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只收一个就够了
才下过一场大雨,湿润的泥土掺杂着花香混迹在空气中。
一位青衣美人慵懒的躺在摇椅上,手中拿着一把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扇两下风。
他是青云峰最年轻修为最高的一位长老——应君临。
“青墨,先别练了,休息一会儿吧! ”
应君临站起身,对着一旁练剑的少年说:“练了好久了,过来我这里休息片刻也好。”
厍青墨停下动作,转身看着自己的师尊,随便用袖子擦掉额角的汗珠:“师尊!我练会了!”
应君临笑了笑,拉着他的手坐下:“很棒,等你再熟练些,我就教你其他的。 ”
应君临生的极漂亮,一头及腰白发,像是每年冬日里的第一场大雪,眉眼间尽显柔情,眼尾上挑,左眼皮上有一颗小痣,更增添了几分温柔。
他轻轻抬起手,衣袖擦过厍青墨的笔尖。
很好闻的味道,竹子香味还掺杂着淡淡的清泉的味道。
厍青墨怔愣在原地,身子僵硬,一动不能动。
“你头上落了片树叶也不知道。我要去找你师伯,你就别去了,在这里等着我。”
厍青墨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他。
应君临:“中午我在你师伯那边吃,不用给我留饭。 ”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但厍青墨却猛的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身。
隔着一层衣物,他却还是能感受到从师尊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凉意。
他被冰的一哆嗦,有些委屈的问道:“师尊不陪我用饭了吗?”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只是去商议一些事情,晚上回来我再陪你用晚膳。”
这几日他总是有些患得患失。
马上就到了十年一次的收徒大会,上次师尊就带回来了一个弟子,结果那人是魔教派来的卧底,不禁烧毁了后山,还打伤了师尊。
最可恨的是,那个卧底居然分走了师尊的宠爱!
他犹豫的开口问道:“师尊,这次您打算收几个弟子?”
应君临顿了顿,意识到自己的这位“唯一”的徒弟吃醋了。
“多了闹腾,收一个就够了,等我闭关时他还能陪着你,不让你那么孤独,你也不必为了这件事烦闷闹脾气。”
说完,他轻轻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好了,我还有事,记得吃饭,别跟自己闹别扭。”
厍青墨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师尊离开的背影,心里实在是难受。
应君临御剑到了山顶他师兄的住处。
推门进去,各种各样的书被随意丢在地上,最里头的人,用手撑着脑袋,紧皱着眉头看着手中弟子送上来的文章,书案上的蜡烛都燃尽了,他也没有抬头看一眼。
应君临走了过去。
他没有说话,安静的站在一边,换了根蜡烛,还十分贴心的帮他倒了一杯茶水。
应君临:“师兄,你看了这么久了,喝口茶休息休息吧。”
宗少辰看都没看一眼,接过茶杯,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饮。
应君临看他这幅模样笑出声来:“师兄你也不看一眼,就不怕我下毒害你,抢了这宗主的位置?”
宗少辰又看了两眼,气愤的把手中的书砸了出去。
“这些个弟子真的是让人心烦!教了多少次,写一篇文章还是写成这样!丢到茅房里当厕纸,都让人嫌脏不用!”
应君临笑了笑,走过去把他丢了的书捡起来,随便翻开一页看了两眼。
“确实写的不怎么样,但是师兄,他们毕竟修的是剑修,文章写的不好也正常,不然他们下山后,那些山下的学子们就没有别的出路了。”
他把书安稳的放到宗少辰面前的书案上,坐直身子,难得端庄一次。
“师兄,这次收徒大会是你亲手办还是交给其他长老?”
宗少辰:“这次该轮到你了,君临,你总不能再推脱了,柳长老来我这儿告了你好几次状,你可不能再偷懒。”
应君临擦了擦笔尖,撇撇嘴,说道:“师兄,我快三百年没有弄过这些了,要不,你替我吧,我实在是弄不了这些!”
他哪里是弄不了,他就是不想弄,懒得弄。
宗少辰和他一起长大,自然知道他爱偷懒。
他宠溺的笑笑,拿起一本书轻轻打了下他的脑袋:“你总是这样说,罢了!我就再帮你这一次!”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处,站定身子。
“但是这次,你要多收两个弟子才行,你坐下只有那一个弟子,多点人也热闹点。”
应君临这会儿也坐不住了,顺着性子躺下,轻轻扇着扇子:“师兄,我这次肯定会收一个的,多了太闹腾我真的受不了。”
宗少辰刚想说什么,但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道:“算了,随你去吧,收一个好的,这次师兄帮你把关。”
第二章:我要定他了
没几日就到了收徒大会。
高台上,宗少辰坐在最中间的主座上,他右侧的座位坐着应君临,左侧的座位空着——那该是宗主夫人的位子。
应君临参加的多了,头两次还好,他能装一装,坐正身子,显得更有长者风范。
现在连装都懒得装,随意瘫坐在椅子上,身后站着厍青墨。
厍青墨手中端着一壶茶,拎着一串葡萄。
应君临:“师兄,这么多有看中的吗?”
宗少辰看着台下的一群人,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真是一批不如一批了,还不如你身后站着的那个天资好。”
被突然点到名字的厍青墨身子一顿,有些骄傲的昂起头。
应君临看着他,被他这幅“大公鸡”的骄傲样逗笑,站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听见没有?你师伯夸你呢!”
宗少辰这句话其实算不上什么好话,但总归来说也还是夸奖,虽然语气不好,但也还算是顺耳。
可这话落在应君临耳朵里就是嘲笑。
他太懂他这位师兄了,瞧不起任何人,严以待人,严以待己。说出的嘲讽的话,也像是在夸奖。
他笑,是笑他的这位傻徒弟听不出好赖话。
他站到围栏边,扫视了一圈下面的人。
灵气杂乱,浑浊不堪,惨不忍睹。
混乱的灵力中,他感受到一名灵力纯净,灵根极好的男人。
男人身穿一袭黑衣,双臂环胸,低着头依靠在墙上。
看上去应该是累了,毕竟爬了这么久的山路。
应君临挑了挑眉毛,指着那人,对宗少辰说道:“师兄你看那个人,是不是不错?给我吧,我要他!”
他语气中带着点兴奋。
三百年了,这是他见过天资最好的。
先不管自己用不用得到,这样好的苗子,谁都想要。
宗少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好是好,等他过了考验,你要是想收下就收下,那几个长老那里我来帮你摆平。”
应君临笑着看着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那我就提前谢过师兄了。”
宗门考验也算不得太难,只是考验人的毅力。
不难,但却容易引得人心烦。
应君临看着那人在幻境中的表现。
旁人都是组成一团,三到十人不等,只有他是孤身一人,他们见了他,都像是见了瘟神一样躲开,生怕他缠上了他们。
幻境里有不少的鬼怪,虽都是低级的,伤不到人,但长相却实在是丑陋,还会使人至幻。
这些人虽然在山下时也习得一些武功,但也是避着这些鬼怪走,免得碰上他们惹来一身麻烦。
可这个人却是奇怪的很。
他不避着鬼怪,偏偏还往他们的老窝里钻!
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倒霉,一个幻境里只有五百人和三百只鬼怪。
他一个人就碰上了一大半。
等这些人从幻境出来时,身上几乎没有伤口或者血迹,只是被吓得不轻。
只有他,身上沾满了绿色的粘稠的血。
一身黑衣都快要染成绿的了。
应君临站在台上死死盯着他。
上次也是个这么厉害的,他收回去结果却是魔教的卧底。
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
感受到有人在看他,男人抬头看向高台处,正好对上了应君临的视线。
应君临表情僵硬一瞬,立马又换了一副笑脸,还冲他抛了个媚眼。
男人身躯一顿,有些恼怒的转过身,避开他的视线。
应君临这不是第一次被人嫌弃了,他觉得没什么。
但一旁的宗少辰脸色却是不大好看。
自从两人是师尊飞升后,他为了帮自己巩固地位,在外面结交了许多修仙氏族的公子,靠的就是自己的这张脸。直到捡到厍青墨后才收了心。
可三百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下意识的想要接近长相英俊,对自己有用的人。
厍青墨心里不爽快。
还没收进门就对那个男人这么好,这要是成了他的师弟,师尊可能连一个眼神都不会再分给他。
宗少辰:“坐下吧,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应君临撇撇嘴,没说什么,很听话的做到自己的位子上。
“这个人真不错,师兄你说是不是?”
宗少辰面无表情。
他自己对不住应君临,但他又实在不想看见应君临对除自己以外的人表露出一丝爱意。
宗少辰:“是不错,不过这只是第一道关卡,后面还有两道关卡,等他过了再经过验洗之后再说。”
不得不承认,那人却是是个好苗子,但出于私心,宗少辰不想让应君临收他。
“就算他全都通过了,也得看看他愿不愿拜到你座下,若是他不愿,你也不能强求。”
应君临:“他会愿意的,我虽然名声不好,但教人修行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师兄,你为何这般阻扰我收他为徒。”
宗少辰狡辩道:“没有,只是想让你谨慎些,好苗子多的是,不只有那一个。”
他扫了一圈,指着下面的一个身圆体胖的男子说道:“这个人也不错,憨厚老实还是柳长老家的长孙,你收了他,正好拉拢了柳长老,以后要什么丹药就有什么,直接到他那边去拿就好了。”
应君临摘了一颗葡萄放到嘴里,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嫌恶的皱了皱眉:“我不要他,太丑了,我好不容易收一次徒,肯定要选一一个和我心意的。而且,柳长老应该不愿意自己的长孙拜到我座下。我还是喜欢刚才那个。”
两人正说着话,身后默默走来一位年老的长者。
他身形修长挺拔,定定站在那里,像是一棵松柏。
“真是不巧,我也看上了那位少年,不如应长老割爱,让给我这个老头子。”
应君临对他们这些“伪君子”厌恶的很,闭着眼瘫坐在座位上,完全就当作没有听到他的话。
气氛尴尬,还是宗少辰先开口:“孙长老门下这么多弟子,也不缺这一个,我这个师弟好不容易收一次徒,您就让让他,随着他的性子来一次吧。”
孙长老面上有些挂不住,连基本的礼仪都没有,甩袖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师兄你看!他不错吧!第一个从幻境里出来。”
“嗯。”
几轮关卡试炼过后,原本拥挤的地方也变得宽阔起来。
宗少辰大手一挥,地上出现一个水池。
“将你们的手伸进去,若是池水未变色,便是通过,若是变色——杀。”
听他这话,剩下的好多人都不跟上前。
柳长老的孙子上前去,手伸进池水。
池水清凉,手伸进去也是十分舒爽。
经过考验,他向高台行了个礼:“弟子柳岸明,前来拜师求学。”
宗少辰转头看向应君临。
应君临摇摇头,表示并不想要他。
“孙长老,我看这孩子不错,身强体壮——”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柳岸明打断:“弟子想拜入应长老座下,弟子仰慕应长老许久,听闻长老盛名,是专门为了应长老前来求教的!”
被突然点到名字的应君临猛的站起来,趴在栏杆上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
“我?孩子,你应该是说错了,咱们青云峰属我的名声不好,哪里来的‘盛名’一说?你应该是听错了,真正好名声的人是我师兄。”
“弟子没有听错,弟子在家中就常听家中长辈提起长老的名字,幼时起就对长老心生仰慕,如今难得有机会,弟子不想错过!”
他这话堵的应君临不知该如何拒绝他,只能求助的看向宗少辰。
宗少辰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看你实在是个好苗子,君临一向喜清净,你过去了难免孤单,不如拜到本座座下,收你做内门弟子,你觉得如何?”
柳长老和善,但听到自己的孙子说想要拜到应君临座下时,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原本还正烦心这个孩子不和他商量就要随便拜了个“登徒子”,现在听见宗少辰说要收他做内门弟子,心里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柳岸明却不太愿意,抬头看着高台上的众长老,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柳长老一眼瞪了回去,他悻悻的低下头,谢过宗少宸就站到另一边。
有了他开头,剩下的人也开始上前,把手伸进水池里。
“弟子裴银清,前来拜学。”
“小学子,要不要拜到我座下?”
应君临趴在围栏上,把随身携带的扇子丢下去。
裴银清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只是这扇子内的灵力实在太强,他被激的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不错啊!能接住我的扇子。”
裴银清抬头看着他。
他来这儿是为了学些有用的东西报仇的,应君临在山下的名声就不好,想来在他这里学不到什么有用的。
他刚想开口拒绝,可身体却不听使唤,手中的扇子控制着他开口说话。
“弟子想拜入应长老座下!”
应君临笑着看向宗少宸:“看,我就说过他会拜我为师的!”
宗少宸没有说话,手指着裴银清,他手里的扇子立马飞上来到了他手中。
宗少宸把扇子丢给他:“真是胡闹。”
应君临眨巴眨巴眼,没有说话。
宗少宸重新坐下,说道:“随你吧。”
应君临得到自己满意的答复,拉着身后的厍青墨翻身从高台一跃而下,来到裴银清面前:“跟我走吧,乖徒儿!”
宗少宸皱眉:“君临,还没结束。”
应君临转过身,冲着高台上的师兄行礼:“我说过这次只收这一个徒弟,好啦师兄,玩了这么久了我也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他没有顾及高台上的其他人,只是离开时身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紧紧跟着他们。
裴银清一副死人脸,转头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却没有发现什么。
第三章:他怎么对我这么好?
正值春日,地里冒出新鲜的竹笋,破土而出重获新生,让人看了难免心生欢喜,只是现在他们师徒三人——一个刚被一番“强取豪夺”拜了一个浪荡子为师尊,另一个则觉得自己的宠爱被分走,只有应君临是高兴的。
应君临指着竹林中一处突兀的小木屋,说道:“银清,以后这就是你的住处。”
裴银清在山下时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住的宅子有二十个这个破木屋这么大,尽管现在他们裴家落魄了,也不应该被人这般折辱,住这样简陋的房子。
他刚想说什么,但碍于自己的身份又不好开口,只能不情愿的应下,行礼过后,推开门进到木屋里。
刚进去他就被眼前的一切惊住。
屋里屋外完全就是两幅模样。
这屋内精致豪华,香楠木制成的各种家具,完全不比他在山下时住的差,各种新得来的琉璃器和瓷花瓶个个都是价值连城,就连床前的床头灯上都挂着一块上好的玉佩。
应君临淡淡开口道:“还满意吗?满意的话你就住下就好,我和你师兄住在旁处。”
裴银清没有说话,他不懂为什么应君临要对他这么好。
不仅抢着要他,还送他这么好的房子。
难不成——他看上他了!?
他脸色一红,谨慎的看着应君临,点了点头。
其实这间屋子他本来是打算送给厍青墨的,但是厍青墨死活不要,都十六了,还要和他住在一起。
他也拧不过那孩子,索性就随了他的意,所以这间屋子就一直空着,现在多了一个人,刚好给他住。
应君临带着厍青墨回到自己的屋子。
也是一间小木屋,但却和给裴银清的不一样,里外都是一样的简陋。
他喜欢清净简洁,所以就没有过多装饰,只是厍青墨喜欢那些东西,一张简单的木桌上摆了一个名贵的花瓶显得格外突兀。
应君临侧躺在床上,看着还在地上收拾的厍青墨,打了个哈欠,说道:“青墨,你也休息休息吧,昨日练了一天,今天又跟着我站了一上午,也该累了,别忙活了,上来,躺到我身边来。”
厍青墨放在手里的扫把,说道:“师尊我不累,您要是想休息我就出去候着,我不如师弟他天资好,虽然早入门几年,但现在也不过才是金丹期,我怕被师弟比下去,丢了您的脸。”
应君临轻笑一声,他当然看出来厍青墨他这是吃醋了,拐弯抹角的跟自己闹别扭,想让他哄哄他。
“我的脸早就被自己丢尽了,名声也是臭的,再说了,你就算修为低又怎样,师尊在你身边,谁敢欺负你。过来吧,就算想练也得睡醒一觉之后再练。”
他说着,招了招手,示意他赶快过来。
厍青墨把扫把摆好,难掩心中喜悦,小跑着过来翻身上床躺到应君临身侧。
“师尊,我新学了一道菜,等明日我做给你尝尝可好?”
应君临吹灭床头灯,静静睡了过去。
这一夜他罕见的做了一个梦。
他那已经飞升的师尊站在远处,慈爱的冲着他笑,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君临都自己收徒了?真是长大了!”
男人身穿一袭白衣,身边跟着一只仙鹤,脚边匍匐着一只他从未见过的只有仙界才有的三脚灵兽。
他长相清秀,笑起来更是让人动心,或许是已经成仙的缘故,他脸上竟连一丝皱纹都没有,干净光滑,像是结了一层冰的湖面。
“还不到师尊这里来吗?师尊在仙界可是时常挂念着你和你师兄。”
他站在原处不敢动弹。
他分不清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或许真的是师尊入梦来探望他,也或许是他幻想出来的。
他怕自己过去之后师尊会再次消失。
其实他不信飞升。
说好听点叫飞升,说难听点就是死了,还找不到尸体。
他颤抖着嘴唇,小心开口道:“师尊,真的是你吗?”
对面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一步步向他走过来。
应君临迫不及待的张开双臂,可在师尊即将碰到他的一刻立马消散,化作一缕白烟,飘向高处。
没有任何他来过的证据,只有漂浮在半空中中的灰尘能为他作证。
他猛的睁开眼,发现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身边的位置也空了,外面传来剑刃划过空气的声音。
他揉了揉涨的发疼的头,晃悠悠的走出去。
厍青墨虽然不喜欢裴银清,但到底也算是个称职的师兄,一大早睡醒之后就把裴银清叫了起来,跟着他练剑。
应君临只穿了件中衣,坐在门槛上看着两个徒弟在竹林里练剑。
也不知道他们吃早膳了没有。
他站起身,自己走回屋里穿上衣服去了厨房。
他味觉不太灵敏,做出的饭菜味道也是一言难尽,厍青墨吃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只是不知道他新收来的娇生惯养的小徒弟受不受的了。
他煮了一锅白粥还放了点糖,又从其他长老的餐食里偷了两盘菜,满载而归回了自己的竹林。
他招呼着自己的两个徒弟坐下,三人围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一人端着一碗白粥。
裴银清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毛。
这粥——怎么是咸的?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脚指被人狠狠踩了一脚。
“师尊今日煮的粥香甜软糯,真是好吃。”
裴银清十分不解的转头看向厍青墨,凑过去低声问道:“师兄,为什么你的粥是甜的,我的是咸的?”
一碗粥而已,还区别对待?难道这就是“下马威”?
厍青墨没有说话,只是瞪了他一眼。
吃完饭后,应君临就去了后山教弟子们练剑,他们两个则是去了柳长老的炼丹房学炼丹。
青云峰的弟子禁止在山内使用御剑飞行,他们收拾完碗筷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赶忙赶了过去。
厍青墨拍了拍他的肩,说道:“粥是咸的,是因为师尊味觉不灵敏。师尊之前在一个秘境里为了救宗主不小心中了魔教的陷阱,被抓到魔教后,魔教的人就在他身上试用各种丹药,所以现在才成了这样,不只是味觉,师尊连痛觉都感受不到,左眼也看不清楚,身体冰凉感受不到体温。师尊虽然不说,但这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喜欢做饭,就算不好吃你也要说好吃,别伤了他的心。”
裴银清动作一顿,愣愣的点了点头。
应君临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弟子。
“说说,上次叫你们的御剑飞行学会了吗?”
“弟子愚钝,剑能飞起来了,但却站不稳,总是从剑上摔下来。”
应君临点了点头,把自己的扇子丢给刚才说话的那名弟子。
这扇子似是有千斤重,那弟子没拿稳,和扇子一起摔到地上。
“长老——”
“让它飞起来。”
那弟子不解,呆呆的点了点头。
按照应君临教他的那样,左手放到胸前,低声念着咒语。
他额头都憋出了汗珠,可那把扇子不过是抖动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应君临站起身来,看着那弟子说:“站不稳还是因为不会,等你能让我的扇子飞起来的时候你就能站稳了,你们也是,后山有石头,你们每人去搬一块,搬到这儿来。”
“是。”
他刚说完,厍青墨就带着宗少辰走过来。
“你们不是去上柳长老的课了吗?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
厍青墨行了个礼,恭敬的说道:“师弟在柳长老的课上睡着了,柳长老生气,让我把他带过来,找您讨罚。”
应君临轻声笑了一声,看着裴银清说道:“我知道了,青墨你先去上课吧,顺便告诉柳长老,我会罚他这个不听话的弟子的。”
“是。”
他转身离开时,还羡慕的看了裴银清一眼。
只是裴银清过分紧张,没注意到。
他站在原处不敢动弹,没等应君临开口说话,他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应君临笑笑,心中突然升起一番恶趣味:“银清啊,你可真不让师尊省心,今日/你第一堂课就被长老处罚,哎,你师兄可从没这样过,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他语气稀松平常,完全听不出责怪的意思,只是感觉阴阳怪气的,让人不太舒服。
裴银清低着头:“是弟子的不对,师尊想怎么处罚,就怎么罚。”
应君临叹了口气。
真是无趣,呆板。连调笑的话都听不出来。
若是换做青墨,他就早跪在自己面前,下巴枕在他的膝盖上,可怜兮兮的求自己不要罚他。
“算了,别跪着了,去我屋里搬把椅子过来,坐在我身边休息一会儿吧。”
裴银清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问道:“师尊你不罚我吗?”
“罚你做什么,那柳长老的课本来就催眠,现在还是早上,本来就困,睡着了也正常。之前你师爷还在时,我上柳长老的课就爱睡觉,因为这,你师爷不知道打了我多少鞭子。怎么,你也想挨鞭子?”
裴银清摇了摇头。
应君临垂眸,想着之前的事,神色也变得柔和。
“你师伯总是为我求情,可师尊他严厉,每回都是把我俩一起打一回。”
裴银清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站好。
“都说了不罚你,你站在我身后做什么?困了就回自己房里休息,不困就搬椅子来在我身边坐着,站在这儿跟我欺负你似的。”
裴银清珉着下唇,家里落败之后,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他对他好了。
他一句话不说,就这么站在他身后。
应君临叹了口气 ,真是无趣。
来上课的弟子都是各门长老的亲传弟子,天资好,没一会儿就一人举着块大石头过来。
今日来上课的人不多,昨日的柳岸明就在其中。
他是第一个搬着石头过来的。
在看见裴银清时他顿了顿,眼底的恨意完全掩盖不住。
都是这个人抢了自己的机遇。
“师弟怎么来这儿了,我记得你今早是柳长老的课。”
“是本座让他来的,我身边没一个伺候的不方便,这孩子有孝心专门来伺候我,柳弟子是都学会了还是什么,怎么话这么多?”
柳岸明没想到应君临会这样维护他,忙跪在地上认错:“是弟子多嘴了,请长老赎罪!”
应君临站起身,走到柳岸明面前,用扇子抬起他的下巴与他对视。
“以后话少一点。”
他顿了顿,对着其他弟子说道:“今日都到这儿吧,本座累了。银清,跟我回去。”
第四章:我师兄同意就行
应君临上午才说了几句柳岸明,下午就被叫去了炼丹房。
柳长老和善是对别人,应君临和宗少辰师兄弟俩从来没觉得他有多和善。
柳长老往丹炉里丢了几株草药,听见动静,只是随意的看了两眼。
“听说今日/你训斥了我的孙儿。”
应君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扇着扇子,毫不在意他将要杀了自己的眼神。
“是,柳长老把我叫过来是来问罪的只是我修为比你高,地位也比你高,能训斥我的只有宗主,柳长老这是想要取而代之吗”
柳长老笑着摇了摇头:“应长老这样说可就是冤枉老身了,我不过就是问两句,我那不成器的孙儿不听话也是该骂,我今日叫你来不过是为了一月后的试炼,百年一次的试炼,各长老都要派出三十名弟子,你座下只有两名弟子,要不要我借你三十名弟子。”
此次试炼不比寻常,里面的妖兽都是能直接要人命的,就算是弟子死在里面也是很正常。
柳长老说要借给他弟子不过就是为了羞辱他罢了。
“多谢柳长老好意,只是我已经和师兄商量过了,我带着他们两个一起参加试炼。”
柳长老脸色一沉:“你身为长老,参加这样的试炼只怕是会失了公平,其他长老也不会同意。”
“他们不同意又怎样?宗主同意就好了。再说,我的两个徒儿,一个只有十六岁,才是金丹期,连山下都没去过。另一个刚入门还没调教,若是让他们两个只身前去,才是失了公平。”
柳长老闭着嘴不说话,只是他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球死死的盯着他。
他穿着一身白衣,年长应君临许多,平日里都是一副慈老人的形象,可偏偏今日,他不像是个仙教长老,更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急于复仇的恶鬼。
应君临也不怕他,继续说道:“你孙子果然随你,就是喜欢多管闲事。”
他说完,不顾柳长老铁青的脸色转身离去。
临了他还顺走了人家一颗助长修为的丹药。
他没有回自己的住处,去了藏书阁。
他平日里总是在睡觉,也是人提醒才想起收徒大会这一事来,要说,今日还得多亏柳长老,不然自己的两个徒儿还真要“奔赴黄泉”了。
藏书阁的门半敞着,窗户紧闭,他察觉不对,侧身往里看了一眼。
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他画了道符纸丢进去,那符纸在落地的一刻开始燃烧。
它仿佛通了人性,没有烧坏地板和书籍,艰难的寻着一处空地小心移动。
直到爬到宗少宸身上才停下。
应君临看清楚后叹了口气,这才放心走进去。
宗少宸轻轻吹了口气,身上的那团火焰被吹灭,又重新便会符纸飞进应君临的衣袖里藏起来。
宗少宸:“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次来找我又是为了点什么。”
应君临不慌不忙的帮他倒了杯茶水,开口道:“这不马上就到了试炼的时候了吗,我这里人手不够,只有两个人,为此我烦恼了好久,师兄你可得帮我想想办法。”
宗少宸与他一同长大,当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不过就是想护着自己的两个宝贝徒弟却不想开口,想让他来说好名正言顺些。
“也是,你只有两个徒弟,不如这样如何,我从其他各长老手下帮你选几名听话机灵的,你先用着,等试炼结束你再还回去,怎么样?”
应君临当然听出来他师兄这是在逗他。
既然如此,他也不好扫了师兄的兴。
宗少宸端起应君临倒的茶,小小抿了一口。
应君临等他放下茶杯后耍赖枕着他的腿躺下。
“师兄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还偏要这样说,不就是故意调戏?”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师兄儿时从不会这样,那时候我要什么你给什么,可现在……罢了,您现在是宗主,我也不好说些什么,不过就是情意淡了,心里没我这个师弟了而已。”
宗少宸宠溺的笑了笑,轻轻揉着他的脑袋。
白发穿过指尖又重新滑落。
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师弟已经被伤的遍体鳞伤。
他心头一阵酸涩,不由得想起师尊飞升前最后和他说的一句话。
“照顾好你师弟,不管他做错了什么你都要原谅他。”
宗少宸低头与他对视。
“瞧你说的,好像我是个负心汉,起来吧,我准你和他俩一起去,只是你不能太过明目张胆,这样好了,你易容成我徒儿的模样,和他们一起去,再留一个替身在台上,我帮你打掩护如何?”
应君临顿了顿,摇头道:“不要,去我就得光明正大的去。”
而且他刚才跟柳长老嘚瑟了一番,若是易容成别人的样子,岂不是太丢脸了。
再说,柳长老一向爱找他的麻烦,肯定会被他戳穿。
“师兄,你最疼我了,只要你说一句话他们谁敢有一句不是,你真的就忍心看你的师弟仅有的两个徒弟命丧黄泉吗?”
他语气娇俏,若是外人进来,知道的是师弟在跟师兄撒娇求开个后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在藏书阁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宗少宸最受不了他撒娇,无奈叹了口气,只好答应了他。
“你呀,真是没办法,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可不管你们师徒三人了。”
他说完,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
写完后他大手一挥,纸张燃烧,出现在个长老面前。
第五章:我这儿没有规矩
应君临回了自己的竹林,他们两人相处的还算是不错,起码今天一整天都在一起,还没有吵架动手。
厍青墨听见动静,赶忙过去扶他。
应君临坐在石凳上,仔细想着试炼的事。
这俩人年纪都还小,而且裴银清才刚入门,就算是他陪着去试炼也不一定能保护他们完全不受一点伤。
他懒散惯了,这些年也没有大事发生,他好久没施展过身手了,就算每日都在修炼,可到底需要带着他们实战一次。
“马上就到试炼了,我想着带你们两个先下山试试,最近山下还算太平,但也有一些小鬼游荡人间,刚好给你们练练手。”
裴银清顿了顿,问道:“可是——师尊我还什么都没学会。”
“所以才要带你下山历练一番,你学着护住自己就好,我会陪着你们,虽然能保住你们不死,但难免会受伤,试炼秘境里的鬼怪都有剧毒,就算不死也要被折腾的生不如死,能护住自己也算是一种本事。”
厍青墨:“还是师尊考虑的周到,那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嗯,收拾好我们就出发。”
厍青墨有些迟疑的问道:“师尊你好像还没有找宗主要下山令牌。”
应君临耸耸肩道:“下山令牌?我不用那东西就能带你们下山,别怕,就算被发现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他小时候就经常贪玩偷偷下山,从没用过下山令牌。
被抓到过几次,每回都是把他打的半死,可就是不长记性,养好了伤照样逃出去玩。
“师兄总不至于像师尊那样打我。”他自言自语道:“应该不会打我吧?”
就算容易挨打他也不想再去藏书阁一趟了。
应君临站起身,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拿出符纸夹在两指之间,他低声念了句咒语,心中想着自己要说的话,符纸燃烧。
宗少辰正低头帮弟子改文章,手边突然出现一张纸条。
【师兄,我带着两个徒弟下山历练一番,一个月后的试炼我就会回来,这个月你帮我打掩护,就说我们师徒三人都在闭关修炼,别让别人,尤其是别让柳长老发现了。】
宗少宸只是笑笑,无奈摇头。
等厍青墨收拾好东西,他往包裹上贴了一张符纸,包裹变小,刚好能放进袖子里。
应君临没有带着他们走正门,自己御剑飞在前面,厍青墨扶着他师弟跟在后面飞。
裴银清第一次飞,多少还是有些害怕。
“不是说任何人都不准在山上御剑吗?我们这样没问题?”
应君临扭头看了他一眼,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有趣的想法。
他低声念了道咒语,一阵大风刮过,迷的人睁不开眼睛。
厍青墨也不知道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扶着裴银清的手松开,挠了下后脑。
此时,刚好又刮过一阵大风。
裴银清没有站稳,身形晃了晃,从剑上掉了下去。
“师尊!救命啊!”
应君临强忍着才没笑出来,只是他颤抖的肩膀暴露了自己。
他只不过是逗逗裴银清而已。
他们三人之间被一条隐形的绳子连在一起,裴银清就这么被吊在半空中。
他紧紧闭着眼,心想着:完了,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一定死定了!
可是并没有。
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风吹过耳边的呼啸声。
“师尊……”
应君临低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轻笑一声。
第六章:下山历练
翻过后山,绕了一大圈才到山下。
应君临换了一身不那么惹眼的衣裳,头顶斗笠走在走前面。
裴银清还没缓过来,这会儿还是有些想吐。
路过一个糕点摊铺,厍青墨停下步子,各样的糕点都买了两块。
这次下山太过仓促,还没有打听好哪里有人需要抓鬼除妖就下来了,现在只能四处转转,运气好的话应该能遇上运气不好的鬼。
厍青墨快走两步到应君临身旁,拿了块绿豆糕。
“师尊,我刚买的糕点,您尝尝。”
应君临接过糕点,咬了一口。
山下买的这东西比山上厨子做的要好吃许多。
但是应君临吃不出什么味道,只觉得很香,应该是甜的。
他点了点头,说道:“味道是不错,拿两块给你师弟也尝尝,刚才应该是吓坏了,这会儿连话都说不出来。”
厍青墨回头看了一眼,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僵硬的扯扯嘴角,说道:“……师弟从富贵人家来,是娇嫩一些,不比我,从小就在师尊身边养着,这样的玩闹肯定是吓不到的。”
应君临没有说话,用扇子拍了下他的头,看见前面有个茶馆,就进去。
三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下,一旁的店小二认出了跟在最后面的是裴家的孩子,脸上的笑意立马收了回去,十分晦气的看着他们三人,抽过搭在肩上的毛巾,要把他们赶出去。
厍青墨上前点住他的穴位。
“为何他们都能进,就不许我们三人进?”
店小二慌得满头是汗。
他在青云峰山下待了十几二十年,自然是认得青云峰的令牌图腾,看着其中一人衣服的花纹,磕磕绊绊道:“仙长……我……这可不关我事,现在裴家的人都染上了瘟疫,早就死光了,他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谁知道身上沾了点什么,要是他进来了,我们这店里可就没别的客人敢进了!我误了店里赚钱,掌柜的会砍了我的脑袋挂在这房梁上的!”
应君临停顿片刻,走上前去用扇柄挑起他的下巴,问道:“是我师兄太暴躁了,真是抱歉,只是我想问一下,小哥可知道这瘟疫的源头在哪儿?”
白纱没有被完全掀开,留着一条缝隙,微风吹过,隐约能看见里面人的样貌。
虽然看不清楚脸,但这样却更能引人联想。
“啊……源头是离这里挺远的一个村子,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乙知村。之前我记得你们青云峰的人派人去处理过,但是去的有点晚,村里的人都死了,现在听说里面都是鬼啊妖啊什么的,已经被封起来了,仙长你们要去吗?”
他随便扫了旁边两人一眼,最后又重新落到应君临身上。
“你们只有三个人,去了太危险,上次孙长老带着十好几个弟子去了一趟,回来各个都带着伤,你们三个小弟子还是不要去了。”
应君临想了想,觉得那地方给他们两个历练不错。
他拿出快碎银子塞到店小二手里:“谢谢小哥了,我和两位师兄不过是下来帮师尊买些东西而已,不会去那地方的,买完就回去。”
他顺手帮他解了穴位,说完话带着两人离开。
裴银清在两人说话时一声不吭,只是站在一边呆呆听着,脸色也不大好。
家里人都死了,别人都觉得是瘟疫造成的,可他知道,不是的,是被人害死的。
要不是因为母亲把他藏进了墙壁夹层里,他可能也会在那堆死人堆里了。
应君临没注意到裴青墨的不对劲,带着他们两个继续往前走。
本来他想着早点飞过去算了,可厍青墨第一次下山,看什么都十分新奇,左看看右看看,眼睛完全停不下来。
相比之下,裴银清就太过安静,一声不吭,安安静静的跟在后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应君临看他这样子渐渐慢下步子来。
反正时间有一个月,不急着一两天的,他想玩就玩会儿吧,没什么的。
应君临宠溺的看着他,完全一番“慈母”的形象。
三人结伴走在路上,没过多久天已经黑下来。
原本正热闹的地方一瞬间变得安静,灯光也全部熄灭,整条道路上只剩下他们三人。
裴银清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往前两步凑到应君临身边,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放。
应君临早就察觉到不对劲,只是有些意外,这鬼胆子居然这么大,也不藏一藏,当着人的面就要动手。
他扯下斗笠随手丢到一旁。
扇子被他抛向半空中,扇面打开,原本空白的扇面出现一副水墨画,散发着点点光亮刚好落在三人身上。
应君临闭上眼睛,扇子飞进黑暗中,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扇子重新飞回来,扇面也由白色变成绿色,水墨画也不见了。
应君临睁开眼睛,扇子在飞到他怀里的一刻他猛的躲开,皱着眉,有些嫌恶地对厍青墨说道:“乖徒儿,你快去帮我把这把扇子清洗清洗,太脏了!我这衣服可是新做的!”
厍青墨倒也不嫌弃,徒手抓了上去。
绿色粘稠的液体沾了他一手,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应对自如从包裹里拿出专门为师尊清理扇子的法器,将扇子塞进去,自己也不管手上的东西,站起身,笑道:“走吧师尊,前面应该有客栈,休息休息,明天再接着赶路。”
他们三人往前走了一步,就听见好像是琉璃破碎的声音,周围立马回复了刚才的模样。
应君临拉着裴银清的手,在他耳边小声安抚道:“别怕,师尊在。”
裴银清刚才被吓坏了,在那片黑暗中,他总能听见母亲的哀嚎,大火在他身上蔓延,一条条火蛇吞噬着他的内脏和情感,他紧紧闭着眼睛,也不敢发出声音。
身体变得燥热难耐,他却在临近崩溃时感受到阵阵凉意。
大火被扑灭,透心的凉意稳定住他的情绪。
好舒服。
他睁开眼睛,发现师尊正牵着他的手。
裴银清点了点头,小声狡辩道:“其实我不害怕的,刚才只是……只是看到了些东西。”
应君临:“我知道,刚才杀的鬼就是会让人致幻,若是心里想的太多会被它吃了的。自己注意一点,这里不像表面那么太平。”
裴银清笑了笑。
师尊的手虽然是凉的,但却让人心里暖暖的。
又走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找到一家还没有满客的客栈。
只是这家客栈有些奇怪。
两个崭新的大红灯笼挂在门口,其中一个下年坠的流苏断了半截,红光照的两个石狮子像是活了一样,眼球处的玉石反着光,现在正是晚上,白日里还好,现在看起来阴森森的,叫人倒吸一口凉气。
明眼看着不对劲,自然没人敢进去。
但他们三人下山就是来找刺激历练的,刚好有这么一家客栈,晚上就算有鬼动手,就当提前的“小试炼”了。
应君临一脚踏进去,两个徒弟都站着台阶下看着,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应君临一手牵着一个把他们拉了进来。
前台是个老奶奶,他佝偻着腰,只有应君临一半高,看人还要抬起头来。
只是这屋里没有点灯,唯一的光亮还是门口的两盏大红灯笼透过窗户纸溜进来的。
老人声音很慈祥,可却让人觉得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三位仙长要住店吗?”
她没有牙齿了,但看她的嘴能发现,牙齿不是自然脱落的,是被人拔下来的。
应君临笑了笑,走上前握住老人的手。
两人的手形成鲜明对比,粗糙如树皮的手被他包在手心里惹得他手心一阵发痒。
“我们——住店——抓鬼。”
应君临这话刚说完,一阵邪风吹过,外面的大红灯笼被吹落,火苗熄灭,重新变得黑暗。
“嗯……要几间房子?”
老人笑着问道:“不如要一间房好了,夜里凉,没有火炭,三人睡在一起能取暖。”
应君临笑了笑,松开手,之间冒出红色的火苗。
虽然只是点点微光,但却依旧能让人感受到暖意。
应君临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徒弟,说道:“要三间房。”
老人的笑僵在脸上,嘴角往后扯,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不如要一间房好了,夜里凉,没有火炭,三人睡在一起能取暖。”
应君临没什么耐心跟她耗下去,打了个响指,屋子瞬时亮了起来,所以得蜡烛都被点亮,老人又重新变回慈善的模样。
她从抽屉里拿出三把钥匙,分别发给着三人。
“记得晚上不要出门,不要吃肉,不要睡觉,不要熄灯——”
应君临权当听不见,只是他身后的两个傻徒弟却听了进去。
第七章:有鬼
应君临躺在床上,房间里的灯被他的两个傻徒弟全部点亮。
“真的有必要做到这样吗?你们两个反应有点太大了,该睡睡该吃吃,那个老妇人说的话不要紧。”
厍青墨倒了杯茶水给应君临放到床头:“师尊您先睡吧,今晚我和师弟给您守夜。”
“不用,你们两个也去睡,明天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睡饱了才能赶路不是吗?”
他们两个哪里是不想睡,是不敢睡。
刚才那个老妇人说话的语气就不对,阴森森的,早知道是这样,他们宁愿睡在路边也不要进来。
“都去睡,不准在外面守着。”
两人无奈,只好回到各自的房间里去。
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窗户半开着,风吹过,树枝拍打着窗纸,落进来几片枯黄的树叶。
厍青墨停在门口不敢进去,他一只手握住剑柄,小步往前走去。
到窗边捡起落叶,有些奇怪。
现在是春天,外面的树是柳树,树枝上全是新长出的嫩芽,怎么会有枯黄的杨树叶呢?
他想着,转身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灯。
蜡烛滚落,竟然在落地的一瞬着了起来。
大火飞速蔓延,将他包围在中间,他手足无措,刚想喊师尊来救他,后背就被什么人掐了一把。
他转过头,不是人,是个长相极其貌美的女人,她浑身破破烂烂,像是个乞丐。
可是,她虽然穿着破烂,但脸却是干净的。
精致的妆容如同待嫁的新娘,笑的温柔,可在这样的场景中只觉得阴森。
“你是谁?你要杀了我吗?”
厍青墨没有动作,只是站在原处呆呆的看着。
“姑娘,你有什么冤屈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报仇,害人性命会被阎罗惩罚的,你这么漂亮,肯定不想毁了自己的脸对不对?”
那女鬼没有一丝动容,听着他的话居然还笑了出来,血泪划过脸颊,在脸上留下很长一道血痕。
厍青墨紧张的咽了口吐沫。
该怎么应对这样的突发状况,师尊教过他的,只要用剑砍伤她留下自己的标记,她自然就会乖乖听话,超度投胎。
但是厍青墨下不去手,他总是太过于仁慈,这算不得好事,若是一直如此,总有一天,他的仁慈会要了他的命。
“姑娘你先别哭,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怎么样?”
与鬼聊天,厍青墨还真是头一个。
他盘腿坐下,真挚清澈的眼神让女鬼都有些不自在,嘴角抽搐一瞬,低声骂了句“傻/逼”转身离去。
屋里变回了刚才的模样,他手里的那片枯黄的杨树叶也不见了。
厍青墨居然还有些遗憾。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鬼,还是只要杀人的鬼,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他虽然害怕,但更多的却还是激动。
他想着,躺在床上,觉得那鬼今晚应该不会再来找他了,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过去。
只是住在他隔壁的裴银清就倒了霉。
原本今晚他是可以休息休息的,只要听那老妇人的话,自己绝不会有事,可谁料到厍青墨废话太多,女鬼都不愿意搭理他,怕吃了他坏肚子。
可好不容易送上来的食物哪有不吃的道理,应君临太厉害自己干不过,厍青墨废话太多,只剩下一个可怜的小家伙——裴银清。
裴银清的屋子是亮着灯的,他推门进去,完全没有一丝反常的东西,但就是太过正常反而让他觉得不正常。
他没有修为,在修仙界完全就是个废人。
他谨慎的坐在床边。
走了一天的路他是真的累了,脚底已经被磨出了血泡,袜子也已经沾上了血迹。
他脱下鞋袜,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撒了点药粉到自己的伤口上。
刚撒完,屋里的灯被突然熄灭。
他身躯一顿,保持这个动作完全不敢动弹。
有鬼——
屋内吹进一阵冷风,可他额角却已经冒出汗珠。
裴银清不敢动作,一个身影在不断靠近,他刚想开口呼救,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在那道身影马上接触到他时,他倒头昏了过去。
他不是自然昏睡过去的,是被一股力量拉进了某个地方。
他的魂体被拽出了身体,从高空坠落,可并没有被砸在地上,马上落地时,他被应君临接住。
厍青墨已经在一旁坐着了,看着裴银清,眼神中带着点嫉恨。
应君临:“好了乖徒儿,睁开眼睛吧,已经没事了。”
他安稳的把裴银清放到地上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真是不听话,说了让你睡还不听,拉你进来可是费了为师好多灵力呢!”
裴银清还有些懵,猛的一瞬间换了个地方他还没太习惯,仍然还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女鬼活吞。
应君临:“刚才那个老妇人说的四句话有三句都是错的,只有一句是对的。鬼吃的是人的魂魄,人在睡觉时魂魄是微微离开身躯,她没法子吃掉你,所以我才让你们睡,可你们两个都不听话,真是该罚。”
他说着,拿出扇子来轻轻拍了下两人的头。
地上不算脏,他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这是你们历练的第一关,我不管你们两个用什么方法,都要送着女鬼去投胎,我不会插手,一切,全靠你们两个。今晚就算是先帮你们一把,你们占了个便宜。”
他说完,就闭上眼睡了过去。
其实说睡也不太准确,按他们修行之人的说法,应该叫神游。
在进入幻境的一瞬,他们身上的倦意消退,此时已经毫无睡意,十分精神。
但是,厍青墨不太想和裴银清说话。
师尊在的时候他能勉强装上一装,现在师尊神游去了,他连装都懒得装。
裴银清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主动开口道:“师兄,我们该怎么办?”
厍青墨眼神一直停留在师尊身上,看都不看他一眼,淡淡开口道:“什么怎么办?超度她帮她投胎不让她留在人间捣乱,师尊刚都说过了。”
“我想问,我们该怎么做?我还什么都不会。”
厍青墨终于舍得看他一眼,分给他一个眼神。
“不会就在一边看着,我有自己的方法,有师尊在,他不会让你受伤的。”
他这话说的有点酸。
毕竟之前都是师尊对他说这样的话,师尊保护的只有他一个人。
现在,师尊的怀抱被分给了别人,不再只属于他自己,这属实让他难以接受。
厍青墨:“听师尊的话就好,别的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一个人能解决这种低级的鬼怪,只要你不添乱,明天一天就能解决。”
第八章:真的是傻子吗!
第二日一大早,裴银清醒来后立马去了应君临的房间。
经过昨晚那件事后,他觉得哪里都没有师尊身边安全。
只是他到时,厍青墨已经在伺候师尊洗漱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也有点发酸。
师尊好像有点偏心,就像昨晚,明明他更弱更容易受伤,可师尊却先把师兄拉进幻境,最后才选择救自己。
而且,他才入门两天就派他处理这样棘手的事情,这不就是在难为人吗?
他心里不平衡,脸上的表情也不太自然,像只被主人骂过的小狗,耷拉着尾巴,可怜兮兮的站在一边。
应君临注意到他,招招手让他坐过来。
“怎么了?看起啦无精打采的。”
裴银清拉了把凳子坐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厍青墨。
但裴银清的动作在厍青墨眼里就成了挑衅。
【看,师尊喜欢我!】
厍青墨气的牙痒痒,但当着师尊的面,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带着得体的笑,问一句:“是啊,师弟看起来气色不太好。”
裴银清:“没什么,就是太累了而已。”
应君临抬手摸上他的额头。
“没发烧就好,应该是吓到了,说到底也还是个小孩子。算了,今日我带你们出去玩玩,买点吃的,也当做放松放松。”
他站起身,拉着两个徒弟就往外走。
要出大门时,厍青墨注意到旅店前台的老妇人正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看着账本。
只是她脸色发青,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裂了一道道血缝,她犹豫片刻,笑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应君临也不管她,走过去丢了一盒擦脸用的香膏在桌子上。
“老人家也要好好保养自己,起码不会吓到客人。”
他说完,带着两人离开。
厍青墨开口问道:“师尊,她就是昨晚的那个女鬼吗?”
应君临看了他一眼,打开扇子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不知道,别问我,说过了要你们自己解决,我不会插手的。”
厍青墨没再多问,只是跟在他身后付钱。
应君临完全没把客栈里的老人放在眼里,说了不让吃肉,他买了两只鸡一只鸭子还有三斤牛肉回来。
客栈一楼就是给客人供客人吃饭用的,他们三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下,把买来的菜摆在桌子上吃了起来。
鸡是刚考好的,撕开肉,还往外滋滋冒着油,香味飘了一屋子。
老妇人死死盯着他们,嘴唇微张,在小声说着什么。
但从表情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应君临才不搭理他,掰了两只鸡翅塞到徒弟手里,自己吃鸡腿。
老妇人盯着他们,应君临就盯着她。
两道视线相撞,老妇人身躯一顿,随后,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走进后面的屋子里去。
厍青墨把鸡翅的骨头挑出来,把肉放到应君临前面的碗里:“师尊要不要喝杯茶水解腻?”
应君临点了点头,指着刚才老妇人进去的那间房,说道:“你进屋里跟她说,老人家年纪大了,听不见我们叫他可怎么办?”
厍青墨嘴角抽搐。
师尊真是太坏了,就算戏弄人也不能这样直接,更何况还是一个姑娘,万一弄哭了可怎么办。
但他还是乖乖听话,起身进到屋子里,连门都没敲一下。
老妇人正盘腿坐在垫子上打坐,她周身被一股黑气缠绕,青绿色的烟从她身后冒出。她猛的睁开双眼,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球已经完全变成黑色。
厍青墨没什么反应,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老人家,我师尊渴了,想要一壶茶水喝。”
老人明眼见的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站起身,走到后厨房到了一壶茶水放到应君临他们桌上。
她转身就要走,但应君临哪里肯这样放过她,抓着她的手腕让她坐下。
老妇人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明显能感受到她的怒意,但两人悬殊太大,她不敢轻易动手,只能亮出自己的爪子表示不满。
应君临:“老人家坐在这儿一起休息休息吧!您这儿只有我们三个客人也不忙,倒不如坐下和我们聊聊。”
“仙长说笑了,我不过就是一个快死的老婆子,什么也不懂,整日整日的躲在这家破客栈里,仙长见多识广,和我没什么好聊的。”
应君临笑了笑:“当然有,就比如你是怎么死的,我的两个徒弟很好奇,您疼爱孩子,就告诉他们,别让他们吓得晚上都不敢睡觉。”
老妇人已经彻底挂不住了,脸皮脱落下来,露出里面原本貌美的面孔。
她站直身子,坐到应君临身边。
“仙长不必这样对我,我不过就是想杀几个人,等杀了他们,我自然就会去投胎。”
应君临没有说话,眼神示意厍青墨让他来。
但厍青墨似乎理解错了他的意思,跟这女鬼面对面坐下,把剑丢到一旁。
“姑娘,你有何冤屈?”
女鬼嘴角抽搐,猖狂的大笑起来。
指着厍青墨嘲笑道:“这就是你们青云峰的弟子?真是傻的可笑!我才没有什么冤屈,我就是想让他们死!凭什么我死了他们却能活着!我不服!我要让他们和我一起死!这样才公平!”
她说完,往后退一步,隐入黑暗中。
应君临轻轻扇着扇子,扫了两眼自己的两个傻徒弟。
厍青墨叹了口气:“她要是有什么冤屈我可以帮她的。”
裴银清端坐着,一动不动的盯着桌上的菜。
——
他嘴角抽搐,不由得有些赞同女鬼说的话。
傻!太他妈傻了!
“你们两个傻子,追去啊!她都要跑了你们还在这儿坐着!”
他恨铁不成钢的各踹了一脚。
厍青墨提着剑,一溜烟不见了身影,裴银清才刚从凳子上起来。
“带上你师弟!”
厍青墨又返回来,抓着裴银清的手腕就跑。
应君临包了只鸡,自己飞到房顶上,坐在树上,悠哉悠哉的看着两个徒弟在下面追鬼。
厍青墨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裴银清的手,裴银清跑不了多快,停下来后喘着粗气扶着墙根。
第九章:杀死她
裴银清刚停下,前面的女鬼转身进入一条小巷里不见了踪影。
他警惕的看着四周,刚转过身松了一口气,女鬼血淋淋的脸就出现在他面前。
“啊!”
裴银清拔腿就跑,这是他这一生跑过最快的一次,身后的女鬼紧追不舍,一边跑还一边叫着“小仙长不要跑啊!来坐下和人家聊聊天啊!”
厍青墨听见这边的动静,转头追过来。
“姑娘!别跑!我来帮你超度!”
三个人你追我逃,完全停不下来。
裴银清累的满头大汗,脚底的血泡被磨破渗出血来也不停下!
厍青墨见劝不动女鬼,换了个目标:“裴银清!你别跑了!你停下她就不追你了!咱们早点弄完早点走了!你想在这儿耗着吗?!”
裴银清狠狠心,咬牙停下。
女鬼没想过他会停,一时没刹住车,猛的撞到裴银清身上。
应君临扶着额头,紧皱眉头。
“我他妈是怎么觉得这家伙好的!”
他叹了口气,就算是再嫌弃也还是自己的徒弟,挥手把那只鬼定在原处。
厍青墨上前,清咳一声,问道:“姑娘,我再问你一遍,你有何冤屈?”
应君临实在忍不下去了,飞过去用扇子重重砸了下他的脑袋。
厍青墨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被师尊打之后呆呆的看着他。
“师尊……”
“你是傻子吗?厍青墨!你直接超度她就行了,她没有冤屈,只是纯坏,你问了这么多遍,别说她了,我都烦!”
平日里只是看着他乖还有一点呆,应君临没往别的方面想,谁知道他这不是呆是傻!
应君临扇扇子的幅度都大了些,气的身体体温都高了些。
厍青墨低着头,小声狡辩道:“我以为她有什么冤屈,之前柳长老教的时候,说在超度之前要帮他们了却前尘思念,这样才能积攒功德。”
应君临嘴角抽搐。
道理是这样的没错,但是必要时蛮力比讲道理有用的多。
应君临用扇子挑起他的下巴:“忘了那个死老头子教你的东西,听我的,直接送她去地府!”
他嘴角抽搐,看起来应该是气急了。
厍青墨点点头:“是,师尊。”
应君临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来吧,弄死她,一只罪大恶极的鬼,直接杀死就好。”
厍青墨顿了顿,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剑,抬头看向应君临:“师尊,一定要这样吗?”
应君临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他,那眼神仿佛在骂人。
厍青墨拔出剑来,他之前在山上练习了许久,但没有真的杀死过什么东西,人或者是动物什么的。他不是害怕血,是怕杀戮。
可能是因为儿时的阴影,他身为剑修却害怕自己的剑和拥有的修为法力。
应君临才不管他这些,见他迟迟不肯动作走到他身后,抓住他的手腕。
剑锋指向被定在原处的女鬼,在他耳边轻声蛊惑道:“你不杀了她,她就要杀了我,青墨,你忍心看着你的师尊被她吸光精气吃掉肉体,狼狈的死在她的手上吗?”
应君临轻轻吹了一口气,厍青墨只感觉有些头晕,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他看见应君临浑身是血被女鬼踩在脚下。
女鬼细长的指甲刺透他的喉咙,应君临眼球布满血丝,因为被喉咙被刺穿他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不断张合着嘴巴无声的向他求救。
厍青墨提着剑上前,可这把剑似是有千斤重,他刚提起来就被狠狠的砸在地上。
“师尊——师尊!”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剑锋刺入女鬼的身体。
绿色粘稠的血液喷涌而出,溅脏了他的衣服。
厍青墨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身形摇晃往后倒去刚好倒进应君临的怀抱。
应君临满意的笑笑,温柔的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很棒青墨,你很棒。”
厍青墨没有说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就睡了过去。
师尊——在夸他!
第十章:端不平的一碗水
等厍青墨醒来时,他正趴在应君临的背上。
“师尊——”
应君临见他醒过来,停下步子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把他放下。
“很不错,你终于迈过了你心里的那道坎,以后你的修炼之路会简单很多。”
他说完,转头看向裴银清:“接下来就是你了。”
裴银清后背发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师尊的笑真是太瘆人了,简直比刚才的那只女鬼还可怕。
厍青墨喝了一口水:“师尊,我们现在在哪儿?”
应君临:“马上就到了,再有一个时辰的路程,等到了前面人多的地方我就帮你疗伤,银清你的脚还好吗?要不要师尊也背着你?”
裴银清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摇头道:“不用的,其实也没有多大的问题。”
应君临垂眸看着他已经被血水浸湿的鞋子:“真的?”
裴银清没有说话,只是别过头去不看他。
应君临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打断,他面前出现一张字条,是他师兄的。
【君临,三天了,你还不回来吗?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们几个,尤其是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应君临还没回话,身后突然出现一道人影。
“师兄,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宗少辰慢步从后面的树荫里走出来。
厍青墨和裴银清弯腰行礼。
应君临转过身,挑眉问道:“师兄到底是不放心还是想偷懒了?”
宗少辰宠溺的笑笑,站在与他两步的距离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尖:“当然是放心不下你,你儿时每次偷跑出来都要惹祸,我身为你师兄怎么可能放心的下,所以才偷偷跑出来见你,山上我留了一个替身,柳长老那边不知道,你不必担心。”
其实他真正的目的不说也知道。
他不放心厍青墨。
这小子的心意他一眼就看了出来,必须得防着。
在山上时他能盯着他,还能放心些,现在跑到山下来了,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他当然心慌。
而且君临的性子他也知道,从来不知道拒绝凑上来的漂亮男人,厍青墨这小子虽然比不上他,但长相也算是上等的,清秀干净,也是无数小师妹的梦中情人。
“既然来了就一起吧,你在我也能偷懒。银清,你跟在你师伯身后,让他调教你,他的手段可比我强多了。”
空白扇面的扇子遮住他半张脸:“别怕,也不会很过分。”
他语调轻盈,像是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话。
宗少宸伸出手牵着他走在前面。
厍青墨原本还有些窃喜自己能跟在师尊身边,但看着宗少宸和应君临牵着的手脸色也变了一番。
他抓住师尊另一只空着的手:“师尊我还是有些累,腿也有些发软,实在是站不住,师尊,您能扶着我吗?”
宗少宸不信应君临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但,如果他装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应君临:“可以,我扶着你。”
他说着,手从宗少宸手里抽出来。
“厍青墨你一个金丹期的修士这样柔弱不怕被人笑话吗?”
“是我的错,只是我侄儿实在是累得慌,不过是想让师尊搀扶着,师弟也有伤。师尊心疼徒儿,不是应该的吗?”
宗少宸脸黑的能滴出墨来,眼神冷淡,看着他们挽在一起的胳膊:“是应该,但你这样矫揉造作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师尊也赶了这么久的路也累了,你身为徒弟的不关心反而让他伺候起你来,真是不敬师长。”
两人剑拔弩张,应君临在两人的明争暗斗中过了十好几年早就习惯了,裴银清站在一旁不理解的看着。
他们这是在争什么?一定要牵着手吗?这是什么宗门的规矩吗?
应君临叹了口气,把扇子丢给裴银清,左手牵着宗少宸右手挽着厍青墨,三人并排一起往前走。
跟有病一样……
裴银清就是这样想的。
但他只是心里想想而已,没有说出来,跟在他们三人身后显得有些孤单。
四人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又找到一家客栈。
这次总归是正常人能住的地方了,没有鬼,没有妖怪,只有正常的普通人。
厍青墨松了一口气,趁宗少宸去前台订房间的功夫靠在应君临的肩上。
宗少宸拿了两把钥匙过来:“只剩两间房了,君临,你与我住在一间吧。”
应君临看了眼靠在自己肩头的厍青墨,淡淡开口道:“师兄,我想麻烦你照顾一晚我的这个徒弟,青墨他受了伤,我想着让他睡在我身边我才放心些。银清,你和你师伯住一间如何?”
他这话刚说出,厍青墨眼神一亮,有些挑衅的看着宗少宸。
宗少宸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是我考虑不周到了,但是……银清受的伤好像更严重一些,不如你照顾银清,你毕竟是他师尊,他应该更信任你一些。”
应君临顿了顿,转头看向一直坐在一旁不吭声的裴银清。
自己好像确实有点偏心了。
他尴尬的咳嗽两声,可怀里的厍青墨又扯了扯他的袖子:“师尊……”
应君临的视线在他们三人之间来回转换,最后还是选了裴银清。
毕竟他是个好师尊,要一碗水端平才行。
第十一章:专门为你定制的幻境
应君临刚进屋就躺到床上。
这只是一张很普通的单人床,只够一个人睡,但幸好应君临身形偏瘦,裴银清也不过是个还没长成的少年,两个人挤挤也勉强能睡。
裴银清没有上床,拉了一把椅子背对着他坐下。
他有些不好意思,后头看了一眼发现师尊正闭目养神没有看他,他才小心脱下鞋子。
鞋子已经被血水浸湿,也是鞋底够厚,才没有渗透出来,只是白色的袜子已经被染成暗红色。
他刚脱下鞋袜,血腥味在屋内弥漫,只是他忍着疼痛,没有注意到。
袜底已经粘在他的脚底板上,每扯动一下就会带来钻心的疼痛。
“怎么这么严重?”
不知道什么时候,应君临已经站在他身后。
裴银清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却被应君临按住肩膀。
“师尊……”
应君临没有回话,蹲在他面前,动作很轻,小心翼翼的帮他把袜子脱下来。
“怎么不跟我说一下?”
他皱着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药瓶。
“会有一点疼,你忍一下,实在不行就抓我。”
他把药瓶里的药撒在裴银清脚上。
很疼,但更多的是痒。
白色的药粉在撒上去的那一刻立马渗进血液里,伤口明显的减轻了几分,但看着还是触目惊心。
“是我考虑不周到才害你成了这样,马上就到了,剩下的路段我背着你走等你伤养好了我再把你送到你师伯那里去。”
他说完抬起头,十分愧疚的看着裴银清:“是我偏心,以后不会了。”
他打横把裴银清抱到床上,让他睡在里侧,拆开被子帮他盖上。
“床下,你在上面睡吧,我守着你。”
裴银清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应君临坐不住,只不过一个时辰他就翻窗出去。
夜深人静,只有几件屋子还亮着灯。
他只身一人走在路上。
微弱的月光打在他身上,有些冷,但没多大问题。
他哼着小曲儿,随便找了一处坐下。
刚坐下没多久,他面前出现一个红色的小盒子。
在这样的环境中出现这样一个东西,傻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
但他挑了挑眉,只觉得有趣。
反正也没事干,干脆就当找个乐子好了。
他迈着浮夸的步子,走过去捡起盒子。
“哎呀!这里怎么有一个盒子啊?”
他拿着盒子,抬头冲着树喊。
树上没有东西,原本正栖息的两只鸟儿被他惊醒,叽叽喳喳叫唤着飞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
应君临笑了声,打开盒子。
一阵天旋地转,应君临没什么感觉,眨眼间自己就换了个地方。
这个空间很大,普通修士不可能造出这样的幻境,幻境的主人修为一定极高,甚至以后可能在他之上。
想到这里,他不禁皱了皱眉。
若是这样的话,出去还真有点麻烦。
完了……玩脱了!
应君临只颓废了一会儿,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
幻境的入口在一个山洞,这个山洞和青云峰用来闭关的山洞很想,只是这个更新一点,没有前辈的血迹和各种剑痕。
应君临在山洞转了转。
很奇怪,他有一种预感,这里不简单,幻境的主人肯定已经不在人界了,或是飞升或是仙陨,但他留这个幻境在这里肯定有自己的一番心意。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得到这个盒子,会让他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进到这个专门为某人制作的幻境里。
应君临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索性就大着胆子走出去。
大不了就直接死在这儿,也不是什么大事。
在踏出山洞的那一刻他就傻了眼。
完全就是按照青云峰一比一复刻出来的。
他不可置信的弯下腰,摸了一把地上的泥土。
太真实了,这人的修为是有多高啊!
应君临警惕的走出去,就连自己的剑都召来紧紧攥在手中,只是他腰间的扇子有些吃醋,不安分的乱动应君临安抚性的拍了拍它,可它依旧不安生,他只能先停下,把扇子丢到半空中,让它自己出去玩。
他在山中走了许久,除了没人,这里没有任何异样,若是不知道,或许真的会迷失在这个幻境中。
应君临顺着自己的感觉走到了先前师尊的住所。
他虽然放荡,但每日都会到师尊的住处打扫,就是不知道幻境里师尊的住处是否是干净的。
他刚进入后山,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
应君临顿时愣在原地,眼眶蓄满泪水。
是师尊。
师尊穿着一身灰色的衣裳手中拿着书本站在两名少年面前滔滔不绝的讲着他所知道的一切。
应君临一点点挪过去,他想触摸师尊,但手在伸过去时穿透他的身体。
他表情有一瞬失控,但又很快调整过来,叹了口气坐到一旁在底下听着师尊讲课。
儿时他总是不认真总是惹得师尊生气,之前觉得我所谓,毕竟日子还长,他们这样的人能活数百年,什么事是他们做不了的。
可那次仙魔大战,师尊飞升,所有人都在为他高兴,只有应君临是哭丧着脸,像是要和他永远分别。
说永分别也不算过分,没人知道师尊他到底去了哪儿,是真的飞升去了仙界还是已经死了,每每梦魇都是师尊浑身是血求他救救自己的模样。
如今他坐在石头上,看着师尊意气风发的模样内心难免有些动摇。
他产生了一个不该有的想法,如果不离开这个幻境,是不是就能永远陪在师尊身边了?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自己的这个念头。
如果一直在虚假的环境中待着他会被这里同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上演过数万遍的剧情,直到幻境主人的法力耗尽,直到幻境被破坏。
他恍惚间觉得师尊好像在看他。
幻境中的一切被定住,应君临站起身,走到师尊面前。
这次他的手没有穿过他的身体,温热真实的触感让他陌生,三百年了,他终于再次感受到了师尊的体温。
他终于还是犹豫了。
烦躁的揉着头发,面临这样的选择他总是很容易被迷惑。
算了——
他离开这里去了藏书阁。
还是师尊。
应君临被气笑。
刚才他就有些怀疑,现在终于敢确定了,这个幻境就是专门为他设计的!
可是谁会费这么大的力气帮他回忆这些?是好心,还是别有用心。
应君临没往更多的地方想,坐到师尊身旁,随手拿书案上的茶壶对嘴灌了一大口。
他又在藏书阁转了一圈,不经意间看到书阁顶部的一本书在发着微弱的亮光。
他伸出手,那本书识趣的飞过到。
应君临翻开书仔细查阅。
只不过是一本讲述仙魔大战的书而已,他没有看过多少遍,因为实在是太过无聊。
但既然幻境在指引他读这本书,他为了能逃出去,只能先耐着性子读一遍。
他平躺在地板上,只看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就睡着了过去。
书从手中脱落砸到自己脸上被猛的惊醒。
他烦躁的挠挠头,一脚把书踢飞。
“妈的,谁他妈这么无聊在幻境里放书!”
就算这环境里全是鬼怪他也不至于这样急躁,杀也能杀出一条血路出来,可现在居然让他看书,简直是太过为难人了!
应君临盘腿坐在地上,随意把外袍脱下看着一边安静看书的师尊心里也慢慢静下来。
宗少宸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应君临,大半夜的睡不着自己偷偷跑去他们两人的房间。
推开房门,房间里只有一支蜡烛亮着,灯光昏暗,他动作轻盈,小心移动着生怕吵醒了人。
到床边掀开被子的一角,他没有在床上看到自己的师弟,怔愣一瞬转身在房间其他地方找了找,但依旧没有收获。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心慌的厉害,看见窗户还开着,翻身跳了下来。
地上放着一个打开了的盒子,宗少宸察觉不对劲,先是用法器观察了一番才敢上手触碰。
幻境发生震动,应君临没坐稳连滚了好几圈最后撞到书架子上。
他闷声呼痛,心里骂了一句。
“君临,你在里面吗?”
应君临身躯一顿,站起身来,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师兄?”
得到回应,宗少宸总算才是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进去的?快点出来吧,君临别贪玩了。”
应君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进去的,不过是碰了他一下就被传送进来,而且我也想出去,可是我根本出不去,这里很奇怪,像是专门为我设计的幻境,并且这里的一切都非常逼真,我怀疑幻境的主人应该是魔教教主,除了他没人会想要害我。”
后半段话他说的有点心虚,想杀死他的人多的数上一年都数不过来,只不过都因为修为低打不过才放弃,像修为这样高的,也只有魔教教主一个。
应君临顿了顿,看着师尊,没有犹豫,说道:“这里什么都没有,你先不用担心我,带着这个盒子继续赶路就好了,只是我的两个徒弟可能要你帮忙先照顾一段时间了。”
宗少宸笑了笑,尽管应君临不一定能看到。
“好,你一个人在幻境里多多小心,我帮不到你什么忙,有事和我联系,实在不行我就带人杀到魔教去。”
应君临被他逗笑,实在是想不到像他师兄这样的“君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用,这样的幻境我能搞定,只是要花费一点时间而已,好了,你先回去睡吧,记得每天晚上帮银清换一下/药,他的脚伤的很严重,青墨可能会多问两句,你随便搪塞过去就好了,没必要告诉他让他担心,还有啊,他晚上爱踢被子,你多看两眼,还有还有……”
他说的正起劲,殊不知外面的宗少宸脸色阴沉,简直比这夜色还要黑。
若是被厍青墨看见,肯定要嘲笑他一番。
宗少宸很快调整过来,只是他说的一大段话只记住了最前面一句。
“好,这段时间你就别费心了。”
应君临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比宗少宸更了解自己。
尽管宗少宸隐藏的再好,应君临还是能听出来他语气不对,觉得有趣挑眉道:“师兄,你吃醋了?因为我没有提到你对吗。”
他语气调笑宗少宸如他所愿红了脸。
宗少宸清咳一声狡辩道:“没有,只是在想事情分神了而已——你有事就叫我,我能听见。”
宗少宸等了很久应君临都没有回话,他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就合上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到自己的袖子里,翻窗户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十二章:如果真的是师尊就好了
应君临也觉得累得慌,也不怕有什么危险,毫无防备的躺在地上枕着枕头睡了过去。
这个幻境奇怪的很,里面的时间和外面世界一致,但他在幻境里却是停止了生长,不出意料的话,等他出去,幻境里的记忆会被抹去。
他有种很强烈的预感,这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应君临睡醒后,发现幻境变化了一番,原本他应该在藏书阁醒来时却到了炼丹房。
柳长老站在炼丹炉前,不得不说,这老家伙年轻时长的还算是很不错的,比他的那个孙子强不少。
应君临早就快忘了他之前的模样,走过去好奇的在他身上摸了摸。
“真不错,要是你再晚生几年我可能就收了你了。”
他指尖挑起柳长老的下巴仔细端详。
柳长老脸上很干净,眼尾处的皱纹也不见了,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球变得清澈,身上还带着少年的意气,看上去不那么让人讨厌。
他顿了顿,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却被突然打断。
柳长老开始动作,他在药架子上拿下几株草药,手中还拿着一本厚厚的书,拿下草药来先看上两眼再翻一下书才敢往炼丹炉里放。
应君临才不想看他做这些无趣的事情,抬脚离开时被身后的一道声音叫住。
“我觉得我好像快要飞升了。”
说话的是他师尊,应君临听到“飞升”二字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一动不能动。
他很快回过神来,转过身,难得认真一次。
“飞升?宗主,可是仙魔大战还没到,若是不能赶上,恐怕你会暴毙而亡!保险起见,还是先不要……”
柳长老面露难色,他并不是不想看到宗主飞升,只是,他怕他会像上一任药修长老一样暴毙而亡。
但是他这些宗主根本听不进去。
“可是机会难得,万一我能成呢!”
柳长老有些急,抓上他的手臂才发觉自己放肆了。
“万一?天道不会有这个万一,得与失是共存的,飞升的名额是靠千万修士的命换来的。宗主,你难道就不怕天道降罚,杀了我青云峰所有的修士吗?”
柳长老见他动容,继续说道:“难道你连你的两个徒弟都不管不顾了吗?才不过十几岁的孩子,你忍心把他们丢下,任他们自生自灭吗?”
尽管应君临知道结果他也还是紧张,但如果站在师尊的角度设身处地想一想,却又是情有可原。
修行之人无非只有一个目的——飞升成仙。说什么“拯救天下苍生”不过是一个好听些的名头罢了。
师尊终于还是被柳长老说动,“好,我再等等。”
师尊看起来很失落,他想飞升,但又狠不下心来让千万修士给他陪葬,他只能等,等到魔教也有人到了临界值,等魔教的人先挑起大战。
应君临心头一阵绞痛,但是剧情并没有停止,师尊只是顿了顿,抬脚离开。
跟在他身后,应君临一言不发,虽然知道这是假的,但他还是觉得有压迫感。
两人到了后山,师尊走进一片竹林里,因为心中憋着气,只能靠练剑来发泄。
竹林瞬时空出一片空地,应君临站在一旁,心中酸涩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师尊你很想飞升吗?现在这样不是也很好吗?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像普通人那样,没有任何争斗,只要我们都平平安安的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一定要飞升呢。”
师尊停下,紧握的拳松开,剑滑落哐当一声。
他走到应君临身旁坐下,手抚上他的头:“你都长这么大了?”
应君临身躯一顿,此时他理智全无,满心满眼都只有面前的这个令他朝思暮想的男人。
他终于败下阵来,扑进师尊怀里放声哭泣。
他似是要将这些年的受过的委屈全数倾诉,但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完全说不出话来。
师尊笑着轻柔他的脑袋:“好啦,都已经五百多岁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这么多年我不在你身边你还好吗?哭得这样厉害,看来是受大委屈了,跟师尊说说,师尊帮你做主。”
应君临已经顾不得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枕着他的腿:“师尊,你能一直这样陪着我吗?”
师尊轻轻在他额头吻了吻,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吻,只不过是一个长辈对孩子的疼爱。
但不过就这轻轻一下就惹得应君临心烦意乱。
他已经完全没了自己的思想,沉溺在这个专门为他打造的幻境中。
应君临就这么安静的躺在他的腿上,吹着晚风,竹子的清香混着花香,他们聊了很久,没有任何主题的聊,小到一株小草大到天道秩序。
他好像真的被困在了这个陷阱里。
宗少宸没有继续赶路,起床后先去吃了一顿早餐。
他才不会管那两个烦人的家伙,自己坐在路边小摊前,点了一碗馄饨和两个油条。
其实他早就已经辟谷了,这些东西他吃不吃都无所谓,只不过应君临爱吃,他早就形成了习惯,不管多忙每早都会空出时间来吃早餐。
这家餐馆没那么实在,一碗里面不过只有八个馄饨,剩下的都是汤和浮在表面的香菜。
还没吃馄饨,先把油条掰成小段放到馄饨里泡汤,油条很油,泡进馄饨汤里就不觉得有多油腻,反而浸满了馄饨汤汁,外面的皮是脆的,里面是嫩的。用勺子舀一勺馄饨再夹一小节泡了汤的油条放到馄饨上,一口吃下去十分满足。
裴银清睡醒之后没觉得有多奇怪,他早就知道师尊更偏心师兄,所以在看到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并没有多意外,反而是松了一口气,但是说实话,他心里多少有些酸涩。
或许是因为之前被偏爱惯了,现在成了不受宠的一个,他多少有些不适应。
翻身下床,脚底的伤明显好了很多,下床走路也不像昨天那样疼,但还有一点痒,也能忍受。
他穿好衣服到厍青墨的房间。
厍青墨还没起来,平时他都会被冻醒,现在床上少了一个人跟他抢被子,环境太过安逸,他不自觉多睡了一会儿。
裴银清四处看了看,发现师伯和师尊都不在,站到床边,把被子连带着厍青墨一起拽下床。
厍青墨:“你干嘛……你怎么在这儿?师尊呢?宗主呢?”
裴银清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裴银清此时只穿了一件中衣,屋里的窗户没关,一阵风吹过来冻得他一哆嗦。
裴银清没有没拉他,只是坐在一遍看着他,一点规矩都没有。
厍青墨自己站起身来,自顾自穿上衣服,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木雕小鸟。
小鸟被他丢出窗外,厍青墨跟着翻出窗户。
裴银清嘴角抽搐,默默骂了一句:“妈的,就不能走门吗?”
他虽然没有修为,但不过是在二楼没有多高,跳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的,但他脚上有伤,跳下去肯定又要严重很多。
厍青墨才不管他,自己跟着鸟走,最后停在一家早餐铺子前。
厍青墨停下步子,没有打招呼就在宗少宸身边坐下,招呼店小二要了一屉小笼包。
宗少宸:“你怎么来了?不照顾你师弟吗?一点师兄该付的责任都没有,你也不怕我给君临告状吗?”
厍青墨拿着包子咬了一小口沾了点醋:“我不负责?也是,要说对师弟负责谁能比得过您啊,都能负责到师弟床上去,我可做不到这样。”
应君临不在,厍青墨说话的语气都变了,完全没有对师伯说话该有的尊敬。
厍青墨两三口吃掉一个大肉包子,两人快把早餐吃完时裴银清才匆匆赶到。
宗少宸看他这幅狼狈的模样笑出了声:“吃什么自己点,你们有钱我知道的。”
宗少宸拍了拍手站起身:“你们先在这儿等两天吧,我回去休息一会儿,吃完就回客栈,等君临忙完我们再走。”
厍青墨:“师尊去哪儿了?”
“不告诉你们,到时候他回来了自然会告诉你们。”
应君临跟着师尊回到藏书阁,安静的坐在师尊身边帮他研磨倒茶。
应君临好久没这样伺候过人了,虽然他偶尔也会去师兄的藏书阁撒撒泼讨点东西,但到底手法是生疏了,看着师尊的脸,端茶壶的手都有些颤抖,茶水险些流出来,还好师尊连忙扶住了茶壶。
“怎么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应君临用胳膊撑着脑袋看他:“在想您。”
师尊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尖:“我就在这儿,想我就看我,等会儿去叫你师兄过来,怎么师徒三人好好喝上一杯,也不知这么多年没见,少辰是不是也长成了你这幅样子。”
他看向应君临的目光中满是宠溺其中还夹杂着些心疼——他这满头白发明显就是因为受伤造成的。每次接近都会被冰到的身体也不时在告诉他——他这些年过得很不好。
应君临察觉到师尊情绪不对,悄悄运转灵力使身体温度摸起来跟正常人一样。
他搭上师尊的手腕,笑道:“师尊不必愧疚,我本就贪玩,这些大大小小的伤也都是我贪玩时不小心弄得,早就好了,只是看起来严重,其实不怎么样,师尊不必挂心——师兄他也很好,我给他传音,让他赶快过来。”
应君临似乎已经忘了这只是幻境,画了一道符给师兄传音。
“师尊回来了,师兄,你也赶快来,师尊说像见你。”
宗少宸心头一紧。
师尊不是已经飞升了吗?仙人下凡是违反仙规的,那应君临身边的师尊一定是假的。可应君临修为极高,甚至在他之上,宗少宸不信他连这么简单的把戏都看不出来。
但应君临现在只身一人在幻境里,还发来这么一条可疑的传音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或许这是一种求救信号呢?
他想了很多,但也只能干着急,他什么也做不了,幻境只允许有一个人进去,那个人还必须得是应君临,他进去后自动就被封印。
应君临迟迟没有得到答复也没觉得不对劲,摆摆手说道:“师兄现在已经是宗主了,很忙的,应该是没时间吧……师兄是宗主了……那……师尊也……”
他如梦初醒般猛的站起身子,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他不小心撞到了书案,茶杯被碰倒,撒了一桌子的茶水。
应君临只感觉心慌,但更多的是失落。
内心深处空落落的,是原本师尊在的地方。
他已经快记不得师尊的样子了,眼泪不自觉流了满脸,他抬头想看看师尊,哪怕是最后一眼也好,可男人的脸变得模糊,身影也渐渐离他远去,空荡荡的一片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
一阵天旋地转,应君临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往后一栽,昏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时又换了一个地方。
周围没有任何东西,空白一片。
应君临烦躁的揉着脑袋,暗暗骂了一句。
刚才倒的时候好像磕到了什么,后脑疼的厉害还起了一个大红包。
应君临:“师尊?师尊!”
他大声叫喊着,但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果然是假的,差点就陷进去了。”
他虽然这样说,但难以掩饰的遗憾溢于言表。
坐在地上调整了好久的情绪他才终于缓过来,站起身随便往哪里走去。
这里一片空白,他分不清方向,只能顺着自己的预感往前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来到一处悬崖。
白光褪去,他只差一步就掉入万丈深渊。
应君临弯腰往下看了一眼。
是不是从这里跳下去就能回去了?
他想着,身子往后一倒。
这个地方很深,像是没有底一样,他闭上眼准备迎接疼痛,可等了好久都没有任何感觉。
周围越来越黑,山的轮廓也渐渐变得不清楚。
应君临偷偷用了法力加快了速度才到了底部。
在即将坠落的一刻,他不知被从哪儿来的一股奇怪的力量拖起,稳稳当当将他放到地上。
应君临嘴角抽搐想要骂人,强忍着才没骂出声来。
他看清眼前事物时身躯一顿,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还没等大门打开他抢先一步冲了进去。
是一座非常标准的民家小院,院子里散养着几只鸡鸭,地上撒了些鸡食,因为是夏天,人进到这里是都不禁皱了皱眉。
应君临也不顾的这些,直直冲进屋子里。
小屋是用泥糊的,外面盖着一层茅草,只要下过雨后就会脱一层墙皮。
“终于等到你了。”
里屋一位长者盘腿坐在炕上,他穿着打扮非常普通,不过是寻常老人家的装扮罢了,只是他周身的气场又非常有压迫感。
地好久没有扫过了,应君临也不顾的脏不脏,直挺挺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老人只是慵懒的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发现不是宗少宸有些失落但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
他往一边挪了挪,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盒子。
应君临双手接过,没有立马打开。
“大人……您是专门为了找我才……”
“不可说——不可说,我要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只有你自己去领悟感慨,但是务必记住,不可忤逆天道。”
应君临的注意力全在盒子上,虽然见到这位大人很是激动,但他更想知道师尊到底留给他什么东西。
刚才的这位长者就是传说中可以所以来往仙界和人界的使者大人。
他原以为是假的,但现在也只有这个解释是最为合理的。
幻境的主人是他,吸引他进入幻境的也是他。
应君临等那人离开后打开盒子。
盒子里只有两本书和一支再普通不过的桃木簪子。
应君临第一眼就看中了那支簪子,撤掉自己头上宝贵的鎏金琉璃簪子丢在地上换上那支桃木簪。
剩下的两本书他只是随便翻了一眼,他看不进去书,但师尊给的他一定要看但不是现在看。
拿上东西,继续往前走了五步出现一扇门,应君临抬脚踏进去。
不过一瞬他就出现在宗少宸面前。
宗少宸正想着要不要直接跑去魔教质问魔教教主应君临就从盒子里出来了。
宗少宸激动的把他抱在怀里:“可不能再有一次了,以后做什么都要叫上我知道吗?你一个人太危险,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跟师尊交代?”
应君临把书藏好,回抱住他安抚道:“此事是我不对以后绝对不会了。师兄,你猜我在幻境里看到了谁?是师尊,他给了我一个簪子我已经带上了。”
宗少宸这才注意到他头上的和他这身装扮完全不搭配的簪子,勉强笑笑,违心夸赞道:“嗯,很好看。但是君临,幻境里的都是假的,这点你比我清楚,还没搞清楚幻境的主人到底是谁,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之前还是先不要把那东西带在身边,不如我帮你保管如何,等事情查清楚之后我再还给你。”
应君临脸色变了一番,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躲开他伸过来的手。
“不必麻烦师兄了,我自己保管就好。”
第十三章:师尊,我喜欢你
应君临往后退一步,看着宗少辰的眼神带着警惕:“师兄,这是师尊留给我的,他不会害我们的不是吗?”
宗少辰觉得他很奇怪:“君临,你是不是在幻境里看到了别人?我相信你不会就这样相信幻境里的那些。”
应君临笑着看着他:“师兄,你连我都不信吗?”
审视的眼神落在宗少辰身上,让他有一瞬不自然,表情有一瞬僵硬但很快调整过来。
宗少辰尴尬的笑笑:“我怎么会不信你呢,君临,既然你回来了我们就继续赶路好了。”
应君临没有说话,会退两步转身离开。
他顺着自己和两个徒儿身上相连的线找到他们。
看见裴银清是他脸色一沉:“银清?你怎么也出来了?不是叫你休息吗。”
裴银清转身看向他,只是厍青墨在一旁有些不高兴,嫉妒的看着裴银清。
“师尊,您昨晚去哪儿了?我醒来时你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应君临不想把事情告诉他们两个,毕竟这件事不简单,很多事情还没搞明白,不把他们两个人淌混水才是最好的选择。
“没干什么去,只是出去喝了一杯酒跟美人风流了一夜而已。”
他这话说出口,厍青墨脸色变得更难看,连嗓子都夹不住:“所以师尊就把我抛下出去风流了?说好了带我们来历练,结果自己先玩起来了。”
他说话酸溜溜的,一股子醋味儿,连包子都不用蘸醋了。
相反,裴银清就好许多,他对应君临没有厍青墨那样的心思,对他只有对师尊的尊敬,但是听他这样说,也是皱了皱眉,心里还是觉得这人太过放浪形骸没有一点长老威严。在他这里学不到什么有用的,早晚有一天他会离开重新拜师。
应君临在两人中间坐下:“我不过就去了一夜,也没有耽搁什么事情,你看,我这不一大早就赶了回来吗?”
厍青墨看着他,注意到他头上一直戴着的鎏金琉璃簪子换成了一支简单的桃木簪,脸色终于挂不住,猛的站起身,不明缘由的跑回客栈。
应君临不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伸出的手还高举在半空中没有落下他就已经没了踪影。
应君临不明所以转过头问道:“你师兄这是怎么了?突然就跑了,你们师伯骂你们了?”
裴银清淡淡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他不信应君临没有看出来厍青墨对他的情谊,连他一个外人都看出来了。
而且应君临这个人在山下和这么多人都有过风流往事,这点东西他肯定看得出来,或许是因为不想相信罢了。
谁能接受自己从小养大的徒弟对自己心生歹念呢?
应君临耸耸肩,无所谓拿起厍青墨剩下的半屉包子吃了起来。
“银清,你是不是还恨着我?因为我强要了你,你其实想拜的师尊是我师兄,是不是?”
裴银清身躯一顿,咬了一口自己手上的油条没有说话。
他不想骗人,撒过太多谎话,他不想继续过那样虚假的日子。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青云峰,我要你自然有我的道理,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力去满足你,别担心,你的仇我会帮你报,但是我的事和我要的东西你要一一帮我实现帮我得到。”
裴银清终于舍得开口:“师尊真是抬举我了,我不过刚入门还什么都不会,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又没说让你现在就去,日子长的很,你害怕等不到那一天吗?”
两人对视一眼,裴银清压低嗓音在他耳边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应君临轻笑一声,说道:“继续做你该做的,我不会阻止你甚至会帮你,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是,今天的话记到你自己脑子里去,千万不要辜负了我,不然你会死的很惨。”
他说完就回到自己房间看书。
两本书都是师尊的飞升日记。
应君临翻开第一本看了两页:
今日我终于到了临界值,我马上就要飞升了!
我去找了师兄,可是他劝我不要去,因为那会使很多人死亡。
其实我没有多在意,因为他们的生死和我无关,我只想飞升,我只想成仙,其他人对我而言只不过就是蝼蚁一般。但是我放不下我的两个徒儿,他们还小,若是仙魔大战开启,我怕他们会殒命于此,我受不了他们两个其中任何一个人受伤或者死亡。
还是算了吧,再等等,等我把这一切都弄明白我就走,到时候,没人能成为我飞升路上的阻碍。
应君临没耐心看完前面的,索性直接翻到最后。
明天就是大战了,我终于找到了飞升的规律!
等明天过后,我就能飞升成仙了!
这是日记的最后一段话,应君临感到奇怪。
飞升规律?难道还有别的规律吗?
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飞升或许不只有仙魔大战才能产生名额,或许人为制造也可以。
但是如何瞒过天道呢?
他想不明白,索性就直接不想了,躺在床上想着长者跟他说的话。
“不可忤逆天道。”
他为什么会着重强调这一句话。
他正想着事情,厍青墨推门进来,看见师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以为他睡着了,轻手轻脚走过去小心在床边蹲下。
他心情低落,头低的很低,没有注意床上人只是在闭目养神没有睡着。
“师尊,你难道很讨厌我吗?”
他趴在应君临床边悄悄摸着眼泪。
“师尊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装作不知道?明明我表现的很明显的,师伯和师弟都看出来了,为什么你看不出来?师尊,我真的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能不能也喜欢喜欢我?哪怕你不喜欢我,你对我更好一点好不好?一点点就好。只要能多陪在我身边,不要去找别人就好,我要的真的不多,师尊,求求你了,你就答应我吧。”
应君临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
说实话,他真的没看出来。
他虽然经常流连于烟花巷柳,但他也只不过是做了自己想做的,顺应自己的身体而已,在感情这方面他可以说连情窦都没开。
这不是他第一次收到人的告白,但这是他第一次收到自己徒弟的告白。
他该怎么做?他不会装的!
应君临开始思考,他在想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时候产生的这种奇妙的关系,是他给了他什么暗示吗?没有吧!
他仔细想着两人的相处模式。
自从他把厍青墨从山下捡来之后他们两个就同吃同住在一起过日子。
厍青墨十四岁之前都还是应君临帮他洗澡,自从他十四岁长成一个少年人之后就拒绝他帮他沐浴。
可是直到现在两个人都是一直住在一起,甚至都是睡在一张床上。
应君临没觉得有多过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吗?
师尊疼爱自己的徒弟舍不得让他一个人受苦受冷,所以一直让他睡在自己身边真有什么不对的?
难道问题就出在这上面?
或许他也应该和厍青墨分开睡了,不能再让他有这样的念头了,他的名声不好,不怕那些传闻。但他的乖乖徒儿的名声一定要是好的。
应君临一直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厍青墨也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对劲,继续自言自语的说着话:“师尊,为什么你现在这么关心师弟?你是不是喜欢他?还有师伯,你看不出我的心意,难道还看不出他吗?师尊,他经常欺负我,我不喜欢他,你赶他走!”
应君临像个死尸一样板正的躺在床上。
厍青墨他又说了好多,但应君临什么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在想着“自己的徒弟想上自己”。
他现在心情很复杂,尽管在许多人床榻间停留驻足,他现在也是惹得个满脸通红。
应君临偷偷看了他一眼。
厍青墨还在滔滔不绝的诉苦,应君临不知道他这是第几次这样做,看他这熟练的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
他怎么之前就没有一点防备呢!
房门被再次推开。
这次进来的人是宗少辰。
宗少辰板着脸,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厍青墨又瞥了眼床上装睡的应君临。
他笑了笑,伸手想要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但刚伸出去的手却被厍青墨大了一巴掌。
“别假惺惺的在这儿装!我告诉你,师尊只会是我的,你别想抢!就算抢,你也不可能抢赢我!”
宗少辰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被他打了一下也不生气:“放肆,你怎么能对你师尊有这样的心思,真是大逆不道!今日,我就替你师尊好好教训你这个不孝的徒弟!”
他抬手就要打人,应君临下意识挡在厍青墨身前,帮他拦下这一巴掌。
这就是宗少辰想要的。
“师兄先住手!”
他这一动作倒是把厍青墨吓得不轻,脸色铁青,看见应君临站在自己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应君临被他吓的一顿,忙要去扶他起来却被师兄抓住胳膊。
“君临,你没听见他刚才说了什么吗?他对你可不清白,像这样大逆不道的徒弟,不要也罢!”
厍青墨低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应君临左右为难。
其实他觉得这没什么的。
“他毕竟还小,少年人情窦初开的年纪,有这样的冲动很正常,他对我有这样的心思或许只是因为他身边没有别人,成日成日的跟我混在一起才有了这样的误会。”
他疯狂找理由帮厍青墨找补着,说完这句话,他还低头看了眼厍青墨,冲他眨巴眨巴眼睛暗示道:“你说是不是青墨,这事也怪我,等试炼结束后师尊帮你相看相看,甭管你喜欢男子还是女子,师尊定会找一个千般万般好的人来陪你过日子的!”
厍青墨好像没有听懂他的暗示,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应君临,可怜兮兮的解释道:“我不要,我只喜欢师尊一个!也不是什么误会,十四岁那年我就喜欢你了,师尊,求你别不要我,别把我推给别人!”
他跪行两步上前,抓着他的袖子祈求道:“我只喜欢师尊的,如果师尊不要我了,那我还不如直接去死算了!师尊,我什么都不要,名分名声什么都我不在乎,我只想要你。你不接受讨厌我也好,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就很好,我就很满足,求您别把我给别人。”
他哭的情真意切,应君临从小把他养大,自然对他过分偏爱,尽管他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他也只是觉得不妥没有任何处罚。
应君临弯腰把他扶起来,对着师兄鞠躬行礼道:“真是让师兄看笑话了,此事我一定会处理好,至于处罚——我看就算了,毕竟他也就是个孩子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宗少辰眉头一皱,看着躲在应君临身后的小犊子心里就不痛快。
但他也没办法,若是强硬非要处罚厍青墨倒显得他不通人情。
宗少辰最后看了厍青墨一眼:“就算如此也不是他犯错的理由,罚肯定是要罚的,但一切看你,这件事毕竟是出自你门下,我插手也不好,尽快处理好,别让别人看了笑话。”
他说完,转身离去。
应君临见他走远才松了一口气。
宗少辰刚走不久厍青墨猛的扎进应君临怀里埋头痛苦。
应君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五百年来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偏偏就这件事他没法子处理。
叹了一口气,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好啦好啦,别哭了,都这么大了真不怕人笑话是不会?”
厍青墨没有说话,埋在他颈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这幅样子更惹得应君临心疼。
应君临捡到他时他也就是个婴儿,应君临把他抱在怀里,小婴儿放声大哭,似是在哭诉为什么这么晚才捡到他。
应君临心软了一片,揉着他的脑袋轻声哄道:“我不罚你,但是你确实不该对我动这样的心思,青墨,我是你师尊,师尊不可能成为你的道侣。就算我不在意,说出去也叫人笑话,你现在还小,想不明白这些也正常,我只是不想你后悔。若是真遇到你想相伴终生的人之后会后悔今日的冲动。”
厍青墨抬起头看着他。
之前的小婴儿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甚至比应君临都要高上一些。
“不是的,不是冲动,是真的喜欢您,师尊。”
他流了满脸的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十分惹人心疼。
应君临无奈,只好先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抚,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伤了他这幼小的心灵。
“别哭了青墨,刚刚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厍青墨听他这话果真停止哭泣,看着应君临眼睛亮晶晶的问道:“师尊,那你是答应我了吗?”
应君临慌忙拒绝道:“不是!”
厍青墨才刚止住哭,见他这么着急拒绝,嘴角下垂,眼见着要哭出来,应君临连忙补充道:“民间都讲究过程,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就该拿出真心来追我,若是等我被你打动,自然就会答应你,而且,现在我是你的师尊,就算你我二人真的在一起了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只能偷偷摸摸的,你能接受吗?若是介意的话——”
厍青墨忙回答道:“我不介意!只要能和师尊在一起我什么都不介意!名分地位我什么都不要,哪怕被世人唾弃成为所有人的饭后谈资我也不介意,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应君临推着他的背离开:“好了,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你就不要在这儿了,快点想想该怎么捕获我的’芳心’吧!”
厍青墨眼睛亮晶晶的,完全不在意师尊是在赶他走。
刚把厍青墨推出门他就“彭”的把门关上。
转过身想要重新躺回穿上休息休息,可却看到裴银清站在桌子旁,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盯着他的脸。
裴银清:“师尊,师兄跟你表白了吗?”
他语气调笑,看着应君临忍不住的想要笑。
应君临揉着太阳穴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是,你怎么知道的?”
裴银清在他身边坐下,把他面前的茶水端过来自己先尝了一口才递给他:“师兄表现的很明显,我以为你已经知道的。毕竟——哼,你不打算罚他?”
应君临接过茶杯,刚想喝茶,想了想,旋转茶杯在刚才裴银清试过的地方喝水。
“对,他还小一时冲动才这样的,不至于罚他,我又不是外人,别伤了别人的心就好了,我怎么样其实都无所谓。”
裴银清嘴角抽搐,看向应君临的眼神多了几分羡慕和依赖:“那如果是我有这样的心思你会罚我吗——我想你或许会把我赶出师门,毕竟我可不是厍青墨,没有他的特权。”
应君临被他的话逗笑,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盯着他,似乎是能把他看透:“怎么,你也看上我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愿意和你上/床。”
裴银清身子一顿,说出的话也有些僵硬:“怎么现在不说师尊徒弟什么的了?看来还是偏爱他。”
“这可不一样,我看青墨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我就算再饥不择食也不该对他下手。但是我看你不错,身材好还年轻,我们应该会很合拍,而且和你在一起不会有负罪感,再说了,我已经有二十年没开过荤了,确实很饥渴,你难道不想和我试试吗?”
第十四章:清除山林的鬼怪
裴银清被他的话惊到,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呆愣在原处不知该做什么。
“你……你不知羞耻!”
他满脸羞红,像是新婚夜被人闹急了的新娘子。
应君临撑着头调笑般问道:“别生气嘛乖徒儿,我不过就是说说而已,你不愿意算了,我才不做那强迫人的事情。”
他说着眼神往下瞟,最后停留在裴银清小腹处。
“只是有点可惜了,感觉你应该很/大。哈哈哈——开玩笑,来,我背着你走。”
他站起身,不容裴银清拒绝把他背在背上。
“走了师兄。”
几人再次上路,宗少辰和厍青墨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
厍青墨舔着脸上前去:“师尊你累不累?我来背着师弟吧。”
裴银清也学坏了,没等应君临开口,抢先回答道:“师尊说了要背着我的可不能耍赖不算话。”
应君临当然听出来裴银清这是在故意气他,但厍青墨才跟他告白,碍着现在的身份,他也不好再帮厍青墨说话,只是暗暗笑了一声。
厍青墨:“师弟何必这样咄咄逼人,我不过就是想替师尊分担些罢了,师弟不喜欢我直说好了,不必这样拐弯抹角。”
裴银清瞥了他一眼:“师兄这可就是冤枉我了,我对你一直都十分尊敬,你我是同门师兄,我只是不想让师兄受累罢了,师兄才是冤枉我。”
应君临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由得想到一个词“狗咬狗”这词用到这儿确实很不合适,但在他看来就是两只小狗在因为一点小事吵个不停。
宗少辰被他们两个吵的心烦,各骂了一嘴,他们两个才停下来。
几人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村子被封锁起来,外面被人设了一层结界,使得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邪祟也出不来,但这也苦了一些还没有死去的村民,和那些东西关在一起现在指不定是疯了还是死了。
应君临皱眉觉得这件事处理的不好,他转头看向师兄,发现他没什么表情,垂眸叹了口气,低声念着咒语为里面冤死的亡魂超度。
都已经这样了还做这些有什么用,说到底也还是宗少辰的错,处理不及时枉死了这么些人。
应君临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明面上却是另一副模样。
把裴银清放下,画了道符让他攥在手心里,不过一刻他立马感觉不到疼痛。
裴银清:“师尊,这是什么……”
应君临耸耸肩:“疗伤的符纸,你这样的小伤攥上半个时辰就好了。”
裴银清看着自己手中的符纸,不解的问道:“既然有符纸可以用,那为什么还要……”
应君临坏笑一下,凑过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他耳边调戏道:“就是想耍耍你,屁股很软乖徒儿。”
裴银清今日被他调戏了两回了,臊的脸发烫。
应君临没给他回话的机会,拍了拍他的肩,大手一挥结界出现一个洞,几人从洞里大摇大摆走进去,等他们进去,里面的邪祟鬼怪刚想钻出来洞立马消失不见。
应君临是修行之人,进到这里的那一刻就察觉到这地方不对劲。
宗少辰同样也察觉到了,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对方的想法。
到底是五百多年一起长大的师兄弟,都分外了解对方,不用说就知道彼此都在想这些什么。
两人面对面盘腿坐下,厍青墨顿了顿,说道:“我帮你们护法。”
应君临正运转法力没工夫管他们,只是看了厍青墨一眼冷冷拒绝:“不用。”
他空余间隙把扇子甩到半空中,扇子悬浮在半空中打开将几人笼罩在阴影里。
“看好你师弟,别叫邪祟鬼怪靠近他。”
这里实在是奇怪,说是瘟疫造成的但其实并不是,这里蕴藏着巨大的灵力,而且所有的鬼怪都聚集在同一处,每隔三个时辰就会分散开,在村子山林里游荡一个时辰再重新聚集到一处。
不像是普通的瘟疫,倒像是一场试炼,用这样残忍毫无人性的手法来选出最厉害的一个。
不用想也知道这样的事只有魔教的人能干出来。
两人用发力探查着村子里的一切。
毫无生气,这里居然一个活人都没有了,就算有,他们探查不到多半是被邪祟入体,生死不知了。
应君临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这地下藏着一个很大的阵法,布阵之人修为肯定很高但在我之下,之前长老来没发现也不怪他们,这阵藏的实在是隐蔽,我们两个人合力才找到的。”
宗少辰点点头:“确实,那现在我们要先把阵眼找出来才能破解。”
他说着看向应君临身后但两个徒弟:“带着他们两个会不会有些麻烦?不如让他们两个在结界外面守着,等我们弄好了再让他们进来。”
应君临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同意。
“让他们两个跟着我们吧,带他们来就是为了历练见世面的,光待在外面不看岂不是白来了一趟。”
宗少辰皱眉看着应君临:“君临,你这就有些胡闹了,这次很危险,若是他们两个命丧于你我都担不起责任,历练见世面有的是机会,这次就算了吧。”
眼见着宗少宸生气应君临也不松口:“师兄你不必生气,我自是有我的打算,说不定这里就藏着他们两人的机遇也不可知啊,你就听我的吧,我发誓,我绝不会让他们死在这儿,肯定全须全尾的把他们带出去。”
宗少辰拗不过他,他毕竟是个外人,既然两个徒弟都没说什么他也不好过多阻止,只能走在前面往村子里扎。
他们踏进村子里,村民各个都弯着腰低垂着头,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们面色铁青毫无血色,眼睛被挖了出来,两个窟窿还流着血。
裴银清和厍青墨两人第一次见这场面被吓得不轻,一人抓着应君临一只袖子,像是刚破壳的鸡崽子一样紧紧跟在应君临身后。
应君临和宗少宸这样的老滑头见过不少次这东西也没觉得可怕,只是长得唬人又不会吃人,只要多看几次就不觉得怕了。
应君临第一次见这死尸时也不过才十岁,被吓得直往师尊怀里钻,怎么哄都不下来。
宗少辰看着那两个人就想起了应君临小时候,不由得笑出了声。
这笑声是突兀的,是不该存在的。
所以死尸猛的抬起头,用那两个血窟窿盯着这里。
宗少辰也不害怕,依旧十分淡定的往前走,还和应君临闲聊着:“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自己爬上师尊的脖子不肯下来,还是柳长老打了你一巴掌你才肯自己走。”
他语气带着炫耀,说话时还得意的往两个小崽子那里瞥了一眼。
这是独属于他和应君临的回忆。
“那时候你也才一点点,说来师尊也是偏心,总是抱着你从没抱过我。”
“那时你都二十岁了,师兄你打算压死师尊啊,哈哈哈。”
两人有说有笑,厍青墨也顾不得害怕了,他酸溜溜的,看向宗少宸的眼神带着恨意,不夸张说,他身上的怨气比这里的恶鬼还要重。
这村子没多大,只是后面的山林里还藏着东西,时不时还传来几声嘶吼声和野兽或者是人的痛嚎。
他们想要到山林里去找那些东西但却被一个已经变成死尸的老太太拦住去路。
应君临:“老人家你是有什么遗愿吗?你告诉我们,我们尽量帮您实现。”
老人摇摇头,她脸上的两个血窟窿的血都溅出来了一些。
她张开嘴,里面居然没有舌头。
应君临皱眉,他没想到魔教的人会这样心狠手辣,杀害了他么就算了,不止控制他们的尸体还挖了他们的眼睛割了舌头。
应君临不知该说些什么,手搭在老人的肩上。
“她说不让我们去山林里,那些怪物都在那里,所以的村民都被他们杀了。”
宗少辰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这一切都怪他,要不是因为他,或许还能就回来几个人,哪怕只救回来一个他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握住老人的手,郑重说道:“您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我会帮你们报仇,一定会除掉那些邪祟鬼怪。”
老人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低下头,杵着自己的拐杖晃悠悠走到一边在一个石头上坐下。
她摆摆手,示意让他们进去。
应君临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同样,他心里也说不出来的愧疚。
到底还是厍青墨有眼力见,这会儿也不怕了,快走两步到师尊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应君临差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笑了笑没有说话。
山林里阴气更重,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人为,山里起了大雾,几人只能拉着彼此生怕走散。
宗少辰牵着应君临的手,他走在最前面。
山里难免会有蛇,只要没有毒就都好说。
宗少辰:“这里很诡异,山下面藏着更有趣的东西,君临,等找出来了我送你。”
应君临不明所以,没有听明白宗少辰是什么意思,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座山也没有那么简单。
应君临点了点头,笑着答道:“好啊,若是得到了什么好宝贝师兄可别舍不得。”
“你我一同长大,就凭我们之间的情意,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他这话说的暧昧,惹得厍青墨一阵发酸,缠着应君临的胳膊不肯松手。
应君临没功夫回宗少辰的话,厍青墨这样反常他只觉得应该是被吓到了,没有空出的手,只能敷衍安抚两句。
但很显然,厍青墨并不满意他这两句安抚的话,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头顶上:“师尊最喜欢揉我的头发了。”
他说着,主动凑上去蹭着应君临的手心。
裴银清在一旁听着厍青墨这不要脸的话差点笑出声来,偷偷捏了一下师尊得手心。
应君临现在一心都扑在厍青墨身上,哪里注意得到裴银清。
偏心就算了,还这么明显。
“好了别闹了,这里不安全,来拉着师尊的手,师尊保护你。”
厍青墨这才心满意足的牵着应君临的手往前走。
林子里不知从哪里传出一阵钟声。
先是寂静一瞬,山林间猛的迸发出一阵怪物的嘶吼声,声音之大,震动整座山都颤了颤。
应君临紧紧抓着厍青墨的手怕摔了他。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一直怪物从大雾中冲过来,幸好宗少辰反应迅速才拦住那怪物。
但一只拦下了,这山里还有数不尽的怪物藏匿在山雾中,应君临运转法力,想要试着靠自己的法力逼退这些怪物。
这办法还是有些用的,但用途不大,他们算是被困在了一处。
应君临不敢停下,周围的怪物蠢蠢欲动,只要他稍微停歇就会冲过来将他们拆解入腹。
“师兄,你能把他们都弄死吗?”
宗少辰:“不一定,目前还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只怪物,若是低于一万只我还能试试,但这山实在太大,山雾又太浓,我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行。”
“如果加一个我能行吗?”
宗少辰看着他,露出会意一笑,两人捂住对方的手一起运转法力。
其实宗少辰没有很大的把握,但一想到应君临这样信任他他也就放下心来放手一搏。
两人周身散发着白光且越来越亮,山间起了大风。
嘭——
一声巨响过后两人齐齐摔在地上。
山上的树大部分被从中折断,尽管损失惨重,但这些怪物算是都没了。
应君临和宗少辰消耗了大量法力已经是筋疲力尽。
可现在只是杀死了作乱的邪祟鬼怪,至于山下的东西和村子下的阵他们还没有一点头绪。
这会儿安静下来了,广袤天地间只剩下几声乌鸦的鸣叫声。
厍青墨跪在地上将应君临抱在怀里,小心弹去他身上的灰尘:“师尊!你怎么样?没事吧?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他眼看着就要哭出来,应君临被他吵的睡不着,专门起来看了他一眼。
无奈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抬起手来帮他擦掉脸上的泪珠:“别哭,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带我们去村子里随便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这山上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什么鬼怪邪祟,别伤到了你们。”
他说着把扇子放到厍青墨手上:“走吧……”
说完他就昏睡了过去。
厍青墨二话没说打横抱起应君临,丝毫没了刚才发柔软模样。
裴银清没有选择,只能狼狈的背着宗少辰下山到村子里。
那个老人还坐在石头上,听见山上传来但动静时她还有些慌,这会儿听见几人回来的声音才终于放下心来。
厍青墨:“奶奶,您能先带我们去您家里休息休息吗?我师尊受了伤需要修养。”
老人点了点头,走在前面带着他们去了自己家。
一座用泥糊的小土屋,院子里也长了很多杂草。
家里没有别人,只有老人一个。
厍青墨进屋把应君临安稳的放到床上,拆开被子小心盖上,也不忘帮他把鞋袜脱掉。
床很大,但厍青墨才不想让宗少辰挨着师尊睡,直接把他推到墙边,别说帮忙脱鞋了,连枕着的枕头都没有。
厍青墨把手搭在老人肩上才得知——她们家的男人上山除邪祟时被吃了,原本还有一个儿媳和一个十岁得女儿,结果儿媳被人抢走女儿也被卖给了人肉贩子。
厍青墨一脸正气的拍拍胸脯:“老人家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裴银清站在一边没有说话,自顾自打了一桶水烧熟端进屋子里。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醒,裴银清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睡觉的应君临。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他。
果然,应君临长得是很美。
挺翘的鼻梁,茂密的眼睫毛和红润的嘴唇。
再加上他的皮肤很白,头发也是白色的,身上散发着寒气还真是有种冰山美人的感觉。
但这都仅限于他没有张嘴说话前。
这人虽长得漂亮但却没有个正形,每日都将那样放浪的话挂在嘴边,怪不得他名声不好。
在来青云峰之前他就有了解过应君临,想着就算打算也觉不要拜到这样的人座下,可结果却是天不遂人愿,他偏偏就拜到了应君临座下。
裴银清想着这些有些委屈,看着应君临这张漂亮惹人怜爱的脸却又生不起气来,只能默默叹了一口气。
裴银清:“你说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收我为徒?你到底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他始终想不明白,脑子里突然想起今早应君临调戏他的那句话。
脸颊染上红晕,一个不正常的想法突然毛了出来。
“他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可是仔细一想也不对,他对厍青墨过分偏爱,有事时也是第一个想到厍青墨,怎么看也不像是喜欢他的样子。
但是——他看向窗外的厍青墨,正蹲在院子里帮人除草。
对比一下自己和他,发现确实还是厍青墨更值得喜欢一点。
他脸颊上的红晕褪去,居然还有一点遗憾。
他刚想出去却被应君临拽住了衣袖。
第十五章:小灵兽
应君临揉着脑袋做起身:“你刚才在偷看我?”
他虽然有些虚弱,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和别人玩笑。
裴银清没有回答他的话,扶着他靠墙坐着:“师尊,喝水吗?”
“你背我回来的还是青墨背我回来的?”
裴银清看着他表情没有任何波澜:“是师兄把你抱回来的。”
应君临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
厍青墨好像是被夸奖了一番,有些害羞的挠着后脑。
应君临笑了笑,傻乎乎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厍青墨转头刚好对上应君临的视线。
他顿了一顿,放下手上的斧头赶忙跑进屋里。
“师尊你醒了!”
他眼眶有些发红,可怜巴巴的跪在床边:“师尊怎么不叫我?我把你抱回来可是费了好的的力气,师尊不要奖励我吗?”
他眼睛亮晶晶的,若是他有尾巴,恐怕现在都能翘到天上去。
“你想要什么奖励?”
应君临伸出手,没等他做出侗族厍青墨就先凑过去把下巴放到他手心上。
“师尊能给我什么?只要师尊愿意给我,我什么都要,哪怕只是一根发丝也是我的奖励。”
应君临被他的话逗笑:“真的?”他说着,拔下自己的一根发丝放到他高举起的双手上。
“是!”
真是奇怪,一根发丝对他来说就像是如获珍宝一般。
“说吧,想要什么?我总不能真的只给你一根发丝,只要我能做到我能给你的我尽量都给你。”
厍青墨咬着下唇,学着烟花柳巷里女子撒娇的样子看着他。
“那我想要师尊给我一个吻。”
应君临一愣。
一个吻?
大逆不道。
但是应君临只是笑了笑,在裴银清的注视下用扇柄挑起厍青墨的下巴,往前凑了凑,在厍青墨嘴唇上轻轻碰了碰。
两人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及离。
裴银清震惊的瞪大了眼,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竟将心里话喊了出来。
“应君临你是他师尊!”
应君临歪歪头,俏皮的说道:“我知道,但这是青墨想要的奖赏,我说过的,只要我能给我就一定会给他,不过是一个吻而已,亲一亲就亲一亲好了。”
他这话说的随意,身为另一个主角的厍青墨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唇瓣,他双颊通红整个人臊的冒烟。
“可——可你们这样是不对的!这不合人伦常理!”
应君临懒得搭理他。
看着年纪轻轻一个少年怎么思想这样腐败。
“青墨都没说什么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裴银清脑子突然清醒过来。对啊,被亲的又不是他,他这么激动干什么?
应君临看着他,脸上带着不明意味的笑。
厍青墨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暧昧的这一幕,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师尊刚才亲了我!
师尊亲我了!
应君临没有多看他,弯腰将厍青墨从地上扶起来让他坐在床边上。
“看看你的衣服都脏了。这几日我们可能要住在这里回去的话得等我和你师伯恢复恢复才行。”
厍青墨没什么意见,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没骨头一样瘫软在应君临怀里。
“师尊,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应君临动作一顿,屈指刮了刮他的鼻尖:“喜欢。”
……
裴银清一脸鄙夷的看着他们两个腻歪。
厍青墨心头一颤,抬起头惊喜的问道:“那……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在一起了!师尊你这是同意我的告白了吗!”
应君临揉着他的头发心里这才平静了一些。
“不是,喜欢和喜欢也不一样,我对你的喜欢是师尊对徒弟的喜欢,并不是道侣之间的心意相通,青墨,你还小,这些事情不明白也正常,毕竟我也没教过你,但是你也该试试去和别人接触接触,我是长得很漂亮没错,虽然也不可能有长得比我更好看的了,但一定会有性格比我更好,身份和你更般配的。我不想等到时候你遇见他时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厍青墨不耐烦的撇撇嘴,趴在应君临胸前抬起头:“师尊这段话你已经跟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想再听到,而且我也绝对不会后悔,我说过我喜欢你的。”
应君临没有回话,只是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嘴上说着让他考虑考虑别人可手却不舍得离开他的脑袋。
裴银清实在是看不下去,什么都没说,只听到了一半就退出屋外。
老人家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尽管没有双眼她也还是呆呆的望向大门外,等着几个不会再回来的人。
裴银清觉得自己和她很像,心情复杂说不上是同情还是什么坐在她身边一起看着大门口。
应君临现在还是十分虚弱连床都下不来,身边离不开人。
厍青墨抬头注意到他嘴唇起了死皮,二话不说下床帮他倒了一杯温水。
应君临接过碗一口将水喝了个干净。
他盘腿坐在床上,他修为高,恢复的也快,现在已经能感受到体内的发力正在慢慢增加恢复。
看了一眼睡在一旁的宗少辰,应君临挪了挪屁股到他身边。
怎么这么久了还不醒?
他皱眉觉得不对劲。
伸出两根手指探了探他的额头。
两指发出一阵白光,应君临试着探查他体内的法力。
很奇怪,他什么也没有探查到。
照理说不管怎么样,就凭宗少辰的修为他也不可能连一点法力都不剩,总是会再生的。
法力枯竭?
应君临只觉得头皮发麻。
如果真的是这样该怎么办,他现在也不剩多少法力,若是他没有受伤,帮他疗伤就算是不能帮他恢复法力也能保他不死,可现在这样,他一丝把握都没有,再加上村子底下有个阵,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法力被压制无法完全施展所以师兄才会消耗过度变成这幅样子。
厍青墨:“师尊,师伯他怎么还不醒?”
应君临皱眉回答道:“如果再不能找人来帮他疗伤,他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厍青墨不明所以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已经到这儿了,我们出不去,而且师尊你伤的也很严重,已经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来帮师伯疗伤。”
应君临摇了摇头:“就算我想帮他也不行,我体内还有余毒,若是好时还能帮帮他,但现在,就算是我拼尽性命救了他他也会因为我体内的毒身亡,没有别的办法了。”
应君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自嘲般笑了笑。
说到底这一切都怪他,
要不是他非要下山来带着两个徒弟历练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来。
都已经答应了让他跟着一起进入幻境护着他们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消停一点!
应君临将近崩溃,他已经开始后悔。
感受着师兄身上渐渐流逝的体温和将近要苍白的脸色,应君临心里分外难受。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摘下头上的发簪放到宗少辰胸前。
发簪里藏着师尊留下来的法力可是他没有办法处罚,尽管不想承认但他还是明白,这支发簪原本就是师尊留给师兄的。
应君临表情复杂,拿着宗少辰的手往上放到那支簪子上,应君临则是牵着他的另一只手。
簪子出现裂痕最后四分五裂变成一只灵兽。
灵兽似乎知道谁是自己的主人,在他身上转了两圈趴到他胸前,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惊觉他伤的严重歪头觉得奇怪。
应君临知道这是师尊留下来的东西并没有防备心。
灵兽在宗少辰脖子上咬了一口,血液流出但却将法力注入其中。
应君临抓准时机,不顾自己的身体开始运转法力,将好不容易才恢复的一点法力全部注入进宗少辰体内。
灵兽是仙界的东西,体内藏着巨大的法力但却无法自己使用必须与主人一同修行才可。
尽管有了灵兽的帮助,但应君临依旧十分吃力,因为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应君临实在是承受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
裴银清听见动静进到屋子里就看到这样一幕,想上去把应君临拉开却被厍青墨阻止。
“如果你想让师尊死就尽管去打扰!”
这种时候厍青墨居然比裴银清更冷静。
但其实这也是没办法,应君临就是这样的性格,谁也劝不住他,他想要做一件事就必须要做成,哪怕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他也愿意。
别看平日里他放浪形骸,但在这种关键时刻没有他还真是不行。
应君临:“你们两个出去吧,随便找找线索,找到阵眼我们才能早点出去不是!”
厍青墨很想留下来,但都上师尊的目光他又没办法坚持,只能先带着裴银清离开这里。
厍青墨没有走太远,毕竟村子也没有多大。
他们两个一起坐在小河边,河水并没有干涸只是变得浑浊还隐隐散发着恶臭味。
厍青墨觉得难闻就给两个人各贴了一张符驱蚊除臭。
裴银清见他这样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不是喜欢师尊吗?怎么感觉你一点也不担心他?居然就真的带着我出来了,也不在一边守着。”
厍青墨看了他一眼就转过头:“那是因为我了解他,师尊不会有事的,他不做没把握的事,而且,他是个要好的人,不想让我们看见他这样狼狈的样子。我在门上贴了一道符纸,能随时知道师尊那里发生了什么你就别管了,等师尊帮师伯疗完伤我们就回去。”
裴银清没有说话,他低下头,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浑浊不堪的脏水。
应君临尽管吐了血却依旧不肯松手,灵兽也快要到达极限,明眼见的它已经精疲力尽。
应君临抽出空隙时间抬手揉了揉它的脑袋,笑着安抚道:“再坚持坚持,马上就能成功了,等师兄醒来就让他当你的主人,你就再也不会孤零零的了。”
灵兽在他身边待了几日,虽然记不清应君临的相貌但却记得他的味道。
感受到熟悉的人,灵兽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还是十分顺从的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
应君临看着它,不自觉想到了厍青墨。
一样的可爱,一样的爱撒娇。
过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宗少辰才终于回过体温与正常人无异。
应君临终于支撑不住倒下。
灵兽歪歪脑袋,从宗少辰身上踩过去在应君临身边盘成一团睡了过去。
厍青墨感受到灵力波动减小,忙带着裴银清跑了回去。
不过才刚进屋就被一股子血腥味呛到。
厍青墨没有犹豫立马奔过去抱起应君临。
他修为算不上高,抱着应君临沾了一身的血。
他用袖子擦掉应君临嘴角的血,探了探他的气息往他身体里注入了一点自己的法力。
不过短短两日,应君临身上就又添了两道新伤。
宗少辰很快就醒了,晃悠悠的做起身,闻见一股子血腥味先是皱了皱眉头。
“这里怎么搞的?你们师尊呢?”
厍青墨才不理他,甚至都不想看他一眼。
他二话不说抱起应君临就要往外走。
裴银清跟宗少辰赔礼又赶紧追了上去。
厍青墨跑的很快,但一路上留下的血迹还是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其实厍青墨也不是想要藏起来,只是不想让师尊和宗少辰待在一起而已。
宗少辰刚醒过来脑子还是懵的,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发现自己身边睡着一只灵兽伸出手碰了碰。
灵兽用爪子挠挠耳朵,抬起头发现应君临并不在自己也跟了出去。
厍青墨并没有带着应君临去很远的地方,只是随便找了一间空着的不那么脏乱的屋子进去把师尊先放下。
裴银清追上他,问道:“你这样太没有礼貌了,就算是你在不喜欢师伯也好基本的礼节还是要有的,快点回去给师伯道歉。”
但厍青墨才不理他,他说的这些话全都当做听不见。
他扯下里衣上的一块布洗干净当做毛巾帮应君临擦着身上的血迹和汗水。
他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眼眶里还含着眼泪。
厍青墨:“师尊你怎么就这么:也知道爱护自己的身体,明明都已经这样了还要逞强,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办?”
他知道应君临现在听不到才敢说的,若是应君临醒了他可得先哭一会才行。
厍青墨坐在床边,小心帮他把衣服脱了洗干净晾起来。
也不知道师尊什么时候能醒,他是被师尊捡来的,别的修士修行的目的是为了飞升成仙但他不一样,他是为了留在师尊身边。
之前他十二岁时师尊就问过他,若是不愿意修行他愿意放他离开青云峰到山下去读书科考,但是他没有,他对那些东西都不感兴趣。
当时他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过分依赖应君临,像是鱼儿依赖水。
一样,鱼离开水会死,厍青墨离开应君临也会死。
他想着之前两人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对师尊生出了这样的心思的?
他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
或许是细水长流的日子让他生出了想要和师尊共度余生的想法,也或许是他在某一瞬间怦然心动。
少年人情窦初开想要一场热烈张扬的恋爱但是这是应君临唯一没办法给他的。
他在应君临身边守了两天没有睡觉,裴银清倒是忙得很,一会儿在这边帮着厍青墨伺候师尊一会儿跑过去跟着师伯修行,那只灵兽就乖乖的盘成一团在应君临身边睡觉。
应君临醒来后发现眼前朦胧一片,先是有很大的雾遮盖住自己的视线。
他摸索着想要下床,厍青墨赶紧扶住他:“师尊,你终于醒了!”
应君临听出来了这是厍青墨的声音,但情绪过于激动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磕磕绊绊问道:“怎样?怎么又起雾了。师兄怎么样,已经醒了吗?”
厍青墨脸色变了一番,缠着他的胳膊撒娇道:“没试已经,师尊你别害怕,您现在的这个症状很正常,等你再休息休息就好了,别怕,这段时间我会成为你的眼睛的。”
裴银清才从宗少辰那边回来,刚吃过饭听了厍青墨这肉麻的话差点吐出来。
应君临:“是吗?师伯醒了就好,那你们这几日找到阵眼了吗?没多长时间了,我们要尽快处理完回到青云峰,马上就要试炼了。”
应君临见他没说话,继续说道:“快点带我去看看你师伯,我现在很担心他。”
第十六章:我选厍青墨
应君临看着他,但是厍青墨却一句话也不肯说。
“怎么了?你师伯出什么事了吗?”
厍青墨摇摇头:“没有。”
应君临松了一口气。
“那快带我去见见他,他醒过来了吗?”
应君临看着他,不知道厍青墨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你不开心?他欺负你了?”
厍青墨抬头看着他,猛的扑进应君临怀里。
“师尊为什么总是在想着师伯!明明你昏睡的这几日都是我在照顾你,师伯早就醒过来了可却一次都不来看你,师弟也天天往师伯那边跑,从来不过来帮忙照顾你,这几天我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就是怕你醒来后我不知道。结果你想来后第一个关心的不是我,是师伯!”
他说着就要哭出来,应君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哄他。
低头看着还像小孩子一样在自己怀里哭唧唧的徒弟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厍青墨眼底的乌青很重,眼球布满血丝一副憔悴的模样真是叫人心疼极了。
应君临轻轻揉着他的脑袋,心里一阵发酸。
厍青墨好久都没有睡了,应君临轻声唱着他唱给儿时厍青墨的童谣哄着,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应君临很想去看看宗少辰现在到底怎么样,但是因为自己现在实在是虚弱,连做起来都耗费了全身的力气。
这一觉睡的也不安生,因为是趴在应君临身上,他一动都不敢动,腿都被压麻了。
应君临小心动作着想要让他躺在自己身边。
土炕很大但是又实在是硌得慌。
他没有多大的力气,差点自己也从炕上栽下去。
裴银清刚好从宗少辰那边回来,一进屋就看见应君临一个人满头大汗坐在床边差点摔下去,幸好他手疾眼快过去扶住了他。
“师尊你醒了。”
裴银清用毛巾沾了点水帮他擦干净额角的汗珠。
“怎么不告诉我?师兄呢,他不是一直在这边照顾你吗?”
应君临笑了笑,指着自己身边的厍青墨:“他就在这里,太累休息一下,让他休息一下。”
裴银清坐在应君临身边,手搭上他的手背:“师尊你现在很危险,我们什么时候走?这几日师伯带着我在村子里转了几圈差不多能确定阵眼的位置了。
应君临耸耸肩,他无奈的看着裴银清:“我现在走不了,我都成了这样了连床都下不了你还打算让我去破阵吗?师兄虽然也会一点但他在这方面到底是不熟练,万一找错了我们可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的,所以我不建议你们去,等我三日我能修养好,到时候我们再去。”
他正说着话,宗少辰从外面走进来。
这几日他恢复的很好,也幸亏有灵兽的帮助,不然他早就死了。
应君临消耗过大却没到法力枯竭的地步,只是需要时间休息。
宗少辰:“君临,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好一些了吗?”
他说着手搭上应君临的脉搏,跳的很慢也没有力气,宗少辰皱眉想要帮他注入灵力。
应君临制止他:“不行师兄,这里很危险我们一定要赶快离开,在离开之前必须有人保护我们,如果就连你也这样那我们就真的要一起死在这里了。”
宗少辰同意他的话,但也还是很担心他:“不如让我在这里守着你吧,厍青墨守了好几天了也累得慌,裴银清也才刚入门之前也没伺候过人帮不上你,想来想去还是我更合适一些。”
应君临拿开他的手摇了摇头:“还是算了,青墨粘我要是让他走恐怕是要闹脾气。师兄你才恢复一些还是不要劳累,银清,这几日/你就跟在你师伯身边好了,帮着他也顺便能学一些东西。”
他这话不给两个人拒绝的机会。
尽管宗少辰是他师兄裴银清是他亲收的徒弟,在这种时候他还是没办法相信他们两个,心里更是信任厍青墨这个他从小养到大的孩子,毕竟他们两个人心眼子太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们有什么心思趁虚而入害了他呢,他不敢冒险。尽管厍青墨对自己有那样的心思但他也还是选择了厍青墨,毕竟被上比被杀死要好百倍。
其实厍青墨早就醒了,听了大半天本来还在担心师尊会生他的气不要他,因为他刚才还闹了半天,结果现在师尊居然选择了他,出乎意料但又在预料之中。
宗少辰表情怔愣一瞬,但很快就又调整过来:“啊,也好,青墨毕竟还小总是会有些粘人,那我去给你做些吃的来,睡了这么久应该饿了。”
应君临:“师兄你忘了,凭你我的修为早就已经辟谷了不用吃东西。”
宗少辰肯定听出来应君临这是在赶他走,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再留在这里:“那好吧,我就先带着银清走了。”
他扯了扯裴银清的衣袖带着他离开。
裴银清没打算走,他想着留在这里,因为他并没有听出来应君临是在赶他走,毕竟前两天时应君临还在约他上/床,他不信就这么几天时间睡了一觉他就不喜欢自己了,殊不知应君临只是在跟他开玩笑他却当了真。
应君临等两人离开后推了推身旁装睡的厍青墨:“起来吧别装了,我早就知道你已经醒了。”
厍青墨有些不好意思的坐起来,他红着眼眶看着应君临,脸上还挂着泪珠。
应君临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哭。
“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他说着,拿出一张帕子帮他擦掉脸上的泪珠:“为什么哭?你是怕我不要你吗?不会的,我最信任你,你是我最喜欢的徒弟。”
厍青墨很贪心,尽管应君临这样说他还是不满意:“只是最喜欢的徒弟吗?我不只想要当你的徒弟,师尊,我想当你的道侣。”
应君临没有说什么,只是非常无奈的摇了摇头。
像厍青墨这样的人,若是换做之前他肯定就要了,身材相貌都是一等一的,除了有点爱哭和粘人没有别的缺点。
但是现在厍青墨是他的徒弟,他就算是再喜欢也绝不会饥渴到对自己的徒弟下手。
厍青墨:“师尊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只想你给我一个回复,求你了,答应我吧!”
他可怜兮兮的模样真的是叫人心疼。
应君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纠结过。
他不想答应,但如果直接拒绝厍青墨肯定要寻死觅活,到时候成天哭他倒是不会怎么样但养了这么久,就算是条狗也肯定是有点感情的,说不心疼是假的。但要是答应他,他的良心又实在过意不去,本来外面他们两个人的传言就多,应君临之前因为谣言的事发了很大一通脾气,结果没过多久两个人就在一起了,打脸不说,叫别人怎么看,师徒恋说出去实在是叫人笑话。
与其直接拒绝或者答应还不如就这样吊着他,起码不会有什么别的影响。
“你这是打算白嫖吗?总不能因为我是你师尊你就这样一点诚意都么有吧,要想我答应你你总是要对我更好一点才好。”
厍青墨抬头看着他:“那我该怎么做?师尊,我不会,你要教教我才可以。”
第十七章:我也想要奖励
应君临修养了几天才恢复一些但还是站不了太久,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没要了他的命已经很不错了。
厍青墨扶着他在村子里转悠,宗少辰和裴银清一起又去山林里找东西。
他脸色算不上好嘴唇也有些发白,但他不顾的这些,再有不到半月就到试炼了,他们总是要赶快回去才好。
应君临也就算了,他反正也起不到什么大作用,但宗少辰可是必须要回去的,他身为宗主擅自下山已经够了若是被魔教的人发现趁机攻入青云峰可就遭了。
应君临停下脚步,察觉这里的灵力相比于其他地方更为稳定但波动却更加频繁。
应该就是这里。
他现在法力没有恢复多少,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敢轻易出手。
给厍青墨使了个眼色,他明白过来立马开始运转法力。
周围环境没有很大的变化,只是如同一阵风吹过水面一般波动两下便没了其他的变化。
应君临惊喜的叫出声:“应该就是这里了,把灵兽给我,我来试试。”
厍青墨有些犹豫,他是相信师尊的,但是师尊的身体已经像是冬日里的枯木一般他不敢拿师尊开玩笑,万一再出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他抓住师尊的手。
应君临看出了他的担忧只是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还没有答应你肯定不会出事的,只是试一试而已我不会拼尽全力。”
厍青墨就算再不放心也没用多说什么,把灵兽/交给他,自己走到一边守着。
应君临让灵兽趴在自己的肩上,自己恢复的法力加上灵兽的灵力他觉得自己能破解这个阵法。
他也算是没有高估自己,阵眼是找到了没错不过因为法力不足还是没办法强行突破。
这可就真让他犯了难。
之前因为自己修为高灵力充沛很少用脑子来破阵,都是直接找到阵眼靠着蛮力强行突破,可现在,他就算是想使用蛮力也没办法,他的身体已经是超负荷了,如果不想死在这里只能用用他那已经生了锈的脑子。
应君临无奈叹了口气,只是站了一会儿就有些体力不支,身体晃悠悠的,幸好厍青墨手疾眼快扶住他。
应君临摆摆手示意自己想要坐一会儿。
厍青墨明白他的意思,脱下外袍帮他垫在屁股底下好别弄脏了师尊的衣服。
应君临画了一道符给师兄传声让他过来。
宗少辰很快带着裴银清赶过来,这几天裴银清一直都待在宗少辰身边都快成了他的弟子。
应君临看见他轻笑出声,似是在嘲讽他也似是在嘲笑自己。
但厍青墨看见却觉得高兴,他本来就不打算让师尊再收徒,只有他一个就好,就算只能当徒弟他还是能借着这个名头对师尊占便宜吃豆腐,可如果多了一个人性质就不一样了,所以他很想让宗少辰把裴银清带走别妨碍了他的好事,并且,裴银清原本就是想拜宗少辰为师,这样刚好也是成全了他,两全其美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找到阵眼了吗?”
“找到了,但是我法力不够没法子直接破了,所以才叫师兄你来,你先试试,要是实在冲破不了的话我们再想别的法子。”
正宗少辰点点头,站在一边开始运转法力。
也幸好是终于冲破了,不然也够他们再头疼一阵子。
只是虽然阵法破解了,可山林里藏着的东西还没有找到有些可惜。
宗少辰站在结界外,村子里终于恢复成原样,只是里面连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他盘腿坐在地上,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帮着村子里已经死去的人超度。
过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宗少辰才终于站起来要走。
为了节省体力几人直接是御剑飞行。
宗少辰扶着裴银清,厍青墨抱着应君临,几人就这么狼狈的回到了青云峰。
回去后宗少辰立马跑去了柳长老那里偷了一颗恢复法力的丹药喂应君临服下他这才感觉好些。
应君临靠在床头休息,简陋至极的小屋子里居然装下了四个大男人。
他苦笑两声:“师兄和银清你们先回去吧,有青墨一个人在这里就够了,而且师兄你也没完全恢复好,也需要休息,就不必在这儿守着了。”
裴银清接连被赶了两次也察觉到不对来,离开前深深看了应君临一眼。
半夜,应君临睡了太久也难得精神一次,轻轻掀开被子下床跑去竹林的摇椅上躺着赏月。
山上比山下看的更清楚,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真是个好兆头。
他这样想着身边出现一道身影。
他原以为是厍青墨,毕竟这么晚不睡还会担心他的人只剩下青墨一个人了,可却不是,是裴银清。
“怎么是你?我还以为青墨发现我跑出来了呢。”
裴银清没有回答他的话,像是在闹脾气,只是厍青墨闹脾气不是这个样子的。
应君临:“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
裴银清没有听他的话,死死的盯着他咬着下唇,似是花费了所有的勇气才说出一句:“为什么我没有奖励。”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的语气。
应君临被他问的一怔:“嗯?什么奖励?”
“明明是师兄说的,他说师尊你担心师伯让我在一边照顾着,他来照顾你,结果他却独揽了功劳。师尊真的是偏心,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问我一句,我也要。”
应君临叹了口气。
他知道厍青墨在对他的事情上有些小心眼,但这也很正常不是吗?
“你想要什么?也是一个吻?不会吧,我记得你不喜欢我的。难道你也对我动心了?”
他语调调笑,可裴银清却是红了脸。
他原本想说“随便什么都好,你给了师兄一个吻,既然要一碗水端平,那也给我一个吻好了。”
但应君临提前堵死了他的话,这是他没有料到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应君临这只老狐狸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慵懒的抬抬眼皮偷看了他一眼。
“算了,既然你想不起想要什么,那我就按着给青墨的给你了。”
没等裴银清反应过来,应君临走过去抬起他的下巴飞快的在他嘴角留下一吻,然后没有任何犹豫的离开回到屋子里,只留下一句“早点回去睡吧,明天还有的要忙呢。”
裴银清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刚刚应君临亲了他的嘴……角。
可这有什么区别!耍流氓!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下得去嘴的,自己的徒弟都能这样玩弄!
两人亲密的这一幕被躲在竹林里偷看的宗少宸看了个完全。
他心头一颤,只觉得浑身冰冷。
君临应该是睡迷糊了吧!或许是他看错了呢?
他不停帮着应君临寻找借口但却始终不能说服自己接受刚才看到的一幕。
他不是不知道尽管厍青墨已经十八了应君临还和他睡在一起,他早知道,就凭他的这一张脸就连和尚都抵抗不了,迟早一天会出事。
可他没想到,这事没出在厍青墨身上,先出在裴银清身上!
好啊,千防万防防错人了!
这一夜他们两个都没睡好,只是宗少辰会隐藏自己,施了法叫旁人看不出端疑来。
次日,裴银清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出现在应君临面前。
应君临当然知道他是为什么这样,但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凑上前小心抚摸着他的脸,用长辈疼爱孩子的口吻关心道:“昨夜没睡好吗?我屋里有安魂香,等会儿叫青墨给你屋里送一点,晚上能睡得好一些。”
裴银清重重的点了点头。
应君临坐回自己的躺椅上,他有些无聊的敲着扇子,两个徒弟在一旁的空地里练剑。
日子好像回到了正轨上,殊不知平静的水面底下暗流汹涌。
宗少辰那里遇见了麻烦。
仙魔两教好久没有开战,现在虽说两教和睦但也只是表面功夫,暗地里谁也想踹对方一脚。
马上就要到试炼的时候,魔教递来一张拜访贴说想来造访学习,说的好听,谁知道暗地里他们要做什么。
孙长老的意思是直接回绝,但柳长老不同意,说会让人笑话,会让他们觉得青云峰怕了他们。
讨论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还惹得宗少辰头疼。
第十八章:争宠
应君临没有得到开会的消息,匆匆赶过去,到时他们正吵的激烈,还差点打起来。
“呦,今儿怎么这么热闹!”
他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
应君临有些尴尬的挠挠头笑了笑,在他们的注视下慢步走过去在师兄身边坐下。
刚睡醒还有点渴,他随手拿起手边的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应长老,那是我的茶。”
说话的是孙长老,应君临哦了一声,说道:“是吗?我还以为是我师兄的呢,早知道就不喝了,你身上一股子老人味儿可别传给我了。”
他说话的声音算不上大,但好多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这些话无非全都被人听了去。
孙长老原本是想借题发挥最好能骂他一顿,可谁知道应君临他不按套路出牌,一句话把他之后的话给堵死。
两人被这么多人看着,孙长老别看他五大三粗的却也是个薄脸皮,被这么盯着弄了个大红脸。
应君临说好听点他这叫外向,说难听点他就是个不要脸的臭无赖。
“不是有要紧事要讨论吗,看着我干什么?总不能因为我长得漂亮你们就这样盯着我吧,我也是会害羞的。”
他说着,还朝着自己对面的柳长老抛了个媚眼:“你说是不是,柳长老?”
柳长老本来就讨厌他,而且这几天他最宝贝的长孙居然天天吵吵着要重新拜师,怎么劝都不听,非要让应君临给他当师尊。
真不知道这个应君临给他的宝贝孙子下了什么迷药。
若是只有这样也就算了,可偏偏应君临不要他,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也不知道要点脸皮。
应君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很奇怪的看着柳长老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他,这几天他一直在山下,什么时候做过错事,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他们下山的事了?不可能啊,若是他知道了肯定要在青云峰大闹一场,不给应君临讨个处分誓不罢休。
侧身在宗少辰耳边问了两句:“师兄,柳长老是告我的状没告成吗?怎么柳长老这样看着我。”
宗少辰:“不是,他孙子这两天跟他闹了非要拜你为师尊,我没有同意,他不敢对我发火就都怪到你头上去了,你就忍忍他,要是不能飞升他也没几年活头了,这么大岁数你就多让让他好了。”
应君临点头表示赞同。
“我已经让了他这么多年了还差着两年吗?我这么大度肯定是不会和他计较的。”
宗少辰笑了笑,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对,你最大度。晚上要不要来我这边吃,我今早就在厨房给你炖下了肘子,晚上就能吃。”
“既然是专门为我做的我肯定是要去吃的,多准备一点菜我把青墨和银清也带过去吃。”
宗少辰顿了顿,他本来打算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吃饭的,结果没说明白把那两个碍眼的家伙也给带了过来。
说起来裴银清还真是个有天赋的,在村子里时他教导了裴银清两天发现他真是有上进心教他什么很快就能学会。
应君临没有再说什么,歪着脑袋睡了过去,不是什么大事他也就过来走个过场,实在是无聊的很还不如睡觉。
等他再走出去时已经到了下午。
厍青墨一直在外面等他,下雨了,尽管应君临随便施个法术就能避雨但厍青墨还是带着一把伞过来等着,大门前除了两个守卫就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站了两个时辰。
“师尊!”
他小跑过去,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扑进应君临的怀抱。
“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来接我?”
他说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厍青墨撒娇似的在他胸前蹭了蹭:“不管下不下雨我都要来的。我把酒挖出来了,现在这样正适合喝酒。”
应君临点了点头:“确实合适,但是晚饭我们要在你师伯那里吃,他炖了肘子让我们都过去吃,等晚上吃完我们再喝酒也叫上你师弟一起,我们师徒三人好好享受享受。”
厍青墨不太满意,他想的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坐在小屋里喝酒吃糕点,最后醉倒,抱在一起,然后——
可是多一个人就不一样了!总不能他们三个抱在一起吧!
应君临带着他们两个到了宗少辰原本的屋子,虽然他住在藏书阁但那里也不是能吃东西的地方,书香若是被这些东西沾染会让他抓狂。
“师兄,快让我尝尝你这手艺进步没有。”
他向来没有规矩,现在这里没有外人就更是不管不顾,直接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猪肘肉放到自己碗里。
肉炖了很长时间很烂糊入口即化,汤汁混着米饭进入口中,大米的香甜混上肉味真是勾得人口水直流。
“师兄手艺还是这么好,我看以后若是师兄成亲都不用请厨子了。”
宗少辰笑着打趣道:“那不如你我在同一日办婚宴好了刚好还能省些银两,婚服也做成一样的。”
厍青墨舀了一碗汤给应君临:“师尊尝尝这碗汤这可是我新学的。刚好也比一比看看我和师伯谁手艺更好一点。”
他总是爱和宗少辰比,也不比别的就比那些伺候人的功夫,比如谁烧饭手艺好,谁按摩按的舒服,谁长得更好看等等都要比一比才行。
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比一比就罢了,应君临也没有管他们放任他们这样闹去也就当做看热闹,殊不知他们这样做都是为了谁。
应君临端起碗就喝,他味觉不灵敏这些菜做的都有些重口,闻起来有些呛鼻但他吃着却是刚好,他也知道两个人对自己的好。
厍青墨是他徒弟并且对自己有这样的心思肯定是要做些什么讨他欢心,这没问题。
但宗少辰却也这样做,处处迁就礼让他并且给了他旁人都没有的偏爱,应君临傻乎乎的以为他这是对自己的“兄弟爱”,殊不知自己的这个师兄也想把他拖上/床去狠狠欺负。
“好吃,你们两个手艺都不错,以后定是好讨老婆的。”
他这话一是在调笑,二是在点厍青墨。
说话时下意识往厍青墨那边看了一眼,发觉他脸色没有什么变化继续说道:“你们也别都站着了,这么大一桌子菜还能就我一个人吃吗都过来一起吃,银清你第一次吃,多吃一点。”
他说着,站起身夹了一筷子鸡蛋到裴银清碗里。
这情景他不自主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月光下竹林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蜻蜓点水一个吻惹得他心烦意乱睡不着觉。
想起这些他脸颊泛红,但还是强装镇定站起身接过自己的碗筷,给师尊道了一声谢就重新坐下。
宗少辰注意到他有些不对但也没说什么,自是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心里在想着什么东西,只是有些埋怨自己的师弟怎么又撩拨了一个,这让他更有危机感。
若是真的要和这两个年轻人比他真的一点优势也没有。
长相虽说是不错,但应君临是个看脸的人,不好看的他根本就不会带在身边,柳岸明就是个例子,就算再怎么喜欢他,可长得不好看,应君临也不要。
他在这两个年轻人前也是逊色几分,尽管保养的再好,眼尾处淡淡的皱纹也还是在告诉他他已经老了,虽说他的这个岁数在修仙界算不得老,但和他们两个比起来,一个五百多岁的和两个年轻力壮的帅小伙儿,哪个更有优势不必多说。为此,他找了好多法子来保养他这张脸,以保全他这唯一的优势。
“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不如今晚你们就在我这儿睡下吧,我这里也
有空房,也免得再蹚一脚烂泥。”
应君临没想那么多,好久没吃到这么和自己胃口的饭菜当然要多吃一点,头也没抬就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早就忘了自己答应了厍青墨说晚上陪他喝酒。
厍青墨攥紧了筷子但面上依旧还是那副笑脸。
“师尊,还是不要麻烦师伯了,来之前我早就在屋子里烧了香若是今夜不回去看看恐怕是要把竹林给烧了。”
宗少辰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开口道:“你自己回去就好了,这山上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你自己还不敢吗?若是真的怕黑就让你师弟陪着你。下这么大的雨就别麻烦你师尊来回跑了。”
其实他本打算带着东西去应君临的竹林里,但一想到就算有借口留下自己也只可能是又跟着裴银清睡在一个屋子里就放起来,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让他过来自己这里再想法子留住他,晚上再装作醉酒不小心到他床上去,这不比刚才的法子好用许多。
“我和师尊住在一起睡惯了不想和师尊分开,不如还是让师弟去吧。”
厍青墨才不想走,但自知赶不走宗少辰只能先将目标转移至裴银清身上。
宗少辰虽不知厍青墨为何突然将矛头转向裴银清,但回想起昨晚的那一吻他也终于是难得和裴银清统一战线。
“是啊,银清你吃完就先回去把屋里的香灭了吧,等明日/你师尊他们就回去了。”
裴银清满脑子都在想着昨晚的那个吻,他们的话大多都没听进去,只是木讷的点点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饭。
吃完饭,裴银清刚想帮着收拾碗筷就被人抓住了胳膊抬头一看是厍青墨想他刚想问是要干什么,还没站稳猛的被他推出门外:“师弟快去吧,明日我们就回去了。”
一根香而已怎么可能起火。
裴银清还想再争取争取可却没有机会,连人带伞一起被丢了出去。
应君临吃完饭就去睡觉了。
之前师尊还在时他就常来师兄这里睡,当时还小,胆子也小,妖魔鬼怪什么都不怕却偏偏怕黑,师尊为了锻炼他给了他一个屋子让他自己一个人睡晚上还不肯他点灯,他实在是害怕就偷偷溜到师兄这里来,睡着了也不用管,师兄醒的早,等他醒了就会把自己抱回屋里去。
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还怕不怕黑,每晚都有人陪着他睡,应该是不怕了吧。
他躺在床上想着之前的事,竟连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笑了出来。
原本厍青墨是该和他一个房间睡得,但宗少辰不肯,他搬出了一大堆理由可宗少辰死也不同意,他没办法只能先妥协。
慢慢的,应君临有些困,马上要闭上眼睡着时门被推开。
来的是宗少辰,他手里提了两壶酒,没有打伞,衣服也湿了大半。
应君临连忙过去接过他手里的酒放到桌子上又扶着他坐下。
“这么晚了师兄怎么还过来?”
“我想着你喜欢在下雨天喝点酒才带着东西过来,你快尝一杯试试,这是我从山下一位老伯那里讨来的酒叫女儿红,家里嫁女儿才舍得拿出来喝,我花钱讨了一壶,味道不错才拿过来给。”
应君临这会儿也顾不得管酒了:“你怎么不打伞或者画张避雨符什么的弄得衣服湿了大半片。”
宗少辰笑着说道:“急着去拿酒就给忘了,我想把衣服脱了吧,君临,你不介意吧。”
“怎么会,快点脱了吧,一会儿若是感冒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他说这,毫不避讳上手帮他解开腰带。
衣物一件件脱落在地上,里面的中衣也湿了些,紧紧贴在衣服上,灯光打过去刚好勾勒出他身材的轮廓。
儿时他是见过师兄的身体的,只不过过了这么久忘了而已。
这些年他也看过不少人的身体,但若是和师兄比起来还是差了些。
肌肉紧实饱满,身材线条明显,还长得又高又帅,有钱有权。若是生在山下有这样的条件还怕娶不到媳妇吗?
可惜他是青云峰宗主,尽管条件再好也没人敢把女儿嫁给他。
这也不怪他,都怪外面的人瞎传。
说什么青云峰宗主克妻,完全就是造谣!
虽说历代宗主的妻子道侣都是英年早逝,但他总觉得师兄不会,看他的面相就不是克妻的面相,相反,甚至是旺妻。
两人并肩而坐,门前的台阶算不上太高,他们就坐在那上面。
两壶酒被放在地上,没有酒杯就一人一壶。
“今日开的会你应该都没听进去。”
应君临喝了一口酒觉得是很好,等下次偷跑下山也要带两壶回来。
“嗯,就记得我把孙长老气的脸红别的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不是记不得,是不想记。
谁不知道他记忆力好,但若是他不感兴趣讨厌的东西完全不记,好脑子都要被他玩坏了。
“……魔教来了人说要看咱们的试炼。”
应君临无所谓的回答道:“想看就让他们看呗,台子上宽旷的很又不是没有他们的位置。”
宗少辰顿了顿,抬头看着黑漆漆一片的天:“位置是有,但是你看看你我现在是什么样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好,我怕魔教得了消息才说要过来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应君临刚想说“有我在怕什么?”
但抬手感受着体内才恢复一些的法力还是自嘲般摇了摇头:“这件事怎么说都是怪我,若不是我任性非要去我们也不会成了这样。”
宗少辰并没有怪他的意思:“这也不怪你,要说错错的也是我,是我没有探查清楚才害了那一村子的人。”
他说不下去两人都是一阵沉默。
良久后,宗少辰抬起头来继续说道:“现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叫他们来,被他们看不了端疑趁机偷袭我们,我们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但若是不叫他们来又显得我们好像怕了一样,本来你——本来他们就不满我们多年,若是拿此事做文章也是不好的。但总得来说不叫他们来的损失更小一点只是对青云峰的名声不好。”
本来应君临就张扬,在山下放荡时不知道玩弄了多少人,其中不乏就有几个魔教的人。
“让他们来,我就算是现在这样,打他们魔教教主也跟玩一样。”
他或许是喝多了才说这样大话。
酒量不好却还爱喝真是个毛病但也方便了宗少辰。
怎么说他也是个君子绝不会趁人之危。
可是他心里又实在是不平衡。
厍青墨已经告白还能随便在他怀里撒娇耍赖,裴银清不过才和他相处了半月不到就得了一个吻,他呢,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师兄的名头。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在他身边躺下,安安静静的两人睡在一起就像儿时一样。
厍青墨和师尊在一起睡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睡不着觉,大半夜偷偷跑到应君临房里。
雨已经停了,但路还是不太好走,幸好离得近。
他轻轻推开房门,屋里的灯已经灭了,天色很暗,他看不太清床上有什么东西没有,只是摸索着往前。
他现是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痴汉般玩着他的头发。
“师尊真是无情,居然不管不顾自己睡了过去,也不想着我会不会不适应。”
他有些委屈,俯下身刚想要亲上应君临脸颊时却被人猛的推开。
“真是好不要脸,大半夜来爬自己师尊的床。”
第十九章:一起?!
厍青墨没想到应君临床上还有别人,一个踉跄没抚稳摔下床。
“我爬床管你什么事,你不也是和我一样,趁着师尊酒醉才敢睡在师尊身旁,起码我是光明正大有理由,你等着吧,等师尊醒来我看你怎么解释!”
宗少辰笑了笑:“我解释什么?你应该是知道的,君临和我同床共枕五百年你不过才不到二十年而已,你觉得凭我们的情意,他会更偏向谁一点?”
其实应君临早就醒了,他酒量虽然不太好但也没到一壶酒就倒的地步,只不过是累了想睡觉,刚才厍青墨进来时他就已经醒了,只不过是偏心他,装作没睡醒而已。
厍青墨气的咬着下唇,坐在地上好像要哭。
“师尊肯定是最爱我的,他说过他愿意和我在一起,你等着吧,等以后我们成亲绝不会邀请你!”
应君临听他这话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厍青墨这孩子还真是不会放狠话,说出来跟讲笑话一样。
宗少辰用不屑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在骂人,但他这张脸和他的性格绝不允许他说出一句脏话来。
厍青墨:“你赶紧从我师尊床上下来,名不正言不顺,你才是爬床!”
另一边的裴银清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为什么他就那么傻被人给忽悠了!
他越想越憋屈,听着外面的雨也停了就想过去,哪怕不是和师尊睡在一起也行,在一处待着他也能舒坦一些。
千万别误会,这可不是喜欢,就是单纯的……嗯,只是在乎他,身为他的徒弟心里在意他肯定也是正常的!
对,没错,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才不是因为喜欢!
他想着坐起身,点亮屋里的油灯往窗外望去。
那会儿雨下的确实很大,竹林里没有铺石子路,这会儿全都是水坑泥泞一片,完全无处下脚。
宗门规定不能使用御剑飞行,更何况他还不会御剑飞行,若是要在大半夜蹚着泥水过去就为了看一眼应君临才是居心叵测吧!
但他只觉得自己这是身为徒弟对师尊正常的关心而已,点了盏灯提着就去了宗少辰的居所。
路上难走的很,他怕弄脏了衣服就把裤脚挽起来,艰难的一步步往上爬。
宗少辰看着厍青墨:“要说走也应该是你走,这可是我的住所我想在哪儿睡就在那儿睡,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权利居然管起我来了!”
在宗门里不怕他的人只有两个——应君临和厍青墨。
他在应君临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模样,再说他们从小一起长起来,两人之前的情意肯定是别人不能比的。
厍青墨是因为他成日跟在应君临身边,并且应君临也确实是宠他,宗少辰在知道他对应君临心意时就想把他赶走,但碍于应君临他也不好动作,只能一直先忍着,所以他就觉得自己不敢动他,一直都是没规矩的样子,这一点倒是像他师尊。
宗少辰想要发作,若是换做普通弟子他早就将人打一顿然后吊到藏书阁门口以示警戒可是他是厍青墨。
之前厍青墨和人打架,应君临不问缘由先是把对方打了个半死,结果查出来是对方的错,他提着自己的本命武器冲下山去把人砍了。虽然知道应君临不可能这样对自己,但他不敢赌。就是因为了解他才不敢,阴晴不定洒脱惯了,他修为又高,打不打的过另说,要说让他们因为这点事发生矛盾也是极不值当的!
“你再不出去我就把你丢进后山水池了去。”
“你敢!若是师尊知道肯定不会饶了你的!”
“我们五百年的情意怎么可能因为你就淡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在他心里,肯定是我排在你前面。”
这句话算是戳中了厍青墨心里最脆弱的一块地方。
师尊受了这么重的伤,明明这么多天都是自己在照顾可师尊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关心自己有没有休息好,要不要躺一会儿却是要拖着这残败的身子去看宗少辰!
厍青墨想着就觉得委屈居然还哭出来了。
应君临余光瞥见他哭实在是装不下去,有些尴尬的坐起身来下床,连鞋子都没穿单膝跪在地上帮他擦着眼泪。
宗少辰就算表情管理再好这会儿也实在是装不下去了,脸色阴沉几乎要融进这个黑夜。
应君临轻轻顺着他的背,柔声哄道:“不要哭了,你——你在我心里也很重要的,你是我养大的,我当然喜欢你啦对不对?想和师尊睡在一处就上来吧,床大又不是着不下我们三个人,谁也不要争了,一起好了。”?一起?
他这话说的暧昧,裴银清赶到时刚好就在门外听见这句话,震惊的眼睛瞪得老大。
他怎么能这样!
才说过对自己感兴趣,并且不会饥不择食对自己养大的孩子下手,可今天就说要一起!
不知廉耻!不知廉耻!!不知廉耻!!!
这是裴银清现在思想混乱中唯一能想起来形容应君临最贴切的词了!
他攥紧了手里的灯,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回去吗?可是来都来了,路这么难走再回去一趟不值当的。
留下来?可是他睡在哪儿?也加入他们吗?那简直是荒谬!
他虽然也看出了宗少辰对应君临的心思,但前几日相处下来,他一直以为宗少辰是个正人君子,是个懂礼义廉耻的人,怎么今日也和应君临厍青墨这两个“浪荡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咬咬牙转身离开。
屋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当然,绝不可能发出任何容易引人想入非非的声音,因为他们只是单纯的在睡觉而已!
应君临躺在中间,宗少辰这个最年长的最有责任心的人肯定是睡在外面。
宗少辰平躺着,最里面的厍青墨却是睡得姿势新奇,手放在应君临胸前,腿也十分自然的搭在应君临的腿上。
宗少辰看不惯,但也不能说什么。
应君临才不知道宗少辰是怎么想的,还是和之前两人在一起睡时一样,把胳膊伸过去给厍青墨枕着。
宗少辰原本打算好好睡觉的,但不经意间往身旁瞥了一眼,心里登时冒气冲天怒火。
“君临,他都这么大了你还打算一直这样抱着他睡吗?这样依恋你以后可是不好寻亲事的。”
应君临身躯顿了顿,他低头看了眼埋在自己胸前装睡的厍青墨也觉得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他刚要抽回手臂就被厍青墨按住,紧紧的抱在怀里。
因为才哭过这会儿还埋在应君临胸前声音有些闷:“我对师尊这是雏鸟情节。”
“你拿你师尊当母亲?这样就更不好寻亲事了,太过依恋目前的男人都没出息。”
应君临被他师兄说的话逗笑,但低头看见厍青墨有些发红的眼眶又心软下来:“他现在还小,等以后再大点我再找人给他说亲。要说寻亲事师兄你该抓紧了,若是再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你与你做道侣你可真就要成了青云峰第一‘老光棍’了!”
宗少辰因为“克妻”这件事常常被人调笑,就连应君临也会时常接此时跟他玩笑。
也不是没人跟他说亲,只是对方多半都是小门小户家的,他也不是看不上不喜欢,就只是因为心里有人,才故意放出这个消息来。
说他蠢笨他知道用这样的方式隔断外面的桃花,说他聪明他又不知道把自己的心意说明白,藏着掖着才是真的叫人看不起。
宗少辰自嘲一笑:“我?我还是算了,这天底下唯一不嫌弃我的恐怕是只有你了。不如你我结为道侣如何?刚好修行时能互相帮助对方,也算是个好办法。”
应君临转头不确定的看着他:“师兄这才是说笑吧!道侣是要双修的,你我都这样熟了,脱光了躺在一起不觉得尴尬吗?要我说还是尽快找一个心悦于你的将就将就算了。师尊可是看着你呢,若是他还在肯定会不停的催你。”
原本宗少辰还抱着一丝希望。
他想着,如果应君临说了“好”他就和他成亲,才不要只做道侣还要做夫妻。
只是应君临打破了他这一丝希望。
“哪有你说的这样简单,现在日子过得都好谁愿意和我结为道侣做个短命鬼,我就是孤独终老的命,不是我的强求不来。”
他这句话是真心话。
“不是我的强求不来”似是在说自己也似是在点醒厍青墨。
应君临自由惯了,他最不缺的就是想和他结为道侣的人。
他放浪形骸完全没有一丝长老的样子。
可是他就是这样的,儿时是这样,长大后还是这样。从始至终他都没变过一分一毫。
这是很让人痛恨的一点但又是让人不能恨得一点。
宗少辰不得不承认,若是应君临不是现在这样他可能就不爱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贱,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越是不能求的就必须求。
厍青墨和他不一样。
他从很小时就开始依赖应君临,在最懵懂的年纪遇见了这世间最美好的人,或许是因为从小的依赖让他对自己的师尊产生了某种不应该存在的感情,但他还是接受了这样的自己,悄悄的不说出来,就算是暴露了自己的心意也毫不觉得尴尬。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每个人心里都想着事情,尽管近在咫尺的人也觉得相隔了万丈。
第二十章:对我负责吗?
第二日应君临是最早醒来的一个,他穿好衣服自己回了自己的竹林。
坐在摇椅上悠闲的哼着小曲儿晒着太阳。
另一边的空地上裴银清正在练剑。
剑锋划过空气的声响显得有气无力的,应君临皱眉,忍不住起身过去教导。
其实裴银清按照他现在的资质已经是上好的了,可是他还是不太满意,总觉得应该更好,因为他的天资摆在那里,不比寻常的弟子强十倍应君临就觉得他是差的。
“手抬高一点,记得用上自己的法力,你是打算仅靠着一柄普通的在普通不过的剑把鬼怪给笑死吗?”
听见声音他刚想停下,应君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从后面环住他,带着他练完一整套剑法。
裴银清身体有些僵硬,但应君临完全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一门心思全在他手中的剑上。
温热的呼吸打在他脖间,应君临比裴银清矮一些,勉强才能从背后抱住他。
应君临说了很多,但裴银清全都没听进去,只感觉到心脏跳的飞快,像是下一刻就要冲出他的胸腔。
“怎么了?感觉你心不在焉的。”
裴银清想起昨晚听到的话,脸颊的红晕淡了一些,但依旧有些僵硬的回答道:“有点不舒服,头晕。”
应君临背过身重新走到摇椅上躺下才开口说道:“不舒服就去休息休息,大早上的早饭肯定没吃,先去吃点东西吧,别真把自己给玩坏了,你对我来说还有大用呢。”
裴银清点了点头,弯腰行礼后就离开。
厍青墨醒来时发现师尊不在身边差点哭出来,怕师尊不要他。
刚才他就做了个噩梦,师尊把他一个人丢在战场上,任凭他怎么哭喊应君临都不为所动,坚定的和他相背而行。
但一想这只是个梦而已,而且这里是青云峰哪里来的战场,师尊应该只是回去了而已。
他顾不上整理好衣服,只把外袍披在身上就匆匆忙忙跑了出去,一路上不少有人看见他这幅狼狈的模样小声议论但不敢瞎猜,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惹应君临不高兴被砍下脑袋来。
他跌跌撞撞跑回竹林,鞋子都丢了一只。
应君临张开双臂接住他:“怎么来的这样匆忙?看看你的衣服都成什么样了?头发也乱糟糟的,快去洗漱洗漱,要是再这样邋遢我就不让你和我一张床睡觉了。”
厍青墨紧紧抱着他的腰不肯松手,应君临察觉到他有些不对,伸出手轻轻揉着他的发顶:“怎么了,今天一大早就兴致缺缺,你师伯跟你说了什么话吗?”
厍青墨摇摇头,十分委屈的说道:“我梦见师尊不要我了,把我一个人丢下,醒来时你又不在我身边所以才着急的。”
应君临被他逗笑:“真是蠢,我就算什么都不要也肯定是要你的,你可是我最疼爱的乖徒儿不是?别多想了,快点去洗漱,洗漱完我带你去吃早膳,今天还要练功,别饿着肚子才好,不然病了你又要哭。”
裴银清没有走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看着应君临区别对待的模样他心里实在是不平衡,不禁开始抱怨。
明明都是自己的徒弟为什么要差别对待,就因为自己入门晚吗?可明明是他强迫他来的,不然他才不会成为这个“浪荡子”的徒弟。
早晚有一天他要离开这里,应君临这样的人不配给他当师尊!
看着两人进屋他才离开,自己一个人去了食堂。
周围的弟子都是成群结伴的,二到五人不等围在桌子旁,只有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孤零零的守着这张桌子。
他在山下挡大少爷时可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被偏爱的人永远是他,还有好多人围在他身旁恭维着,可现在看着这些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离去到别人手中他就不舒坦,还没有适应现在的日子。
应君临带着厍青墨来了,今早食堂做了蛋花汤,厍青墨爱吃他特意过来买的。
不经意间往这边瞥了一眼发现裴银清被人孤立起来,应君临危险的眯眯眼:“看,你师弟在那边,我们和他一起吃吧,也好过他一个人孤单。”
没等厍青墨同意他就走了过去。
裴银清心里想着事情自然没注意到身边做了一个人。
“怎么了银清,有人欺负你了?”
他说着,用余光扫了一圈周围的弟子,原本有些喧闹的食堂瞬间变得安静,一些胆子小的弟子甚至都怕的浑身发抖。
“说说到底怎么了?今大早你就不太高兴,说,谁欺负你了,师尊给你做主。”
应君临——出了名的护犊子。
“没人欺负我,就是不舒服而已,昨晚没睡够,等会儿回去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应君临没有多问,既然他不想说就算了,自己何必硬凑上去讨嫌。
他带着厍青墨在裴银清身边坐下把饭菜摆在桌子上。
这是他成为长老后第一次在食堂用饭,之前都是厍青墨打些自己爱吃的饭菜端回去吃的。
“这可是我的第一次,你不觉得荣幸吗?”
裴银清动作一顿,身体僵硬,因为太过惊讶自己猛的站起来。
他动作幅度太大,带掉了碗里的汤勺,凳子划过地板“刺啦——”一声,惹得好多弟子扭头往这边看来。
“我没有!不是我——我昨晚又没有加入干嘛要我负责!”
他尽量压低声音,但还是被离得近听力好的弟子听了过去。
应君临听他这话也是一脸懵。
加入?加入什么?
“你怎么了?昨晚又怎么了?你不会发癔症了吧!”
应君临完全听不懂他说的话,有些拘谨的站起身过去扶他,厍青墨觉得麻烦,偷溜到背后将他打晕过去。
“青墨你背着他回去,我去找柳长老讨一颗驱邪的丹药,真是太奇怪了,明明这孩子身上并没有邪祟的踪迹却好似是中邪了一样,一个时辰不到就净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要不——请柳长老来给他看看?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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