诅咒后,血液就已经和正常人不同了。
他花了很多力气才买到能让魔兽精准攻击目标的古香,就是为了让尤弥安受伤,当众揭露卡洛斯的秘密!
可该死的,那个才嫁进来几天的Omega怎么偏偏坏了事。
但也没关系,他早就偷走了尤弥安的袖扣,那是由全首都只有一枚的宝石做成的,谁都知道是尤弥安的东西。
他有得是办法把这场意外扣到尤弥安的头上。
诺亚笑起来,药剂逐渐生效,让他的信息素缓缓在四周散开。
脚步声逐渐近了,皇太子宁昭发现了他。
018·喜欢他的信息素
诺亚跌跌撞撞地倒进宁昭怀里。
皇太子身边的卫兵大惊失色,想将人拖下去,却被宁昭制止。
“别过来,去找个Beta侍从来。”
一个信息素外泄、极有可能在发/情的Omega,被Alpha靠近是很危险的事。
卫兵们的确有一点被信息素影响,连忙转身去找人了。
宁昭却脸色平静,将人从自己怀里拉开,温声问,“你还好吗?”
诺亚脸色潮红,忍不住往宁昭怀里靠:“殿下……我……我不太对劲……”
他故意将脖颈偏向宁昭,露出已经红肿的腺体。
信息素的味道更浓郁了。
宁昭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变化,“你的信息素味道很奇特。”
诺亚心道有戏,眼神迷离地看向宁昭,特意放柔声调,“是鸢尾……殿下。”
他原本就是Omega,有一张漂亮的脸。
人人都知道,皇太子宁昭平和善良,最怜香惜玉。
诺亚装作不受控制般往宁昭怀里挤,鸢尾香愈发浓烈。
宁昭安慰着他,可在诺亚看不到的时候,皇太子的脸上并没有笑意。
这样优质的Omega信息素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只是闻着鸢尾香气,他的眼神冷得像深冬的雪。
“殿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道漫不经心的男声打断了诺亚。
宁昭回过头,看见伊泽尔倚在路旁,脸上还带着笑意。
“没看错的话,您怀里的好像是我的舞伴。”
宁昭在回头的那一瞬间就恢复了神情,他的背脊挺直,虽然一只手礼貌地扶着诺亚的手臂,身体距离却拉得很开。
“伊泽尔,你来得正好,你的Omega好像不太好。”
伊泽尔似笑非笑,“殿下可能弄错了,我的舞伴是位Beta。”
“是吗?”宁昭挑了一下眉,“前些年听说你在找鸢尾香的Omega,难道不是这位美丽的小家伙?”
旁边的诺亚忽然呜咽了一声。
伊泽尔一反来时的冷淡,上前拉过诺亚,带着温柔笑意问,“还好吗?别担心,这就回家了。”
诺亚心道不好,却也只能装出朦胧神态。
宁昭冷眼看着伊泽尔对诺亚温柔关怀,在两人转身时突然开口,“等等。”
诺亚连忙回头。
“他好像不太想和你走。”宁昭微笑着说,“今天也是皇室招待不周,不然就请他留下来,让皇宫的医生看看。”
伊泽尔略略偏头,嗓音轻慢,“想不到殿下如此热心。”
宁昭弯了弯双眼,“没有人不会怜惜一名美丽的Omega,不是吗?”
“可他是卡洛斯的人。”伊泽尔缓缓说,“就不麻烦皇宫的医生了。”
宁昭唇角的笑意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笑意,上前来轻轻抚住诺亚的手臂。
“看来你真的很在乎他。”宁昭笑着说,“那如果我一定要人留下呢?”
“伊泽尔,你要为了一个Omega违背我吗?”
伊泽尔眯了眯眼。
两名Alpha在月色下无声地对视着。
如果时声能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大呼剧情上演得太快。
不知过了多久,伊泽尔懒洋洋地放了手,“既然殿下坚持,那便如您所愿。”
宁昭和诺亚都愣了一下。
伊泽尔却已拉开距离,走时还背对着宁昭挥了挥手。
“他的情况可不太妙,殿下。”
诺亚已经真的感到了难受,不自禁地往宁昭身上倒,“殿下……”
“来人。”宁昭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带下去找医生。”
赶来的Beta侍从拉走了一脸茫然的诺亚,宁昭还站在原地,月光将他栗色的长发染上了一层银辉。
而伊泽尔慢悠悠地走出皇宫,衣袖里滑出一个小小的东西,落入他的手心,被他抛着玩了两下。
那是他刚才趁着抚诺亚时,从对方口袋里顺走的,尤弥安的袖扣。
*
时声是在一阵令他安心的信息素味道中醒来的。
偌大的病房里此刻只有他在。
空气里都是陌生又熟悉的气息,那股与香槟玫瑰交缠在一起的信息素味原本应该是很冷冽的味道,但给时声的感觉却很柔和。
他浑身都暖洋洋的,像信息素织成了温暖的棉被,温柔地包裹着他。
【天啊,这一定是伊莱恩的信息素,原来是这个味道。】
【都已经被安抚了,离标记还远吗?时声,你真是个幸运鬼!】
伊莱恩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抱着被子滚来滚去的Omega,不一会儿还像麻花一样扭了起来。
他难得微怔,直到时声发现他的到来停止了麻花行为。
“伤口刚包好,要小心一些。”
伊莱恩好歹是见过大风浪的帝国元帅,淡定地在床边坐下,替时声拉开已经揉成一团的被子,盖在对方身上。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叫医生吗?”
时声脸色通红,尴尬得想消失,连忙摇了摇头。
伊莱恩垂着眼,见时声没注意,便伸手顺了顺时声凌乱的红发。
“抱歉,因为情况紧急,向你释放了一些信息素,会不舒服吗?”
时声又用力摇了摇头,急切地比划了一下手语。
又反应过来伊莱恩看不懂,连忙四处找自己的语音器。
伊莱恩按住他的手,“回来时帮你找过,应该是遗落在皇宫了。”
见时声微怔,他低声道,“已经通知人回去找了,别担心。”
时声看着他的眼睛,有些低落地垂下眼。
他很想和伊莱恩说话。
【为什么……不能发出声音呢……】
【要怎么让伊莱恩知道,我很喜欢他的信息素?】
少年的心声像羽毛,轻轻地落在伊莱恩心头。
“没有冒犯到你就好。”伊莱恩说,“这次事故……”
他的话刚起了个头,时声已经连忙挥动双手,对伊莱恩摇了摇头。
伊莱恩却继续道,“是我的问题,不该让你一个人去皇宫。”
时声又用力摇了摇头。
他分明在伊莱恩的语气里听见了很深的自责。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伊莱恩。
可他不想让伊莱恩自责,人人都说塔纳托斯冰冷残暴,可他知道伊莱恩是一个多有责任感的人。
他受了伤,名义上又是卡洛斯家的人,伊莱恩肯定会自责的。
“啊……”
时声急得嗓子里发出很低的音节。
“别动。”伊莱恩脸色一变,轻轻按住时声的手,“伤口会裂开。”
时声乖乖住了口,但眼睛还一瞬不瞬地看着伊莱恩。
在伊莱恩的眼里,急切但乖巧的Omega睁着琥珀一样的眼睛,好像又变成了一只白色小狗。
那么小,让人很想抱进怀里。
019·也算是拥抱啦
伊莱恩忍住了他认为会冒犯到时声的动作。
在面对时声的时候,素有死神之名的Alpha谨慎得并不像自己。
时声自然并不知道伊莱恩的心理,只是紧张地看着伊莱恩。
因为他觉得他们的距离有点太近了。
他仰着头,伊莱恩低垂着金色眸子,鼻尖都是Alpha冷冽的信息素气息。
【女神在上,他他他他他不会是要吻我吧……】
【可我还没准备好呀!】
【早知道受伤后有这待遇,叫魔兽多拍一爪子算了。】
突如其来的心声让伊莱恩一怔,下一秒就直起身拉开了与时声的距离。
在Omega茫然的目光里,伊莱恩沉默了几秒,还是很轻很短暂地摸了摸时声的脑袋。
“下次遇到危险……”
他想说时声不要乱开玩笑,真的遇到危险时不要顾别人,要保护好自己。
可这场意外时声并没有错,少年是一个勇敢善良的Omega,是他没有保护好他。
“不会再让你受伤了。”伊莱恩冷冽的嗓音里带着郑重,“我会保护好你。”
时声像被爱之女神射了一箭,心砰砰地跳起来。
真奇怪,多寻常的一句话,听在他耳里却像一场盛大的告白。
因为许下承诺的是伊莱恩啊,是他幼时就深深放在了心上的人。
时声想也没想,双手抓住伊莱恩的手腕,一双琥珀眼亮晶晶的。
“谢,谢。”
发不出任何声音,但伊莱恩看懂了他的唇形。
伊莱恩嗓音温和,“应该是我向你道谢,感谢你保护了尤弥安。”
他的手顿了顿,还是再次轻轻摸了摸时声的头顶,“你比帝国的骑士更勇敢。”
时声的脸猛地红了,觉得自己如果是一只小狗的话,应该已经有一双立起来的耳朵了。
很快他又想起尤弥安,连忙伸手比划了一下。
又反应过来伊莱恩看不懂,只能用力地用唇形问:“尤,弥,安……”
“他没事。”伊莱恩安慰他,“我让他回家了。”
时声点点头,低头摸了摸手边的被子。
【这里是医院吗?我也想回家……能回卡洛斯家就好了。】
【算了,不能给伊莱恩添麻烦。】
少年的心声都能听出一股低落和惆怅。
伊莱恩问:“要回去吗?”
时声瞬间抬起头。
【伊莱恩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好厉害!】
伊莱恩沉默了一下,替时声拉了拉被子,“等我一下。”
还没等时声反应过来,他已经起身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手中拎着一件厚实的外套。
“我希望能满足你所有的愿望,但这种情况最好是遵医嘱。”伊莱恩站在床边,他太高了,但为了方便时声听见,弯腰靠得很近。
时声有些失望,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伊莱恩的眼里却带起一丝笑意,“所以医生说没问题时,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回家了。”
时声的眼睛又亮起来,连忙坐起身。
这一番动作牵扯到伤口,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浑身都在痛。
伊莱恩轻轻按住他的肩,“小心。”
随后冷冽的气息靠近,时声被一件外套裹了个严严实。
伊莱恩仔细地将帽子拉过时声头顶,拉链拉到最顶端,时声几乎只露出了一双圆圆的眼睛。
“有任何不舒服要告诉我。”Alpha的声音低低响在耳边。
时声用力点点头,正要慢慢滑下病床,身上已经一轻,他被伊莱恩横抱了起来。
“!!!”时声瞪大了眼,下一秒手脚并用地攀到伊莱恩身上。
还趁机搂住Alpha的脖颈,将脸颊悄悄贴了上去。
【四舍五入是拥抱了!】
伊莱恩唇角缓缓勾了勾,抱着时声手臂很温柔,也很有力。
“家里也有医生。”他没有太放任自己沉溺在Omega的可爱心声里,“今晚他们会待命,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我会帮你转达。”
时声有些意外,伊莱恩今天要守着他吗?
他的语音器丢了,医生也不一定能看懂手语,伊莱恩的意思是做他的翻译?
神奇的是,时声发现伊莱恩好像真的总能看懂他想表达的意思。
还有伊莱恩的用词……
家里,伊莱恩说“家里”。
时声的心里好像有一根羽毛,一直飘到了天上去。
他有点小心机地把脸埋在伊莱恩怀里,用力点了点头。
*
从病房出来后,时声一点风也没有吹到,就被伊莱恩轻轻放进了恒温的飞行器内。
时声转头看了看窗外,没有别人的影子。
好像知道他在找谁一般,伊莱恩解释道,“之前情况紧急,我请你的母亲先回去了。”
时声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
他也不想母亲担心,想着待会儿安顿好了再给母亲发信息好了。
“我已向你母亲报过平安。”伊莱恩道,语气顿了顿,“抱歉,是我自作主张。”
Alpha的眉眼冷厉平淡,谁也看不出他的心中其实在懊恼。
没有告诉时声的是,在紧急送Omega来医疗中心的时候,他对时母和她身边那位侄儿的态度并不能算友善。
“眼泪是无用的,你们如果真的担心他,请站在角落不要妨碍医生抢救。”
在时声进手术室后,他见时母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便又叫阿尔里德把人送回了时家。
无论如何,时声应该都不会喜欢他对待他亲人的态度把。
况且让时声醒来后看不见亲人,是他的不对。
伊莱恩视线里的时声却用力摇了摇头,对他笑了笑,用手势和唇形结合着慢慢地问:
“那,明,天,可,以,见,母,亲,吗?”
伊莱恩并没有认出来每一个唇形,但大致看懂了。
Omega一点也没有怪他,只是小心地征求着见亲人的机会。
伊莱恩的心软下来,“当然。”
为了让伤者舒服一些,之前他并没有让时声自己坐在座椅里,而是让少年半躺在自己怀里。
时声有点太瘦了,轻易就能摸到一把纤细的骨头。
伊莱恩仔细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没有碰到时声的伤口。
“休息吧。”他轻轻拍了拍Omega,“明天醒来就能看见母亲了。”
*
第二天,天光大亮时时声才在卡洛斯家里醒来。
不过他没有立刻看见他的母亲,而是先看到了站在卧室门口一脸犹豫的尤弥安。
时声睡得一脸迷糊,看向尤弥安的眼神更茫然了。
尤弥安自己一个人在原地别扭了许久,见时声醒了,还是慢吞吞地磨蹭过来。
“那个,我来看看你睡死没有。”
见时声不说话,他像掩饰自己心里的害羞一样大声解释,
“医生说你不能睡太久,超过十二个小时可能是昏迷,那我肯定得来看看啊,你可不能死在我家里。”
时声愣了愣,又忍不住笑起来。
“还有力气笑,看来是没事。”
尤弥安双手背在身后,像领导巡视一样在卧室里走了半天,一回头见时声在伸着脖子往门口看。
Omega脖子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尤弥安真的怕他这一动脑袋会“啪”地掉下来,连忙走过去。
“我大哥去军部了,哦,他叫我转达,因为不想打扰你睡觉所以没叫醒你,但是有给你的星网留言。”尤弥安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又指指床头。
“你的语音器皇宫那边说损坏了,这是大哥刚才叫人送过来的,新款,你看看好不好用。”
“还有啊,他不是为了工作抛下你……不是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这个。”
“算了,反正我要说的是,这次舞会的意外是皇宫有人失职造成的,你受了伤,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大哥都会亲自处理。”
时声头晕晕地消化了尤弥安的话,第一件事是连忙打开手环,果然有一条伊莱恩发来的信息。
明明是连标点符号都很正经的话,但时声觉得自己好像脸红了。
认真地回复了消息,他又拿起新的语音器,跟自己那个长得很像,但更轻薄一些,的确是新的型号。
虽然是新机,但该设置的都设置好了,不仅有时声爱用的小猫表情包,连他来了卡洛斯家之后就没用过的粗犷小孩的语音都有。
见时声一脸认真地捣鼓着新机器,尤弥安感觉这个时机不错,轻轻咳了一声。
“嗯,那个……谢谢你。”
时声“咻”地抬起头。
尤弥安吓得后退一大步,“你听见了?”
时声忽然无声笑起来。
他在尤弥安面前大多数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苍白神情,这时候双眼却弯成了月牙,是一个很明媚的笑容。
尤弥安听见一道因为过于粗犷而显得滑稽的童声从语音器里传来——
“不,用,道,谢,尤,弥。”
“哥,哥,本,来,就,应,该,保,护,弟,弟,的。”
尤弥安的心忽地一跳,“谁允许你叫我尤弥的!”
这是母亲还在世时常唤他的方式,虽然并不算特别私密,但连另外两个哥哥都不会这样亲昵地叫他。
见时声歪着脑袋看他,尤弥安白皙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终于还是别别扭扭地妥协。
“随便你吧,敢在外面这么喊我你就死定了!”
时声再次笑起来,用语音器给他弹了一个小猫作揖的表情包。
020·伊莱恩的花花
“哪来这么多粉不拉几的玩意儿。”尤弥安很不自在地抠了抠脸颊,“还有啊,下次别挡在我面前,明明就弱不禁风的……”
时声摇摇头,按下语音器。
“尤弥,受伤,伊莱恩,会,难过。”
尤弥安一愣,想说他大哥才不会难过,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让那颗杀戮中养出来的心触动一下。
可转念又记起伊莱恩抱着受伤的时声的画面,尤弥安第一次怀疑起自己来。
正想着,手环突然响了一声,尤弥安不太在乎地接起来。
那头是兰瑞斯急切的声音:“尤弥,我给你拨了一晚上通讯了!你没事吧?”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尤弥安正想回答,熟悉的心声忽然传了过来。
【装得真好,如果不是知道他的阴谋,我都要嗑他和尤弥了。】
尤弥安一顿,对那头道,“没事,我在家。”
“那就好。”兰瑞斯似乎松了口气,语气殷切,“这两天有空吗?我过来陪你,之前你看中的那支酒,我给你带过来。”
【酒……该不会?!】
尤弥安用余光看了看时声,对方抱着枕头侧脸看窗外,好像并不想打扰他的通讯,但心声是一点没落下。
【我记得应该是……在宴会之后,诺亚虽然成功接近了皇太子,但离成为皇子妃还很远。】
【因为尤弥是候选大热门,为了保险,诺亚撺掇了兰瑞斯向尤弥求婚。】
【兰瑞斯这家伙也是昏了头了,为了诺亚什么都能做。】
【而且为了防止尤弥不同意,诺亚还让兰瑞斯在酒里下/药!】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尤弥不得不和兰瑞斯订婚,但他们关系变得很不好,而诺亚那边迷惑了伊泽尔,渐渐地尤弥和所有人都离心了。】
【最后才会发生宴会上给诺亚下/药,结果被反将一军嫁给老头子的事……】
【天啊,该不会最近就会发生吧!】
听着时声的心声,尤弥安心里也是惊涛骇浪。
目前他已经非常相信时声心里的话了。
可他听见了什么,兰瑞斯给他下/药?
哈,真是滑稽、真是荒诞!
一身反骨的尤弥安毫不犹豫地对手环那头道:“知道了,你找时间过来吧。”
听见这话的时声猛地转过头,很想说什么,又没有理由开口。
尤弥安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心里不知为何生出一种陌生的情感,他说不清那是什么。
管家的声音打断两人的思绪:“夫人,小少爷,时家来人了。”
时声连忙要下床,被尤弥安一把按住。
“急什么,你可是伤患。”尤弥安偏了偏头,对管家道,“叫他们进来啊,难道要伤患出去迎接他们啊?”
管家擦了擦汗,出去把人迎了进来。
时母带着季随,一进门就扑向了床边,“我的孩子!”
尤弥安往旁边一让,对时声说,“既然你母亲来了,那我走了哦。”
说完冲时母点点头,慢悠悠地晃出去了。
季随有点意外地听着尤弥安格外随和的语气,心里一阵复杂。
这位恶魔少爷的大名他可是听过的,为什么看起来和时声相处得还不错?
季随不甘地眯了眯眼。
而时母全然没注意到这些,只抓着时声的手将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一看脖子上厚厚的绷带,瞬间又红了眼睛。
“医生怎么说?怎么伤得这么重啊……腺体,腺体没事吧?”
时声按住时母想查看他腺体的手,用手语比划道,“没事的,只是看着吓人,都包扎过了。”
顿了顿,又比划,“腺体,也没事。”
只是那条防咬颈环被抓坏了,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时声有点可惜。
时母看了他一会儿,哽咽道:“怎么这么乱来啊,人家卡洛斯家的少爷有得是护卫,哪里需要你啊?”
时声抿了抿唇,刚想说话,耳边就传来季随虚伪的声音。
“姑母,您就别怪小……意了。”
因为管家还在一旁,他改了差点说出口的称呼,“他也是没有办法嘛,Omega在卡洛斯家得吃多少苦呀,趁此机会讨好一下也是正常的。”
他顿了顿,又笑道,“而且小意一向这样嘛,赤子之心,有点逞强也是正常的。”
时母脸色一变,像是想起什么来,神情有些难看。
时声拿起语音器,冲季随按下去,“请,你,出,去。”
“姑母,你看小意。”季随微笑着,“还是小孩子脾气,一句也说不得。”
说着又有些委屈,“对不起,我也是看小意受伤太着急了。”
时母果然不赞同地看向时声:“怎么能这样对哥哥说话呢?”
时声刚想说什么,忽然一旁的管家梅里科开口了。
“这位先生。”梅里科笑眯眯地说,“不好意思,您的探望时间到了,请您出去吧。”
季随一愣,“我们才刚来。”
梅里科道:“时夫人当然可以留下,是您的时间到了。”
“什么意思?”季随有些生气,“我是他的表哥,我代表的是时家。”
梅里科优雅地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是的,在下知道您的身份,但卡洛斯的一切都听从于家主,这是家主的意思。”
时母连忙道,“小随是跟我一起来的,是元帅让我们今早过来的。”
“是的,在下清楚。”梅里科还是微笑,“不过元帅只叫了您一位过来,不是吗?至于这位,那就要看我们夫人是否同意他留下了。”
“毕竟,在卡洛斯家,夫人的意见最重要了。”
时母和季随都面露惊讶。
时声也有点茫然,看向梅里科,后者和善地对他点了点头。
时声拿起语音器,“出,去,吧。”
他一点也不想见到季随。
季随脸色难看,被梅里科恭敬地请出去了。
时母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里带了责怪,“在外面怎么也不向着你哥哥。”
时声用了手语,“母亲,我只有一个哥哥。”
时母叹了口气,“洛威尔那个事,我早就帮你骂过小随了,他从小就一无所有,这次就让让他吧,你一向懂事……”
时声低下头没说话,手指摩挲了一下柔软的被子。
“还有你哥哥……”时母顿了顿,小心地看了一下门口,管家并没有回来,“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他一直没有联系你吗?”
时声摇了摇头。
时母道:“怎么连你都不联系,你们是亲兄弟啊。”
她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昨天要是你哥哥在场,肯定不会乱来,至少不会受伤。”
见时声不回应,她小心地拉起时声的手,语重心长道,“既然都这样了,就好好养伤,如今到了别人家里,最主要的是别惹麻烦,身份的事……千万小心,昨天幸好是没有失血过多,不然让卡洛斯知道你的血型怎么办?那可不一查就露馅了吗?”
时声觉得伤口好像痛了起来。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管家回来告诉时母时间到了。
时母犹豫了一番,走到室外才问,“下次可以预约什么时间?”
梅里科微笑道:“这得请示一下家主。”
至于他什么时候请示,伊莱恩又什么时候同意,那就不知道了。
时母心道这卡洛斯家真是霸道,她来看自己的儿子都得请示!
可她什么也不敢说。
等时家的车开走,梅里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低头调出一段录音,给伊莱恩发送了过去。
他知道,家主听过这段录音后,短时间内时家人是不可能踏进卡洛斯的大门了。
*
母亲走后,时声的伤口就断断续续地疼。
明明昨晚睡得很安稳,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这时候却疼得难受。
房间外一直有医护守着,时声吃了一点药,还是隐隐地疼,但勉强能睡去。
迷迷糊糊地,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再醒来时周身都是暖洋洋的信息素包裹的感觉。
他一下反应过来,想坐起身,被一只手轻轻按回被子里。
“好好休息,伤口还不能乱动。”
时声伸手一摸,语音器就在枕头旁边,“你,回,来,啦。”
伊莱恩的军装外套搭在椅子上,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衬衣,看起来是回来后连衣服都还没来得换。
“有哪里不舒服吗?”他用手背贴了贴时声的额头,声音因为特意放轻了而显得比平日里柔和,“回来的时候看你疼得难受,所以又放了点信息素。”
时声摇摇头,视线好奇地落到一旁的桌子上。
那里摆放着一小束用浅色丝带捆起来的玫瑰,饱满的花瓣刚好落入窗外的阳光里,是通透温暖的颜色。
伊莱恩伸手将花拿过来,他其实并不擅长做这样的事,只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令人害怕。
“回来的时候又路过了,想起你上次好像很喜欢。”
说到这里,冷硬的Alpha垂眸轻笑了一下,“怕医生责怪,所以只买了一小束。”
暖色的夕阳覆盖了伊莱恩半边凌厉的脸庞,时声却只能看见Alpha眼底的温柔。
伊莱恩小心地将这一小束玫瑰放到时声枕边。
“放在这里,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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