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人去收拾那脏狗时,缪靳便独自坐在书房回忆脑中那一闪而逝的模糊片段。这一想,便又不可避免的想到那个搅乱自己心弦,让自己头一遭体会到心痛是何滋味,偏又求而不得,任他再是权柄在握,却都无法得到的女人。
他猛地闭了闭眸,极力让自己忽略心间隐隐掐痛,食指中指重重扣在眉心,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沉声传了靳五等人进来。
待人到后,他才从抬起已然幽邃到看不出丁点异状的眼,在三人面上巡视了遍,最后落定在靳五身上,问道:“本王记得你曾说过,她要在凤凰城找人?”
靳五脑子空白了瞬,一时间竟不曾会意王爷口中的她是何人。在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越加锐利后,才在王爷身后站着的靳一的暗示下想了起来,自然也就想起王爷所问之事。
“回禀王爷,属下确是听纪姑娘说过要来凤凰城找人之事。”
他脑子死板,垂头答话间也就没有注意到,上首本大马金刀而坐的男人在听到他提起那个名字时骤然收紧的瞳眸,和靳一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屋内静默片刻,男人低沉无波的嗓音才倏尔响起:“她可有说找的是何人?”
“倒是不曾听到,且我听纪姑娘他们所说,仿佛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要找的人是谁,只隐约听到是高人二字。”
“高人”
缪靳微眯着眼思忖她当时欲要找这位所谓高人的用意,又在想今日这个同样来自南州府,同样来凤凰城找人,最重要的,是拥有一条名字一样,长相也几乎一样的狗的人。到底是何身份,或者说,他与她之间有何联系。
“那狗呢?”
“禀王爷,已打理干净,此刻正候在院中。”
“带进来。”
“是,王爷!”
方才便觉此狗眼熟非常,此时清洗干净后,黑亮得无一丝杂色的黑色毛发,健壮结实的躯干四肢,作为土狗来说,个头少有的这般大,最为重要的,便是那双熟悉的,极为灵性的圆瞳。
她的狼犬便是极有灵性,便似与他搭档多年的战马般听得懂人话。个头偏大,少有人,女子更是不曾有人养过如此大个的宠物。
只是他到底不曾在一只狗身上过多留意,并不能十分确定它到底是不是她的,如今能够因体型相似,名字相同而反常的扣押他人之物,已是爱屋及乌。
明亮但肃静的堂中无一人说话,而那条被人捆了嘴巴的黑色狼犬在最初用力挣扎呜呜了几声后,突然试探的朝前走了几步,在穿着黑底绣金线祥云暗纹的袍角停下伸着脑袋嗅了几下,又往后退了几步,极力仰着脖子看着以熟悉的姿态居高临下俯视自己,不带正眼瞧自己的男人后,突然冲着人用力甩头呜呜闷叫。
它的一系列动作,缪靳都默不作声的看在眼里,而在它最后好似人性化的认出自己时,他竟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虽已有猜测,可当真确定这就是她曾经寸步不离,还因它与自己置气的爱犬时,冷硬的心中仍是不可避免的泛起波澜。
“解开它的嘴。”
黑贝嘴上甫一获得自由便疯狂的摇了摇头,随后才冲着他好似质问般汪汪大叫。如此狗不敬的行为,让屋内其余人心头一紧,但缪靳却是微微扯唇轻嗤:“狗东西。”
“汪汪汪!”你才是狗东西!
黑贝不会说话,但也不喜眼前这气息凶煞,曾被主人特意指着要熟悉的男人,便用力挣着脖子上的束缚想要逃离。
别看它只是一只狗,只要缪靳不开口,它也休想离开。
他看着它急于离开的动作,突然开口问了句极为愚蠢和不知为何隐隐含着期待的话。
“你可是跟着你的主人一起来的?”
“汪!”
这似曾相识的叫声和神态,让缪靳当即眼神一紧,“她在哪?”
“汪!汪汪?”
眼前这一幕是极为滑稽的,一个霸气英挺身材高大的男人,竟在无比认真的向一只狗问话,而这人竟还是闻名天下威名赫赫的北疆王。说出去谁敢相信?便是屋内站着的靳一等人也忍不住瞠目咧嘴。
缪靳也仿佛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何其可笑,脸上的表情重新恢复冷漠,睨着它对旁边吩咐:“看紧它。”
“人可曾来到?”
“禀王爷,亲卫回报,道是不曾有人出城寻狗。”
缪靳眉头一皱,对靳一吩咐:“去查一查带它来的人是谁,立刻将他带来!”
一刻钟前,西城郭府
纪妤童站在门口坐着两个大狮子,台阶上方的红木门上高高挂着郭府二字的门前等着前去通报的小厮回信。
她已经在门口等了近一刻钟时间,可这敞开的大门里面却一直不曾见到有像是主人的人出现。此种情况,不是这郭府占地甚大,往来耽搁时间,便是自己这不速之客并不受主人待见。从门口另一个小厮审视打量意味不明的眼神中,纪妤童已经知道自己这次来得鲁莽,怕是要第二次被人拒之门外了。
心里叹息正欲转身离开时,方才进去通报的小厮就已经快步跑了出来,脸上的表情也不似方才那样不屑,反而充满了热情,将她先前用于敲门用的貔貅吊坠双手奉还:“这位公子,我们公子请您进去呢。您这就请跟我来吧!”
纪妤童虽奇怪他态度的转变,但既是主人有请了,便不能再失礼离开,说到底也是她如今有求于对方。便带着与自己同来的吴大吴二进了门。
因心中有事,便也不曾留意这郭府环境,只微垂着眸抬头挺胸步履淡然的跟在小厮身后,待绕过几个花坛游廊后,才进到一个会客堂中。
顺着小厮的手势,她抬脚跨入小腿高的门槛迈了进去,双腿在堂中落定,不经意抬眼间,便见到正对着门的主位处已经坐着一位年约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
而那小厮已经折返,吴大吴二两人则被门口的郭家仆从留在了门外。
甫一见到这男子,纪妤童便觉心里不适。倒也不是这人长相凶恶或是丑陋,相反,此人面白,清瘦,青衣长袍穿在身上空落落的,乍一看颇有弱不胜衣的病美人之感。
只是此人眼神阴晦,看人时仿佛带着蛛丝般欲缠着人诱捕蚕食,又好似冷冰冰的蛇类阴冷粘滑。总而言之,此人绝非一般善类,应该说,他是典型善于算计的背后小人。
纪妤童大学辅修心理学,为了配合她毕业后医生的职业,这门学科她也是认真对待并且是修了满分的。对人的微表情变化和眼神波动她是极为敏感的,所以只一个照面,她便将心里来时的打算彻底放弃,虽奇怪以百晓生那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有矩可循的人怎会与这样的人相交,但此刻她并不想去了解,只想快快告辞离开。
“在下南州府,余立,冒昧前来打扰郭大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如她一眼就看透他的人一样,听到她自报家门连客套都不曾客套一下的“郭大公子”亦同样将她看透。
她虽穿着男装,肤色调暗,眉眼轮廓稍做修饰,身形也做了修改,甚至连鞋子都是刻意在外面套了双男人的鞋子,声音也刻意压着嗓子,无论谁看,都不会无缘无故怀疑她的性别。
可对常年扎在女人堆里,整日里与狐朋狗友讨论女人的“郭大公子”来说,却一眼就被看透了。
脸虽被精细的化了妆,但轮廓和五官的底子摆在那,绝对是个美人骨无疑。眼眸的形状和干净程度,不难看出这绝对是一双明眸秋水般的眼睛。看其身量,上短下长,净蓝的微厚衣衫仍被扎得细瘦的腰身,里面定是有一副比例姣好,凹凸有致的绝妙身子。虽看不到她真实的肤色,但看脸上肌肤的细腻程度,待卸了妆后,定然是不会让人失望。
尤其是她女扮男装淡定自若的模样,才是最最让人心痒难耐之处。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是一个难得一见,骨相绝佳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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