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人体暖炉

    中都城的冬天韵味愈发浓厚,这里虽不似大都一入冬便有满天飘雪,但这里的初降寒气,是雪花夹着雨水,那刺骨的寒风一点都不弱。

    言堇云自小便畏惧寒风,从前在丞相府时,冬日里他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他的胞胎弟妹知事时,还取笑过他,说他们二哥像闺房小姐似的,总是躲在房里,是要等着大郎君来娶吗?

    虽然当时自当玩笑话,胞胎弟妹还成功被侧夫人揍了一顿,但他们的话也算应验,二哥真被人娶走了。

    近日来,谢渊一早便外出,听说,好像是好兄弟华南家,郊外的庄园出了些事儿,谢渊带几个下人前去帮忙了。

    其实那处庄园便是他们好兄弟四人的私产,之所以归到华南那边,是因为华南较他们年长,为人老实稳重,华府自不会去干涉他的事儿。

    这些事儿言堇云不想操心,管的多谢渊又对自己上心,所以他懒得去问,再说谢渊每日也走的早,自是没法问到。

    原是今年寒霜来的早,庄园里酿酒的原料,没来得及收入库窖,损失不小呢?

    这还是言堇云近来同国公夫人料理入冬事宜,从旁听她提起的,言堇云也没细问,只觉得谢渊是帮好兄弟的忙去了。

    平常白日里,只要府里的长辈们没找他,言堇云几乎呆在沁雅轩里,自己的前院都不曾踏足,更别说去竹林练武了。

    起初国公府里没人知他怕冷,女子或双儿体虚惧寒还说的过去,一个男子怕冷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不成。

    冬日里,府里每房的木炭都是记录在册的,都说国公夫人不会亏待沁雅轩,但晓曦为了不被起疑,也只是按正常供应领取的。

    所以这便导致了言堇云在丞相府时,卧房里要放两个炭炉的,现下只能放一个。

    虽然晓曦他们整夜不让炭火熄过,但言堇云还是觉得异常寒冷。辰暮给他加了一床被褥,这张床上现已有三床被褥,床面更显拥挤。

    庄园的事好像闹得挺大,还惊动了国公爷,好似有佃户在抢收作物,下库窖时,不当心踩空摔伤了腿,谢渊他们算算也是一帮刚涉世未深的青年才俊,事发时没妥善处理好,引起了众多佃户的不满。

    还得国公爷出面,才摆平了此事,最后命令谢渊几人善后庄园的事宜,善后不好别回国公府。

    因此谢渊每日忙到很晚才归,回来时言堇云早早便入睡了,内室只留一盏小烛台在摇曳,谢渊也没细看言堇云盖在身上的两床被褥。

    今晚外面又下起了小雨,寒风凛冽。屋外的树叶被刮得沙沙作响,寒风像个调皮的小孩子,借着纤细的身姿,从门缝中、窗缝边钻进屋来,四处找人玩耍。

    夜里的言堇云貌似睡的不太安稳,他将被褥拉至额头处,把自己整个人裹在被褥里。

    刚躺下的谢渊,好几次发觉言堇云在乱动,可是叫了几声也不见人答,谢渊支起身,见他将自己裹在被褥里,也怕他闷着,上手帮他把被褥拉到脖颈处。

    看到言堇云的头终于露出来,谢渊才放心躺下入睡。夜里,谢渊被小腿处的冰凉感惊醒,吓得他赶紧掀开身上的被褥查看。

    只见一双如白雪般且筋络分明的纤足,此时就贴在自己的小腿处,还因为现下被褥被拉开,寒风灌入,那双脚又往前伸了伸,再次寻找热源。

    那冰凉的源头就是这双纤足,谢渊上手抓起那双纤足,快速将它们塞入言堇云的被窝里,即便松开了手,但纤足上的寒意,还是留在了谢渊的手心,意犹未尽。

    谢渊靠近,言堇云原就背对着他入眠,此时又将自己埋在被褥里,谢渊又将他的脑袋挖出来,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微凉,谢渊心想:把自己裹成这样都没能把自己捂热?

    “云儿?云儿醒醒,你没事吧?”谢渊轻轻摇了摇他,人未醒,手却动了动,他在试图将被褥又往头上拽。

    谢渊却出手制止了,“莫盖了,别把自己闷着,你是不是冷的很?”

    “嗯~,冷!”这回总算回话了,但声音很小,不过谢渊听清了。

    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谢渊掀开自己身上的被褥,把它也盖在言堇云的身上,随后他掀开言堇云的被褥,钻进了他君妻的被窝。

    谢渊从身后轻轻将人搂住,才发现,这人身上凉飕飕的,白捂在被窝里那么久。言堇云似乎感受到了热源的存在,整个人也向后靠了靠。

    谢渊的手绕到言堇云身前,摸索到那紧握在被角处,同样冰凉的双手,谢渊这才将它们包裹在自己的手里。

    明明屋里挺暖的,谢渊觉得给他一床夏被都足矣,没想到这个人这么怕冷,还闷葫芦似的,冷了也不知说一声,就这么扛着。

    明日让福寿回听竹轩,将他小时候太母放他屋里的大暖炉搬来,这屋里得多烧上几个,不然这人还得自己忍着。

    谢渊想着,没注意到怀里的人正慢慢回温了,突然谢渊手里的那双手挣脱开,谢渊以为言堇云这是要醒了。

    没想到,那人却在他怀里翻个身,接着在他怀里拱动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舒适的位置,这才消停下去。

    谢渊一动不动,只知抬起手任由他胡来,等言堇云真正消停下时,谢渊才放下手轻轻拍了拍他后背,以似安慰孩童入睡般。

    这人还有这么有趣的一面,谢渊嘴角上扬的弧度藏都藏不住,他感受着怀里人逐渐平稳的气息,也渐渐的安然入梦。

    言堇云觉得这是他入冬以来,睡的最踏实的一夜。

    原先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因为身份被识破,他又不知为何独自一人冒着风雪要归丞相府,不料途中却迷失了方向,前方的路早已被大雪掩盖,他怎么也走不到头。

    四处白雪纷纷扬扬,犹如天地间纷飞的阻路仙,在故意阻挡自己的回家路。

    言堇云好绝望,望着漫天飞雪,言堇云想哭都哭不出声。他依旧走着,不知过了多久,他遇上一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将他引入自己的小茅屋,还贴心的问他冷不冷,甚至为他生起了暖炉。

    那炭火在炉中愈烧愈旺,言堇云不由自主的向炉子边靠近,因为他太冷了,他抱膝坐在炉前,渐渐地困意来袭,他将头枕在膝盖上睡着了,这一路走来,他太累了。

    早睡便可早起,在言堇云身上便体现出来了。他猛然惊醒,已不见那位白发老人,他下意识喊了两声。

    “老人家?老人家?”好嘛,一下子睁开双眼的人,梦境与现实还有点恍惚,要怪只怪那梦太过真实。

    “我还没到被喊老人家的地步吧?”

    上头有声音传来,言堇云猛一抬头,两人便近在咫尺,四目相对之际,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息。

    言堇云愣了好一会儿,忽想起什么似的,双臂使力,撑开两人的距离。

    “你怎么在这儿?”言堇云惊慌失措。

    谢渊忍笑,“问得什么话?我不在这儿能上哪儿去?”

    “不……不是,我是说,你……你怎么在我被窝里?”

    “云儿,昨晚睡得可好?”

    “别转移话题,回答我。”

    谢渊不理会他的无措,而是伸手将他推在自己胸前的双手握在手中。

    “终于捂热了。”谢渊感叹到。

    “你干什么?”言堇云想收回手,谢渊偏不让。

    “检查啊,看看这手是否还如昨晚雪块般冰凉。”

    “啊?”这下到言堇云疑惑。

    谢渊问他,“现下可感身上还冷?”

    “不……不冷了!”

    “那便好,今日我让下人在屋里再多备个暖炉,免得你又受冻。”谢渊开始对言堇言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平时冷冰冰的也就算了,怎么对自己也这么狠。

    “下次冷了便知说一声,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别碍于面子,自己忍着,活受罪。”

    “啊?哦,不用了,现下暖和了,不用再麻烦……。”

    谢渊盯着眼前的人,算了,自己多上心吧,“往后只会越来越冷,莫要逞强。”

    “好……好!”

    见言堇云第一次这般唯唯诺诺,谢渊故也心软道:“很怕冷吗?”

    “有点。”

    谢渊一脸坏笑,“我挺暖的,日后你抱着我入睡,保证不冷。”

    言堇云难得一脸嫌弃,“谁要抱你,我有暖炉。”

    “暖炉哪有我暖啊,昨夜是谁抱着我不撒手,嗯?”

    “不知。”经谢渊一提醒,言堇云羞于直面他,果断抽出手推他,“起来,莫说了。”

    “诶诶,好好好,别推别推,再推我要掉床下了。”谢渊坐起,穿靴,下床,一气呵成。

    转身又是嘿嘿一笑,还不忘对着床上坐的人调侃道:“我往后都给云儿当小暖炉,可好?”

    “谢安之,叫你莫再说了。”一个枕头向他飞来,谢渊抱住,止不住发笑。

    “哈哈哈!”

    “莫笑。”言堇云气鼓了脸。

    “晨起一笑,烦恼易掉嘛。”

    “胡言乱语。”

    “别不信,云儿,来跟我学学。”谢渊呲牙裂嘴一笑,又惹来言堇云一个枕头侍候和一副咬牙切齿。

    谢渊嘻嘻哈哈,将飞来的枕头都抱在怀中,摇摇头,他家云儿还是不经逗。

    ——TBC——

    第二十二章 随寒风飘起的爱意

    自那日过后,沁雅轩不管内室、外间,甚至是书室,只要言堇云出没的地方,都加了缓炉,炭火更是整日整日没断过。

    沁雅轩的下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少君畏寒,只要言堇云外出,手里必定被塞个小手炉,凉却后都会及时被换掉。

    新少君惧寒,慢慢地,国公府所有人都知道了,大家也并未像言堇云所担心那般,会对此有所指指点点。

    而是像被特意交代似的,没人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即便少君是名男子。

    即使言堇云去了凤栖斋,或是斓霄斋,一进屋,屋里总是缓乎乎的,新加的炭火,一看就是特意为即将到来的人准备的。

    有时候更甚,遇上大寒时,或是一早有小雪飘落时,即使是请安日,长辈们也让下人来报,让言堇云不必去请安了,身子要紧。

    国公府真的把对言堇云的疼爱,展现的淋漓尽致,这种感受,言堇云在丞相府才有,但现在,国公府亦然,做法有青出于蓝的趋势。

    但承受多一份疼爱,言堇云内心就越挣扎,越来越矛盾。

    谢渊总算将庄园的事儿忙完了,真正闲暇之余已入腊月,言堇云畏寒不常外出,他也借口陪着自己的少君窝在沁雅轩内。

    期间国公夫人让言堇云前去查看,回门的备礼还需添加什么?言堇云不知其中规矩,让国公夫人一切从简即可。

    这倒惹得谢渊不高兴了,硬是拉着言堇云到凤栖斋问个详细,最后再请国公夫人按正常标准,再选上等的备礼。

    哪能随意从简,他谢渊的君妻怎可比别人差,谢渊可不许。

    在知道右丞相府的主母夫人和侧夫人,皆视言堇云如己出,侧夫人的赠礼也同主母夫人的备同等份量,只是材质不一,毕竟尊卑有别,即便她们同为言堇云之母。

    即使这般,言堇云已十分感激,这份感激愈烈他心中便越有愧。

    腊月寒雪来临,白日消停的雪花,总在夜里来袭,雪花飘飘,如鹅毛朵朵。

    中都的冬日,除了那令人望而却步的寒风,还有这最令人舒心的鹅毛小雪花。

    望着满天的细白小团子,言堇云总是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接,待手心被积满,他才翻转掌心让雪片从他手中滑落。

    掌心无雪,又仰手去接,如此翻来覆去,乐此不疲,直到手被冰透,或是被谢渊制止,才知将手收回,捂着手炉还不忘一脸满足。

    时常制止言堇云,说天寒不必外出的谢渊,今日却有违常态。言堇云入冬后,时常昼寐不醒,平日谢渊也不甚管这些,任由他睡着。

    可今日说什么也要把人弄醒,待言堇云稍后梳理完,福寿从外间搬入一个大木箱,打开箱里面全是给言堇云准备的御寒物件。

    什么棉袜、手衣,还有户外用的斗篷、甚至还连着绒帽,箱子里的东西都备了双件,以备更换。

    里边还有一些是言堇云未曾见过的御寒物件,谢渊说是二少夫人出的主意,那些是塞外人才知道的抗寒神器呢?

    每件物件都是精心缝制的,用得都是上好的棉絮绸缎,件件都透露着谢渊的用心。

    “这是何物?”言堇云抓起两只类似勺状的物件,放在手心捏了捏,还怪软乎乎的。

    谢渊从他手里夺过,直接将那物件分别戴在他两侧耳朵上,“这是耳衣,戍边将士为防耳朵被寒风侵蚀,顾给耳朵戴上耳衣。小时候二嫂嫂在冬日里,总给府里制作这些小玩意儿,可我总不屑戴这些,怪得很,但是真的保暖。”

    言堇云真的越来越佩服这个大大咧咧的二嫂嫂,“嫂嫂还真是个百事通,这小玩意儿甚是周到,改日让晓曦她们去向嫂嫂学学,大寒来袭时,给沁雅轩守夜的下人们发着戴戴,也暖和些。”

    “还是云儿想着周到。”谢渊甚是满意,他夫人心善,做事也周到。

    只是沁雅轩的下人们戴上这耳衣,人是暖了不少,但这听觉有被大大降低,每次主人家叫了好大几声才听得见,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将这棉袜套上,再披上这斗篷,今日带你出去。”谢渊接过这些,便要帮人穿上。

    “出去?去何处?”言堇云疑惑,现下已是申时,晚些时候会有飘雪,他可不想在外被冻着。

    “云儿不是一直想去君安楼吗?前些日子我与秦安他们帮了华府的忙,今日华南做东,邀我们前去君安楼一聚,云儿可愿随同?”

    云堇云面露难色,“你们好兄弟相聚,带我岂不扫兴。”

    “云儿说的什么话?这次不去,也不怕我又惹出什么祸事儿来?”谢渊故意激他。

    言堇云白他一眼,“你再敢如此,你便和那院里的雪花守夜去,莫要进我的屋。”

    “好好好,不敢了,过过嘴瘾罢了,走吧云儿,就当出去转转,入冬了你都未曾踏出府门,也不嫌闷得慌,走嘛。”

    在谢渊诚恳赖皮的相邀下,言堇云终于妥协,谢渊总算能高高兴兴的领着娇夫出门去。

    言堇云穿戴上谢渊为他准备的御寒衣物,出门还真不觉的有多冷。马车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铺好防寒保暖的厚垫子,连小窗口的帷裳都是加厚的。

    言堇云手里拿着手炉,马车里还放着两个,就连谢渊也时不时问他冷不冷。

    言堇云都被他小心翼翼的行为逗乐了,忍着笑意,“不冷不冷,你莫在问了,话说,你将我包成这副模样,华公子他们见着不得笑话我。”

    “不怕,人各有异,云儿畏寒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再说了,你是我的君妻,量他们也不敢乱言。”

    马车在君安楼前停下,谢渊先出,随后伸手扶言堇云下马车。

    言堇云刚站定,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高耸的楼阁。

    君安楼临江而建,又地处高坡之上,还未登楼,就门前这处也能俯瞰江面风光,更别说楼上景观。

    由大门而入,共有两道隔门,大门与第二道门间相隔一丈之远,这是一丈道廊,是为了不打搅大堂的酒客,为楼上雅间的酒客准备的,直接向两侧分开通往楼梯的长廊。

    进入大堂,堂厅正中央是一潭清池,池后边有一处戏台,台上会有各类演出,有演出曲单供酒客筛选,只要酒客必提前一日预订自己喜欢的曲目,第二日入君安楼便可欣赏到。

    楼上共三层,中间镂空直通三楼处,除了一楼大堂宽敞,二楼和三楼皆是雅间,若雅间的酒客想观演出,只要出长廊外探头便能看到楼下的歌舞。

    谢渊带言堇云直奔三楼最宽敞、观景最好的雅间,此处是不对外开放的,只有谢渊来时才启用,就算是秦安他们独自前来也只能去其他雅间。

    现下华南他们还未到,谢渊想带言堇云好好参观君安楼,才早些出门来。

    “难怪南营的将士们会如此热衷于君安楼,今日有幸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连雅间的题词也如此别雅。”言堇云指着雅间牌上的“清君安”道。

    “云儿觉得如何?”谢渊心中暗喜,可不是嘛,谢三爷的酒楼那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什么?”

    “清君安?云儿作何理解?”

    “嗯?清君?似清者自清,浑与酒楼却独善其身。‘清君安’又同‘请君安’,以高位自居,莫非?此处是头家雅间?”

    “云儿见解独到,不错。”谢渊笑着推开门,“进来吧。”

    言堇云还站在门前,不可置信,“所以,华公子是这君安楼头家?”

    “非也。”

    谢渊上手拉他入门,“别猜了,进来看看,如何?”

    “我虽鲜少入酒楼,但我可以说,这是我见过较有考究的雅间。”

    雅间宽敞明亮,三面均是临江窗户。君安楼位于河曲凸岸处,该雅间正处楼身最边角上,以至可观三面江道。

    雅间入门处有一座小型假山饰品,假山背后是一潭小水池,水面借助小型翻车的推动,成活水般泛着涟漪,池里还游荡着几条小锦鲤和几片睡莲。

    拐角处有一张叠席,上方是茶桌,是饮茶处。雅间正中是一张八角酒桌,寓意八面圆通、八方来财。

    言堇云半开一扇窗,他站在朝下游窗前,不禁感叹:人造鬼斧神工,尽可幸在此,望寒江水,不见踪。

    “坐下歇会儿,莫开窗,当心着凉。”谢渊上前,关上窗户,拉他在叠席上落坐。

    “既不是华公子,竟是何人开的君安楼?”言堇云还不忘深究。

    “怎么,云儿对此人怎如此上心,是不是相比之下,倒见你夫君我百无一能。”谢渊故意逗他。

    言堇云秀眉一紧,“我并非此意,只是好奇罢了,你也莫要妄自菲薄。”

    谢渊高兴,“这么说,云儿也觉得我是可造之材,是不是?”

    “并非。”言堇云回得认真。

    面对君妻的直言,谢渊被逗得大笑出声,“云儿还真是直言不讳啊,好吧,我认。”

    不过谢渊又故作神秘道,“君安楼的头家的确是名可造之材,待时机成熟,便告知你。”

    ——TBC——

    第二十三章  心悦君兮

    华南他们到时已是酉时,三人一入雅间门,雅间里便开始热闹起来。

    三人并排,恭恭敬敬一同向言堇云行礼,言堇云倒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见过少君,少君万福!”

    “见过诸位,诸位无需多礼。”言堇云疑惑,这三位今日反常的很。只是他不知道,经上次酒楼斗殴一事,三人还是挺佩服言堇云的为人,以及他处事的利落劲,现在可能打心眼里认可这位少君的。

    见此,谢渊有点不乐意,这三人纯属区别对待,“诶,你们仨今日怎如此知礼数,只拜我君妻,也不见拜我啊!”

    秦安第一个堵他嘴瘾,“你?谢三儿,嗯?我们认得这号人吗?”

    华南与曹仁斌也配合到,便瑶瑶头,“不识得。”

    谢渊耸耸肩,无所谓,他有的是方儿对付他们仨。“一群忘恩负义的,云儿把他们赶出去,我也不识得这些人,估摸着入君安楼来混吃混喝来的。”

    “好了,莫胡言,诸位上座吧。”言堇云可不随着他,只是现下对于这四人一见面便耍嘴皮子,也早已习以为常。

    “看在我君妻的面子上,暂且饶你们一回。”谢渊落座,还不忘给他们个警告。

    雅间门帘旁,有一条约拇指大小的长绳,只要拉动这头,小二便知哪处雅间在喊人。

    华南拉绳,君安楼的小厮很快便到了,华南昨日便已提前预订好菜品,现下就等着喊人上菜了。

    小厮应答后,直转到里边见谢渊,“小的拜见三爷。”

    “嗯。”

    “三爷,请问您要的菜也一并上了吗?”

    “上。”

    “是,小的告退。”

    小厮退下,华南也落座,“我照往日咱们爱吃的几样点的,不知三儿你又加了什么?”

    “给我家云儿点些他爱吃的,怎么,别忘了今日 你是东家,该不会这般小家子气吧?”

    “胡说八道,我还怕你吃撑呢?”随后华南转向言堇云,抱有歉意道:“少君对不住,是华某考虑不周。”

    “华公子不必自责,你能邀请我俩前来君安楼,是我俩之幸,郎君鲁莽,让华公子破费了。”

    “既是东家,便不存在破费一说,今日兄弟们尽管吃好喝好便是。”看样子言堇云还不知君安楼的事,几人也不好提醒,毕竟谢渊有自己的考量。

    几人闲聊一会儿,菜品也陆陆续续上齐了,屋里侍候的下人都被遣出去,这几人饮酒攀谈最不想被打扰。

    曹仁斌手快,拿上酒壶便要替言堇云斟酒,还好被谢渊及时拦住。

    “云儿不胜酒力,让他饮其他的,我陪你们喝。”

    “哦,那无妨,既然如此,我给你倒上也一样哈哈哈。”曹仁斌乐呵呵给谢渊满上,你家少君喝不得,你和喝也一样。

    谢渊从桌上拿起另一只白色酒壶,往酒杯里倒了一点酒,递给旁边的言堇云。

    “来,尝尝,这次便不告知是何酒,云儿自个品。”

    言堇云接过,也不客气,放嘴处小呡一口,细细品味。

    “这酒很浓郁、甘甜。”言堇云把酒杯放于鼻子处闻了闻,“一股梅香扑来,风雅非常,是梅花酒?”

    谢渊满意道:“正是,这酒梅香醇郁,加热后饮上,有抗寒暖身之效,云儿放心喝吧。”

    “啧啧啧,几日不见,三儿与少君二位的情感真是羡煞旁人啊。”这貌似酸溜溜的话出自秦安之口。

    谢渊哈哈一笑,指着秦安,“怀安兄啊怀安兄,今日 你总算说了句人话。”

    “谢三儿,夸你呢?别找打。”

    “哈哈哈少君在,注意分寸。”华南拍拍秦安,“讲真,三儿自与少君成亲以来,变化不少,就之前庄园之事,三儿多晚都往回赶,莫不是家有娇夫,从前可不见三儿如此啊!”

    “正是,大伙忙得焦头烂额,就三儿跑得最快,今日得多自罚几杯。”曹仁斌又来替人斟酒。

    “既如此,堇云也当受罚,不与夫君左右,害他分心,辛苦了诸位好友,堇云自罚一杯。”梅花酒入口即化,甘甜可口,言堇云还真喜爱这酒。

    “哇哦!少君好酒量。”三人起哄。

    曹仁斌端起梅花酒替他斟满,“瞧瞧,三儿,知足吧,有贤夫至此,还敢二心,嗯?”这话除了言堇云,其余四人了然于心。

    谢渊也为之动容,直盯着那人,他的少君在外果真给足了他面子与包容。

    “来,我们三个再敬少君一杯。”华南起头,“上次酒楼闹事,多亏少君及时止损,我等青年气盛,望今后少君多多提点提点。”

    秦安和曹仁斌附和,“是是是,咱们敬少君。”

    言堇云举杯应邀,四人一饮而尽。

    曹仁斌还想帮言堇云斟酒,被谢渊一把夺过,给言堇云杯里倒了半杯,“莫看这酒甘甜便贪杯,它也是酒。”

    言堇云难得兴致高涨,抬起酒壶,为自己斟满,“今日高兴,多饮一杯也无妨。”

    “就是,今日难得高兴,兄弟们咱们不醉不归。”曹仁斌举杯相邀。

    酒过三巡,秦安正兴头上,“诶,干饮酒甚是无趣,不如咱们投壶如何?”

    “也好。”大家一致通过。

    “三儿记得手下留情。”谢渊是四人中玩投壶的常胜者,秦安不得先求饶。

    “胆小鬼哈哈哈~!”谢渊不免笑他,这还没玩呢,每次都先行求饶。

    小厮送来铜壶和箭矢,一轮每人三支箭矢。连中者免酒,中二支者自饮一杯,中一支者两杯,三支不中者,连饮三杯。

    铜壶放在中间,几人围着铜壶站至六尺开外。言堇云鲜少玩这些,哪是这四人的对手,两轮过后,饮酒最多者就属他了,但他仍乐在其中。

    第三轮开始时,谢渊不干了,轮到言堇云时,他绕到这人身后,一手扶着他,一手同他抓着箭矢,教他如何对准。两人就这个姿势,一投一个准,三支连中。

    言堇云兴奋的手舞足蹈,回身给谢渊一个拥抱,完全把少君的雅正抛之脑后了。

    谢渊任由他胡来,不管其他三人的哀嚎,几轮下来,酒足饭饱,大伙也玩得尽兴,考虑到晚来天欲落雪,谢渊便带人先行一步。

    刚入门时脱下的斗篷,谢渊接过亲手为言堇云披上,绑好系带,并戴上绒帽。

    一系列动作形同流水,看呆了其他三位,谢渊不甚理会,拉人便走。

    留下那三位,还在雅间不可思议的大眼瞪小眼。

    梅花酒虽后劲小,但言堇云一向不胜酒力,方才又贪杯。现下人是清醒的,不过谢渊为他披衣时发现这人有些迟钝,脸微红,这梅花酒还真能醉人?

    直到马车里,言堇云就变得一言不发,谢渊担心,伸手贴上他的额头。

    “醉了?头晕?”谢渊担忧到。

    “不曾。”言堇云乖巧的摇摇头。

    “既然如此,带你去一地,可去否?”

    “上哪儿?”

    “云儿去了便知?”谢渊对外说了声:“走吧。”马车便缓缓向前行去。

    坐在马车里很明显感觉他们在往坡上走,马车在离君安楼不远的半山腰处停下。

    “少爷少君,到了。”福泽在外头喊了一声。

    两人下马车,入眼的便是一堵围墙,围墙延伸见不到头,现已是戌时,天全暗下来,不然言堇云隐约可见,那墙头爬上的星许梅花。

    “你们在此候着。”谢渊吩咐道。

    随后便要带言堇云入内,言堇云任由谢渊牵着走,此时已有小雪花飘落。

    这是一处园子,谢渊推开门,随着大门缓缓开启,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梅园,园里早已点上了数盏灯笼,照的梅花各个鲜艳无比。

    谢渊拉人继续往里走,“云儿刚刚饮的梅花酒, 便是这园里的梅花酿制而成,看看这梅园,云儿觉得如何?”

    言堇云觉得他快被梅花海淹没了,他挣开谢渊拉他的手,走到一颗盛开十分繁茂的梅花树旁。

    此时天空飘雪,梅花枝头已积上雪花,言堇云伸手轻轻一拉,然后松开,树枝上的雪花便被弹得一干二净。

    言堇云似上瘾般,一时竟玩得不亦乐乎,一颗接着一颗,鲜少见到这样的言堇云,谢渊只能在后边不紧不慢的跟着。

    有一株莫约有两三尺长的梅枝,估摸是被采摘时遗落下的,言堇云伸手拾起,回头望向谢渊的方向。

    “兴致一起,我可否练一下剑术?”

    谢渊很是诧异,“什么?今日未曾佩剑出门啊。”

    言堇云痴痴一笑,忽将那梅枝举到身前,“有它。”说着,便开始挥舞着手中的梅枝。

    谢渊退到一旁,寒风袭来,惨败的花瓣随风飘落,伴随着雪花,同那人一样,在风里飞舞着。

    突然言堇云一剑直指谢渊面前,停顿,笑了。他站定,梅枝收向身后,一场落梅舞剑便完美收场。

    这算不算一分惊喜,谢渊一言未发,直径来到言堇云身前,替他戴上因舞剑而掉落挂于肩头的绒帽,不知是酒的后劲,还是寒风的侵袭,言堇云的脸更红了。

    就着戴帽的动作,谢渊忽然对着言堇云的脸面便移不开眼,言堇云也盯着他看,一时不知竟是谁先入了迷。

    谢渊轻轻捧着那人的脸,缓缓侧头,覆盖上那人的凉唇,四片唇瓣相互厮磨间,一时竟难以分离。

    而那梅枝也由言堇云手中掉落,又回到了它的原点。

    ——TBC——

    第二十四章  童言无忌

    梅园无声的诉情愫,本该使二人情感更进一尺,结果反而惹恼了人。谢渊也摸不清头脑,言堇云已有几日不曾给谢渊正脸瞧了。

    只因当时言堇云回过神,推开了眼前的人,谢渊意犹未尽,将人拥入怀中抱着不撒手。

    言堇云挣扎不过,便出声问他:“安之,你可心悦我,身为男子的我。”

    谢渊差点脱口而出:我不喜男子,却因那人是你摆了。可是后来想想,这般说出口言堇云定会气恼,便换了。

    “我心悦君,云儿待我何感?”

    谁知言堇再次提问:“郎君心悦身为男子的云儿,对吗?”

    “是。”

    “好,云儿知晓了。”随后只感觉言堇云用了全劲挣脱他的怀抱,二话没说,转身便走。

    “诶?云儿?怎么……这是何意?”

    “回吧?我冷得很。”言堇云淡漠的很。

    谢渊只好随同,“哦……好!”

    那晚从梅园回到沁雅轩,言堇云也没再与他说半句话,谢渊还不知言堇云这是何意,是羞于言表, 还是不喜于他,但那晚言堇云又那般问,真令人不解。

    就这样,一切仿佛像那枝残梅条一般,又回到了起点,过后言堇云与他相敬如宾,亦只是相敬如宾。

    转眼以至年关,国公府举办了一场团圆宴,此乃家宴,除了府中常见的长辈,宴席上出现了两张生人面孔。

    原是国公府三小姐回门,原定几日后再回,一听言堇云也要回门,这样便于弟君相聚的时日错开了,于是护国公府三小姐谢瑶,便提前几日归家,为的就是与弟君见上一面。

    谢瑶远嫁商翎,嫁于南面商翎大商贾吴镇远的嫡长子吴启。除去第一年的回门,后因怀有身孕不便,现已三年未归中都。

    年前幺弟成婚,吴启南下经商,她一女子不便带着三岁孩子独身归娘家,便只书信一封,献上贺礼,以表对幺弟的祝福。

    未能亲自参加幺弟婚堂,谢瑶为之遗憾,说什么年末归家必定要见一见那素未蒙面的弟君不可。

    路途遥远,加上中都现下入冬寒冷,两人未带上孩子,紧赶慢赶了几日,总算在今日申时赶到了国公府。

    家宴酉时开席,宴场设在漪观园里的湘林苑,谢渊和言堇云到时,长辈们刚要入席,谢瑶迫不及待,拉着吴启便上前来。

    “姐?姐夫哥?您们怎么来了?”谢渊不知谢瑶要回来,一别多年未见的姐姐,此刻相聚高兴极了。

    谢渊不管不顾,冲上前去就抱着谢瑶转圈,谢瑶也被他的举动吓得急忙拍打他,“哎呦,行了行了,瞧把你高兴的,快放我下来,弟君看着呢?”

    谢渊傻呵呵的把谢瑶放下,谢瑶不再理他,直径朝着言堇云而去。

    “这便是弟君?还真是面如冠玉,仪表堂堂,果真一表人才。”

    “姐,我?小渊子在这呢?”谢渊向谢瑶眼前凑,又被谢瑶一手扒开。

    谢渊被扒到一边,落在吴启跟前,他只好委屈的站定,“姐夫哥!”吴启不言,看他直憋笑。

    言堇云听谢渊喊这人姐,加上这架势,估摸这人便是国公府三小姐,谢渊的长姐。但他也不急得喊人,就怕猜错了,于是向谢渊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谢渊会意,这时光明正大的凑上来,一副我君妻需要我,“姐,我的好姐姐啊,您吓着云儿了。”谢渊拉过言堇云,“云儿,这是三姐,这是姐婿,你还未曾见过,来,你同我一起拜见二位。”

    两人直接下跪,“拜见三姐,姐夫。”二人给吴启夫妇行了大礼。谢瑶连忙将人扶起,“行此大礼做甚,真是折煞了姐姐我,姐姐未能前来参加你们的婚事,实在对不住,小渊子可别怪姐姐。”

    “渊子不敢,姐姐和姐夫心意已到,我二人心领了。”

    谢瑶又对上言堇云,“弟君初到,小渊子天生好动,性子不稳,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听母亲说,你二人成亲后也算是恩爱有加,多一人管教他,姐姐便放心了。”

    这时吴启也开口:“起初你姐听闻小舅子娶一男子,还为你忧心不已,想着哪家好孩子摊上你这么个郎君,还不得操碎了心,哈哈哈~,今日一见,弟君的确气度不凡。”

    “姐夫妙赞了。”言堇云含蓄应答。

    听这话谢渊不乐意了,“什么?姐,我是你胞弟否?”

    “是!”

    “那为何总在姐夫哥面前数落我。”谢渊为自己抱不平。

    “莫要他人言,除非己莫为啊哈哈哈!不过小渊子如今已大了,姐姐都快认不出了,既已成家,两人便要相互扶持,好好处着。”

    “谨遵姐姐教诲。”两人再次拱手行礼。

    “都入席吧,瑶儿,堵你弟弟们做甚,坐下咱们慢慢再唠。”老太君在后边喊话了。

    因为是家宴,湘林苑内只设一张长桌,老太君在正主位,国公爷背门而对,国公夫人在其右侧,依次是谢源夫妻,正对着谢峥夫妻而坐。

    老太君左右分别是谢渊夫夫与吴启夫妇,言堇云身旁是年四岁半的谢赟,谢源之子。谢赟正对面是谢恒,谢峥之子,年七岁。

    这俩孩子言堇云见过两三回,都只是匆匆与他打招呼便跑了,还不曾过多接触。

    国公爷举杯,“今日年关,难得我们一家人齐聚一堂,瑶儿和女婿能千里迢迢而至,为父甚感欣慰。堇云儿婿今年入我国公府,府里又添新人之气,为父不甚多言,只愿岁岁年年,我儿孙平平安安。”

    大家一饮而尽,言堇云尝到杯中梅花酒,仿佛思绪又被拉回了那日,不免有些伤感。

    “如我儿所言,老身这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那便祝我子子孙孙安康顺遂,快乐无忧。”老太君也举杯附和。

    “老祖宗这是醉了不成,都开始说上糊话了,儿媳瞧着,您身子骨硬朗的很,定能长生久视,儿孙满堂呢?”国公夫人笑着应道。

    “哈哈哈,瞧瞧你们母亲,就会哄人的。”

    “母亲所言极是,太母定能福寿绵长,看我谢氏万代春秋。”谢峥铿锵有力。

    谢源也附和:“如大哥所言,太母洪福齐天,定能延年益寿。”

    “呦,瞧瞧这哥俩,越说便越口无遮拦了哈哈哈。”老太君被说得高兴,“不说了,不说了,聊点别的。瑶儿怎不带青丫头来,太母只见她襁褓中模样,如今都三岁有了吧?”

    吴启与谢瑶的长女,名为吴晚青,谢瑶生产时老太君与国公夫人南下探望过。

    听到外孙,国公爷也为之遗憾,他征战未归,也未曾见,“莫说大伙,为父这外翁也想见见那小丫头,这次你二人就该带她同来。”

    吴启也自当惭愧,“太母,岳父大人,这次是小婿考虑不周。现下天寒地冻,夫人急切归家,小女年幼,我二人商议不便带其上路。待来年小婿北上经商,定带小女前来,以解诸位挂念之情。”

    “这天寒地冻的,的确是你二人顾虑周全,不带也无妨。”老太君自然体谅。

    大家正在有条不絮的用膳,突然有个小声音响起,“妹妹呢?”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对面的谢恒便答了,“妹妹不曾来。”此话是回谢赟的。

    “哈哈哈~,这孩子定是听我说的,我说呀,要他乖乖的,过年里姑姑会带妹妹来看他,这孩子记下了。”王氏好笑,这孩子记性真好。

    “哎呦,小赟儿,姑姑此次前来不曾带妹妹来,下次定然带来。”谢瑶转念一想,笑了,“这样,赟儿,让你母亲再为你添个弟弟或妹妹,如何?”

    “诶诶,小姑子这是何意?大嫂嫂还没动静呢?二嫂嫂我不急、不急。”王氏急忙摆手。

    “好好的席间闲谈,怎就扯我身上了?”秦氏虽是这么说,但也面带羞涩。谢恒大了,的确是该为他家将军再添一子,只是还未有动静罢了。

    “赟儿不要。”谢赟不同意,噘着嘴抗议到。

    “不要什么?”谢瑶问到。

    “不要母亲生。”

    “那赟儿要谁生?”

    谢赟突然抱住他一旁的言堇云,“要婶君生。”

    “咳~喀~喀。”言堇云正巧在吃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呛到了。

    其余人也愣了,言堇云低头拿过帕子捂嘴,谢渊急忙为他拍拍后背,以此来缓解。

    谢赟还继续天真的掰着手指算道:“伯伯有恒哥哥,姑姑有青妹妹,父亲母亲有赟儿,小叔叔没有弟弟,也没有妹妹,是不是婶君要生呀?母亲说唔……。”

    “好赟儿 ,别说了。”王氏见孩子还滔滔不绝,预感大事不妙,急忙上手捂住他的嘴。

    老太君急忙以笑打破僵局,“哈哈哈,孙婿莫怪,小儿年幼无知。”

    谢渊递上一杯茶水,言堇云喝了些,总算缓解,也急忙摆手,“堇云无碍,二嫂嫂松开赟儿,他年幼,我自不会放在心上的。”

    家宴虽有这段小插曲,但大家见言堇云也不曾追究,也就作罢。

    宴席继续热闹进行着,只是,言堇云还是将那句童言无忌牢牢记下了。

    ——TBC——

    第二十五章  探亲之路

    言堇云和谢渊要正月初三才启程回大都,为此,正月初一祭祖,被家里长辈拉着待客,或是被谢瑶带去各家族亲或好友家里拜新岁。

    谢瑶几年未归中都,这里的儿时玩伴或族亲, 她自然都要亲自上门探一探,拜个吉祥年。

    见弟君陪同长辈待客,也只是在一旁乖巧倾听,拘谨的很,故让他陪同外出,对言堇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谢瑶原定初五返程,毕竟家里孩子年幼,虽不缺人照看,但身为人母,总放心不下。

    言堇云与谢瑶外出两日,走访了好几户府门,意外的是那些个府中长辈,竟然还给他新岁红袋,这令言堇云惊喜万分。

    又是主家盛情难却,新岁送祝福,执意要给,言堇云也不好推辞,每每这时,言堇雲总向谢瑶投去求助的眼光,得到谢瑶首肯方才收了那红袋。

    两人同行两日,自然聊了许多,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谢瑶不似二少夫人的直爽豪迈,也不似大少夫人的如玉温雅。这个三姐兰质蕙心,能说会道,言堇云偶然错觉,她身上有谢渊的影子。

    谢渊近几年在偷偷与吴启学经商之道,谢瑶略知一二,谢渊有意隐瞒,她也不便向母家道破。

    谢瑶再三邀请,说来年开春,要是中都还寒冷异常,叫言堇云定要让谢渊带他南下,找他们也好,一路游玩也罢,南边景象入春后真的美不胜收。

    言堇云听着心动,也直爽答应,但他心里清楚,这约,不知何时才能兑现。

    这两日,谢渊也没闲着,吴启是被他抓个现形的先生,以前只能书信请教,现下怎能放过此等好的机会。

    大年初一,便拉着姐夫哥满中都城转悠,君安楼原先便有吴启的提议,现中都分布着三家安字牌酒楼,谢渊想着如今生意景气,考虑着是否在其他区也开,或是开其他类的,以防其他行链被对家垄断。

    他正有所顾虑,这不刚好姐夫哥来了,也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两日内,谢渊夫夫两人各忙各的,顾及到新岁,大家都喜乐融融,加之回门在即,又是成亲后亦收到各种红袋,言堇云自然身心愉悦。

    心情好,人也就短暂的忘了些许的不愉快。初三一早便高高兴兴的踏上回门的马车,由于回门礼准备过多,导致就光马车与货车便占了很长一段道。

    排头与断后皆是护府亲兵,现下寒雪未退,即便是官道也不好走。再则队伍携带大量货物,量言堇云再怎么归心似箭,队伍也只能缓慢行进着。

    不知怎么的,刚出中都城行了一个多时辰,谢渊拂开一点帷裳,发现越往大都方向,积雪越厚,虽然官道有人定时清理积雪,但总有顾及不到之处。

    今年大都入冬寒气来得早,估摸着,今年大都亦比往年寒冷些。这般想着,谢渊低头瞧了瞧怀里的人。

    这么寒冷的天,言堇云这畏寒的体质,如何在大都呆上这回门的几日呢?谢渊似乎已经开始担忧这人回到大都的状态了。

    言堇云虽还对谢渊喜好男之事耿耿于怀,但夜晚的寒冷,加之谢渊这个人体暖炉的软磨硬泡,面对夜晚的相拥而眠,言堇云总是心安理得的往里钻。毕竟寒冷与谢渊,似乎谢渊才值得拥有。

    出门时,已包裹如粽的言堇云,虽然马车里暖呼呼的,今日早起,马车晃着他昏昏欲睡,但他似乎熟悉了谢渊的怀抱,一入睡便主动往谢渊身边凑,谢渊自然意会,大大方方的贡献自己的温暖怀抱。

    车队摇摇晃晃行进着,又过了一个时辰,此时距大都还有一半的路程,这般速度太慢了。

    不过也是没法,谁让积雪太厚。谢渊让车队稍作休整,接下来的路程要加快脚步,不然今儿日落前都入不了大都城门。

    下半路程的确加快了速度,但老天总是不随人意。排前府兵骑着马一路畅通,道上是没有问题的,可到了车马队通过时,领头的马车突然间陷入了一个雪窟窿里,这里面便坐着谢渊夫夫二人。

    言堇云睡醒后,怕谢渊第一次登门,当然接亲时不算,这次是认认真真的上门认亲去呢?

    两人还在车厢里闲谈起来,言堇云向谢渊介绍了丞相府的情况,当然还有需要注意的事项,不多,但对于第一次登门的新郎婿,还是上了心、慌了神。

    言堇云悠哉的吃着点心,离家越来越近,他人心情便越来越好。就在这一瞬间,马车厢突然快速向一侧倒去,谢渊的第一反应自然不思其他,本能的伸手将言堇云护在怀里。

    待车厢不再摇晃,谢渊便对外怒斥:“怎么回事?如何赶的车?”

    “三爷少君,二位无碍吧?小的该死,查不清路况,害这车一侧的车轱辘掉雪窟窿里了。”赶车的是一名府中年轻的车夫,时刻正战战兢兢在车下检查。

    队伍暂时停下来,随行的下人们分分前来推车,谢渊下车查看,言堇云惊魂未定,当时嘴里还吃着点心,差点没把自己噎住。

    他拍拍自己狂跳的胸口,以此来平复自己的慌张。

    谢渊见状,也轻扶他的后背,关切道:“没事吧?”言堇云反复吐着几下粗气息,总算摇摇头,

    谢渊让言堇云呆在马车里,自己则下去指挥下人推车,马车被推的来回晃动,言堇云在里边不好受,说什么也要下车去。

    “别出来云儿,外边冷的很。”谢渊挡在门帘前不然言堇云下来。

    言堇云抓着他的手臂,似乎恳求样,“不行了,外边摇的厉害,我在里边晃的发晕,我要下去。”

    谢渊无奈,怕他出来被冻着,又怕他在车里被摇着难受。看着言堇云一脸恳求状,最后还是妥协,伸手将人扶下车,只是将他头上的绒帽拉低些,搂着人站在路旁指挥着。

    大家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合力将车轱辘拔出来,可是现下谢渊怎么劝说,言堇云就是不肯上马车,他还向谢渊提出,给他一匹马,他要自己骑马。

    其他人不知道言堇云不太会骑马,可是苍暮他们怎能不知,言堇云的贴身奴仆们怎会任由他家公子胡来。

    言堇云一脸期待的看向谢渊,其实谢渊若真给他一匹马,他也不敢在这积雪的路上独自骑马,只是他当真不敢回马车里,不然他不敢保证,下次陷入窟窿眼时,他会不会受伤,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能受着伤回,害家人忧心。

    谢渊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小声问道:“怕了?”

    “啊?嗯,有点。”言堇云有点不好意思,回答的声音都很小。

    “行,我与你同骑,只要云儿别喊冷便是。”

    谁知言堇云故意呛他,“你怕冷啊,那你自己躲马车里,我现下不冷了。”

    “噗哧哈哈哈,是是是,云儿现下不怕冷了,是我怕,云儿与我同骑一匹,坐前边替我挡风吧。”

    最后就是苍暮被赶下马,同主家马车的车夫一起赶车,而那夫夫俩则占用了苍暮的坐骑。

    谢渊将人扶上马背,自己也快速一跃而上,由后将言堇云整个人护在怀里。

    队伍再次启程,离大都越靠越近,官道上已鲜少有积雪,明显被人清理过。

    言堇云坐在马背上,一路欣赏雪景,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美景,他张开双臂,抬起头,仰面迎着冷风,整个身子被谢渊包裹着,也不曾觉得寒冷。

    谢渊手环过他的腰间拉着缰绳,任他闹,时不时在他绒帽即将滑落时,伸手替他扶正。

    眼看冬日残阳偏西,他们还望不到大都城门上的墙塔,这路上真是耗费了太多时辰。

    忽有下人来报,说前方有一小队人马,正快速向他们驶来。言堇云怕是城中骑兵领要事过路,故叫谢渊让队伍靠边行驶。

    来人极速,还未靠近他们便听到了马蹄声,过了一会儿,为首之人见了领头的国公府旗帜,瞬间勒住缰绳,快速下马,高兴的向他们队伍冲来。

    前头亲兵将他拦住,言堇云看清来人后,兴奋不已。

    “是兄长,大哥来接我们了。”说着便着急往下跳。

    谢渊快速下马,将人抱下来,期间那人极速挣开他的束缚,叫了声大哥,便飞快的向言堇荣奔去,结结实实撞进言堇荣的怀里。

    谢渊无奈的甩了甩空荡荡的手臂,跟着来到了两人旁边。

    “谢渊见过兄长。”两人听到谢渊的声音才松开。

    “弟婿无需多礼。”说着言堇荣上手给言堇云整理斗篷与绒帽,“你自幼畏寒,怎不在马车里,大寒天骑马做甚?”

    “穿的多,不冷,哥,你怎么来了?”

    “知你们今日归,却迟迟不见回,家里急了,让我出来瞧瞧。”

    “那您大可在城门下等着,天寒,还跑这么远来寻我。”

    “等了,还是不见人,怕你们路上遇事耽搁了,便来看看,不碍事。好了,不多说,快快上马车,不然府中越发急了。”

    言堇云被他哥强行塞进马车里,不容他辩解半分,谢渊跟着,禁不住笑,总算有人治的了他的君妻了。

    其实言堇云也不想入城后在马背上引人围观,坐着马车便是最好的选择。

    ——TBC——

    第二十六章  幸福之相

    队伍酉时总算赶到了丞相府,府中老小老早就在大门前等候多时。

    言堇云的胞弟妹在马车还未停下时,便跑到马车旁跟着,生怕言堇云看不见他们似的。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就直接停在丞相爷与夫人们的跟前,言堇云迫不及待的钻出来,谢渊都未来得及跟上。

    言堇云兴奋的跳下马车,全无当年温文尔雅的言二公子形象,但此时谁会去在意这些,只知他是个归家心切的孩子罢了。

    他摸了摸弟妹的头,一脸委屈的来到父母面前行礼,谢渊紧跟其后,与他一同拜见长辈。

    “小婿谢渊,携君妻归宁,拜见岳父大人,二位岳母大人。”

    “好好好,回来就好,起来吧。”丞相爷笑呵呵上前,扶人起来。

    言堇云起身,当着丞相爷的面喊了声父亲,丞相爷抓着他两侧手臂,拍了拍,询问道:“我儿可安好啊?”

    “多谢父亲关怀,堇云一切安好。”

    “那便可。”丞相爷打量着他的行装,点了点头,的确被护的很好。

    “父亲、母亲、娘亲,大家一切可好?孩儿不孝 ,不能时时侍奉左右。”

    “瞧这孩子,莫说这些,我们自个好着呢?再说有下人照顾,你瞎操什么心。”丞相夫人笑着跟上话。

    言堇云上手拉起两位母亲的手,“孩儿自然知晓,只是愧疚不能常伴左右罢了。”

    侧夫人拍拍他的手,上下打量她的孩子,见他包裹如粽,满意中笑里含泪,“来,让娘好好瞧瞧,包裹的这般严实,还是这般怕冷。娘想着天寒地冻的,我儿如何在外边行这般长的路,如今看到你这般,娘便放心了。”

    这时丞相夫人也意识到言堇云是畏寒的,急忙催促大家入府。

    “瞧着大伙都高兴坏了,走走走,都进去,外边风大,里头说去。”说着拉着言堇云进府。

    丞相爷也请上姑爷,一伙人热热闹闹的入府,言堇云左右被俩母亲簇拥着,而谢渊,则被岳父大人和大舅哥相伴着。

    大家在厅堂落座闲谈一会儿,也让谢渊夫夫稍稍歇息一番,过会儿便好用膳。

    丞相爷更多的关心,是对儿婿谢渊家中长辈问候,以及夫夫二人的情感问题。

    谢渊表面淡定自若,实则内心是慌的,但也如实告知丞相爷,家中长辈均安,他们夫夫二人情投意合,举案齐眉,一切安好。

    而两位夫人与言堇荣关心的是,言堇云的身份,还有现下两人发展到何处。碍于这人刚回, 他们也不好多问,等有机会了再和言堇云说道说道。

    言堇云不见嫂子余氏,也提道,原是余氏昨日也归母家探亲,言堇荣也跟去了,不过今日提前回来接他罢了。

    余氏母家就于这大都城中,今夜余氏胞弟生辰日,余氏留母家再住一晚也无妨。

    大家闲扯了一点小家常,便到了用膳时辰,吃食是今日提前准备的,都是言堇云爱吃的。

    大家来到膳厅,小型家宴,大伙围着圆桌而坐,眼尖的谢渊注意到了桌上的古董羹,在桌下动动言堇云的手,轻声道:“云儿,家中都好这口?”

    一旁的言堇荣听到了便接过话,“你二人成婚不久,弟婿有所不知,堇云畏寒,冬日里就爱吃这热腾腾的玩意儿。母亲和姨娘一听你们要回来,老早就备上了。”

    “母亲、娘亲费心了,堇云必定好好享用才是。”言堇云看着许久未见的美食,两眼放光。

    “哦,原是云儿爱吃的,小婿实在不知,这次前来,必定多多请教,好了解君妻一二,望诸位不吝赐教。”

    “哈哈哈,谢儿婿客气,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能有这份心足矣。”丞相爷越瞧谢渊越甚是满意。

    丞相夫人也乐呵道:“说的是,我看啊,这堇云几月未见,脸上都丰腴了不少,瞧着定是儿婿照顾周到。”

    大家听了,齐刷刷看过来,言堇云双手贴上自己的面颊,扶着拍了几下,“有吗?”还转头问了谢渊。

    谢渊摇摇头,言堇云又转向言堇荣的方向,言堇荣点点头。

    “莫看了,我儿康健便可,无需在意其他,来,尝尝,都是你爱吃的,一会儿凉了,有味。”侧夫人给他夹了古董羹里的肉片,提示他快吃,免得他还在那纠结。

    “都吃,儿婿也动筷。”丞相爷招呼谢渊下筷,言堇荣让下人替谢渊夫夫上了八和齑。

    “多谢?这是?”八和齑谢渊认得,但看晓曦又往言堇云面前的八和齑里再加一种自己未见过的红色粉末。

    言堇荣解释道:“这是番椒,味辛辣刺激,也就我弟爱吃。”

    谢渊好奇,他一个开酒楼的,还真不知这玩意儿,看来此番入大都,他得多看多学不成。

    “哦,还真是不常见之物。”

    “要尝尝吗?也就只有回家来才有这味,还是大哥想的周到。”言堇云拿起筷子,沾了少许番椒,给谢渊尝尝。

    谢渊不客气,就着言堇云的筷子添了一下,刺激感由舌尖传来,味道不错,但不是自己喜欢的味道,既然云儿能喜欢,估计他人或许能接受,得向大舅哥打听打听,往酒楼里放一些看看。

    “不喜吧?喝口汤去去味。”言堇云见他皱眉,便知这人也不惯吃这味。

    “味道独特,第一次尝试不惯,还是云儿吃吧。”

    “怎么你们都不甚喜这辛辣味,我觉得有它配上这个古董羹,味道一绝。 ”

    “堇云说的是,喜爱番椒的人都说,此物能打开味蕾,冬日里用它配上其他吃食,有暖腹祛寒的功效。”言堇荣介绍到。

    “那这的确是好物,不知这东西如何得。”谢渊对此物颇有兴趣。

    “怎么?弟婿想要,府里还备一些。”

    “不是,需大量的话,如何而得?”

    “大量?”言堇荣疑惑,谢渊用这大量番椒要做甚。

    “哥,郎君喜爱研究吃食,见了新物便移不开眼,你有渠道便介绍与他便是。”言堇云从旁帮腔。

    “这是番外之物,咱们这儿没有,大量的话,还得容我打听打听。”

    谢渊听是番外的东西,便也不深究,“大哥,不急这一时,此物若是难得,便不劳烦大哥费心了。”

    “无碍,也不是什么难事。”

    “都光顾着说话,吃食要凉了,赶紧吃。”丞相夫人招呼大家夹菜。

    谢渊端起酒杯,敬了在坐的长辈,“小婿此番携云儿归来探亲,感谢诸位长辈的细心款待。这杯酒祝岳父大人荣华体健,松鹤延年。”

    “好儿婿,老夫呈你这杯酒。”丞相爷回敬。

    “第二杯,儿婿祝二位岳母大人,满面春风,四季安康。”

    “好孩子,慢点喝,接下你的意了。”两位夫人以茶代酒,应下。

    “这第三杯,敬大哥,望大哥志满意得,平步青云。”

    “好,大哥应你所言,干。”

    “这最后一杯,替云儿,也为小婿敬诸位,感谢诸位养育、教导这么好的云儿。云儿不惜身份下嫁与我,小婿自当真心待他,望诸位放心。”说完拉起言堇云的手,看着他,笑着饮下了那杯酒。

    听到那句“不惜身份下嫁”二位夫人与言堇荣着实愣了一下,便不由的一同看向言堇云,见人都盯着自己,言堇云无辜的摇头。

    几人瞬间松了一口气,言堇云的手被谢渊握住,这屋里虽吃着古董羹, 但也不是很热,但这回到谢渊手心全是汗。

    言堇云这才转头仔细打量身旁的人,他正在与丞相爷攀谈,只见他额头处有细汗,耳尖微红,他家郎君估摸着头一回见他家长辈,紧张所致。

    想着,言堇云只觉得好笑,这人也有怕的时候,他的嘴角在不自觉中翘了起来。

    “二哥?哥夫为何敬了所有人,唯独不敬我二人,是因为我们小不吃酒吗?可我们有甜熟水,那我们可以敬哥夫吗?”言堇阳看着言堇云,一脸认真。

    言堇阳与言堇月是双生子,是言堇云的胞弟妹,亦是丞相爷的老来子,两人年十一,言堇月为姐姐。

    “哦,是二哥疏忽了,这便给你二人赔不是,来,二哥敬你们,几月不见,月儿和阳阳又高了不少。”

    “哈哈哈,不忘不忘,是哥夫不对,月儿和阳阳对吧?哥夫敬你们,也祝你二人茁壮成长,一生无忧。”

    大家的谈话这下被双生子打断了,“哥夫,二哥嫁于你一定很幸福,月儿已许久不见二哥笑了,刚刚又见到了。”

    “是吗?我何时笑了?”言堇云笑而不自知。

    “阳阳也看到了,二哥现下定是一个幸福之人吧。”

    “何以见得?”言堇云问。

    言堇阳十分认真,并娓娓道来:“夫子曰:‘时常身心愉悦之人,总会满面春风,喜上眉梢,一颦一笑如花儿令人舒心。’阳阳现下看二哥就很舒心,这便是幸福之相。”

    “哈哈哈,阳阳所言并无道理,老夫也瞧着我儿堇云,自入国公府变化甚大,老夫甚感欣慰。谢儿婿,老夫年老色衰,识人不然,但老夫深信你的为人,望你二人能相濡以沫到白头。”

    “拜岳父大人所言,小婿自当谨记于心。”

    ——TBC——

    第二十七章  境如其人

    家宴散去,今日赶路的夫夫二人,府中长辈也不忍心多留,直接早些让他们回了言堇云的住处——清凝院。

    今日谢渊一入丞相府并紧绷的一根弦,方才又饮了不少酒,现下人总算放松下来,不过谢三爷人也奄奄的,没有力劲儿。

    从膳堂出来,这人便紧握着言堇云的手不放,第一次言堇云自愿出手牵着他,见他酒后乖顺便一路牵着回清凝院。

    “饮酒多伤身,让你逞能。”言堇云将他按坐在桌旁,不免埋怨两句,也不忘吩咐晨霞带着福泽去煮解酒汤。

    自己陪谢渊坐着,“不过,今日 你表现得不错,成功俘获你老丈人的欢心。”

    言堇云今日心情的确不错,谢渊在家宴上的种种表现,真让自己对他刮目相看。

    见谢渊只顾着环顾四周,也不曾搭理自己,言堇云继续道:“诶,夸你呢?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谢渊只顾着上下打量言堇云的卧房,装饰素雅,没有多余艳丽的物件,这与他本人倒是十分贴合。

    “别看了。”言堇云以为他醉的厉害,与他说话都没听见,又见他目光不停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以为他看不上自己这里,故走到他面前,上手掰正他的脸,与其对视,

    “我这自比不上你的听竹轩、沁雅轩,你若嫌简陋,不喜,我便让人给你另选住处去。”

    “非也,云儿误会了。”谢渊回话清晰,倒不像是醉的。

    “你不曾醉,为何这般,白惹人担心。”

    谢渊满意一笑,“云儿担心我?我自当满心欢喜。第一次当新婿登门,那股慌劲还未退去,现下看到云儿的住处如此清逸雅致,顿时身心舒畅,不免多看几眼。”

    “你慌了?今日我见你应付自如,不像慌的?”

    “那云儿再摸摸,我手心里还是细汗。”谢渊说着就要去抓言堇云放在他脸上的手。

    言堇云缩回手,嫌弃到,“原以为你是吃了古董羹被热的,原是被吓的。”

    “嘿嘿嘿,不至于,云儿的长辈待人亲厚,吓不到我,是我自个慌了神。云儿别光说我,难道云儿第一次见国公府的长辈,亦不慌?”

    “有甚可慌的。”言堇云说时眼神躲闪。

    “不可信。”

    “信不信由你,当时你又不在,现下说了你又不信,无人对证,懒得与你争辩。”言堇云只是随口一说,并未多想,说完便要回位上坐下。

    谁知谢渊却紧盯着他,便不再回话,只是趁他还未走,突然伸手搂住言堇云的腰身,脸就这么埋入前面人的腰间。

    言堇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吓得不轻,双臂抬着,不知此时该放往何处。

    犹豫的一会儿,还是出口询问:“你……又怎么啦?快松开,一会儿晨霞他们要进来了。”

    “我不,云儿,今日幸好有你陪伴左右,我才不至于在长辈面前失了分寸,今日一提,我不免想起之前没能陪你,这于我有遗憾。”

    言堇云不知这人如此执着,怎还对那事儿耿耿于怀,“过去的不值一提。”

    谢渊依旧埋头于他腰间摇摇头,“今日我已向岳父岳母坦言,会待你好的,绝不食言。”

    谢渊似醉非醉,谁又知真假,但他就是将言堇云搂着不撒手。言堇云自当他醉了,除了老太君与国公夫人,言堇云并未见他对谁都如此撒性。

    不过实在满意谢渊的今日所为,便也心甘如饴的放下手臂,把手搭在他肩背上,轻轻拍着。

    房门响动,二人均未听见,福泽推门进来,见这情景一时不知所措,整个人愣杵在门口。

    “杵这干嘛?进去啊?”晨霞在后,端着解酒汤不满的催促着。

    福泽突然灵机一动,往一旁移步,让晨霞也进来,谁让你急我。晨霞只看一眼,快速收嘴,低头转身就要出去。

    两人这时也听到了动静,便自觉的分开了,其实是言堇云自己挣脱出来的,“解酒汤好了?”

    晨霞镇定回身,“是,公子,好了。”

    “拿来。”

    晨霞将解酒汤端上,言堇云接过,递给谢渊,“喝些,免得宿醉落得不适。”

    谢渊听话接过,言堇云又吩咐:“福泽,去,找辰儿,打些热水来。”

    “是,少君,小的这就去。”福泽快速离开。

    晨霞也放下瑶盘,“公子,福泽他不识路,要不奴婢给他带路去。”

    “好,你去吧。”晨霞也快速离去,追上福泽,由身后便给负福泽头上敲了一下。

    “谁打我?”福泽捂头,一脸惊讶。

    “是你姑奶奶我。”晨霞大摇大摆站到他面前。

    福泽一脸无辜状 ,“为何打我?”

    “打得就是你。”晨霞还想再来一下,福泽灵活躲开。

    抱着头,“姑奶奶饶命。”

    晨霞甩甩袖口,指着福泽的鼻子,“哼,下次见此种情况,好歹提个醒,不然咱们总坏主子的好事,不好。”

    “什么事儿需要提醒?”福泽疑惑。

    “就、就像刚刚那般?”

    “哪般?”

    晨霞恨铁不成钢,那种事她如何说出口,“诶呀,榆木脑袋,无事了,快走吧,主子等着用水呢?”

    “哦,好!”

    晨霞他们回来时,两位主子还是坐在桌前闲聊,此时晓曦正在给主子们整理床铺,而后两人给屋里的暖炉加了些木炭。

    做好这些,待服侍两位主子做好入寝准备,言堇云便让大家都下去歇着,毕竟今日赶路,大伙都累了。

    可能是归家的缘故,第二日一早,言堇云倒是睡的香甜,谢渊起个大早,早已穿戴整齐,在清凝院里悠闲踱步。

    昨日回得晚,谢渊倒也没能仔细打量这院子,果然这院子也同它的主人一样,总给人清冷却又静谧的安宁之感。

    谢渊想着,即便言堇云往后不常回来住,但也总有回家探亲的时候 ,就如现在一般。有机会他得想办法弄些有朝气的物件进来,那样住得人也能舒心些。

    巳时有下人来报,说少夫人余氏回府了,丞相夫人让二人午时去荷花庭用午膳。

    荷花庭里有一潭偌大的水池,是供养荷花用的,也难怪这处叫荷花庭,两人到时,远远便有香味扑来,

    如今是荷花冬眠季 ,池面上早已被冰霜覆盖,只留少些惨败枯枝裸露在外,在冬日暖阳之下,雪面才见荷影纷纷。

    见谢渊直盯着池里瞧,言堇云不由而发:“待来年春暖花开,此处又是一片生机。”

    “此番也别具一格。”

    “怎么,丞相府没这般压抑吧?才两日,你竟变得,如此沉气。”

    “还不许人感概了?”谢渊竟不知所云,如今这人也会挑他短处。

    “不是,你还是恢复国公府谢三爷那不羁的模样吧?老成样不适合你。走了,进去吧,不知大家在吃些什么?好香啊。”言堇云说着,并自觉挽上谢渊的手,将人拉走。

    谢渊不满争辩道:“谁老成了?在云儿面前,我甘拜下风。”

    “油嘴滑舌。”

    两人一入门,迎面便窜出来一个莫约五岁孩童,直冲言堇云而来,嘴里还叔叔、叔叔的叫唤着。

    言堇云俯身将他抱起,怪沉的,只见余氏拿着帕子赶在后边追来。

    “叔叔,您可算回来了?”

    “嗯,回来了,小篮子吃什么呢?不过你好似重了不少。”言堇云说着。还不忘将怀里的孩童掂量几下,以免滑落。

    “不对,不是重,是兰儿长大了,太母说的。”

    “哦,也是,看来是叔叔无知了,来, 叫人,这位是……。”

    还没等言堇云介绍,言兰便急着抢答道:“兰儿知道,是叔君,母亲吩咐过了。”

    “嗯,正解,小篮子乖。”

    “小叔回来了?见过小叔,见过弟婿。”余氏上前与二人行礼。

    “这是嫂子。”言堇云向谢渊介绍到,两人一同给余氏回礼。

    余氏笑着解释道:“瞧着也闻到香味了吧,快进来,昨日嫂嫂母家兄弟生辰,未能及时归来迎二位,嫂嫂这便给你们赔个不是。”

    “无碍,嫂嫂客气了,嫂嫂今日匆匆赶归,堇云已十分开心。”

    “是,嫂嫂也不是空手归的,给你们带了新鲜的鹿肉,来,咱们午膳烤上,尝尝鲜。”

    余氏上手, 就言堇云怀里的言兰,用帕子给他擦净了嘴,“兰儿刚闹着要吃,下人给他烤了些, 瞧吃得满嘴油腥。”

    “不,是香香的。”言兰嚷着。

    “是香的,叔叔闻到了。”

    “弟婿可爱吃这腥物?”不知道谢渊吃不吃鹿肉,余氏便问道。

    “不忌,嫂子心意,自当是我们有口福了。”

    “那便好,快入座吧。”

    两人先入座,言兰还扒在言堇云怀里 ,不想下来。

    “嫂嫂,怎不见大哥?”

    “他呀,我刚回便碰巧他出门去,说是与友人有要事相商,咱们不必等他。”

    这时丞相夫人、侧夫人与双生子也到了,言兰见了小叔叔、小姑姑,这才舍得从言堇云身上下来。

    丞相爷外出与人喝年酒,此刻亦不在府中。

    剩几人围着炙炉,烤着新鲜的鹿肉,有说有笑, 一时好不热闹。

    ——TBC——

    第二十八章  还不是时候

    今日的鹿肉颇为新鲜,这炙烤肉许久未尝,言堇云也馋的很,回到自己的家,本就少了那些拘束,并也敞开的吃 。

    难得见言堇云胃口好,谢渊自然顺着他,还嫌下人烤得慢,自己倒是卷起袖口,为言堇云烤起鹿肉来。

    最后连双生子弟妹都觉得,哥夫烤的鹿肉又香又嫩,味道独特、鲜美,都嚷嚷着让谢渊多烤些,他们也要吃。

    侧夫人见谢渊一直忙着照顾他人,自己都没吃上几口,故关切道:“儿婿,莫管他们,都是些馋嘴花子,跟个无底洞似的,怎也喂不饱,你自个也吃些。”

    “无事,他们爱吃我烤的,我多烤些,也不累,鲜少看云儿这般吃得香。”谢渊情愿,侧夫人也无法。

    只能对着她的孩子,故作责备,“这鹿肉确是好物,不过不宜多食,不好消化,堇云,给你弟妹打个样儿吧。”

    “哈哈哈哈,你这为娘的,怎还怕孩子吃的多呢?”丞相夫人拍拍侧夫人的手,“这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便由他去吧。你瞧儿婿都纵着他,我想啊,估计呢,被惯坏咯。”

    言堇云又从谢渊那夹起一块烤肉,“母亲,少拿我取笑,娘亲,今日这烤肉正撞我胃口上了,忍不住多吃上几口,你瞧月儿阳阳吃得多欢,无需我打样了。”

    “小叔莫在意,嫂嫂拿回这鹿肉,就是让大家吃的,不吃放着观赏吗,哈哈哈!”见大家吃的欢,余氏也高兴。

    “母亲,兰儿也要吃肉肉。”一旁的言兰前头吃了一些,现下被禁了 ,也馋的很。

    余氏往他的碗里夹了其他菜,言兰见不是烤肉,脸瞬间扭成一团,眼看着就要哭。

    谢渊向他招招手,让他过来,言兰也不惧生面,自行来到谢渊跟前,谢渊把他抱到腿上坐着,这孩子兴奋极了,坐在谢渊腿上荡着小腿,嘴里吃着谢渊烤的鹿肉。

    余氏见状也便由着,再说孩子在谢渊怀里,她也不好上前抱回言兰,只能提醒到,别让言兰吃过量罢了。

    正巧此时言堇荣回来,见自家孩子在谢渊怀里,这还让弟婿如何进食,便上手将言兰从谢渊身上抱下来。

    还出言说教道:“兰儿,没规矩,你这般让叔君如何用膳。”

    “父亲,好吃的肉肉。”言兰手里还拿着烤肉,不过也是委屈,他没坐多久啊。

    言堇云从旁帮腔:“大哥回来了,无妨,他力气大,抱个孩子而已,不碍事。”

    “云儿说的是。”谢渊也喜爱的摸了摸言兰的头。

    “难得你二人喜他,这是小儿的福气。”言堇荣对着双生子问道:“阳阳、月儿,你二人可吃好了?”

    双生子回答:“吃好了大哥。”

    “去,带他去玩会儿。”言堇荣将孩子拉到余氏身旁,余氏拿着帕子给言兰擦净身上的油渍。

    双生子应声而起,招呼言兰就要走。言堇云急忙将人拦住,差点忘了正事。

    只见谢渊从福泽手中接过几个红袋,让言堇云递给几个孩子。孩子们给二人作揖,才谢退下。

    丞相夫人从旁打趣道:“我瞧着这红袋沉得很,儿婿这是要破费了,哈哈哈。”

    “小小心意,不足挂齿,给孩子们在新岁里讨个好彩头。”

    “嗯,不错,那母亲也为我儿堇云,我儿婿讨个好彩头。”说着从贴身侍女手中接过两个红袋,并递给两人 。

    “谢母亲。”这是武熙年俗,长者给予幼者新岁祝福,便是这红袋,所以大大方方收下便可。

    “姐姐都送上了,妹妹也能不空着,昨日匆忙,娘亲的红袋都未能给出,今日送上,愿你二人新岁安乐,琴瑟调和。”

    “谢娘亲。”

    “都备了?夫人我们何有?”言堇荣见长辈们都送上祝福,自己方才外出归来,都忘了这事儿。

    余氏见他着急反乐了,“夫君莫急,备着呢?弟弟们头一年探亲,嫂嫂不敢忘,给。”余氏也由侍女手中接过两个红袋,将一个交给言堇荣,两人一同将祝福送到二位弟弟手里。

    谢渊夫夫作揖:“谢大哥、谢嫂子。”

    晓曦和福泽把两位主子手中的红袋收走,好让他们继续用膳。

    言堇荣好似想起了什么?“对了,正想跟弟婿说番椒的事儿,正巧我朋友有门路,我与他相约今日酉时一聚,弟婿可愿前往,一同探讨。”

    谢渊没立马回应,而是看向言堇云,言堇云深知谢渊这般,是想争取自己的意见。

    “看我做甚,想去便去,顺道让大哥带你多结识大都人脉。”

    得到言堇云的应渊,二人午膳后回房歇了一会儿,谢渊便收拾收拾随言堇荣出府去。

    留在清凝院的言堇云也没能逃闲,被上门的二位长辈拉到里屋问话去。

    丞相夫人与侧夫人坐在贵妃塌上,晓曦则给言堇云拿出一个小凳子,让他板正的坐在二位母亲跟前,这是要做好听审的准备啊。

    丞相夫人喝了口茶,被言堇云打小动作惹笑了,“我儿何时这般乖巧,显得我二人故要审你似的。”

    “母亲要问话,堇云总得细听着。”

    丞相夫人点头,“咱们母子总算能空出说话的时候了。”

    “是啊?娘瞧着,我儿现下变了样,这几个月来,娘总替你忧心,要不是你来信报安,娘都不知如何是好。”侧夫人说着便要落泪。

    丞相夫人在一旁点她,“孩子在呢?总得高兴些,莫要惹他也跟着伤心。”

    言堇云自行将凳子拉近,伸手附上侧夫人搭在腿上的手背,一下一下轻拍着,以示安慰。

    “娘亲,莫要担忧,你瞧,我这不好好的。”

    “是了,这便正是娘所担心的,自昨日见你二人起,娘便留心了,那谢儿婿待你上心,你可感受到了?”

    “嗯,孩儿知晓。”言堇云低下头,轻声回答。

    “堇云?”丞相夫人也没了方才的笑意,“母亲问你,如实作答。”

    言堇云抬头,“母亲问吧。”

    “你也别不好意思,我与你娘亲都是过来人,母亲且问你,你二人可有圆房?”

    听着言堇云又快速低下头去,这下真不敢直视两人,泛红的耳尖却出卖了他,不曾圆房,但少有的搂搂抱抱是免不了的,“不……不曾。”

    “谢儿婿年轻力壮,这方面该有需求了,莫非国公府给他安排了通房丫头?”丞相夫人只是猜测。

    “啊?”言堇云一惊,急忙替谢渊解释道:“母亲莫胡说,郎君没有什么通房丫头。”

    “没有便好,怪我瞎胡猜的,你走后这段时日,我也想了一些事儿。堇云我儿既已成家,这便是注定有缘于这双儿之身,眼下瞧着谢儿婿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丞相夫人摸上言堇云的头,意味深长道:“母亲说句不该说的,即便他知我儿是双儿,万不敢对我儿如何,此人对你上心了,母亲看得见。”

    “可是,母亲……。”

    “你看啊,你二人成亲数月,都未曾圆房,可见他惜你,不经你许可,断不敢对你不敬,母亲想着……。”

    “可郎君只喜男子啊。”言堇云抬头,眼中含泪,却也坚定的看着丞相夫人。

    “这……。”丞相夫人也有想到,毕竟谢渊就是好男风才娶的言堇云,但也无奈的看向侧夫人。

    侧夫人心疼,捧着言堇云的脸,“即便他喜男子,但他敬你,顾及你的感受,这便足矣。”

    “娘亲、母亲,并非孩儿不想坦诚,只是、只是现下还不是时候。万一他并非孩儿良人,这件事一旦被捅破,他定是第一个不饶我。”

    言堇云抓着侧夫人放于自己脸上的手,一度委屈道:“再说国公府呢?父亲会如何?这还是小方面,往大了说,要是捅到御前,丞相府便是欺上瞒下,是要被论罪的。”

    侧夫人听了这番话,终究忍不住泣声,“儿啊,娘亲对不住你,这是一错再错啊,好好的双儿,怎就……。”侧夫人又气又恼,多的还是心疼。

    于是抬手轻打在言堇云后背,“你自个瞧瞧,现在的自己,如当初不那么倔,生生把自己的好人生给败了,你呀!”

    侧夫人边打边落泪,丞相夫人也面露难色,“堇云,万事没有绝对,你可问过谢儿婿?他喜好男子竟如此忠真?”

    言堇云抿嘴沉默不语,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还真是?可瞧谢儿婿对你的态度,竟是半分也未觉的他有厌烦之心。”

    “那是他自认孩儿为男子罢了。”言堇云突然提声,吓愣了对坐的两人。

    丞相夫人一时也十分心疼,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儿莫怕,不说了,现下不说便罢,咱们再静观其变。”

    侧夫人心疼的将他拥入怀中,抚摸这他的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言堇云闷声,过会儿,“娘亲,有时,孩儿也不知如何是好。”这是这个孩子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示弱。

    “这……。”侧夫人无所措,抬头看向丞相夫人,她亦摇摇头。

    丞相夫人算是看出来了,都说双儿钟情,看来,上心的可不止谢儿婿一人了。

    难道要一直这么瞒着?

    ——TBC——

    第二十九章  故地别趣

    谢渊回来时还不算太晚,不过进入清凝院的屋子时,怎是静悄悄的,这一看便知是主人家不在。

    谢渊环视一圈,正要喊人,恰巧碰上归来换取手炉的辰暮,“见过主君。”

    谢渊问道:“你家公子上何处?”

    “主君稍后,待我换了这手炉,便带您一同去寻公子。”

    “好。”

    待辰暮换好暖呼呼的手炉出来,便捎上谢渊,“主君随我来。”

    谢渊跟着辰暮走,原是他家公子与夫人们用了晚膳后,并未回清凝院,而是去了风竹园。

    风竹园位于清凝院北侧不远处,是当年丞相爷知侧夫人独爱竹,为讨其欢心,便给侧夫人栽种了一片竹园,也算真情至深。

    侧夫人恬静贤淑,初来乍到时少言少语,也不爱与人亲近,总在此处讨个清闲自在。

    而后当逢炎热之季,怀有身孕的侧夫人,爱在翠亭中听着风吹竹叶声小憩。

    只因侧夫人的喜爱,后来丞相爷便又让人在园里扩种了不少竹苗,竹子长大了,每当风过竹间,竹叶厮磨,竹丛蝉鸣,响声不断,喜爱此声者,这里的确是个打盹儿的好地方。

    再后来言堇云大了,可能亦是受侧夫人的影响,这人也喜欢此处,无事时或遇烦心事时,风竹园便成了他独处之地。

    谢渊到时,只见言堇云独自一人坐在翠亭中,他估摸着这人定是想独处,才把下人都遣退了。

    辰暮欲上前,谢渊拦住辰暮,“手炉给我,你不必过去。”

    “是,主君,那您将这手炉放于公子毯子底下,盖紧毯子方能锁住这暖气。”

    “好。”谢渊接过手炉,直径向言堇云走去。

    翠亭的的北面与西面,早已放上了画有水墨竹的隔段屏风,也能隔绝些许寒风,让亭子里的人不至于那般寒冷。

    谢渊走近,发现言堇云正在作画,整个人十分专注,连谢渊走近他都未曾察觉。

    “天色昏黑,如何作画?”谢渊忍不住发出轻声。

    言堇云执笔的手一顿,稍缓片刻,接着又继续画,漫不经心的问谢渊:“回来了?晚膳可用了?”

    “嗯,用过了,云儿画的什么?水墨画?这竹子还真应景,现下当真是黑的,哈哈哈!”谢渊笑出声,挨着言堇云身旁而坐。

    言堇云下身盖着厚厚的毯子,谢渊顺道掀起毯子一道缝,,把从辰暮那接来的手炉放在毯下,再盖上,这样毯子里便暖暖的。

    “你懂什么?以墨绘竹,不黑还能是白的?夜晚竹暗,正是现景,刚好入画。”言堇云不曾看他一眼,继续作画。

    “嗯?我还是第一次听闻,云儿这想法倒也颇为新奇,恰似有理啊。”

    “好了,瞧瞧看,如何?”言堇云将毛笔搁下,示意谢渊看画。

    谢渊靠近,认真观赏,“还真不错,云儿的画水墨丹青,栩栩如生,依我看,这画似你,如你般淡逸劲爽。”

    “许久未执笔作画,生疏了些,你饮酒了?”言堇云听了谢渊的称赞颇有谦虚之感,也因谢渊的靠近,他闻出了来人有淡淡的酒气。

    “是饮了些,大哥的好友盛情难却,便应了几杯,不碍事 。”

    “饮酒多伤身,你自己掂量着。”言堇云抬头白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好,我自然知晓,绝不贪杯,诶,等下。”谢渊好像发现了什么?抬手掰过言堇云的脸,“云儿,你双目怎红的这般厉害,怎了这是?”

    言堇云扒开他的手 ,“无事,寒风吹红罢了。”

    “当真,何有不适?”谢渊担忧。

    “没有不适。”言堇云嘴严,谢渊也不与他深究,这明显是哭过的。

    眼见夜深,寒气逼人,谢渊只能劝说道:“行吧,画也作成,时候不早了,晚些或许寒意又重了,我们回吧?”

    “也好。”

    言堇云叫来辰暮,“辰儿,叫人把这些小心收着,得空了我还得来。”

    辰暮应声,“是,公子。”

    谢渊帮他把毯子移开,言堇云拿着手炉正要起身,只听他“哎呦”一声,人便要落回坐垫上。

    谢渊及时将人搂住,才不至于倒到一侧去,不过谢渊当即便面露担忧,急忙问道:“云儿,哪里不适?”

    言堇云见他如此慌张,赶紧解释道:“啊?不是,腿、腿麻了。”言堇云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腿。

    谢渊也同他轻揉着,片刻后,待言堇云缓解,谢渊便二话不说,拉起那人的手,背过身,准备将人背起。

    言堇云吃惊,“这是做甚?”

    “背你回去,不是说腿麻嘛。”

    “不用。”言堇云想收回手,却已被谢渊轻松的驮起来。

    “云儿就老实呆会儿吧?夜路不好走,当心我给你摔咯。”

    谢渊故意摇了两下身,背上的人亦怕被摔,紧忙双手牢牢的环住谢渊的颈脖,生怕被甩掉下去。

    谢渊暗喜,将人背好,出了风竹园,便朝清凝院走去。

    新岁喜庆,新岁要红,丞相府里,不仅屋檐下挂了红灯笼,就连各处亭台,各处径道都挂上了明亮的灯笼,一路亮堂堂的。

    谢渊背着言堇云,一路无语,就在两人行经一处墙头时,谢渊突然停下了脚步。

    “云儿?何曾觉得此处似曾相识?”

    言堇云抬头,“这儿……?”这不正是他第一次爬墙外出,碰见谢渊的地方嘛。

    “上去瞧瞧?云儿抓紧了。”

    “什么?”言堇云不知这人要干什么?但也下意识的紧紧扒在谢渊身后。

    “咱们故地重游。”谢渊后退几步,借助跑运用轻功,快速踩着墙内的树干登上墙头。

    用脚把墙头上的少许积雪扫掉,让言堇云坐在上面,自己也在他身侧坐下。

    言堇云虽吃惊,但更多的是刺激,两人面朝府外,坐在墙头。

    远处街道灯火通明,由于距离较远,街上的欢闹声若隐若现。

    “平日不见你练,这轻功倒也不错,藏的挺深。”言堇云似乎忘了,两人第一次邂逅时,谢渊亦是用轻功接的他。

    “嘿嘿嘿,也就这门手艺能拿得出手,不然怎么能抱得美人归,云儿说是吧?”谢渊装傻充愣。

    “油嘴滑舌,说,当时未向我坦白,你在我家墙头守着,打算行何不轨之事?”

    谢渊难得正经:“倘若我说,便是为你而来,云儿何信?”

    “一份拜帖之事,为何堂堂国公府谢三爷,要三更半夜在他人墙头蹲墙角,分明就心术不正。”言堇云一脸认真的控诉。

    “哈哈哈,是,云儿说是便是,我还不止在此处守着,我还跟了你一路,你都未曾察觉,云儿,你防备心太差,这样不行。”

    “什么?”言堇云一脸不可置信,伸手作势要掐了谢渊脖子,闹着玩,“还说不是,竟然尾随我,这分明就是居心叵测的小人。”

    谢渊被指控,笑声未减,伸手将言堇云的手抓住,躲避了他魔爪。

    “云儿,先冷静,反正现下说什么你也不信,但我如果问你,你相信一见钟情吗?”谢渊退了笑意,看着眼前的人。

    “不经之语,松开。”言堇云想挣开手上的束缚,未果。

    谢渊包裹着他的手,满脸专注,“我信,在墙头遇见你的那一刻,我便心之所向,那一晚,我像是着了魔,便跟了你一路,没有恶意,就是想远远的看着你,便已知足,你说,这不算一见钟情是什么?”

    言堇云已不再挣扎,静静的听着,谢渊松开他的手,双手覆上他脸,深情道:

    “当我知我的君妻便你时,你不知我有多高兴,高兴到面对你时,我却只敢望而却步,生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仿佛云烟。云儿,你我二人成婚数月,你当真的看不出我对你的用意吗?”

    言堇云听得出神,远处正燃起烟花、爆竹声传来,言堇云想转头看看,被谢渊控制着,只能直视前方之人。

    “我……。”远处烟花绽放,璀璨夺目,五彩微光照应在两人的脸上。

    谢渊面对迟迟未开口的人,当下是恼的,不说是吧,不说话用这嘴做什么?于是对着言堇云那微张的双唇便吻了上去,一手还扣着言堇云的后劲,让人退无可退。

    谢渊疯狂的啃咬他的唇,言堇云受惊,双手紧紧抓住谢渊胸前衣襟,他全身无力,不抓着仿佛下一刻他就摔下墙头。

    “少爷?少君?”

    “公子?主君?”

    下人寻来了,听着烟花声,一抬头,便找到了位于墙头上的两主子。

    “原来您们在这儿,爬那么高做什么?”福泽和辰暮的声音响起。

    原本这两人带着众人后一步收拾了翠亭,就晚一步,两位主子便不见了踪影,两人找了许多地方,还是辰暮抬头看烟花,才发现了远处墙头上有人。

    言堇云本来就紧张,此时更像是一只惊弓之鸟,急于推开谢渊的同时,也成功的把自己推下了墙头。

    “当心。”谢渊来不及防备,又一心护他,使不上轻功,便被一同带着跌落。

    幸好,二人相拥着,落入了满是落叶与积雪的外墙根。

    ——TBC——

    第三十章  大哥的用心良苦

    可谓是亲眼目睹了自家主子跌下墙头,墙内的福泽和辰暮被这一幕吓坏了,墙头太高,他们上不去,只能趴在墙根边上,着急呼喊落在墙外的两位主子。

    辰暮急到直接放声哭泣,对着墙外直喊:“公子?公子?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小的要怎么出去呀?呜呜~。”

    辰暮一哭,福泽也跟着慌了,“少爷?少君?二位怎么样了?出个声儿,这可怎么办啊?”

    两人的哭喊声引来了府中守夜护卫,询问过后,才知是自家公子与新主君掉墙外了。话说这么高的墙,二位是如何上去的?又是如何摔的?

    领队护卫长,遣散了墙根处的人,借着墙内的树做助力也登上了墙头,此时外头那两位正好起身整理身上的杂物。

    “见过公子,主君,二位何有受伤?”护卫长便在墙头上直接询问主子伤势,

    谢渊抬头,见一人蹲在墙头,“无恙,你下去吧?”

    “是。”护卫长刚要回撤,言堇云便将他叫住。

    “且慢。”言堇云擦擦嘴,“让人去把后门打开,我从那处进。”

    “是公子,小的告退。”

    护卫长退下,谢渊却急了,“走什么后门,我带云儿再翻进去不就得了?”

    “内墙地面没有落叶与积雪,我得为自己的安危着想。”言堇云说完转身就走。

    谢渊上前,想强行抱着他直接再次跃上墙头,原路返回,言堇云识破了他的戏码,一霎间避他远远的。

    见谢渊执意,言堇云一度黑脸,直接命令道:“站那,要原路返回,你自己去别把带上我,我算是看出来了,我与这墙、与你都相冲,这是第二回,我不想再明知故犯了。”

    谢渊被逗乐了,这人清冷的外表却配着这般小的胆量,“可不再信我一回。”

    “不可信,我便是信你才跌落的,我可不想再有第三回,白惹人笑话。”

    “自家墙头,何人敢笑话你。”

    “免谈,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言堇云沿着围墙快步朝后门方向走去,再不走,谢渊再抱他的话,他真觉得胸口那跳动的心快要溢出来了。

    这回怎就与这人在墙头行这等羞人之事,还被下人瞧撞了去,言堇云方才觉得自己糊涂啊。

    谢渊轻笑着,也乖乖跟上言堇云的步伐,不过,貌似坦诚的情愫又一次以失败告终,他也不恼,毕竟两次让人在同一个地方栽了跟头,说起来还真与他相关。

    还好二人均无碍,不然他心中肯定内疚不已。

    夫夫二人一前一后走着,突迎面有便一群人向他们飞奔而来,为首的便是泪眼婆娑的辰暮和福泽,后头则跟着提着巡夜灯的几名护卫。

    福泽和辰暮两人一上来,礼数都免了,直接对自己的主子上下其手,担心坏了。

    辰暮的泪还挂着,带着哭腔道:“公子?您哪里受伤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栽下去,吓死辰儿了。”

    言堇云怒视一眼谢渊,嘴角一勾,故意道:“别担心,有人垫着,我无事,别哭了,我们回吧。”言堇云摸摸辰暮的头,让他放心,这孩子,胆比他还小。

    “好,公子您慢点,真无事?回屋灯亮,让曦姐姐他们帮您瞧瞧,免得明日肿痛。“

    “真无碍,快走吧。”

    辰暮跟上,“公子慢点,天暗,辰儿扶您。”

    “不用,走吧。”

    见言堇云与辰暮两主仆喋喋不休走远,福泽才悄悄问起他家少爷:“少爷?您又给少君当垫子了?”

    “多嘴。”谢渊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抬步就走。

    福泽捂着头跟上,“那少爷您没事吧?何有伤到?”

    谢渊懒得搭理他,“你看我像有事儿的吗?”

    “瞧着不像,但回回给少君当垫子使,再好的身子也要当心着。”

    谢渊白他一眼,“本少爷乐意。”

    “哦!”

    回到清凝院,二人收拾好到躺下入睡已经很晚了,今夜未再起波澜,也算是平静度过。

    次日清晨,谢渊自入丞相府后便辰早起惯了,近来他也不好粘床,一早起照常在院里踱步,昨夜入睡晚,言堇云此时还未醒,言堇荣便登门了。

    估摸着是昨晚的护卫透露了风声,言堇荣担忧,一早便来探探情况。

    “大哥一早来访,可是有急事?”谢渊迎了上去,向言堇荣行礼。

    “弟婿免了,听闻你二人昨夜出事了,可有被伤到?”

    “大哥请坐,云儿还未醒,我二人无碍,是我鲁莽了,不该带他上那么高的墙头。”两人在院里的石桌上坐下。

    “不怪你,不过大哥说句实在话,府中有烟花,下次看烟花别爬那么高。”

    谢渊语噎,是不是大家都觉得他二人是为了看那烟花,才爬的墙头。

    “啊?是,弟婿记下了。”

    言堇荣站起身,谢渊以为他要走,不过言堇荣随后说道:“既然小弟还未醒,弟婿要不随我走走,这丞相府弟婿还未好好观赏观赏吧。”

    “也好。”言堇荣即然想避开言堇云,要自己陪着走走,想必有话要说。

    二人出了清凝院的大门,慢悠悠的朝丞相府后花园走去,言堇荣每到一处都向谢渊介绍着。

    丞相府虽没有国公府占地大,但这后花园一时半会也逛不完,现下正值冬季,只有应季的少许花儿争相开放。

    走了有一段时辰,言堇荣眼看时机成熟,才终于入了正题:“小渊子?”

    如此亲切的称呼令谢渊侧头看他。

    言堇荣未曾看他,继续道:“你二位兄长聊起你时,便这般称呼你,论你兄长处我算是你的义兄,论小弟这儿我亦是你兄长,日后便称呼你为渊子如何。”

    “大哥能这般称呼,弟婿倍感亲切。”谢渊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言堇荣漫不经心,“渊子啊,我且问你,你觉得你家中兄长待你如何?”

    “家中二位兄长待我如亲子,关怀备至。”

    “哈哈哈,以平定兄的年岁,要是早些娶亲,孩子自然与你一般大了。”言堇荣笑着拍了拍谢渊的肩膀。

    “大哥见笑了。”

    言堇荣摆摆手,“诶,你大哥本就待人亲厚,你二哥倜傥不羁。我与你二哥年岁相仿,但却同时受到了你二位兄长的赏识,能与他们称兄道弟,也不枉此生相识一场啊。”

    “几位的莫逆之交令人赞佩。”

    “说远了,渊子,正如你所言,你兄长对你偏爱有加,我待小弟堇云何尝不是呢?”

    谢渊细听着,言堇荣意味深长。

    谢渊明知他意欲何为,直接开口,“大哥有话直说吧,莫要见外。”

    “哦?你与你二位兄长一点也不像,小小年纪,察言观色具到,虽大咧的性情,亦有无微不至的一面。”

    谢渊忽被夸的不知所措,“嘿嘿嘿,大哥谬赞了。”

    “我并非随意评价,你待堇云的好,大哥看得见。堇云的亲事来的急促,我们没有一点防备,最忧心的便是你,谢渊。虽我与你兄长相识,但对你的了解仅限只言片语,堇云远嫁中都,你可知丞相府上下是如何不安?”

    “那是自然,丞相府对云儿的疼惜,弟婿自然知晓。”谢渊表示理解,若换成他,估计国公府亦是不舍。

    “渊子,那日父亲说他相信你的为人,我父亲到这个年岁,也算识人无数,独具慧眼,他既然信你,大哥亦然。”

    谢渊远退一步向言堇荣作揖,“弟婿自然不会让岳父大人和大哥失望。”

    言堇荣满意,虚扶起他的手,“我与堇云虽不是一母同胞兄弟,胜于同胞兄弟,丞相府你也看到了,我们家没有过分的尊卑有别,一家子,其乐融融,亦是父亲所愿。”

    “丞相府的家风值得借鉴。”

    “渊子,莫嫌大哥话多,大哥问你,你待堇云是否真心?”

    谢渊举起一手 ,似起誓,“天地可鉴。”

    言堇荣挡下他的手 ,“大哥知晓了,莫要重誓。”

    “既然如此,大哥最后再寻你一句话。”

    谢渊点点头,直视面前的言堇荣,就像是一位操碎了心的长辈在叮嘱。

    “答应大哥,如若哪日堇云犯了错,危及性命之事,莫怪与他,不责、不罚。若是渊子对他不喜了,一封休书便可,务必请将他平安送回,大哥自然十分感激,你可以做到?”

    谢渊吃惊,言堇荣这分明就是还不放心自己,那前面的肯定又是为何?

    “大哥这般,就是还不信我。云儿既已嫁于我为妻,这辈子他便是我谢渊的君妻,不用大哥所咐,我也必定护他周全。至于大哥说的休书,没有,也绝对不会出现,望大哥放心。”

    谢渊再次作揖“今日便陪大哥至此,云儿醒了,估计等着我用早膳,弟婿告退。”

    谢渊说完抬脚就走,刚走几步 ,又被言堇荣叫住,“谢渊,记住你今日所言。”

    “自然。”

    有时谢渊当真不解,为何大家都对他二人的感情不看好,他人不信也就罢了,就连言堇云也不信他。

    他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赢得认可,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TBC——

    第三十一章  亦带你看尽我成长之地

    谢渊回到清凝院,言堇云的确醒了,正传早膳。

    谢渊进门时碰巧两位夫人的贴身侍女朝外走,不想也能猜到,定是为了昨晚的事儿而来。

    二人自动忽略了昨晚之事,言堇云示意人坐下用膳,“大哥走了?他用过早膳没?怎不请来与我们用早膳?”

    谢渊一脸淡然,“这我倒是忘了问,估摸着有要事,走了。”

    “哦,也好,嫂子估计给备上了。”

    “嗯,用膳吧。”

    “母亲让我用完早膳,去她那处坐坐,你要同行吗?”谢渊想着他们母子闲聊,他就不掺和了。

    “我不便去了,先前与兄长来大都时,也结识了几位友人,这次来也正有要事与他们相商,今日得外出一趟。”

    “既是有约,应了便是,母亲那不会怪罪。”

    “好,替我向岳母大人问安。”

    “嗯!”

    二人用过早膳,谢渊准备着便要外出,言堇云似乎想起,谢渊来大都几日,都不曾与自己出去走走,也好带他看看这大好皇城景。

    趁着给谢渊拿斗篷时,问道:“今日几时能回?”

    “嗯?”谢渊明知,不管他做什么事,言堇云不会催促他,既然他这么问,定是有事,“云儿若有事,我便早些回。”

    “也不是甚大事,就是见你来大都,我也不曾带你四处瞧瞧。这几日城中热闹,今日若早回,我们便出去走走,如何?”

    “正好,我也想走走。”突然谢渊靠近言堇云的耳边,轻声:“那为夫这便早去早回,云儿等我。”

    谢渊说完,抓去言堇云手中的斗篷,开门喊上福泽跑了,留言堇云红着脸呆立于房中。

    谢渊外出,的确是为了正事,他所见的既是宦官、商贾子弟,此次前来为了物色大都上等繁华地段,用于修建大都第一所安字牌酒楼。

    上次吴启给的建议,便是谢渊在中都的酒楼根基已稳,是时候向外扩 张了。

    谢渊思来想去,目标便投到了大都。这里皇城,天子脚下,达官贵族云集,又是四方商贾大显身手之地,何不也来分一杯羹。

    正巧赶上人来大都,便着手开始计策、打探。那几个友人长居大都,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家子弟,对这里的事儿了如指掌,给了谢渊极大的帮助。

    而言堇云这边,丞相爷对昨晚之事也颇为在意,今日亦不外出,特地留在府中陪他们母子。

    此刻三人正在荷花庭附近散心,母子两一左一右立于丞相爷身旁,丞相夫人扶着他,言堇云则在一侧同行。

    侧夫人没来,早上已问候过,知他们平安也便安心,这此估摸着被双生子缠住了。

    丞相爷问起昨夜的事儿,言堇云并未细说,只道是两人听着烟花声, 想看看,便爬上了墙头,是自己没注意,脚滑带着谢渊一块落地。

    丞相夫人听了哈哈直乐:“这两孩子真实在,就为看场烟花,爬那么高的墙头,都是半大的孩子,这孩子劲还没过呢?”

    丞相爷摸着小胡须,深思:“谢儿婿,为父看他谨慎沉稳,不像是做事不计后果的人。”随之笑到,“定是我儿的主意吧?”

    言堇云听这话便不干了,“他沉稳?他哪谨慎沉稳了,那是装的,还是他带我上去的呢?”言堇云自认自己挺沉稳懂事,相比谢渊而言。

    丞相夫人再次发笑,“儿婿怎么说也未到及冠之年,顽劣稚气未脱,那是自然,我怎么瞧着有人,快与这沉稳之气不沾边了。”

    言堇云不知丞相夫人所指,直到丞相爷又说:“老夫倒觉得,我儿这般正好,少些清冷,有了该是这个年岁的模样,看来,这是遇对了人。”

    丞相爷看看身旁的人,言堇云才反应过来,“父亲母亲这是被人家带来的贺礼收买了?怎就处处为别人说话。”

    “不不不,他是我儿堇云的夫婿,是我丞相府的姑爷,不是别人。”

    “父亲母亲就向着他吧,比我都亲呢?”言堇云有点闷气,谢渊凭什么短短几日便能获取大家的一致好评,他不是生气,就是不服。

    两位长辈没想到,竟能看到自己孩子这般,打小这个孩子倔犟、清冷,万万少见这般,只有害病难受时,才会示弱。

    连言堇云自己也没意识到,他这是变相的,在向父母撒娇呢?

    丞相爷摇摇头,与丞相夫人对视一眼,两人偷笑,丞相爷故作不理他,“诶!真是儿大不中留了,这样的小气劲,为父只能享这几日了,便宜了谢渊那小子,哈哈哈!”

    丞相夫人附和:“谁说不是呢?”

    “啊?何意?”言堇云不解。

    “莫要揣测了,你几月未归,府中有了些许变样,走,随我们再走走。”

    丞相爷催促他跟紧,三人不紧不慢的穿梭在石径上,一幅温馨十足的画面油然而生。

    谢渊申时归来,言堇云不在清凝院,等了一会儿,言堇云才从侧夫人那儿回来。

    两人歇了一会儿,酉时在清凝院用了晚膳,才悠悠出门去。

    自武熙初,正月里以挂灯集福。由正月初一至十五,闹市上的做灯者,各持所有,皆到街上出售。

    不只是持灯者,这里还汇集了四方商贾,奇珍异宝、绫罗绸缎、古玩异物比比皆是。

    闹市上,有技艺百戏者,有游街嬉闹者,有酒家、商贩吆喝者;有围团猜谜人,有夜游观览客,很是热闹非凡。

    每到这时,大都各门铺大敞,广迎四面来客,官府巡守,百姓欢度新岁,直至通明。

    白日里,那几位友人也诚邀谢渊与之夜游,谢渊答应言堇云在先,便婉拒了。

    两人先去了闹市,言堇云虽于此处生长,但他不爱凑热闹,蓬年喜庆,还是言堇荣强制将他拉出来的。

    谢渊还真未在大都见过这般大的盛况,也是眼前一亮,跟着言堇云带着福泽和晨霞穿梭在吵杂的闹街中。

    稀奇古玩最能吸引两人的目光,晨霞在一旁自语道:“公子还是喜这奇怪古意儿,曦姐姐说,公子小时候也是在这些个摊前,被丑陋的铜面吓得直发抖,愣是不掉一滴泪,看来还是不长记性。”

    晨霞无奈摇摇头,说她是自言,不如说她就是故意讲给言堇云的,其余人也都听到了。

    言堇云瞪她,“管好你的嘴,不然不带你了。”

    晨霞努努嘴,乖乖站到他身后,谢渊听着,拉起言堇云前往下一处,再看看其他的,反正这里的东西琳琅满目,两眼还真看不来。

    两人一路走一路挑挑拣拣,身后的福泽与晨霞负责拎东西,言堇云则一一为谢渊简单的介绍周围环境。

    临近亥时,大家未曾有归去的打算,走着走着,言堇云突在一处停了脚步,盯着前方的食肆。

    晨霞顺着他的方向,“公子,前面便是钱婆汤饼,公子要不要进去坐坐。”

    言堇云没搭话,他不想带谢渊去吃那甜腻之物,谢渊肯定不喜那味儿,即便是自己喜爱的。

    “好吃的?”谢渊见他犹豫不决问道。

    “尚可。”

    “那就进去看看。”谢渊牵起人的手,拉他往里走,“正巧感到饥饿难耐,我们先充饥,一会儿去灯市如何?”

    “也好。”

    该食肆不大,统共就六张食桌,但每张桌子之间都隔着屏风,免去了食客之间互扰。

    言堇云让跟班二人组也同他们一起落坐,晨霞帮两位主子斟茶,瞧着店里装饰说:“公子,这儿变样了,您看这屏风,再看看墙上挂的画卷,全是梅花。”

    “这是为了应季特意放的。”

    “哦,怪不得,咱们入春时来皆是樱花与芍药花。”

    谢渊饮了口热茶,对这里也颇感兴趣,“别有一番风趣。”

    这时来了个小二,只见小二走到一旁,把临近他们这桌的窗给关上了,随后转身走向他们。

    外头的确寒冷,但今日晚风不大,店里有热食,这里边并不觉得冷。

    小二笑脸相迎,“钱婆知小公子畏寒,特让小的把窗关上,诸位客官要点什么?”

    言堇云还挺惊讶,“我亦不常光顾,难得钱婆还记得我。”

    “公子仪表不凡,让人难忘。”小二再问:“公子还如常吗?现下是应季梅花。”

    “好,既然钱婆还记得我的口味,便照常吧?”

    “那我同公子要一样的。”晨霞喊道。

    言堇云白了她一眼,“没主见。”

    转而向谢渊介绍起钱婆汤饼来,谢渊说他既是常客,帮他点一份尝尝便是。

    汤饼做好时,钱婆亲自端来,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妇人。

    见到言堇云便咧嘴笑,看似很高兴,“许久未见公子,公子还能惦记着老妇这汤饼,真是小店的荣幸。”

    “钱婆过誉了,钱婆汤饼味道独特,令人难忘。”

    “多谢公子认可。”钱婆看向谢渊,“这位是?”

    言堇云看向谢渊,谢渊答道:“我是他郎君。”

    “公子成婚了?恭喜二位。”

    “多谢!”

    “那诸位请慢用,老妇后头忙去。”

    钱婆走后,谢渊看桌的汤饼,“这汤饼果真独特,片片如梅花状。”谢渊用瓷勺轻轻翻动着碗里的东西。

    “尝尝?”言堇云示意他。

    谢渊品了一勺,连汤带汤饼,“梅花清香,汤饼软糯,油而不腻,不错,这是鸡汤?”

    “正是,给你要了份鸡汤为底的汤饼,有开胃理气、清肺热的功效。”

    又转向福泽,“你的同样,都趁热吃吧。”

    谢渊好奇,“云儿你的呢?”

    言堇云把碗往他的方向推了一下,“要尝尝吗?”

    谢渊不客气,直接挖起一勺往嘴里放,突而面露难色,“甜的?”

    言堇云捂嘴失笑,“就知你不喜这味儿。”

    谢渊把他那份放回他面前,“云儿原喜甜食,为夫知晓便是。”

    言堇云低头扶住他的碗,小声道:“你胡说什么?”

    谢渊傻笑着,而对面那两位小跟班,低头进食,仿佛无声在说:当我俩不存在即可。

    ——TBC——

    第三十二章  意外

    四人在钱婆汤饼处吃着汤饼,期间钱婆又额外送来几样小点心,皆是小甜品。

    言堇云婉拒,钱婆说就当是赠予二人的新婚祝福,好意自然心承,谢渊帮嘴,言堇云这才收下。

    当然,谢渊深知生意人的不易,临走时让福泽结账,也是多允了些银两给店家。

    几人吃下各自碗里的汤饼,已是饱腹,面对那些点心,各个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言堇云、晨霞免强再吃上一两块,钱婆的盛情不能不领。

    正巧天晚不见主子归,苍暮带着马车来寻,去了好几处,都寻不到人,总算在这碰上。

    结果就是,苍暮一个如大汉小伙子,坐在福泽原位上,开始往嘴里塞甜食,四人盯着苍暮吃,有种不吃完不让走的意思,福泽还好心的为他倒上一杯接着一杯茶。

    从食肆出来,苍暮拍拍自己的胸脯,估计这辈子再也不想碰甜食了。

    几人意犹未尽,苍暮只好告知马车的停放方位,自己带上已购买的物件,先到马车处等他们。

    四人来到灯市,就见那形状各异、色彩斑斓的灯挂满整条街道,灯贩们相互吆喝,自夸各自的灯。

    言堇云看中了一个做工精细的巡夜灯,被灯贩告知一个不卖,这灯是一对的,讨个好兆头。

    谢渊听是一对的,爽快付了银两,让福泽和晨霞一人拿着一个。

    接着又走了一段,言堇云这回瞧见了荷花灯,可是这灯是不售卖的。

    “两位公子,想要这荷花灯?不难,瞧桌上的签条,抽三支,若全打出谜底,免费赠您一个荷花灯,若有一个出错,打赏小的三文钱即可。”

    谢渊不想猜,担心出错,“我们不打灯谜,买两个荷花灯可行?”

    灯贩也是讲原则的老实人,“公子,规矩既然定下了,哪有随意修改的道理,公子不妨试试,我这谜底不难,猜不出小的给个提示,便会了。”

    谢渊还想说什么,被言堇云拦住了,“不妨试试,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灯谜。”

    “好!”谢渊应允了,不过又转向灯贩,讨价还价道:“这样,我们只抽五支签,要是全对,给我们两个荷花灯,若错了照样付你六文钱,如何?”

    “这……。”灯贩在犹豫。

    言堇云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莫要为难人。”

    谢渊小声道:“少一支就多一份胜算,听我的。”

    “也行 。”灯贩同意了,“公子请抽签。”

    谢渊让言堇云抽签,言堇云也怕自己运气不佳,万一抽到的都是难底就麻烦了,他只抽三支,剩下两支让谢渊来抽。

    谢渊迫不及待的翻开手里的签条,第一支看似很简单,谢渊念道:“熙熙攘攘(打一字)。云儿,熙熙攘攘?那个字快到我眼前了,就是看不清。”

    言堇云不免被谢渊的行为逗乐了,“是‘侈’字,正如现在,人多对吗?”言堇云指这闹街,看向灯贩。

    灯贩笑而不语,接谢渊手中的签条,在底下悬挂的白纸条写下一个“侈”字。

    “对了,还是云儿厉害,再接再厉。”谢渊高兴,接着翻开第二支,“快刀斩乱麻(打一成语)?”

    谢渊思索一番,“这个我知道,‘ 迎刃而解’嘛。”

    灯贩落笔,正确。

    言堇云也难得夸他:“你也不错。”

    到言堇云翻开手里第一支签条,便面露难色,谢渊凑过去看,“‘红口袋,绿口袋,有人害怕有人爱。’(打一植物)?这是什么?”

    眼见言堇云也被难住了,谢渊直接转向灯贩,笑脸相迎,“店家,给点提示吧。”

    灯贩止不住笑意,也为他们提示道:“此物我们这儿没有。”

    言堇云默念:“这儿没有,那便是番外之物,番外之物?”

    “是番椒,公子,您自个爱吃的,竟给忘了。”晨霞插嘴,他家公子爱吃,小厨房前之前随意丢的种子长了几颗,还是她时常晒浇水照看着呢?

    “姑娘聪慧。”灯贩落笔,正确。

    第二支签条言堇云自己念道:“‘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岐。’(打一物)?”

    言堇云念完,这次谢渊反应快,但却对着言堇云直发笑,“这个简单,这不正是云儿最怕的?‘坐看青竹变琼枝’这是云儿的独白无疑,哈哈哈~!”

    言堇云轻拍一下他的手,“住嘴吧你,店家,是当季之物,雪。”

    这签亦正确,最后一支,“‘二人相依偎,青草底下栖。’(打一字)?

    听言堇云刚念完,灯贩便问:“二位公子是何关系?”

    “这是我家少爷和少君。”福泽抢先回答。

    “哦,既是夫夫关系,这个谜底就不难猜。”

    过了一会儿,言堇云红着脸把签条交给灯贩,“店家,是芙蓉的‘芙’。”

    灯贩无言笑了,拿过两个荷花灯,“公子收好。”

    言堇云接过荷花灯,转头便走,谢渊急忙跟上。

    灯贩子在后头目送,“诸位慢走。”

    谢渊凑近,最后一签他真不解,“云儿,最后一个谜底为何是‘芙’字?”

    “没有为何,就觉得应该是它,快走吧,万一是错的,一会店家该追来了。”谢渊信了,跟着也加快了脚步。

    四人来到穿城河畔,此处正有人放河灯,言堇云瞧着手里的荷花灯,向谢渊解释道。

    “这里年年都有人放河灯,作祈福之用,有缅怀先逝者,有祈愿往后余生者,给。”将一个荷花灯给了谢渊,“二者自择,将福愿写于纸条上,藏入灯中,将它放入河中随波逐流,让它带着福愿到达仙处,自有仙人答愿。”

    “云儿信吗?”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妨一试。”

    “好!”

    给了谢渊荷花灯,言堇云才发觉自己的另一只手空空的,“啊?纸笔忘了拿,这怎么写?”

    “无事,福泽?去,找刚刚的灯贩要来纸笔。”

    “小的这就去。”

    晨霞后头跟上,“我跟你去,不然你一会儿你找不着回来的路。”

    相比福泽,晨霞与言堇云可是在大都长大的,自然对这些地十分熟悉。

    现剩下夫夫两人立于河畔,夜已深,河边风大,谢渊替言堇云把挂在颈脖后的绒帽戴上,整理好,做这些谢渊早就熟能生巧。

    随后转身面临河面,意味深长,“云儿,初见你那日,你亦这般站在这里,我看到了,你独自一人,孤傲自立。”

    言堇云看了他一眼,“嗯,常来这处,心烦意乱时,立上一会儿,便好了。”

    “好什么?终归是一个人,往后我陪你,随你站多久,等你便是。”

    “好,就看你的耐心了。”

    两人又等一会儿,言堇云向后瞧了瞧,不见福泽他们,“怎么还不来?”

    谢渊知道他在催纸笔,“挺远的,走街串巷人多,自然慢些。”

    “要不就这么放吧,心里默许心愿便是。”说着言堇云蹲下身,靠近水边。

    “也好。”

    言堇云双手将荷花灯抱在胸前,闭上眼睛许愿,片刻后,把荷花灯轻放入水中。

    荷花灯离岸太近,水流无法将它带走。于是言堇云伸手把它往里推,身体也向水面倾斜。突然临水一侧的脚打滑,只听“扑通”一声,言堇云便落入了水中。

    谢渊刚准备蹲下,想问问他刚刚许了什么心愿,就见那人一头栽下去,他想都没想,急忙丢了手上的荷花灯,也没能来得及把人拉住。

    于是谢渊也毫不犹豫,亦跳下水去,将人托抱起来。言堇云穿得多,谢渊还不好将他扶上岸,幸好岸边放河灯的百姓搭了一把手。

    福泽和晨霞回来时,便看到了两人从水里上岸的画面,吓得魂都飞了一半。

    言堇云不知是被吓愣了,还是被冻着了,整个人安静的坐着,只知大口呼喘着气,不过渐渐的嘴唇青紫,脸色也变得苍白如雪。

    谢渊将二人身上的斗篷解开,斗篷浸了水十分沉重。晨霞解下自己的斗篷给言堇云披上,也不济于事。

    谢渊将人背起,快速前往马车处,福泽晨霞抱起两人湿答答的斗篷,快步跟上。

    马车里,晨霞把手炉放到言堇云手中,他的手冰的出奇,谢渊解下自己的冬衣,也想脱掉言堇云身上外层厚冬衣,他死活不让,即便全身发抖厉害,也不忘抓着领口不放。

    谢渊无奈,只好抱紧怀中的人,总对外头催促快点赶车。

    “我、我的河灯飘走了吗?”怀里人总算说话了,前面一言未发,能吓死人。

    “很冷是吗?云儿忍忍,快到家了。”谢渊将怀里的人搂地更紧了。

    “河灯?我的河灯?”

    “走了,飘走了,飘得远远的。”谢渊当时哪还有心思去顾及河灯,现下只能随意搪塞过去,不然怀里的人一直发问。

    谢渊当然不知,那个许上福愿的河灯对言堇云来说有多重要。

    言堇云向河灯许了三愿:

    一愿:岁岁平安,国泰民安,谢家不用征战。

    二愿:两家安康,其乐融融,欢聚一堂。

    三愿:愿得一人心。

    ——TBC——

    第三十三章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临近子时,除了国公府府门前的守夜护卫,府里静悄悄的。

    谢渊一路抱着裹上厚厚毯子的言堇云,一行人急切的直奔清凝院。

    夜深了,冬风肆虐,冰冷的气息怎么也挥之不去,寒意入骨。

    谢渊披着福泽的斗篷,即便他一体健男子也被冻得直打喷嚏,而怀里的言堇云此时也不受控的发抖,比方才在马车里还严重几分,谢渊的腿步不得行的更快些。

    晨霞一进清凝院的院子,便忍不住开始放声哭,马车里的言堇云脸色白的吓人,她不免担心坏了,又碍于谢渊在,她都不敢哭出声。

    现下回了清凝院,见到主心骨,她便也忍不住了,清凝院的下人们被这阵仗也吓得不知所措。

    晨霞一看到晓曦,就像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呜呜呜~,曦姐姐,公子呃~公子落水了,衣裳都浸湿了,现在被冻得厉害,怎么办怎么办呀?呜~”

    谢渊将人抱进屋,“把屋里的炭火加旺点。”谢渊吼了一声,进了内室把人放在床上,开始上手扒言堇云身上的湿衣裳。

    言堇云冷归冷,但他还不至于失去意识。嘴唇青紫发颤,使他无法发声,只能双手抱胸,护他最后的倔犟。

    “别哭别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晓曦不愧是清凝院掌事的,言堇云出意外,她比谁都胆战心惊,但现下不是该阵乱脚的时候。

    安抚着晨霞,找事让她分散注意力,“你快去热水房,热水早备好了,你让人多打些来,要快。”

    “呜~嗯好好好,我这就去。”晨霞还带着哭腔以最快的速度跑了。

    辰暮站在一旁,欲哭,他害怕,怕言堇云出事,吓蒙了。晓曦一把将他扯进屋,“辰儿,来,你也不许哭,跟我给公子更衣。”

    俩人靠近床旁,就见夫夫俩还在为湿衣裳拉扯着,晓曦眼尖,谢渊头上青丝也湿答答的垂着,且身上披的也不是自己的斗篷,看来主君也落水了。

    “主君?让奴婢来吧,您衣裳也湿了,先去更换。”谢渊没应声。

    晓曦转对福泽,“福泽,劝劝主君去更衣,再泡个热水澡驱驱寒,别让主君也着凉,不然等回中都,看福大哥怎么治你。”

    少爷少君在自己眼皮底下时常遇事,要是让福寿得知,定是不饶他,福泽急忙上前叫了声少爷。

    晓曦又对谢渊道:“主君,快去吧,这有奴婢在,您就放心吧。公子都这般了,要是主君也受寒了,明日府里可不好交代了。”

    “少爷?”福泽再次叫他,谢渊也看得出来,言堇云抵触他,再这么拖下去不行,于是嘱咐晓曦快去请郎中,这才起身出去。

    晓曦刚上手,言堇云还抓着胸口的湿衣裳不放,晓曦靠近他耳边,轻声:“公子,是奴婢和辰儿,别担心主君走了。”

    这时言堇云才松手,晓曦和辰暮麻利的给言堇云更换了干爽的衣裳,又加几床被褥,往被子里塞了好几个手炉。言堇云身子才没有那么颤抖,但手脚依旧冰凉无比。

    言堇云双眼紧闭,他现在只觉得乏得很。谢渊再次进入内室时,苍暮找来的郎中正在给言堇云探脉。

    谢渊悄悄在床边坐下,见郎中收回手,他快速将言堇云的手塞入被里,那手还是冰凉至极。

    “如何?”谢渊轻声问郎中。

    “公子这寒邪袭体已久,寒为阴邪,易伤阳气,想必公子时常已是个畏寒之人。但公子也算体健,躲过寒季便也无碍,只是?”老郎中扶着胡须,深思。

    “只是什么?”谢渊追问道。

    “只是,公子原本便是重寒之躯,如今天寒地冻又入水,寒邪化恶,侵犯体内的经络,血气凝滞不前,长此以往,各难症便会显露于表。

    “如何解?”

    老郎中摇摇头,“一时半会定是解不了的,只能好生调理,老夫现下开个方子,先减了今日的寒气,不然公子的手足无法回温。”

    “好,请开方吧。”

    “不过,老夫还有一事儿。”老郎中面露难色。

    “但说无妨。”

    老郎中抬眼瞄了一眼苍暮,时刻记着方才来的路上苍暮对他的警告:“若不是府中的郎中告假,我也不会深夜前来打扰,我家公子害病,请先生一去诊脉。”

    苍暮刚开始还算客气,接下来便改了口气,“赵郎中居大都多年,知我家言二公子,亦是这大都城的好儿郎,今日诊治,所见所闻,望先生细过思虑,再言。”老郎中刚开始疑惑,以为言二公子得什么不得了的疾症。

    现下了然了,原言二公子竟是这等身份,“公子长期寒邪侵体,借着年轻气盛毫不在意,不曾好生调养,待年数渐长,寒邪将阳气烬灭,公子便有罪可受了。”

    老郎中的本意,原是想说,言堇云身为双儿之身,这等体质,若不好生调养,双儿本受孕不易,日后若要子嗣,简直难上加难。

    “好,多谢!苍暮,带郎中下去开方子,抓药。”谢渊看着满屋的下人,“都下去歇吧,晓曦看着点人熬药,好了就送来。夜深了,今夜之事现下不宜惊动,待明日府里知晓了再论,退下吧。”

    辰暮守在外间,晨霞和福泽也想留下,被晓曦赶走了,让他们也下去歇着,今夜他二人也是担惊受怕到现在,两人的状态都不是很好,留下也是徒劳,不如让他们去歇着,待看他家公子的情况,不然明日清凝院可不清静。

    遣退了下人,谢渊俯身靠近言堇云,观察他的脸色情况。用手背探他的额头,额头还是有点冰凉,但脸上的血色总算恢复了一些,嘴唇也由之前的青紫逐渐恢复了红润色。

    谢渊不仅摸了躺着的人的额头,又摸了他的脸颊,接着来到颈脖,那人忽哆嗦一下。

    “别摸了,你手冰的很,我乏了。”声音很小,言堇云身上凉,不好入睡,即便他困倦不已,意识却还清晰着,都能听见屋里人的对话声。

    谢渊凑得更近了,近到都能感知到对方的呼气,谢渊柔声与他对话:“还醒着,身上可有不适,还冷得厉害吗?”

    言堇云依旧紧闭双眼,缓缓摇头。

    “既然醒着,那便再忍忍,等药熬好了,喝了再睡,也好受些。”

    言堇云没回话,但谢渊知道他听着。

    言堇云自知他是双儿时,自己曾一度寻了偏门,偷摸喝了些药,而后言堇荣寻方研制怪药,他又喝了些,后因身体出现异样,无法抗寒。

    最后府中知他畏寒,一到冬季,又少不了一些驱寒补药但,害他如今当真闻药色变。

    谢渊见人未回话,继续:“云儿,你体内寒气重,等回了中都,姐夫哥天南地北经商,我让他帮我们广寻良医,根治了你这寒症,如果阿……嚏……阿嚏。”

    谢渊侧头,狂打了几个喷嚏,再回头时,躺在床上的言堇云已睁开眼睛看着他。

    言堇云双眼微红,眼神很是朦胧无力,“你再不进来盖着,害了风寒症可没人顾着你。”

    谢渊语塞,他就打了个喷嚏,这人便也这般小题大做,想是这样想,但还是顺从的钻进被窝。

    言堇云稍稍翻身,谢渊便由身后将人揽进怀里,还把被褥里原有的手炉,塞到怀里人的手中,同他一起握着。

    言堇云面对于这样安逸的相拥,早已习以为常,现下他也不恼谢渊的靠近,有时候反倒也有了依赖感。

    两人再无言语,直到晓曦敲响房门,辰儿给她拉起门帘,谢渊才坐起身,扶起言堇云喝药。

    言堇云一见汤药就犯怵,但看见谢渊也有份时,瞬间心里平衡多了。

    晓曦将属于谢渊的那一份交给谢渊,“主君,您今日也浸了水,奴婢让郎中也给您开了方,喝了驱驱体内寒气,莫要落下病根。”

    谢渊不拒,反倒打趣道:“也好,我瞧着云儿对着玩意儿怵的很,正好我陪你,来。”

    晓曦也把药碗放于言堇云手上,见他手上没有力劲,便上手给他扶着。

    谢渊端着药碗便与言堇云碰碗,苦汤药让他喝出了饮酒的豪迈,“我们夫夫二人,今日也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喝吧,屏气,一口喝下,趁着汤药还未发觉,它便入了肚,嘴里的苦味也就少些。”

    言堇云现在脑袋不灵光,昏昏沉沉,但还是被他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感动,不过又被他后边的话给逗乐了。

    谢渊一口药下肚,皱起眉来强装镇定,见言堇云看着他傻乐,又不免逗他:“云儿莫不是寒气侵体,傻了不成,瞎乐什么,赶紧的,喝了。”

    “公子,喝吧。”晓曦也催促道。

    言堇云闭着眼,还真顺着谢渊所言,要快些喝下了汤药,不过嘛,该苦的还是很苦啊!

    晓曦急忙送上一杯温水,让他小饮一口,方才缓解。

    屋里热气逐渐上来,暖烘烘的,谢渊让晓曦撤去一些被褥,只留两床被褥便可。

    再说,如今也是两人同寝,他体暖,故不怕言堇云再受寒。

    两人喝了药,终于安心入睡,晓曦和辰儿退出,熄了烛火,愿一夜好梦。

    ——TBC——

    第三十四章  霉运当头

    短暂的一夜,还算好眠的,只是卯时,言堇云手足已恢复正常温度,但他不知为何还是被热醒了。

    言堇云胡乱的伸手扒开身上的被褥,但那热源还是未减半分,不足时辰的睡眠,使他的头昏沉沉的,但也阻止不了他发现热源竟是来自身后的人。

    谢渊起热了,看来昨晚他一心为了言堇云,都顾不上自己,还真如言堇云所言,他害了热病。

    言堇云翻身,手扶上他的额头,烫得他下意识缩回自己的手。“安之,醒醒,你好烫啊,没事吧?”

    言堇云手扶他的肩膀摇了两下,谢渊没醒,只是大喘一口热气,接着翻身平躺,继续呼睡。看来没有要醒的意思,但鼻腔呼出的热息一下比一下粗重。

    “谁在外头?”言堇云对外喊了一声。

    “公子,奴婢在。”晓曦一夜未眠,就守在外间,随时听候。

    “晓曦进来,把灯都点上,快。”

    听着言堇云急切的声音,晓曦赶紧推门而入,她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女,让两名侍女把屋里的烛灯都点燃,晓曦直径来到床旁。

    “公子?”晓曦朝床里轻喊。

    言堇云伸手拨开一点帷幔,晓曦立马把两侧的帷幔都拉开挂上。

    终于瞧见他家公子正一脸委屈的坐在最里头,指着谢渊,“他起热了,估莫着昨晚着凉了。”言堇云说着就要下床来。

    晓曦连忙将人拦住,伸出手背贴上了谢渊的额头,果真烫的厉害。让两个侍女一个去打热水,另一个去请郎中。

    老郎中被他们留在府里,昨晚言堇云的状况未定,大家不敢放郎中走。

    这下人没留给言堇云,反倒留给了谢渊,“公子,您可否还感不适?瞧您气色还是不太好,现下天未亮,您还是继续歇着吧。”

    “我睡不下了。”

    “睡不下也坐床上,外边冷得很,别主君起热了,公子再害个热病,天亮了咱这清凝院的下人就得受罚不可,我的公子啊,听话哈。”

    晓曦苦口婆心,好好的主子,一下子病了两个。

    府里都知道,孩子是丞相爷的软肋,丞相爷平日待人温和,但若发起火来,就连主母夫人们都未必劝得住。

    言堇云还真就静静的坐在床上,下身盖在被褥里,晓曦往他身上披了一条毯子。

    看着下人们为谢渊忙前忙后,老郎中给谢渊诊脉时,见言堇云一直盯着,也拉过他手,给他又探了脉。

    谢渊是真的着凉了,昨晚对自己一身湿答答的衣裳,处理晚了,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不过他也是一心扑在言堇云身上,没那心思,还好谢渊年轻力壮,老郎中说再开个方子,让他多捂点被褥发发汗,也就好了。

    言堇云听着才算放下心来,但老郎中给他把完脉,还是眉头一皱,“公子今日不起热,也算无大碍了,但今后一定要好生调养,莫要错了时机,过后悔不当初。”

    老郎中收拾东西,又意味深长来一句,“公子自己的身体,且有自己估量,鄙人言尽于此。”

    言堇云木讷的点点头,他自然知道郎中所指,辰暮送郎中出去,晓曦去张罗早膳,等再次回来时,言堇云已依偎着逐渐退烧的些渊,又酣然入睡。

    瞧这情景,晓曦无声的笑了,替谢渊除了额头上的湿帕子,再替两人捏了捏被角,放下帷幔,随后出门。反正天还尚早,让主子们再睡个回笼觉也好。

    辰时七刻,夫夫二人已起,正坐在桌边用早膳,一个无精打采,一个刚退了热脸上还是微红的,时不时咳上一声。

    两人都没甚胃口,但谢渊还是先做表率,大口扫光了自己碗里的粥食,开始劝言堇云也吃点,不然恢复慢,白让府里长辈担忧。

    刚劝言堇云吃上几口,院里就闯入了一群人,为首的便是怒气冲冲的丞相爷,后头跟着两位夫人和言堇荣夫妇。

    “好好的两位主子都照看不好,隔三差五出状况,要你们何用?”丞相一进清凝院, 一路骂骂咧咧,院里的下人们瞬间被吓得跪成一片,全不敢吱声。

    言堇云听到声音放下碗筷,一群人已快速进了外间,辰暮把通往内室的门帘拉起,随后跪下,夫夫两人便对上了那一群担忧的面孔。

    言堇云和谢渊同时迎了上去,大家见两人出来了,才发觉两人的面色都不太好,一脸病态。

    行过礼,丞相爷黑着脸,看来总免不了一顿训。

    言堇云见满屋、满院跪着的下人,于心不忍,“父亲,是孩儿鲁莽,行事不谨慎,不关他们的事,且让他们退下吧。”

    谢渊也帮腔:“岳父大人,是小婿一时贪玩,没能好好护着云儿,岳父大人要怪就罚小婿便可,莫要殃及无辜。”

    “还替他们求情,你俩怎么样了?出这么大了的事儿,不想着来通报一声,还瞒着,能瞒的过去吗?这是哪儿?这是丞相府,你父亲我还稳坐府中,怎么,是嫌父亲老了, 发生什么事儿都不曾被过问了?”

    言堇云没想到丞相爷会发那么大的脾气,“还有你。”丞相爷又转向谢渊,“儿婿难得入大都,入我丞相府,我不怪你护不好堇云,你可知,你若在大都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护国公交代。”

    丞相爷越说越气,面对谢渊又不好放太重的话,只好生着闷气,甩袖往主位上一坐,凝视着所有人。

    丞相夫人和侧夫人上前查看两个人的情况,赶紧让两人坐下回话,言堇云向丞相夫人求助,抬眼瞧了瞧丞相爷。

    丞相夫人意会:“相爷莫动肝火,瞧把这两孩子吓得,他两原本身子便不爽,又得被相爷吓出一身汗,白又加了病气。”

    “父亲?”言堇云示弱,小声唤了丞相爷。

    丞相夫人又继续道:“让下人们起来吧,这大寒天的,若跪出个所以然来,这两孩子尚在病中,谁来照看一二。相爷若要罚他们,无需体罚,罚他们这月月俸便可。”

    丞相爷抬头看看眼前的家人,随后抬手一摆,同意了。言堇云赶紧让人都起来,留下晓曦,其余人都遣退出去。

    侧夫人让人把门帘压实,不透一丝冷风进来,屋里从昨晚便热乎乎的,这时谢渊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咳上一声,令人担心不已。

    “府里郎中告假,你二人可有请郎中前来?没有现在便遣人去请。”丞相爷气已渐消,现下该关心起两人的状况。

    谢渊答复:“回岳父大人,苍暮请了府外的郎中,守了一夜,方才离去。”

    “郎中怎么说,何有碍?”

    “小婿年轻力壮,喝点汤药自然无碍,只是云儿体弱些,得委屈他要喝上几日汤药,方可驱驱寒气。”

    谢渊对上言堇云,也不会往重了说什么,以言堇云的性格,不想让长辈过以担忧。

    “如此甚好,往后天寒地冻莫再往那河边凑热闹,安全最重要。”

    “是。”两人同时回答。

    侧夫人一直站在言堇云一侧,也不入座,拉着言堇云的手,虽然这手已经回温,颇有点冷意,但她依然觉得这手冰得就像他小时候,冬日里作画累了,独自在竹丛中睡着被发现时,那冰凉的手。

    直到如今,侧夫人都不曾忘了当时抱他回房捂了多久,这孩子方才回暖。

    现下又遭这事,侧夫人心疼道:“你二人这是冲撞了什么霉运?短短几日,这祸事频出的,要不再延后几日回中都吧。”

    侧夫人又朝向丞相夫人,“姐姐?待俩孩子好全咯,我们带孩子们去趟灵安寺,祈个平安如何?不然我这心放不下。”

    “许是姨娘多虑了,小叔们只是偶然意外,好在安平无事,您也莫要过于忧心。”余氏见侧夫人太过担忧,安慰到。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姨娘说的有理,二位弟弟自探亲途中,便状况连连,前日有下人报备,你二人来时乘坐的马车,车轱辘又出现问题,近日也在抓紧修理,免得耽误了返程。”

    说到这言堇荣也一脸担忧,“来时也出了事儿,对吗二位?”

    言堇云连忙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当时积雪深,道路不便行驶,车轱辘掉进小的雪窟窿,无碍的。”

    一屋人除了两人外,其他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丞相夫人紧忙接着刚刚侧夫人的话,“看来这俩孩子当真是霉运当头啊?这几日哪也别去,都好好在府里养着,等身子养好了,随我们去趟灵安寺,相爷您觉如何?”

    “也好,老夫看可行,过几日老夫休沐已结,不能同去了,二位夫人带着孩子们去便可。”

    谢渊扶额,丞相府的长辈们爱子心切,如若不同他们走一遭那灵安寺,估摸着都不愿放他们回中都去。

    丞相夫人扬言,“便是这么定了,相爷记得,派人前去与那住持打点妥当,好让我们带着孩子们前去祈福,讨个平安。”

    “那是自然,老夫定给你们安排妥当。”相爷起身,“既如此,你两人尚在病中,我们也不过多打扰,好生歇着,且莫要再胡闹。”

    “是,孩儿领意。”

    送走大家,言堇云也算是高兴的,原已商定初十的回程,现下估摸着十五以后了,便能在丞相府多呆几日,这于言堇云而言,何尝不是好事。

    ——TBC——

    第三十五章  沉默的爱

    两人均带病在身,长辈们也自然不便再过多打扰,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再让下人送了些补品来,也便散了。

    言堇荣没有同大伙离去,而是私下找到苍暮,苍暮深知他的来意。

    “大公子。”苍暮向他行礼。

    言堇荣摆手,“免了。”

    “大公子想必是为了昨晚之事。”

    言堇荣也开门见山,“正是,哪家的郎中?”

    “城东赵氏,善康堂的赵郎中。”

    “其父还是其子?”

    “其父。”

    “赵老是个明事理的,我也跟他请教个制药之法,此人可放心。”言堇荣了然点头,“可都安排妥当?”

    “大公子放心。”

    言堇荣上前拍拍苍暮的肩膀,“你办事我放心。”说完扬长而去。

    谢渊夫夫俩被府里长辈限制在清凝院里养着,头几日两人还是规规矩矩的好生呆着,毕竟谢渊不会拿言堇云的身子去冒险。

    经过这次的意外,言堇云也仿佛大胆了些,似已打开了心扉,谢渊可以不顾一切的为了他,他为什么不能放下一些芥蒂,尝试着接纳他呢?

    两人名义上是静养着,实则是多了独处的时刻。谢渊会选在午时,风小些拉得言堇云在院子里踱步,扬言待春暖花开,给他的清凝院添上新物,换了这冷清气。

    有时他们会出现在府中后花园,有时他们会在荷花庭处陪长辈同膳,有时他们会相互依偎在风竹园的翠亭里作画。

    言堇云会不知所措的接受谢渊的拥抱,会面红耳赤的接纳谢渊的亲吻,会在谢渊哄他喝下补药时对他耍起了小脾气,一切安逸如愿。

    新岁初八,丞相爷终于返早朝,下朝时还带来了君上的赏赐。

    听闻丞相爷说二人年里归来探亲,武帝高兴,说起来他还是这夫夫两的半个媒人,说什么也给两人送了份新岁贺礼,以表祝福。

    武帝的贺礼,收礼的喜悦,除了丞相爷和谢渊是真心谢恩,其余人都心有顾虑。言堇云更甚,君上越是对他们上心,他心里便是多一份不安。

    谢渊体健,短短几日,伤寒之症已痊愈,既然在大都还要多留些时日,他自然抓紧时机,打听筹备酒楼之事。

    谢渊近来,晨起与言堇云用了早膳,便会外出,在外一呆就是一整日。

    有时言堇云在府中乏味至极,想出去逛逛也被禁,想练练剑术也不许,只能陪年幼的小侄、弟妹们温书或亦瞎闹。

    初十一一早,除了上朝的丞相爷,府中一群人乘着马车,浩浩荡荡的向灵安寺出发。

    天气有稍许回暖,已不像前段时日那般寒冷。言堇云自意外那日起,就未曾出门。

    他体内寒气未解,出门还是依旧被包裹如粽,行动起来不甚方便。

    出行人数多,又有孩童跟随,大家准备了一早上,直到巳时五刻方才启程。

    灵安寺位于大都城外,灵山山间,是皇城权贵祈安之地。如今积雪渐渐退去,通往山寺的大道上也车马不绝。

    直到未时三刻,丞相府的四驾马车,才稳稳当当的停在灵安寺石阶下,领头马车是丞相夫人,依次是侧夫人与双生子,再是言堇荣夫妇与其子,最后才是谢渊夫夫的马车。

    丞相夫人被贴身侍女扶下马车,前面便迎来两个和尚,一个是上了年数的,带着一个小沙弥。

    “阿弥陀佛,夫人远道而来,住持已等候多时,请随贫僧来。”

    “有劳师父。”

    一群人跟在丞相夫人的身后,开始登石梯。灵安寺门前的石梯统共九十九个台阶,寓意九九归一,九同“久”音,愿登梯者,长长久久,一切皆所愿。

    进入大殿,灵安寺的住持已在此等候,丞相爷早遣人来报,住持不敢怠慢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一路劳顿,贫僧已等候多时。”

    “住持客气,此次前来,想为孩子们求个平安。一切照旧,住持无需再劳烦。”丞相夫人在和住持寒暄。

    “贫僧多谢夫人体恤,诸位施主先敬柱香吧。”

    住持引大家跪拜,嘴里念着佛词,手上的念珠不停的翻转。

    方才迎他们上石梯的和尚喊道:“净手。”

    下人们端来净手盆,他们洗了手,温的,看来寺庙是真上心了。

    待用帕子擦干了水渍,那位和尚又喊道:“请香。”

    众人接过已点燃的香火,诚心拜佛,祝愿与祈愿默念于心。只有谢渊的祝愿放在眼睛里,落在了旁边人的身上。

    直到人家喊了“敬香”,他才回过神来,扶起那人一起上香去。

    “禅房已备,诸位请。”

    “住持请。”

    灵安寺的禅房位于寺院的后山,此处倒像一出独立的院落,清静幽深。

    “还劳烦住持亲自送我们前来。”丞相夫人客套话。

    “应该的夫人,右丞相照顾本寺,贫僧只尽微责,不足挂齿。”

    住持立在门外,“诸位施主稍作歇息,斋饭一会儿便送来,贫僧不便入内,法会启时,再来请诸位施主。”

    “住持请便。”

    “阿弥陀佛,贫僧告退。”

    和尚们退下,进入院子,只剩下自家人,自然没了方才的拘束。

    言兰这时直接甩开余氏的手,跑到言堇云身边,拉起他的手,抬头直盯着他。

    “诶,你这孩子,方才还夸你在大殿上听话,怎现下又皮实了?”余氏朝言兰走来。

    其余人听着也看过来,言堇云将他的小手紧握在手里,另一手想拦腰将他抱起来。谁知谢渊快他一步,弯腰把言兰稳稳的抱起。

    被谢渊抱起的言兰依旧直盯着言堇云看,言堇云失笑,伸手捏捏他的胖脸,“为何这般看着我。”

    言兰看着言堇云,又转头看看谢渊,再回头与他对视,“兰儿看看,叔叔脸上没有脏脏,为什么叔君一直看着叔叔呢?”

    “啊?这……。”言堇云莫名其妙,看一眼谢渊,谢渊也是一愣。

    怀里的小人还继续,“太母说,跪拜祈福时,眼睛不能乱看哦,兰儿都记住了。可是叔君一直看叔叔,兰儿以为叔叔脸上脏脏了。”

    谢渊耳赤的笑了,停下脚步看他们的大家都失笑出声,言堇荣上前接过孩子,故作大声对怀里的言兰说:“那是因为叔君没有好好听太母的话,兰儿不许学。”说完笑着抱着孩子入了禅房。

    大家也笑着散了,言堇云看了一下身旁的人,摇摇头,“走吧?不听话的大人。”

    谢渊无奈跟上,“什么呀?那小鬼肯定也乱看了,不然他怎知道。”

    言堇云扶额,“那你去大哥面前揭穿他。”

    谢渊嘿嘿一乐,“管他呢?我的云儿,我想看便看。”

    “贫嘴。”

    大家用了斋饭后,稍作歇息,又去参加寺院里的一场法会。

    法会结束后,两位夫人们跟着住持继续诵经祈福,小孩子们呆不住,言堇荣夫妇便带着双生子及言兰出去了。

    谢渊自是不太深信这些,为了言堇云,就如侧夫人所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言堇云看出他的不耐烦,亦带着他离开了。言堇云小时候与两位夫人来过灵安寺两次,大了些便不来了,他亦坐不住。

    凭着小时候的记忆,走在寺院允许的境地回禅房那处,他隐约记得有一处丛林里,长了许多风信子,不知还在不在。

    走着走着,言堇云突然离开了青石小径,走进了丛林,当看到远处的山坡,记忆瞬间清晰。

    “就是这里。”他兴奋不已,抬脚向前跑去。

    “慢点,当心脚下,看什么呢这般急?”谢渊在后面提醒他。

    言堇云一口气冲到山坡上,扶着旁边的一颗树站定,直喘。

    谢渊快步跟上,来到他的身旁,顺着他的目光,一眼望去,坡下全是白茫茫一片,一直延伸到坡底,原是一大片花开了。

    言堇云面露喜色,“终于碰上它开花了,真好。”

    谢渊也为之震撼,“的确,长在这圣洁之地,吸取山林的甘露,才能如此洁白无瑕,着实壮观!”

    “风信子,这花叫风信子,晓曦说白色的风信子是纯洁与美好的象征,还有……。”

    “还有什么?”临近酉时,山林寒气重,谢渊由身后,连同斗篷一块将人包裹在怀里。

    “还……还有……。”

    谢渊凑到他耳边,轻声,“还有沉默的爱。”

    “你竟知?”言堇云侧头看他,疑惑。

    “我无所不知。”转头的人正对谢渊,近在咫尺,谢渊怎放过这样的机会,在他唇上便落下了一吻,而后快速分离。

    言堇云赤面回头,“方才还说佛门圣洁之地,现又这般,也不怕佛祖怪罪。”

    “佛若渡我,我受之,佛若不渡我,我自渡,与他人相干。”

    “瞧瞧,越说越离谱。”

    “嘿嘿嘿,云儿何渡我?”

    “不要。”

    “为何?”

    “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不渡也罢。”

    “哈哈哈~,在云儿眼里,我竟是这等小人。也好,没有这般脸皮,还真入不了云儿的眼。”

    “你还引以为傲?”言堇云翻了个白眼。

    “不然呢?”

    “你无救了。”

    “哈哈哈~!”

    ——TBC——

    第三十六章  上元宫宴(上)

    当日祈福,二位夫人用过晚间斋饭,一直同住持诵经到亥时。一家子也尚未急归,原本便是要夜宿山寺的。

    两位夫人恨不得多住几日,因为她们确信,但凡多诵一段经词,多抄录一句经文,佛祖定会感知诚心,护佑她们的孩子。

    夜晚山里凉的很,禅房里的人早已安然入睡。第二日一早,一群人就离开了灵安寺。

    回到丞相府,晚间用膳时,丞相爷宣布了一个消息,那便是武帝要在三日后的上元节,在宫里设宴,凡从二品以上官员,皆可带家眷入宫参宴。

    武熙并未有明确规定,入宫只带正室,虽尊卑有别,但凡官员家中,除了有些真上不了台面的妻妾,正室和侧室有召皆可入宫。

    侧夫人性子静,宫里权贵多,言语上不如丞相夫人能说会道的,万一无意间冲撞了贵人便不好办了。

    “相爷与姐姐入宫便是,妾身留下照看孩子们。”

    丞相夫人还想着今年侧夫人去一趟,好歹让她多多接触其他夫人,日后也多些个说话的。

    “你呀,又是这般,孩子们大了,无需你日日督促,少管一日不碍事。今年我留下,你同相爷一块入宫。”

    侧夫人连连摆手,“还是姐姐去吧,再说堇云和谢儿婿都在,上元佳节,我再陪陪孩子们,不然过了,孩子们要回中都,也不知何日再相聚。”

    “他二人亦随我入宫的。”丞相爷插话。

    一家人齐刷刷看向丞相爷,言堇荣疑惑,“父亲要带弟婿和堇云入宫参宴?”

    自古官员入宫参宴,只许带妻妾,鲜少带子女的,除非受召,不然连宫门都进不了。

    “这是君上的意思。”

    “岳父大人,君上为何要见我俩。”

    “君上的心思岂是我等能猜测的?君上要见你们,自然有君上的道理。不是什么坏事,儿婿且放宽心,老夫估摸着,君上重情义,你二人的婚约亦是他促成的。”

    丞相爷也若有所思,“再者,儿婿是护国公之子,谢国公远在中都,常年不入皇城,君上念旧,你正巧在大都,见你如见谢国公吧。”

    “既然如此,那便也不必担心。”谢渊还好,他小时候在中都行宫,见过武帝一面,再次面圣,自然无畏。

    可是言堇云就不一样了,他从未面圣过,宫里的权贵他也未曾结识一二。再加上他的性子,皇帝在大都出行、巡察出访数不胜数,沿途百姓相迎、相送,他怎么可能去凑这种热闹,自然没机会见到。

    “那父亲,入宫面圣需要备些什么?孩儿不曾经历,怕冒犯了圣人。”

    丞相夫人拉起言堇云的手,拍拍以示安慰,“傻孩子,莫担心,君上设宴宴邀人数众多,断不会让你独自面圣,怕什么。既然君上开圣口要见你二人,自然不会为难,再说你父亲不也在的嘛?”

    说着,丞相夫人笑了,转头再问侧夫人,“既然两孩子亦入宫参宴,妹妹何愿同往?”

    “这……。”侧夫人还在犹豫。

    “就这么定了。”丞相夫人立即帮她决定,“妹妹好几年不曾入宫了,就当去走走,看看宫里的变化。前年倾妃还问我,你这闺中密友,何时得空看看她去。”

    “多年未见,难得娘娘还挂记,也好!”

    言堇云带着几日的不安,终于迎来了上元节,当日一早,言堇云辰时一刻便醒了,怎么劝再睡些都不行。

    谢渊只好被迫陪同,春来回暖,这几日已微感暖意,言堇云终于可以在院子里晨间习武术,谢渊乐得陪同,其实也有一个原因,那便是监督他如何强身健体。

    宫宴是未时三刻开始,他们只要提前一个时辰前出发便可。

    午膳两人随意吃了点,不至于果腹,但也不会被饿着。

    马车里,谢渊盯着炯炯有神的人,不免失笑,“今日起的早,午间又准备入宫事宜,都不得歇息,你素日午时歇息惯了,现下可乏了?”

    言堇云摇摇头,“不曾。”

    “还担心?别怕,有夫君在呢?我们身后是丞相府和国公府,量那老头也不会拿我们怎样,你唔……。”

    言堇云惊讶,没想到谢渊怎么能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压低声,“你莫要口出狂言,当心隔墙有耳,那是君上,是势位至尊,至高无上、一手遮天之人,你不要命了?”

    “行了。”谢渊笑着拿开他的手,“我自然知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君上虽为真龙天子,但也如同父亲、岳父大人一般,亦是为人父的老人,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别紧张。”

    谢渊把玩他的手,言堇云正襟危坐,谢渊就当他全听进去了。

    马车停在宫门口,现下他们要步行至德明宫,便是今日设宴之地。

    一入宫门,便有礼部官吏引路,夫夫俩紧跟在丞相爷和侧夫人身后。途中碰巧遇上有官员携带着家眷,丞相爷会与之寒暄几句。

    显眼的两人,即便在身后莫不做声,也成了被问候的对象。

    宴席场外,有宴官员陆续到达,还未到指定时辰入座,众人都在外头候着。

    这时,一个内宫小公公朝几人而来,向几人行礼过后,说明了来意。

    原是倾妃得知侧夫人入宫,趁这宴席未开,特邀闺友一聚。

    “相爷,妾身去去便回。”丞相爷点头。

    侧夫人欲行,那小公公又道:“娘娘亦邀二位公子同行。”

    “娘亲,这……?”言堇云疑惑。

    侧夫人了然,“无碍,随我来,故是娘娘念你了,公公指路吧。”

    小公公引他们来到距宴场不远处的浮亭,走近后,那里面坐着的人站起身来迎他们,是一位举止娴雅,雍容华贵的贵妇人,想必便是倾妃。

    三人欲向倾妃行礼,倾妃连忙制止,亲自上前扶起侧夫人,笑着:“都说几回了,在我面前,无需多礼,看来你是多年未见我,话都忘全咯。”

    “娘娘贵为倾妃,礼不可废。”侧夫人笑着回话。

    倾妃让下人退下,握着侧夫人的手,“现无他人,就别拘着,我们说说些体己话,你也是心狠,几年都不曾入宫看看我。我在这四墙之内,出不去便算了,你也该来看看我的。”

    “娘娘莫怪,入宫事宜哪有想来便来,再说,宫中贵人贵事繁多,怕扰了娘娘们的雅趣。”

    “这是哪里话,我还嫌你不成。前些年丞相夫人说你照看双生儿不便,后来孩子们大了,也不见你前来,瞧你是忘了我这闺友。”

    “不敢忘,难得娘娘挂记。孩子是大了,但也不省心啊。”侧夫人笑着侧身,将两个孩子推到倾妃跟前。

    “来,你二人见过倾妃娘娘。”

    “参见倾妃娘娘。”

    倾妃抬手制止了侧夫人的介绍,“快快起来,容荌,你莫先说,让我猜猜哪个是堇云侄儿。”

    倾妃直径走到言堇云身旁,“看来不用猜的,小时候的模样未长开,还是这般惹人注目。”

    倾妃转向谢渊,“这位便是谢侄婿,中都护国公之子,果真是一表人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谢渊拱手,“谢娘娘谬赞。”

    “无旁人,叫我姨母便可,我与你们娘亲自小为友,老来亦情同姊妹,所以在姨母这里无需拘束。”

    “是,姨母。”

    倾妃被这声姨母叫得又开心不少,几人坐下,倾妃的目光还是落在言堇云身上。

    “想当年,二公主刚满一周岁时,君上特赦我归家省亲三日,你娘亲带着五岁的你来看我们,堇云侄儿还扬言要娶妹妹来着,怎现在便嫁了人,害你妹妹好等。”倾妃用帕子掩住笑意。

    言堇云慌了神,“姨……姨母,真有此事?堇云当时年幼无知,胡言之语罢了。”

    倾妃笑出声,“瞧瞧,这孩子不经逗。好了,莫慌,姨母怎会强人所难,坏你姻缘。看得出来你二人感情好,君上拉了一条好红线。”

    “谢侄婿,堇云侄儿可是连堂堂的武熙二公主都不要,自降身份下嫁与你,你自当了然了吧?”

    谢渊脑子灵活,自然知晓倾妃的用意,“是,侄婿明了,自然真心相待,绝不让他人有机可乘。”

    “容荌啊,瞧瞧你的好儿婿,睿智非常,一点就通。来人,将备的礼呈上来。”倾妃从宫女手中接过一个精美的盒子,说是赠予两人的新岁贺礼。

    两个接过贺礼,谢过恩,宴席快开了,倾妃让下人送二人先行,留下侧夫人,再说说话,一会儿两人再一同前往。

    待谢渊夫夫走远,倾妃才道:“挺好俩孩子,你当知足了。“

    “娘娘怎么把二公主说成这般,被人听去,有污公主声誉。”

    “就我们几人听去,无碍,再说,不说重些,谢侄婿不晓其中道理,那枉费了我今日所言。”

    “娘娘身份尊贵,还劳烦一心为孩子们着想。”

    “孩子便是为母之命根,他们好点,我们不更好吗。怎么?觉得欠我人情了,那日后记得多来看看我,我们谈谈体己话,走吧,入宴。”

    侧夫人笑着答应,“是,娘娘!”

    ——TBC——

    第三十七章   上元宫宴(下)

    由于宴席设在白日里,宴场便位于德明宫前院,排场盛大。

    宴场地分为上下两层,自然武帝与众多妃嫔的主位于上层,众官员席位在下层,并分排位于两侧排开。

    中间是一处宽大的戏台,此时已有宫廷乐师在轻调哼唱。

    众人入席后,并未立即就坐,而是站立席桌一侧,等待武帝携众妃嫔入席。

    大约一刻钟后,武帝才携君后登台入座,接受了众人的参拜。

    武帝大袖一甩,“平身,入座。”

    待众人入座后,武帝高兴举杯,“如今武熙盛世,百业兴旺,国泰民安,宜此设宴同庆,上元佳节,寡人自当与诸位爱卿同庆。”

    众人举杯承恩,“敬君上、吾皇万岁;敬君后,吾后千岁。”

    一杯酒饮毕,武帝又道:“今日设宴,规矩不拘,所备美酒佳肴,诸位尽情享乐便可。”

    期间,武帝挑选几位官员,打赏了贺礼,皆是这一年间对朝廷贡献巨大者,其中便有丞相爷。

    看到丞相爷,武帝似乎想到了什么?“右丞相,寡人托你之事,让你带寡人要见来的人来,你可有记得?”

    丞相爷上前施礼,“回君上,人已带到,老臣孩儿们便在席中。”

    “好,爱卿退下,让他们上前来。”

    丞相爷退回席座,让谢渊携言堇云上前面见武帝,言堇云紧张的很,谢渊便一路搀扶着他。

    两人跪拜在武帝与君后座台下,武帝让两人平身回话。

    武熙皇帝面容祥和,君后亦儒雅随和,只是言堇云第一次面圣,不敢抬头直视。

    武帝与君后对视一眼,满脸喜色道:“终算是见到本尊了,你二人不该与寡人敬一杯酒?别忘了,是谁给你们牵的红线。”

    谢渊回以诚笑,从宫女手捧瑶盘中接过酒杯,一杯递于言堇云,随后拉着言堇云再次下跪,双手捧起酒杯,“臣子护国公之子,谢渊。”

    见一旁的君妻不为所动,谢渊轻声提醒,“云儿?”

    言堇言回神,磕磕巴巴捧着酒杯高举,“臣……臣子右丞相之子,言堇云。”

    见言堇云畏惧君威,谢渊截话继续:“我二人领君上旨意,同结丝萝,良缘寻得,在此,感激君上圣意之恩。”

    “吾皇万福。”两人饮下杯中酒,武帝亦随同。

    皇帝招手让两人起身,“贤侄起来说话。”

    一旁的君后早已看出言堇云一时惧怕圣威,便出口提示武帝,同时亦忍不住笑意。

    “君上言语再放低些,君妾瞧着言小侄可是惧了君上的威严,都不敢抬头瞧呢?”

    言堇云闻言抬头,早知君后是双儿,今日一面,还是有所惊叹。

    君后虽上了年岁,但“岁月不饶人”似乎忘却了他。众所周知,君后在武帝还是亲王时便跟着,如今二人一处,君后依旧风华正茂。

    随即君后面向夫夫二人,“言贤侄,君上方才也说了,今日宴席间无需拘束,你且放松些。”

    武帝也接过话,“君后说的是,让二位贤侄入宫参宴,不只是让你们前来敬谢寡人的。”

    武帝对上谢渊,“谢贤侄,寡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为你二人赐婚之时,寡人曾向护国公承诺,待谢贤侄及冠之时,便封你一官半职,正巧今日一见,寡人想听听贤侄之意,如何?”

    “这……。”谢渊不知武帝赐婚,还有这层意思,国公爷未曾向他提起。说实在,谢渊其实不想入朝为官,这就是他打小不爱去军营的原因之一。

    “谢君上为贤侄着想,贤侄还未及冠,这事儿事关重大,容贤侄归家后与家中长辈相商,父亲为朝廷效力多年,定能给贤侄一个满意的抉择。”

    “既然如此,此事待贤侄及冠之时再议。还有一事,方才你二人也看到了,寡人给诸位爱卿准备了贺礼,自然,护国公也有份。护国公护国有功,爱卿远在中都,寡人不便前去,托二位贤侄代劳吧,哈哈哈~!”

    谢渊接过属于护国公的那份贺礼,武帝又继续道:“你二人的贺礼寡人已托右丞相代劳相送,今日便无礼再送了,你二人且退下好好参宴吧。”

    夫夫二人谢恩欲退下,“且慢。”这时君后却叫住了他们,“君上的礼是送了,臣妾的礼还未送呢?”

    “哦?君后亦有礼相送于他们?”

    君后笑容可掬,“那是自然,臣妾瞧这言贤侄乖巧、懂事,与臣妾投缘,臣妾瞧着喜欢,送个小礼与他二人,愿他二人心心相印,恩爱长久。”

    君后赠礼,这是两人都没能料及的,谢过恩后,两人终于回到坐席,言堇云终于放下紧绷的弦,谢渊内心却五味杂全。

    谢渊捂住言堇云席桌下冰凉的手,轻声关切道:“吓坏了吧,曾不见云儿这般胆小。”

    言堇云深吐几口气息,努力平复心态,“莫说了,君威在上,莫要交头接耳,为不敬。”

    谢渊不怕,反而靠近他轻笑,“云儿莫怕,君上是明君,故不会乱责罚于人,云儿不必如此紧绷着,顺从礼节,故无大碍,放松些。”

    言堇云回握谢渊的手,点点头,给他一安心之笑。

    宫廷乐师奏起悠扬的乐曲,音乐声在德明宫中回荡,给整个宴会场增添了一抹欢快的氛围。

    舞者们身着华丽的服饰,在此台上翩翩起舞,宛如仙子下凡。

    宴席上,众人举杯畅饮,就如武帝所言,不必拘束,在场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场面也热闹非凡起来。

    宴席戌时散去,官员们陆陆续续出宫。紧绷了几日的言堇云,似已完成任务,整个人总算松懈了。

    现在的他,坐在回府的马车里,只感身体乏惫至极,但一想到倾妃和君后赠的礼,便又忍不住激动的心,现下便想打开来看看。

    言堇云心满意足的询问谢渊,“现下打开贵人的赠礼,可是不妥。”

    “有可不妥,赠礼既已赠出,便是他人之物,现下便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云儿作主便可。”

    “既是如此,我想看,安之你且开开。”

    谢渊不禁觉得好笑,今日的言堇云太过小心翼翼,“云儿你妄为大都城的言二公子,今日倒让我刮目相看。”

    言堇云自知今天表现不佳,他亦不是故意为之,本就皇家威严,他只是胆怯君威,这有何丢人的。

    “莫再拿我打趣,开了盒子。”

    谢渊拿出那两个精美的紫檀木制盒子,盖面上没有图案,延边全镶上银条的是倾妃的贺礼。

    打开盒子里面便是两枚做工精细,形状一致的男子银器发冠,形如火焰状,中间镶嵌着一颗红石,估是红玛瑙。

    而君后的赠礼,盖面纯手工雕刻着一对戏水鸳鸯,盒身整体玲珑精巧。

    打开盒子,里面静躺着两枚暖玉,很显然,这是君后赠予二人,一人佩戴一个的,可令谢渊不解的是,为何一个是芙蕖,一个是碧圆呢?

    看过赠礼,自然心存感恩,兴奋于娘娘们的赠礼,不管是什么?亦是宫中贵人赠的,这便足够珍贵。

    兴奋劲已过,言堇云时刻也渐渐困乏。

    他将两枚玉佩各放在自己两手心,仔细端详,还扬言,有机会再次拜见君后时,便戴上这玉佩去参见,以表他二人对君后的诚意。

    马车摇摇晃晃,言堇云这几日的倔犟,还是熬不到丞相府,昏昏噩噩靠着谢渊便睡着了。

    谢渊抬手将人揽入怀中,从他手中取出两枚玉佩,再细看端详一眼,便把它们装入盒中。

    谢渊眉头不曾舒展,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君后为何送他们夫夫二人芙蕖与碧圆。

    碧圆还说得过去,皆是男子配饰图案,但芙蕖与碧圆放在一起,这可是娶了双儿为妻,夫夫二人共所佩戴之物啊,难道君后不曾记得他二人皆为男子?

    谢渊自故摇头一笑,今日宴席遇事太繁,又是谋官职又是赐礼的,定是他有些过于多虑了。

    回到丞相府,碍于长辈都在侧,谢渊只能揺醒言堇云,一起步行踏入府门。

    时候尚早,府中后花园,丞相夫人和余氏正带着孩子们在挂灯、嬉戏、放烟花,以庆上元佳节。

    听闻入宫参宴的人已归来,双生子便想请谢渊夫夫前来与他们玩耍。

    多一人多一份热闹,丞相夫人遣人去叫他们。

    言堇云即便困倦,也不会放过这般热闹的场景。

    不一会儿,谢渊夫夫便来了。

    “二哥,哥夫,快来。”双生子兴奋的上前来拉他们。

    言兰也高兴的跟后头跑来,迎谢渊他们,言堇云将他抱住。

    言堇阳拉着谢渊直向烟花走去,“哥夫,我们想看烟花,您给我们放。”

    难得孩子们信任他,谢渊爽快答应,“好,给我吧,福泽,准备,我们放烟花。”

    大家一时都避得远远的,伴随着一声声烟花爆响升空,绽放光芒四射,节日的气息就乐在其中。

    于是一群大童儿小童儿,再带上几个爱闹腾的侍仆,如福泽晨霞这些,丞相府的欢声笑语能绵延至府墙外。

    这算是言堇云过着最充实的一个上元佳节,有家人相拥,有欢乐相随,亦有他相伴!

    ——TBC——

    第三十八章  归程

    元月十七这日,谢渊夫夫总算踏上了归程,探亲半月有余,原比预定的归期晚了好几日。

    想着言堇云这半月也算住得足意,谁曾想,离家在即,这人还是放不下对于丞相府的挂牵,强忍着热泪在和丞相府的家人门一一惜别。

    丞相爷今日特地休沐,就为了送别这两孩子归去。一家人一起用了个早膳,期间气氛尤为沉重,两位夫人对于言堇云的依依不舍,直到巳时七刻方才放他们出门去。

    千言万语都道不出家人间的不舍之情,唯有短暂的一个拥抱,一个简短的嘱托,稍能释怀。

    侧夫人携双生子上前,言堇月和言堇阳每人手中各持着一个荷包。

    侧夫人推着他们的后背,让两人上前去,“去,给哥哥们把这荷包戴上。”

    言堇阳在谢渊的腰间挂上一个青色的荷包,而言堇月则给言堇云戴上一个一致的,言堇云此时眼眶泛红,伸手轻摸弟妹的头。

    随后抬头唤侧夫人:“娘亲。”

    侧夫人点点头解释道:“这里面是娘和你们母亲从灵安寺求来的平安符,你二人好生戴着,望能护我儿康健,保你们平安。”

    “谢娘亲。”二人异口同声,又转向丞相夫人,“谢母亲(岳母大人)。”

    “好了,筵席终会散,时候不早了。”丞相爷打断他们,“该让孩子们走了。春回雪融,路上当心,莫要赶路,此时出发时辰还充沛,日落之前定能入中都城。如道路不好走,沿途客栈歇上一晚也可,切记,莫要着急赶路,安全无恙最要紧。”

    “是。”

    “走吧,上马车。”夫人们都在抹泪,丞相爷催促他们出发,再不走孩子大人定是哭成一片,到时场面怕是更控制不住。

    “还是让堇荣护送你们出城,走吧,孩子们,珍重。”

    谢渊将言堇云扶上马车,再回身,向众人拱手行礼,“小婿就此别过,保重。”说完亦然快速登上马车。

    “启程。”言堇荣骑马在前,吆喝一声,领着队伍便浩浩荡荡出城去。

    言堇云不敢抬起小窗的帷幔向后看,他心里知道,身后那是个什么样的场景。他也在克制,或许走远些,那份惆怅便会减弱些吧。

    可出城后,当他撩起小窗帷幔,真正跟言堇荣道别,马车重新启动时,言堇云终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也并非是大哭出声,而是手里抓着腰间那个小荷包,反复抚摸,低头自言道:“这是娘亲的手工刺绣,连上头的图案便是我最喜爱的青竹。”

    谢渊不插话,就静静的看着他,直到他的泪水滴落在荷包上,谢渊才意识到,那人竟然哭了。

    谢渊坐近,双手扶起他的脸,用拇指拂去残留在言堇云脸上的泪痕。

    “别哭,云儿哪日再想归省,我陪你回来便是。”

    言堇云没有与他对视,不过目光竟落在他腰间的荷包上,伸出另一只手,将他的荷包拉近,两个荷包放在一处。

    “竹报,平安。”言堇云念出上头的字,两个荷包皆是相同的样式,相同的青竹图案,不同的是上头的字词。

    言堇云的荷包是“竹报”,而谢渊的则是“平安”,合一起便是竹报平安,足以见得,侧夫人的用心之处。

    谢渊接过话,“竹报平安,如娘亲所愿,我们定会无痛无灾,平平安安,云儿,你说是吧?”

    言堇云点点头,咬着下唇强忍哭声,只不过双眼热泪更加凶猛的往外涌。

    谢渊不知从何安慰,只将他半揽在肩头,轻拍他的肩臂,任他肆意。

    马车晃悠,言堇云也不曾抬头,谢渊便这般护着,在下一次颠簸幅度过大时,放才擦干眼泪从谢渊的肩头起开。

    谢渊担忧问道:“可是困倦,要不要小憩片刻。”

    言堇云摇摇头,靠坐着暗自伤感,谢渊拉起毯子为他覆盖于下身。

    越近中都,春暖更甚,言堇云将马车的小窗户都打开,趴在窗口边,任微风抚过脸庞,注视着冰雪消融的景象,聆听着马蹄上的防滑具在滴滴嗒嗒作响。

    他们的车马队酉时便入了中都城,可回到国公府的只是下人,他们的主子并未随马车队归家。

    问了两人的去向后,老太君丢下一句胡闹,招呼大伙都前去用晚膳,不必等了。

    谢渊看着言堇云一路郁郁寡欢,这一路的颠簸原就疲惫得很,多日未见,此次归家,国公府的众人定会聚在一起等着迎他们。

    谢渊不想看这人原就兴致不高,肯定还会强忍镇定自若去应付这一大家子。

    于是谢渊便找了个由头,说自己突然想吃君安楼的菜肴,念得紧,今天吃不到,严重可达无法入睡的程度。

    言堇云不信,让先回府里,过后想去随意他,言堇云的执意也拗不过谢渊的软磨硬泡,最终败下阵来。

    二人只带上苍暮,让其驱赶马车。三人来到君安楼,痛痛快快吃了一顿,至于明日家里的长辈如何训斥,谢渊不管。他只要当下,言堇云过了这个劲,少些思家的挂念便好。

    言堇云一遇事,脑袋就不灵光,如果他细心些,就会发现,入君安楼吃酒都要提前预订的,可每次谢渊好像不受限制,随时可来。

    而且里边的店小二也是对其毕恭毕敬,只是言堇云没发觉。

    二人坐下没吃一会儿,言堇云吃了一点便放下碗筷不吃了,谢渊知他没有胃口,也不强求。

    谢渊瞧着一桌的美食,雅间门敞着,侧头看向立在门外的苍暮,便出声唤他,“苍暮,进来。”

    苍暮闻声而至,“主君何事?”

    “坐下吃点。”谢渊指指对面的座位。

    苍暮看了一眼言堇云,见他家公子已点头,便才坐了下来。

    谢渊让人添加碗筷,言堇云往他碗里夹菜,苍暮便大口吃着碗里的菜。

    苍暮块头大,饭量也大,亦在长身体阶,看着他进食,谢渊的胃口都好了不少。

    “苍暮兄弟,你这饭量跟军营里的那群粗汉能相较一二。”谢渊佩服到。

    “怎么?主君是嫌我饭食大,还不忘要送我入营?”苍暮嘴里还塞着吃食,含糊着。

    “那你可愿前往……。”

    “不愿。”苍暮直接抢答。

    谢渊只是一问,“南营的左副将对你颇为赏识,不想去磨练磨练?”

    “兵营军规纲严,我来去自由惯了。”

    “严师出高徒,没听过吗?还是你担心没人护着我们,这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们国公府……。”

    “苍暮只护我家公子。”苍暮吞下嘴里的吃食,注视谢渊,一脸认真。

    “……。”谢渊还真无言以对,全是他一厢情愿。

    两人只听“噗呲”一声,坐于一旁的言堇云竟然捂嘴笑了,谢渊一脸郁闷的看向他。

    言堇云止笑,继续给苍暮夹菜,“好了,莫再多言,你且多吃点菜吧。”

    右转向谢渊,“你也是,无故莫挑他的话,我家苍暮那儿也不去。”

    谢渊故作无所谓,“是,你们主仆一条心,我不挑便是。”

    这时谢渊让人上酒,言堇云不解的看向他,“想吃酒了?”

    “想喝点,驱驱火。”谢渊有点不乐意,言堇云还是拿他当外人,连苍暮都无法比对。

    为自己斟上一杯,也为苍暮倒了一杯,推到苍暮面前,“会喝酒吧?陪我喝点。”

    苍暮抬头看他,又转而望向言堇云,言堇云再次点头,“你主君今日酒瘾犯了,你陪他喝点便是。”

    为了防止两人吃酒过量,言堇云还亲自为他们倒的酒,也不知怎的,喝到最后,这两人还都有了醉意,就连说话也大舌头。

    言堇云看着手里小小的酒壶,也没装多少酒吧。好奇打开一闻,迎面扑来浓烈的酒气,言堇云下意识侧头,什么酒这般浓烈。

    言堇云果断及时止损,不过这两人还是醉的不知天南地北。

    以至于国公府后门守夜的护卫,平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

    他们尊贵的护国公府少君,竟然亲自驾着马车归来,如此不熟练的赶马技巧,使那马车于远处便晃晃悠悠而来,最后在护卫的协助下方才将马车稳稳停在府门前。

    而后有人忙于牵马,有人去搀扶苍暮,只有谢渊,言堇云不假于人手,自己钻进马车里将人拽出来,扶他入府。

    终于回到沁雅轩,言堇云让辰暮去照看已喝醉的苍暮,他也把谢渊交给福寿,为了这两个人,他拒绝了君安楼派人相送,不想麻烦人家,也丢不起这个人。

    于是自己赶那马车,捣鼓出了一身汗,他得去泡个热水澡。

    后来一想,今日他做错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不该让这二人饮酒,关键是后果还得自己来承担。

    言堇云一肚子的火,与家人分别时的惆怅,好在暂时忘却脑后。他发誓,日后这两个人休想在他面前饮酒。

    后话便是,这招谢渊总能应对自如,只有苍暮是真正的自省,从此以后不再饮酒,不管是谁找他喝酒,他总一句话,“喝酒误事,不喝。”

    ——TBC——

    第三十九章  来者不一定是客

    第二日一早,按先前已定的日子,今日原就是言堇云请安之日,念孩子们昨日才归家,国公夫人正巧有事外出,便遣人告知不必去她那儿请安。

    老太君也听闻两人在外闹腾晚了,加之心疼二人昨日赶路劳累,便也免了。

    难得见主子们安睡,不用去请安,无事打扰,谁会无故去叫醒他们。一个是真累了,一个是真醉了,爱怎么由他们去吧。

    言堇云因为心中还是惦记着给长辈请安,缓缓睁开眼,隔着床帷幔,都能看到天已大亮。

    他一个激灵坐起,顺脚踢了踢旁边的人,“快起来,今日可是请安日,晓曦他们怎不叫醒我们。”言堇云少见的慌乱。

    谢渊抬手揉揉太阳穴,睡眼惺忪坐起。

    “晓曦?晨霞?来人,现在是几时?怎不早些叫醒我们。”言堇云朝门外唤人,自己拉起帷幔便要下床去。

    晓曦和福寿进来,后头还跟着几个下人。晓曦和福寿一脸笑意,“主子们终于醒了,先盥漱,再用点早膳暖暖肚。”

    言堇云极少对晓曦斥责,“还笑,现几时了?”

    “公子,巳时了。”

    言堇云瞪大双眼,“巳时?怎么不来唤我们,刚回来便错过了请安的时辰,这……快,愣着作甚,为我更衣。”

    言堇云急得光着脚就下地,晓曦急忙制止,“公子,不用,主母夫人带涟儿小姐出去了,老太君那儿也来人,说今日不用去请安。”

    “不用了?”

    “涟儿小姐?”何人,未曾听闻家中提起,床上的两人都有疑惑。

    福寿连忙解释道:“是盛安城的涟儿小姐,老太君母家外亲的堂孙女。正月十二到的,说是在府里住上些日子,好四处看看中都的美景。”

    “怎从未听太母说过。”谢渊问道。

    “听主母夫人说,少爷小时见过涟儿小姐,定是少爷年幼忘了。”

    谢渊抛下一句“不知”,便不再过问。

    两人简单盥漱后,用了点早膳,言堇云好像想起了老太君提过这件事,不过他亦忘记是什么时候了。

    “这件事我好像听太母提过。”言堇云不太确定,

    “什么事儿?”谢渊喝粥,不曾抬头。

    “涟儿小姐的事儿。”

    谢渊抬头,放下勺子,“你关心这些做什麽?不如关心关心我,现下头疼得紧。”

    一听这个,言堇云瞬间来气,也撂下勺子,“你还好意思说,下次若让你们在我面前饮酒,我就不姓言氏,我……。”

    谢渊笑了,“那姓什么?冠上为夫的谢氏,也行。”

    “你、少油腔滑调。”

    “不过,云儿,我们昨晚是如何回来的?”

    “丢大街上了,巡蔚瞧你们可怜,给送回来的。”

    谢渊看他愤愤不平的样子,笑的更大声了,“我知道云儿不会,昨夜辛苦了,我发誓,今后不会喝得这般醉,就算是醉了,我也清醒的走回家,到家了再醉,行吗?”

    “可信吗?”

    谢渊举着手,发誓样,“绝对可信。”

    言堇云被逗乐了,“头可还疼?”

    谢渊点点头,小脸立马委屈状,“疼,云儿快帮我揉揉。”

    两人待了一会儿,闲来无事,在沁雅轩里逛着,想去凤栖斋看看老太君,又觉时辰不宜,老太君这时该是午歇了。

    “小叔叔?小婶君?赟儿来了,你们在哪里?”秦氏带着俩孩子来看他们,听下人说两人才往竹林方向去,一路跟来不见人影,谢赟不耐烦了便喊了起来。

    “哎呦,我的小祖宗,咱不嚷嚷。”秦氏蹲下安抚他。

    两人刚绕过假山,在竹坡下的圆亭里刚坐下,言堇云耳尖,“细听,有小孩的声音,在坡上。”

    谢渊没有听到,“我倒没听见,福泽,你前去看看。”

    福泽去了一会儿,只见谢赟和谢恒,走在前头,蹦哒着下石梯。

    “小叔叔,小婶君。”谢恒叫人。

    谢赟松了一口气,“总算找到了。”

    谢赟的叹气声把在场的人都逗乐了,言堇云上前迎他们,一手拉一个,“找到什么?”

    “找到小婶君和小叔叔了,赟儿好久好久,都没有看见。”

    “没看见我们了是吧?大嫂。”言堇云向秦氏打招呼。

    “诶,总算回来了。”秦氏面带笑容。

    谢渊把谢赟拉到身旁,“小淘气,你近来乖不乖啊?大嫂坐。”

    “好好,都坐下说,他呀,乖巧着呢?只是夜里偶然找他母亲,坐着哭闹,要哄上许久呢?”

    谢渊把谢赟抱到腿上坐着,“看来赟儿不乖咯,这样怎么行,天黑了便乖乖睡觉,不许哭,知道没?”

    谢赟晃着小腿,“知道了小叔叔。”

    “二哥二嫂呢?怎把赟儿放大嫂这儿?”言堇云问。

    “前日便去了营里,说是张罗开春四大营区竞技比拼,代越也跟着去,一去便几日。”

    “四大营区吗?那岂不是大哥也去东营了?”谢渊问。

    “是,这几日刚启议,才使得他们总往营里跑。”

    “难怪昨晚没人去抓拿我们回府,原是都不在府内。”谢渊暗笑。

    “还说,你俩归家还半道择路,害大家好等,正巧有客人在,太母可气了的。”

    谢渊无所谓,听到国公爷不在,他已经彻底放心,不会挨训了。“太母不会为这小事发火的,估摸着有外人在,意思一下,实在不行,我哄上一哄,太母便高兴了。”

    还真别说,老太君还真吃谢渊这一套。言堇云瞪他,“你还说,不都怪你。”

    谢渊耸耸肩,得意忘形。

    “小叔叔和小婶君去哪了?去了那么久?”坐在言堇云身旁的谢恒开口道。

    “啊?婶君回了一趟家。”

    “回家?我们的家不是在这里吗?”谢恒疑惑。

    言堇云一愣,“额……是婶君的另一个家,在大都城里。”

    秦氏打断谢恒,“恒儿,莫要问了,问得你婶君又想念他家人了。”

    “家人?曾母说我们是一家人,婶君若想念家人,恒儿和弟弟不上学塾时,就来陪婶君,这样婶君看到我们便不想了。”

    言堇云感动,摸摸谢恒的头,“谢谢你恒儿。”

    几人在圆亭里坐了一会儿,又在竹林周围转悠。谢渊带着俩小孩在前面闹腾,一会上石阶一会下石梯,一会儿躲假山,一会儿钻竹丛,三人玩得不亦乐乎。

    秦氏与言堇云缓缓跟在后头,秦氏问起,怎在大都呆那么久,来信只说会延迟回来,并未说明原因。

    言堇云便跟她聊起了,他们在大都这段时日的境遇,把秦氏吓得直呼他们这是去探险,而非归家探亲。

    “说与大嫂听便听了,可别让母亲和太母他们听了去,白惹她们忧心。”

    “说你俩什么好,日后出门嫂子给你们看日子,好日子再出门去。”

    言堇云不禁失笑,秦氏倒像家母一样谨慎。

    “大嫂?赟儿睡着了。”妯娌二人正说着话,远处传来谢渊的声音,只见他抱着谢赟朝他们迎面而来。

    谢赟晚间爱哭醒,现下玩着累了在竹丛中睡着了,谢渊将他抱出来,他便牢牢的抱着谢渊的颈脖不撒手。

    谁上前哄都不行,闭着眼睛在谢渊怀里哼哼唧唧。

    无法,谢渊让言堇云回屋歇着,晚点要去凤栖斋用膳。他抱着谢赟,亲自送秦氏和孩子们回去。

    言堇云前脚送秦氏他们出去,快要返回院子时,只听一声“允哥哥”,一个淡粉色身影便朝他冲过来,一头撞进他的胸怀。

    言堇云没有防备,当下整个身体僵直发愣,还是晨霞眼疾手快,一把扯开挂在言堇云身上的人。

    “你谁啊?怎么乱往他人身上撞,也不嫌害臊。”晨霞回身,替言堇云拍拍身上,整理衣裳。

    “公子, 您没事儿吧?”

    言堇云才回过神,只见眼前一个身穿淡粉色华衣,外披白纱,欣长苗条,清逸脱俗的妙龄女子。

    来人开口,“公子?你不是允表哥?”

    晨霞不耐烦,哪有女子一见人就往人家身上扑的,“这是我家公子,要找表哥上别处去,这里没有你的表哥。”

    “晨霞,不得无礼。”

    晨霞退后,姜涟儿才细心打量眼前之人。此人身形清瘦,眸光犀利,容颜俊俏,说不出的清冷感,细心一看,的确不是谢渊。

    言堇云向来人行礼,“想必这位便是涟儿小姐吧,在下言堇云,不知涟儿小姐临顾,有失远迎。”

    “你……你就是允表哥新娶的君妻,方才……方才对不住,我是来找谢渊表哥的。”姜涟儿不曾想自己会认错人,在看清那人样貌后,愣是不敢与之对视,她也不知怎么了。

    “郎君正巧不在,不如涟儿小姐随我进去坐坐,等郎君归来。”

    姜涟儿干笑,急忙摆摆手,“嘿嘿~不了,既然表哥不在,我就不进去了,下次再拜访吧。”

    “哦,也好,那涟儿小姐下次见了人,可记得认清,不然又抱错人,白惹笑话。”

    “额……是,多谢提醒。”姜涟儿头都不抬,带着侍女跑了。

    晨霞看不惯,“还大家闺秀呢?没点小姐样儿。”

    “莫身后嚼他人舌根,进去吧,来者便是客。”

    晨霞只是年岁小,又不傻,跟在后面嘀咕,“来者也可能不是客。”

    ——TBC——

    第四十章  这搭哪门子的桥

    谢渊回到沁雅轩,言堇云自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两人歇息片刻,酉时便往凤栖斋去。

    夫夫二人到时,其他人还未到,老太君坐在院子里,两孙儿坐于两侧,她老人家两手各拉一人的手,二人与老太君在欢快的闲聊。

    老太君拍拍言堇云的手,“总算是回来了,孙婿来这般久,太母都习惯了你时常来请安,陪老太婆我说说话,也好解解闷。你这一走半月不见人,太母都不惯了,时常念着怎不见我孙婿来。”

    老太君咯咯乐着,“渊小子,你亦如此,小时候跟太母粘着紧,现下有了君妻,可不常来太母这儿咯。”

    “难得太母挂记,堇云往后常来,望太母别嫌孙婿多烦扰。此次归家,堇云念家亲切,便多留了几日,郎君疼我,便允了几日陪我。”

    “头年甚念母家,人之常情,多留几日也无碍。也多亏了渊小子答应你,不然有人得哭鼻子不可,哈哈哈~。”

    “太母说笑了,堇云自知调衡心绪。”

    “哼,太母您可别信他,回程时的确有人偷偷抹眼泪来着。”谢渊突然插话,遭来言堇云的怒瞪,仿佛让他闭嘴,在老太君面前,他亦要面子的。

    此时袁嬷嬷刚把茶壶放在桌上,正在倒茶,听到谢渊的话,也不免补上几句,“这有什么?想当年,你们的太母,我的小姐,出嫁时可是哭了一路,后来头年归去探亲时,回来又哭了一路。我服侍小姐那么久,还未曾见过我家小姐那般会哭。”

    老太君瞧着这俩小口看好戏似的小表情,故拍腿大笑道:“你们袁嬷嬷呀,老来还爱揭我老底,哈哈哈,那时也没想哭,就是念至亲念的紧,眼泪是控制不住的。”

    老太君握紧言堇云的手,“这么说我孙婿最是感同身受吧,你们太翁当时还打趣说,等回了中都,要请郎中帮我瞧瞧,是不是头里都是水呀,不然眼泪何其之多呢?”

    几人听去也哈哈大笑起来,言堇云抬手捂嘴遮着,谢渊直接挽住老太君的手臂,斜头靠在老人肩头笑着。

    正巧国公夫人携姜涟儿来了,瞧着笑成一片的几人,亦笑着出口询问道:“说什么呢?这般好笑,也说来于我们听听,好过过耳瘾。”

    言堇云第一个反应迅速,止笑后立即起身朝国公夫人行礼,“见过母亲。”

    谢渊也起身,喊了声母亲,便注意到了国公夫人身旁有人。

    姜涟儿不敢抬头,只向老太君行礼,老太君笑意尚在,向她招手,“来的正好,涟儿来,上我跟前来。”

    姜涟儿微低着头,朝老太君走去,正对着言堇云的方向。言堇云默默后退,由老太君身后绕道谢渊旁边,同他站立着。

    老太君拉着姜涟儿的手,“来,你来几日了也未见你表哥们归家来,现下总算是见上了。”

    老太君指着谢渊,“这便是你当年爱追他后边跑的渊哥哥。”而后指向言堇云,“这位便是你表哥刚过门不久的君妻。”

    “这位是太母外亲家的堂孙女涟儿,涟儿,给你表哥们行个礼,算认个面儿”

    姜涟儿给夫夫二人行礼,“表哥、表君。”期间时不时抬眼,目光总落在两人身上,细看是落在言堇云身上多一些。

    国公夫人问了袁嬷嬷,得知晚膳已备好,便将大家往凤栖斋的膳堂赶。“走走走,都还空着肚皮,如何认清眼前人。”

    老太君才起身,拉着姜涟儿“也是这个理,都走,我们边吃边聊。”

    这时秦氏把谢恒和谢赟带来了,期间又可热闹起来。

    秦氏与国公夫人忙着安顿俩孩子,而老太君这边,顺势就把姜涟儿往谢渊夫夫身旁塞。

    “涟儿要在咱们这儿住上一段时日,这孩子来这儿几日了,也不曾到中都城中走一走,更别说城外了。今日 你们母亲得空方才带这孩子出去小走一圈。”

    老太君看向两人,“想着你们年岁相仿,话茬子总能说到一块去。你二人一直未归,你们表妹可一直盼着呢?盼着你们能带带她,四处逛逛,玩你们小青年爱玩的。”

    谢渊不以为然,“来者便是客,既然涟儿表妹远道而来,表哥自然尽一尽地主之谊,是吧云儿?”

    谢渊瞧着晚膳开席后,便少了言语的言堇云,顺口拉上他。

    言堇云也同意,“那是自然,涟儿表妹且安心住下,想上哪儿玩去,让你渊表哥带着,他可知多处好玩之地呢?”

    谢渊侧头看向他,言堇云这些话,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具体是哪里,谢渊目前看不出来。

    姜涟儿也不似方才见时的娇羞样,此时亦高兴的举起茶杯,“那涟儿在此先谢过渊哥哥,到时候表君亦一起,如何?”言堇云没有直接回话,也只礼貌性点了头。

    老太君拉过姜涟儿的手,放于腿上拍拍,“你表君时常有事儿要忙,不是上我这唠唠嘴,便要去他们母亲那请安,还有规矩要学,哪得闲,你呢,就多多跟你表哥出去看看,就渊小子最闲。”

    老太君的话,表达的已经很明显了,这是想给让谢渊与姜涟儿多多独处,同时也在内涵言堇云莫要善妒。

    膳堂里除了小点的谢恒和谢赟不懂,明眼人都知道,老太君这是给谢渊和姜涟儿搭桥呢?

    听这话,言堇云夹菜的手僵了一下,随后淡定的把菜放入碗中,缓了一会儿才又继续吃起来,但入口之物全然无味。

    谢渊偷偷看言堇云几眼,见这人一脸淡然,也未往心里去。

    其实最受惊的还是秦氏,在她的认知里,谢渊喜男子是事实,娶了言堇云为正室也是事实,她和孩子们都已认定了言堇云这个小婶君。

    这个不能生的小婶君,她还一度跟他家大将军闹过玩笑,说如果年岁可以,多生几个无妨,倘若谢渊夫夫有意愿养育孩子,他们夫妻二人可将一孩过继于二人养育。

    现下瞧老太君这般,估摸着早有打算,这是想给谢渊留后啊,不然这个涟儿小姐也没必要在国公府住下,而且所住时日还挺长,再抬眼看国公夫人的神情,亦是个知情的。

    秦氏装作若无其事,对着老太君笑着打趣道:“即是带着涟儿表妹四处逛逛,那大表嫂我还是可以陪同的,小姑娘家家的自然与我话多些。若是嫌我话少,改日等你二表嫂归来,咱们一同前往,有代越在,定是有趣的。”

    老太君也笑着反驳她,“大孙媳总算不再躲你那三寸之地了?”秦氏性子软,不太爱凑热闹,都是王氏硬带着的她。

    “不管在哪儿?人总是困不住的,正巧孩子们都上学塾了,我也该放放性子不是。”

    “是这个理。”国公夫人也帮腔,“那你得空也带带你表妹,你弟弟们皆为男子,总还是多有不便。”

    受老太君的吩咐,国公夫人近几日也跟姜涟儿接触,她总觉得这个小姑娘,并非表面上看的这般单纯无害。

    看着其他人都跟自己唱反调,老太君也不过多再执意,“谁带都好,涟儿所住时日长着呢,慢慢来。”

    一家人继续用膳,孩子们也因为家里没了那几个威严之人,譬如国公爷。谢赟父母都不在,借着在场之人对他的偏爱,也更肆无忌惮起来。

    谢赟刚吃几口饭,一会儿窜到老太君跟前撒撒娇,一会儿窜到国公夫人那儿又吃上几口饭,一会儿又来到谢渊夫夫这边,要口甜食,要个抱抱等。

    也因为有孩子们在,以至于气氛不会太僵,氛围轻松了,老太君好好用膳,也不会无意再挑起关于姜涟儿与谢渊的事儿,以免又生事端,但期间还是很照顾姜涟儿的感受。

    言堇云已知老太君的用意,后面只顾用膳,时不时回应谢赟的闹腾,就再也不吱声,只听他们谈话。

    言堇云其实心情挺复杂的,一时也不知如何,那就让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当晚言堇云从凤栖斋回去,整个人变得郁郁寡欢,待谢渊去沐浴时,晓曦到他跟前关切道:“公子,可是方才膳间没吃好?”

    晓曦没跟去凤栖斋,晨霞陪同的,她自然不知道席间发生了什么?为何他家公子回来人就这样了,她心细,言堇云细小变化她都能察觉到。

    言堇云坐于贵妃榻前,手撑桌侧扶着头,见晓曦来了,缓缓放下手,抬起头,摇了摇。

    晓曦伸出手背探他的额头,“可是昨夜赶马累着,病了不成。”

    言堇云拿下她的手,淡然说道:“晓曦,或许我们在这国公府住不长了。”

    晓曦顿时身子一僵,满脸惊讶,“被发现了?”

    言堇云又摇摇头。

    晓曦眉头一紧,“那公子方才是何意,奴婢没听懂。”

    “老太君可能要为谢渊纳妾了,或许不是妾,我一男子人家怎会一直由着霸着正妻之位。”

    “当真。”

    “老太君正有此意。”

    “那公子现下是何打算?”

    言堇云此刻显得十分消极,叹了口气,“看来终究是和这国公府有缘无份了。”

    晓曦心疼,“公子莫要这么说,事情还未有定论,您莫要做最坏的打算。”

    “且先看着,走一步算一步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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