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昌闻刚坐下又腾的下站起身,双手握着她的肩膀震惊的看着她,一惊一乍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翩翩君子风范,可此时他却顾不得,无比迫切的需要听到她的答复。
“你真的能治天花?会传人的绝症,多少医术精湛的大夫乃至御医都束手无策的天花?!”
他虽然这么问,可心里不知为何已经相信了一大半,因为他想到了她神秘的来历,想到了她研制出的便于携带的药丸,想到了她做的那些特效药,这些药在她出现以前,他也是从来不曾想象得到的,那么她说能治天花,也不是不可能不是吗?
有了她的保证,也知道她不是盲目冲动的性子,钟昌闻便带着激动快速离开。也没耽搁,回去后便私下安排人找了一个感染天花且声名在外的人。
那家人偶然听说城外翠山上有位姓纪的姑娘可以医治天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根本不用暗示,被邻里避如蛇蝎的家人便激动的在胡同里大声吆喝:“我儿有救了,我儿有救了,有大夫能治天花,我儿子的天花有救了!”
不管旁人或是狐疑,或是看热闹,很快整个南州府便传遍了有人可以医治天花的流言。消息太过惊人,基本上全城的人都都在关注这家人的情况。
他们看到那家人喜极而泣的奔出城去寻找那位据说可以医治天花的大夫,也耐着性子等了近半个时辰方看到一辆开着窗的马车里,那位长相貌美,气质清冷如仙,曾被知州家的公子高调纠缠,近来时常带着她那条威风凛凛极为吓人的大狼犬出入城里的女子。
城中百姓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突然传出可以医治天花的神秘大夫,竟然就是她?
“这不是胡闹吗?她一个女子,还如此年轻,怎么可能有医治天花的本事?我看定是有人故意要害她!”
“我倒是听说她曾在城内的医馆做过坐堂大夫,可那都是小病小痛,她能医好说不定就是连蒙带猜碰巧的。现下可好,不知道是何人给她打出的名声,叫那家人当做绝处逢生的希望给缠上了。万一她也被传染了可怎生是好,那么美丽的女子难道就要这样香消玉殒了吗?”
“我倒是想拦,可你们看那家人像疯了一样,抓着那姑娘的手就没松开过,而且你看,人根本就来不及挣扎就被拽进去了,诶快看,门都关上了!唉,可惜可怜可叹啊 。”
大街上,茶楼酒楼里,胡同口,邻家院里,密密麻麻聚满了人,都在等着看一个结局是必然的结果,这些人里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可以医治天花。
而两刻钟后,结果也果然如众人所料,安静的似空无一人的院子里,骤然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喊怒骂声。紧接着,那个纤弱窈窕的身影就被人大力且重重推搡出来。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那个勉强撑着身子站起来的女子,好奇又抗拒的等着看她的脸。下一刻,那张半个时辰前还美若皎月的脸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抬了起来。
轰的下,距离她三米之内再无一人。
“啊!”
“她的脸,她,她,她也染上天花了!”
不消片刻,整个南州城便传遍了这个美貌的女子不幸染上天花,将要命不久矣的消息。
钟昌闻就站在胡同外那座茶楼的包厢里,从那家人欢呼,到她被人拽到屋里,再到她被人推搡出来,最后看着她以袖掩面,纤弱的身子踉踉跄跄,在无数人的嘘声惊怕中孤零零的出了城。
虽然知道她有办法,可看到这一幕,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手指紧紧抓着窗柩,一直等到因为避着她而空荡荡的城门开始有人通过,才不顾形象的拔腿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出城寻她而去。
既然要做就要做的像,做的真,真的连钟昌闻都以为是真的的地步。只是愧对他担心自己落的泪,只能等风波过去再向他道歉了。
自这日起,纪妤童便在整个南州府的人知情下闭门隔离。期间陶青霖竟从城中的学堂请假归来,她蒙着面纱在二楼窗前看到他满脸的不可置信,悲伤痛哭的样子心里既感动,又有些想笑,这可真是欺骗了他们的眼泪了。
缪靳一行快马加鞭是在事发的第三日赶到的,而他亦自然听说了她被染上天花的事。日夜赶路都不曾疲惫半分的强健体魄,却因为站在院墙外遥看着二楼窗边那个纤弱的白色身影,和她蒙着面纱却露出黄豆大小的像是粉色花朵的印迹时猛地晃了下。
他向来掩着情绪的鹰眸中此刻满是震惊,不信,和丝丝拉扯般的疼意。他想过多种与她再次见面的场景,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即将天人永隔的一幕!
缪靳用力闭了闭眸,猛地睁开眼定定的望着她。残阳如血,满目的橘红洒落在她身上,让他看不清她明澈如水的眸中是何种神色。
是害怕,是痛苦,亦或是绝望?
一人站在院外,一人立在高楼,隔着一扇门,一方院,遥遥对视。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在想她懂医术,她聪慧冷静,她冰雪聪明,她怎会让自己置于险地,怎会让自己染上天花?她是不是为了避开选秀做出的假象?
是了,一定是这样!他固执的认为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他甚至已经抬起手臂要推开院门,大步来到她的楼上,像他离开时那样紧紧的抱着她,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她,问她怎么如此多狡。
可他的动作还没开始,就被同样震惊但以他的安危为重的靳一靳五等人挡在门前相阻。
“王爷您不能进!”
“请王爷以大局为重!”
“王爷!”
缪靳欲要抬腿的动作倏地顿住,方才直冲脑海欲要歃血的冲动也冷却下来。他眸光如刀般死死盯着眼前根本不足以抵挡他的木门,却终是没有动作。只是垂在身侧的双手狠狠攥紧,手背上青筋暴露,手心处隐隐溢出点点血迹。
“给本王让开!”
“王爷!”
“本王说,让开。”
靳一等人无奈,听王爷之命已经根植在他们的骨血中,可让他们眼看着王爷步入危险如何也是做不到的,左右为难之迹便唯能齐刷刷在门前跪下。
僵持之际,一道清婉幽凉的女声突然自紧闭的门后响起,
“靳公子。”
缪靳浑身一震,鹰眸倏抬,锋利的眼仿佛要穿透门扉与里面的人对视。但他终是喉头滚动竟不知要与她说何,再次闭了闭眸,再睁开时,眸中翻涌的情绪已尽数被压在眼底。
“你,莫要怕。我会找人”救你
纪妤童站在门后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也听出了他暗哑的嗓音中被极力压抑的浓烈情感。不可否认,这一刻,她有被他的情绪感染到,但却无法理解他莫名其妙的情感。
方才她站在阳台看到他突然出现时,心里剧烈一跳,不是惊喜,而是惊吓。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回来,而且回来的正是时候。
她看到他眼中的震惊时,一个想法立时从心底升起。一石二鸟!
再没有比眼下这个时机更适合脱身的,她的病情是真的,是整个南州城百姓亲眼所见的。所有人都会避她如蛇蝎,选秀官和官府不会因为一个众人皆知的废人再去深究。而他身份复杂,更不会为了一个仅仅相处过几日的女人以身犯险。
所以,她只需要将他打发走便可万一失。待风头过后,她再渐渐显露人前,虽说可能会引起骚动,但她深居简出,届时再有其他患上天花的病人治愈,百姓对她的好奇自然会被转移再而渐渐淡忘,说不得在此期间她已经能够回去了。
“多谢靳公子好心劝慰,只是你我都知,染天花者,十死无生。我的医术虽说不上精湛,但也略懂一二。我的病,无人能治。靳公子的心意,我领了,请回吧。”
明明染病的是她,可她的语气却是那样的云淡风轻,仿佛话中那个将要香消玉殒的,是旁人一样。
缪靳站在门外,听着她淡然甚至尾音带着无奈的声音,心口滞闷。他忍不住抬手却又在下一刻克制住。
她定是挣扎过,痛苦过,绝望过,由生而死,由死而生,才能像此刻这样淡然,淡然得让他心生恨意。
若她乖乖听他的话,就在这里等着,她怎会染上天花,怎会与他将临死别?
纪妤童许久未曾听到门外有人回话,便想着他应是回心转意,对自己那点莫名其妙的好感也因为没有结果而冷却消褪,像那个黑衣大汉一样神出鬼没使用轻功飞走了?
又站在原地等了会,她慢慢靠近院门想要打开门确认一下,却不想手刚放在门栓上,便不经意间从门缝里看到门外似雕塑一样站着,面沉如水冷到极点的男人的脸。
余晖渐落,黑暗初临,猛不丁看到门外有人,纪妤童着实大惊,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抬手压着胸口急促的喘息,想到方才那个惊鸿一瞥的轮廓,她音色发紧的试探道:“靳公子,你,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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