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车先后到了城北藏冬路那家火锅店。
下车前阮雾都以为这就是一家简单的火锅店,等下车后,火锅店门口一水儿的豪车成排停在门口。
舒窈见怪不怪的正要下车往里走,门还没推开,就跟从门里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她抬头看,惊讶,“沈姨?!你怎么在这?”
阮雾跟在舒窈身后听到她说话声,便抬头看着门口穿着套装,保养极好的女人,眉眼间不难看出和秦知聿有几分相似,只是秦知聿不似他母亲眉眼间那般温和,更桀骜清痞些。
门口的沈菁仪和舒窈闲聊几句后目光落到身后的阮雾身上,语气温和带着肯定,“是满满吧?”
阮雾冷不丁听到自己小名愣了一下,向前一步,“是,沈姨。”
“都长这么大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沈菁仪看着眼前唇红齿白高挑标志的阮雾,又想起前几日和舒窈说的话,脸上笑意更浓了,“有空来家里玩,阿聿再欺负你跟阿姨讲,我替你教训她,待会吃完饭让阿聿付钱。”
张南走过来时正好听到这话,回头挑衅般看向秦知聿,“听见没,今儿这顿你付!”随后也跟沈仪打了招呼。
“妈。”声音冷淡又不情愿。
刚才还温和的沈菁仪现下像变了人似的,“我不是你妈,你是我妈!”
秦知聿也不恼,弯了弯唇,“那沈女士您消消气成吗?我不去了还不成。张南都安排好这七天怎么玩了,我跟他们一起。”
沈菁仪狐疑看他,“真的?”话锋一转,“清允,你帮我看着他,他要敢跑去潜水,我砸断他腿。”
“行。替您看着他。”
阮雾侧头问舒窈,“为什么不让去?”
“去年二哥潜水的时候出过事儿,他玩的还是竞赛性质的极限屏息深潜,把沈姨吓够呛,怎么可能还让他去。”
随后沈仪叮嘱了些不痛不痒早点回家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就开车走了。
五个人进门开了包厢,喝着上好的普洱等着服务员送餐进来。
一顿热腾腾的地道羊肉铜火锅吃下来,阮雾满足的直眯眼。先前付清允说的吃撑果真不假,还真得溜溜食。
走出店门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多了,阮雾和舒窈慢吞吞的走在他们三个人后面。
从城北到城西,说远不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大院都是挨着建的。
本来四个人把阮雾送到门口就打算去前院送舒窈了,张南撇嘴,“送院门口什么事儿,送到家门口,提前认认门正好晚上开车来接人。”
话都说到这了,五个人浩浩荡荡的就进了大院,身份证都没刷,阮雾那张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到了一幢两层小楼的门前,阮雾停下脚步,“要进来玩会儿吗?”
秦知聿沉声,“下次吧,把舒窈送回去,大家都休息会儿,晚上八点我们来接你们。”
舒窈也附和,“过几天再来玩,先回去吧阮阮。”
见状,阮雾也不强求,点了点头,“那你们小心点,我先进去了,晚上见。”
“晚上见。”
“好嘞阮妹,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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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他们四个走了之后,阮雾看了看门口的花盆底下,没有钥匙,脸色有一瞬间的冷然,于是走上前敲门。
是阮明嘉开的门,愕然,“怎么不直接进来,敲什么门?”
“我没钥匙。”阮雾冷淡的说完就进门换鞋,丝毫不理会面带尴尬的阮明嘉。
进房间躺着的阮雾没过多久听见了楼下叮铃咣啷的声音,持续了得半个多小时。
阮雾起身下楼,正好看见阮明嘉一脸笑意的看着她,“来,下来录个指纹。”
“?”
“爸”他停住话头,“我给家里换了指纹锁,你以后没有钥匙也能回家了。”
那一瞬间阮雾说不上是什么心情,百感交集,苦涩里泛着甜味。他的行为无异于一刀刀朝着她内心深处最柔软且不想面对的地方捅去。她一直以来就怨着阮明嘉和黎雅月,哪怕当时阮明嘉态度坚决点留她在身边生活,她都不会这么难过,可是偏偏她不在他身边长大,细数过往,阮明嘉好像从来没缺席过她人生的各个重要的场合。每一次生日,家长会,成年礼,甚至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节日,阮雾都会看到阮明嘉的身影,饭桌上她刻意忽略掉的那些爱吃的饭菜,从他嘴里说出来别扭的关心,还有每次回来时干干净净的房间,衣柜里偶尔添的几件新衣服,卡里时不时的进账提示,还有上次去舒窈家随时更新的个人信息,又或者是她不愿意带走的那只兔子花灯。
恍惚中,她记起来,自己已经好像很久没有喊过阮明嘉爸爸了。
阮明嘉见阮雾站在楼梯口不动,催促她,“愣着干嘛,赶紧下来。”
她神色极不自然,手指抠着睡裤缝,“知道了,爸。”
声音极轻,阮明嘉恍惚了一瞬,忙不迭低头掩盖住微红的眼眶,“嗯,赶紧下来。”声音里带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阮雾被阮明嘉拉着手一点点录上指纹,沉默半响,重复道:“以后没有钥匙也能回家了。”
她看着面前快五十的男人,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是会骑在他背上一声声喊爸爸的,也会缠着他给自己买喜欢的兔子花灯,事情走到今天这步,谁都没错,谁都有错。失败的婚姻,自私的母亲,从天而降的姐姐,还有一个满怀心思的后母,不及时的解释沟通。
她不知道怎么接话,只一味沉默。
两个人站在新换锁的家门前,谁也不主动离开,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出门逛街的阮夫人拎着一大兜子菜,看着门口站着的父女俩,一愣,“你们爷俩站着干什么,赶紧回去坐着。”说完瞧见了门上的新锁,“好好的锁怎么换了?”
阮雾打过招呼后便转身回去,走到一半听见阮明嘉说,“她今天回来,没有钥匙,我给开的门。”
阮夫人有点不太自然,干巴巴的笑了几声,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裤缝,说抽空让阮清也回来录个指纹,免的回不了家。
阮雾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快步回了房间,眼不见心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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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秦家。
沈菁仪看着沙发上瘫着的小儿子,坐到他身边,循循善诱,“阿聿啊,妈妈听窈窈说你和满满相处有点不一样,这事你跟妈妈交个底,是不是真的啊,妈妈好去准备嫁妆,哦不是彩礼。”
秦知聿懵,“什么满满?”
“就是阮雾,今天妈妈还见了呢,那姑娘真好。人长的标致身段还好,学什么专业的啊?”
秦知聿来回颠着手中的橙子,想着阮雾的小名,漫不经心的回答他妈的话,“学医,和窈窈一个班,俩人还同寝室。”避重就轻回答,丝毫不回答和阮雾有苗头的事。
什么狗屁不对劲,开学一个月了,这姑娘他就没看透过。
这下沈菁仪更加合不拢嘴了,家里边律师、老师什么的一抓一把,好不容易来个学医的,救死扶伤,要是她儿子能娶回家那可真光宗耀祖啊。
见沈菁仪满脸笑容,秦知聿就知道他妈想到几年后的事了,于是故意转移他妈注意力,“我哥还没女朋友?”
说到这沈菁仪就生气不搭话,大的都26了别说女朋友,连女性朋友都没有,天天扑在法庭上研究那些破卷子。小的也不省心,天天想着极限运动,全世界到处乱窜,老的更别提,都这个点了,秦锋天天在单位上扎根基础,家都不带回的。
好在明天是三十号,秦锋和秦知珩早早的就回来了,沈菁仪一高兴,亲自下了厨。
饭桌上沈菁仪旁敲侧击的问自己丈夫,“老秦,我记得你和阮明嘉关系不错来着是吧?”
秦锋疑惑看着妻子,“嗯,还可以。你问这干什么?”
“今儿我可见着他那闺女了,真是出水芙蓉啊,跟我打招呼也不卑不亢的,我可太满意了!”
“你说的老大还是老二?”
沈菁仪白了他一眼,“和阿聿年纪相仿的不就是阮雾吗?还老大老二,难听死了。”
“行行行,那你问这干嘛?”
“我瞧着咱以后说不定能和阮家结亲家呢!”
秦锋慢条斯理的吃着饭,气定神闲,“你儿子你还不知道什么样?茅房里的石头一样,阮家能看上他?”
秦知聿看着自家爸妈明目张胆的说他小话,给他张罗对象,三两口吃完了饭,“走了,出去玩了。”顿了顿又后退几步拍了拍秦知珩的肩膀,“有这闲心,还不如操心操心我哥的终身大事,万一砸手里就不好了。”
“哎,你这孩子,怎么说你哥呢!”沈女士不悦的说,也不忘嘱咐秦知聿,“上楼换件衣服出去,穿这身冻不死你。”
“知道了。”
*
阮雾在沙发上拿平板看着电影,没过多久,阮清也回来了。
两个人各占据一边沙发,没有交流。
阮清看向歪在沙发上妆容精致的阮雾,不自觉的自卑,她身份本身就不光明正大,每次面对阮雾时,都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自卑。
而阮雾,纯粹不知道跟她说什么,还不如闭嘴。
吃饭的时候,阮明嘉把话头扯到阮雾身上,“国庆七天怎么打算的,还回曲海吗?”
阮雾放下手中的碗筷,“明天回。”踌躇犹豫下还是开了口,“我和窈窈他们明天就去旅游,可能五六号才回来。”
“嗯?他们?”
“嗯,还有秦知聿、付清允和张南。五个人。”
阮明嘉一听还有秦知聿,打起精神,“你们都去哪玩?”
“今晚去南山,明天自驾去曲海,后天好像去宁安吧,那边有个滑雪场,然后去趟魔都。”
“宁安啊,那边温泉确实不错。”
“钱够吗?”
阮雾抿了抿唇,“够的,她走的时候股份都留给我了,分红都打到我卡上。”
这个她,阮雾没提名道姓,桌上四个人全都心知肚明。除去黎雅月给的股份,阮雾手里还攥着不少阮明嘉和外公外婆给的房子铺子之类的。更别说每个月阮明嘉原封不动的往卡里打的钱。
“嗯,不够打电话给我。”
“好。”
阮雾中午吃的不少,晚饭只动了几筷子便放下了碗筷。
阮夫人问,“不合胃口吗?都是你爸说你爱吃的啊。”
阮雾不好意思的开口,“中午秦知聿送我们回来的时候,和我们去吃了城北的铜火锅,吃太多了。”
阮明嘉一晚上听到秦知聿的名字起码有个四五次了,一晚上整颗心不上不下的,更别提过几天这几个孩子一块在外面住好几天了。
之后阮雾就回房间换衣服了。进了十月的京港,天气也渐渐凉了下来,晚上也不似之前那么凉爽,总归带了点寒意。
今晚是去玩车的,阮雾就随便套了件白色卫衣,搭了条工装裤,脚上登了双休闲鞋,头发高高束起。又从包里翻出化妆品补妆。
看了眼时间,差半小时到八点,阮雾拿着包决定去楼下等。
屁股刚沾沙发没多久,门就响了。
不等她起身去开门,一旁看书的阮明嘉立刻放下书起身去开门。
“阮叔叔好!”舒窈的声音。
之后此起彼伏的交叠响起几声“阮叔”。明明声音几乎都叠在一起了,阮雾还是一瞬间就听出来秦知聿的声音。
“来了,进来坐会再走。”
“不啦,我们下次再来玩!”
阮雾起身走到门口对着阮将军说:“我先走了,晚上不用等我。”
随后撇头看向门口,愣了神。
她和秦知聿撞衫了,两个人从头到脚都是一样的。
门口三个吃瓜群众也愣了神,
阮明嘉更是愣了神,担心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事发生了,当下便想问问阮雾。
话还没说出口,阮雾清冷的开口,“还挺巧,和二哥穿的一样的。”
她随着舒窈喊了句二哥。
一声二哥,轻飘飘的落在秦知聿心上,目光慢慢移到她身上,“是挺巧呢。”
阮明嘉一口话憋在了嗓子眼,背着手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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