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顾律师的恋爱协议 > 正文 51-55
    chapter51

    顾禹谦刚从警局出来, 在外面等了许久的汤嘉韵迎了上来,“顾律师,我二哥怎么样?警察到底为什么要抓他?”

    “目前警方给出的拘留理由是汤总涉嫌杀害霍秀雅。”

    汤嘉韵一脸惊讶, “怎么可能?我二哥跟霍秀雅无冤无仇, 怎么会杀她。”

    “目前警方已经掌握了几项证据,但都属于间接证据。”

    “那也就是说, 还不能定罪是吗?”

    “没错。”

    汤嘉韵道:“我大哥也很担心二哥,刚还给我打了电话,他想见一见你, 你看方便去一趟我家吗?”

    “当然。”

    汤家的别墅在景山脚下,是一座欧式风格别墅, 花园面积几千平方, 里面还设置了喷泉和一个游泳池。

    古典的铁栅栏门自动打开。

    顾禹谦开着车进了去,副驾座的汤嘉韵指了指停车棚, “停那里吧。”

    顾禹谦停好了车,从车上下来时,远远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从欧式别墅里出来,他没走正门,而是从旁边的侧门离开了。

    那个男人顾禹谦有过几面之缘,是汤氏集团的副总裁,刘志新。

    这是顾禹谦第二次见汤嘉航,对方穿着一件咖啡色的针织衫, 带着金丝边眼镜,坐在轮椅上。

    汤家的装潢偏向中世纪的欧洲宫廷风, 从家具摆设到餐具都是。

    “实在不好意思, 还让顾律师特意跑一趟。”汤嘉航说。

    顾禹谦坐在深蓝色的复古沙发上, “应该的。”

    汤嘉航叹气, “我听说嘉睿又被警察带走了,不知道这一次犯的是什么事?”

    顾禹谦道:“霍秀雅在4月1日晚上被害,警方怀疑他有作案嫌疑。”

    汤嘉航一脸震惊,“你是说他这次涉嫌的是杀人罪?”

    “没错。”

    “这个霍秀雅到底是谁?跟他什么关系?”

    汤嘉韵解释道:“大哥,这个女人就是徐振林第二任老婆,当初他结婚,我们还去参加了婚礼。我之前还跟你说,美瑜在跟她继母打官司嘛,就是这个女人。”

    “原来是她。”汤嘉航若有所思,“她怎么会跟嘉睿扯上关系?”

    “我也不知道。”

    汤嘉航再看向顾禹谦,“顾律师,你今天去了警局,警方怎么说?”

    顾禹谦道:“目前警方掌握的证据都是间接证据,还不足以定他的罪,拘留也只是暂时的,一般不超过半个月,到时如果警方证据不足,将会解除刑事拘留。”

    “那你见到嘉睿了吗?”

    “见了,他坚称自己是冤枉的。”

    汤嘉航道:“我看着嘉睿长大的,他虽然从小就调皮,经常惹事,但杀人放火这些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顾禹谦道:“汤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维护汤总的正当权益。”

    汤嘉航道:“那就劳顾律师多费心了。”

    ——

    谢芫洗了个澡,躺在沙发上准备敷个面膜看个电视剧。

    忽然门开了,稚言从外面回来,身上还穿着检察院的制服。

    谢芫看到了她,觉得很奇怪,毕竟自从稚言在过去几个月,一周有一半的时间是在顾禹谦家里住的,但最近她已经连续五天都回来住了。

    “小言言,你最近怎么没去我老板那里了?不会吵架了吧?”

    稚言换了鞋子,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喝,“吵架倒没有,只是最近我跟他都在办同一件案子,为了避嫌,我跟他不宜接触太多。”

    “哈?”谢芫坐了起来,脸上的面膜差点掉了,“可是,你是检察院的,而我老板经常打刑事官司,你们两刚好负责同一件案子的几率挺大的,那以后都要避嫌吗?”

    “差不多吧。”

    谢芫朝她招了招手,“来来来,过来过来。”

    稚言走过去坐下,“怎么?”

    “我跟你分析分析,你看,一个案子,办三四个月正常吧?难道你这三四个月都不跟他见面吗?”

    “也不算完全不见面,只是目前案子还在侦查阶段,我不应该跟他太多来往。”

    “那真的很麻烦了。”谢芫道:“而且我跟你说,我虽然知道我老板应该不会劈腿,但是最近那个汤嘉韵追他追得很紧,今天我老板还让她坐自己副驾座了,你懂的,我老板几乎很少会让一个女性坐在他的副驾座上。如果你现在这个时候还为了避嫌跟他拉开距离,那估计会被汤嘉韵趁虚而入了。”

    稚言双手握着杯子思索了片刻,“其实就算没有汤嘉韵,我也不可能跟他太长久,他以前就跟我说过,他不相信爱情能长久,他只能去享受当下,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他爱上别人了,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跟我分手。我一开始就很清楚自己和他的这一场恋爱关系只是人生中的一次体验之旅,我和他都一样,不追求长久。”

    谢芫听着稚言说这些话,越听越不对劲,“稚言,我怎么觉得你快要跟我老板分手了?”

    稚言笑了笑,“如果真的分手,也不奇怪。”

    谢芫忽然有点难过,“但说真的,我老板对你真的很不一样,你难道就没想过,或许你们能一辈子吗?”

    稚言确实想过,不过只是很短暂地一小会儿,在她跟顾禹谦在一起感到很幸福的时候,但很快她的理智就告诉她,不要痴心妄想。

    “我不是小女孩了,对待感情,我感觉自己还是挺理智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不会带到现实中来。”

    谢芫感慨稚言真的太理智了,理智的可怕,这跟顾禹谦特别像,“稚言,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跟我老板简直就是天生一对,你简直就是女版的顾禹谦。”

    稚言笑了笑,她站起来,“我去洗澡了。”

    ——

    对于顾禹谦,稚言其实还没想好以后怎么跟他相处。

    法律规定,员额检察官的配偶是不能作为同一件案子的被告代理人的。稚言还不是检察官,她和顾禹谦也还不是配偶,只能算恋人,按理说就算处理同一件案子也不违反规定。

    但在现实里,情侣之间负责同一件案子,一方是公诉人,一方是被告代理人,也是很忌讳的。

    因为刑事案件除了检察院关注,社会关注度也很高,所有人都在看着,关系亲近的两人负责同一件案子,容易落人口舌。

    今天是梁锦华那件案子开庭的日子。

    这件案子的公诉人是赵业城,稚言作为助理出席庭审。

    梁锦华的案子证据确凿,他本人也已经认罪,开庭不过是走个程序。

    赵业城早早到了检察院,稚言和齐连芬后到。

    稚言把车停在法院停车场,下车时,旁边也有一辆车停了下来,正是那一辆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宾利。

    她心里一愣,下意识看向驾驶座,穿着白色衬衫,外搭灰色马夹的顾禹谦从驾驶座上下来,越过车顶朝稚言微微一笑,“这么巧。”

    齐连芬连忙楼住了稚言的手臂,莫名兴奋,“你认识啊?”

    稚言小声对齐连芬道:“等会再说。”

    她看向顾禹谦问:“你有案子要开庭吗?”

    “今天是来旁听的。”

    稚言没具体问哪一件案子,但她知道今天公开审理的就只有梁锦华的案子。

    稚言看了看时间,“快开庭了,我先进去了。”

    “好。”

    稚言提着公文包朝着法院门口走,齐连芬八卦的因子在身体里十分活跃,“稚言,你竟然认识顾禹谦啊,看样子还挺熟。”

    “我以前在他的公司工作过。”

    “难怪。”齐连芬道:“他真的好帅,好有气质,跟他一起工作感觉都赏心悦目。”

    稚言已经习惯身边的女孩花痴顾禹谦,确实,顾禹谦是个很优秀的男人,如果要按照金字塔来排列一个男性的综合实力,他一定是金字塔最顶端的那个。

    齐连芬小声道:“对了,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让赵检知道你和顾禹谦挺熟,我们赵检非常不喜欢顾律师。”

    稚言一点也不意外,毕竟检察官和刑辩律师就是吵架的关系,谁能看谁顺眼?

    最重要的是顾禹谦接的案子胜诉率很高。

    “难道不是整个检察院的人都不喜欢他吗?”

    “哈哈哈,也不是,就是那几个员额检察官不喜欢他,我们这些小喽喽私底下还是很欣赏他的。”齐连芬说:“赵检每次知道被告代理律师是顾律师的时候,他都特别严格,经常把警局送来的案子打回去让他们重新补充侦查,非常苛刻,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

    据稚言所知,顾禹谦接案子比较挑,基本会挑自己有把握的,所以他在法庭上的胜诉率高。

    只是关于汤嘉睿这件案子,他到底是处于什么考量才接的?

    总不能是因为他是汤氏集团的法律顾问?

    还是在他心里,这件案子他很有把握?

    进了刑事庭后,稚言在公诉人旁边的席位坐了下来,并开始着手准备电脑连接和资料。

    等到开庭时间,她才抽空看了一眼旁听席,顾禹谦果然出现在旁听席上,就在第一排坐着。今天的旁听人员只有五六个,而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惹人注目的那个。

    这件案子已经没有悬念,一个小时之内便结束了庭审,法官当场宣判,梁锦华利用迷药对多名女子拍摄□□并勒索,情节恶劣,构成侮辱罪和勒索罪,最终被判处十二年有期徒刑。

    回到检察院,稚言才发现顾禹谦一个小时之前给她发了消息。

    顾禹谦:我今晚下厨,要吃什么?

    稚言犹豫了片刻,他们其中快一周没见了,自从汤嘉睿被拘留之后,他们就没见过面。稚言也明确告诉过他,她现在的工作性质需要和他保持距离,应该要减少见面。

    但减少见面,不代表不见面。

    稚言:我要吃惠灵顿牛扒。

    顾禹谦:好。

    ——

    稚言一进顾禹谦的家门,便看到他在厨房里忙着,桌上已经摆了红酒,蜡烛,还有几样菜,都是他自己做的。

    他端着那一盘惠灵顿牛扒从厨房出来,“稚小姐真会掐点,我刚做好。”

    稚言看着他手上端着的惠灵顿牛扒,牛扒外面裹着一层酥皮,被切成一块一块,肉质鲜嫩,中心部分还带着一丝血红色,一口下去仿佛就能汁水四溢。

    稚言见证了顾禹谦的厨艺从普通到精湛的过程。

    稚言放下包出来,再洗了个手入座。

    顾禹谦关了饭厅的吊灯,只留周边的呼吸灯,点上了蜡烛,搭配外面的夜景,有米其林餐厅的氛围。

    稚言看着桌上的菜,这惠灵顿牛扒是她点的,但是桌上还有香煎鹅肝,三文鱼牛油果沙拉,奶油蘑菇汤。

    “怎么这么丰盛?”

    顾禹谦开了红酒,给稚言倒了小半杯放在她旁边,“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稚言明白他的意思,今天梁锦华被判刑了,她也算是出了一口气。

    稚言端着那杯红酒轻轻摇了摇,轻抿一口,酒味香醇,她玩笑着问:“82年的拉菲吗?”

    “92年的。”

    稚言笑了笑,没想到自己蒙对了是拉菲,“所以我喝的是三十年前的酒。”

    “跟我一年的。”

    稚言看着他,“嗯,我现在才知道你三十岁了。”

    顾禹谦挑眉,“那你以为我多少岁?”

    “像顾律师这样事业有成的,至少四十打底。”

    顾禹谦低眉轻笑,“那在你眼里,我岂不是老牛吃嫩草?”

    “但顾律师有钱,保养的很好,所以看着像二十多。”

    顾禹谦:“……”

    稚言又问:“那你猜猜我的年龄?”

    “1994年8月6日出生,还有3个多月满二十八岁。”

    稚言惊讶他随口就说了出来,并且还是正确的,“嗯哼?顾律师该不会调查过我?”

    “你来公司面试的时候,我仔细研究了一下你的简历。”

    稚言笑了笑,原来他是那个时候记住的。

    稚言切了一块惠灵顿牛扒放进嘴里,牛扒很嫩,并且很多汁,“我感觉律师这份职业耽误了你成为一名米其林大厨。”

    “那等我不做律师了,就去开餐厅,你觉得怎样?”

    “不怎么样。”

    “刚刚你不是说律师这份职业耽误了我成为大厨吗?”

    “但是根据研究,油烟会让人变丑。”

    顾禹谦一本正经道:“那确实要多考虑,毕竟当初稚小姐是因为这张脸才看上我的。”

    稚言想起当初酒后说的话,确实会让人觉得她是个外貌协会,“那顾律师看上我什么?”

    “感觉。”

    “嗯?”

    “第一感觉。”顾禹谦端起红酒抿了一口,看着稚言,“第一次见你,就想要靠近,结识,大概就是一见倾心。”

    谢芫以前总把一句话挂在嘴边:这世上哪有什么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罢了。

    稚言后来想了想,觉得也对,第一次见面对对方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只能根据外表去判断对方是否属于自己喜欢的那类。

    “顾律师,一见倾心是文艺版,真实的说法应该是见色起意。”

    顾禹谦道:“稚小姐那天的穿着打扮和在法庭上的风采,并不会让人见色起意。”

    稚言更难过了,“所以你是说我那天丑到根本引不起你的兴趣吗?”

    顾禹谦补充道:“刚刚那句话我还没说完,虽不会让人见色起意,但却让我心生爱慕。”

    稚言轻笑一声,她看了看桌上的饭菜,他们光顾着说话,都还没怎么吃,“打住了,不能跟你说话了,我要专心吃饭。”

    稚言把那一杯红酒都喝了,并且后来还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她酒量很差,即便是度数不高的红酒,但喝多了,她脸颊泛起了红。

    四月份的夜风很舒服,稚言站在阳台上,看着这座繁华的城市,身后多了一件衣服,稚言回头,才发现是顾禹谦给她披上的。

    “今晚有些冷。”

    稚言提了提那件外套,“谢谢。”

    顾禹谦和她一起并肩站在阳台,看着眼前这一片繁华的夜景。

    大概是喝了一些酒,稚言心里有很多话都想说,“禹谦。”

    “我在。”

    “我其实一直在想,以后我们应该如何相处?”

    “像刚刚一样,不是挺好?”

    稚言觉得跟顾禹谦在一起是轻松的,舒服的,他们两好像什么都能聊,跟彼此在一起不怕冷场,也不需要特意暖场,但是工作上的冲突也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

    “我指的是工作上的。”稚言看着不远处霓虹灯闪耀的南城高楼大厦,“就像是两支球队,在外人眼里他们是竞争对立关系,也可以成为朋友,但如果他们是更亲密的关系,其中一方输了,那他的队员们一定以为他故意放水,没有尽全力,即便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顾禹谦听完了她番话,明白她的意思,也理解她的处境,“我能做点什么吗?”

    稚言摇头,“不需要,你做你自己就好。”

    顾禹谦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那你也是,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就好,无论你怎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稚言看着他,对他这番话,似乎觉得意外。

    ◉ chapter52

    一早, 稚言被赵业城叫去了办公室,对于霍秀雅这件案子,他介入不多, 他虽然总板着脸, 但其实对稚言非常信任,很放心地交给她一个新人去跟进这么重大的案子。

    他随口问:“汤嘉睿的那件案子警方那边有没有新的收获?”

    稚言道:“目前还是没能找到汤嘉睿杀害霍秀雅的直接证据。”

    “没有直接证据, 这点很致命。”赵业城深吸一口气,“我听说汤嘉睿的代理律师是顾禹谦,对他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务必要让警方彻底查清楚,我们才提起公诉。”

    “我明白。”稚言顿了顿, “赵检, 我想申请查看十年前汤氏集团董事长被杀一案的卷宗。”

    赵业城闻言抬头,蹙着眉头, “看那个做什么?”

    稚言说:“只是想了解一下,或许会对这件案子有帮助。”

    赵业城沉吟了片刻,“当年你父亲……”

    赵业城欲言又止,稚言心里抓肝挠肺,他想说什么?

    “赵检,我父亲怎么了?”

    赵业城捏了捏眉心,“只是想起,当年你父亲就是在这件案子中牺牲的。”

    原来赵业城早就知道她是稚鸿的女儿。

    “谢谢赵检还记得我父亲。”

    赵业城道:“你父亲是个好刑警, 当年我跟你一样,还是个助理检察官, 跟他打过不少交道。”

    稚言问:“那当时汤氏集团这件案子, 你参与了吗?”

    “没有, 这是另外一位检察官做的, 不过后来没多久,他就离职了。”

    “嗯。”

    赵业城道:“你想看就去看吧,档案室的东西你有权限查看。”

    “好,谢谢赵检。”

    稚言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了档案室,将关于十年前那一起杀人案的所有资料都调了出来,她仔细一页一页地看,慢慢地将来龙去脉都理清。

    一坐就是一个早上。

    当年汤氏集团董事长汤连斌在自己所住的别墅被杀,刑警赶到后,在汤嘉睿的指证下,首先锁定的犯罪嫌疑人就是汤连斌的私生子汤嘉豪,因为案发当天,他与汤连斌有过激烈争吵,至汤连斌死亡的武器是一把M1911□□,最后这把□□在汤嘉豪的抽屉里找到,同时还搜出了5克□□。

    根据汤嘉豪的供述,他确实在案发当晚吸食了□□,但是他并不承认自己开枪杀了自己的父亲。

    当时别墅里住着的有汤连斌和自己的三个儿子,包含私生子汤嘉豪,还有一名住家保姆。

    而女儿汤嘉韵在国外读书。

    根据汤嘉航的供述,当时他准备休息,家里忽然停电了,随后听到楼下传来一声巨响,他赶忙下去查看。

    他走到了楼梯口模糊地看到一个影子,他喊了一声是谁,没想到对方直接朝他开枪,打中了他的腿,他也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而根据当初汤嘉睿的供述,当天晚上他从外面聚会回来,听到家里有巨响,进了屋发现倒在楼梯间的汤嘉航,之后他发现自己父亲也被枪击了。

    而当时早已经看不惯汤嘉豪的汤嘉睿一口咬定是汤嘉豪干的,警方通过调查,一些证据确实也是指向了汤嘉豪。

    另外,当时还有一份重要的证据,汤连斌在去世前安排了秘书匿名做了两份亲子鉴定,鉴定报告上并没有写明是谁,但两份亲子鉴定报告结果显示,一份DNA样本是亲子关系,另外一份不是。

    并且根据当初汤连斌的遗产律师供述,汤连斌在被害前一天跟他提过可能需要修改遗嘱的事,但是具体怎么改,他要等一个结果。

    那汤连斌等的应该就是这份亲子鉴定报告,因为他那时候一定是怀疑他有个儿子不是亲生的。

    当时的矛头都指向了汤嘉豪,作案工具在他房里找到的,上面只有他的指纹,而作案动机,则是他发现自己不是亲生的,为了阻止汤连斌修改遗嘱起了杀心。

    ——

    岳东海听完了稚言复述当年的案子,“所以说,其实这两个案子都是串联起来的,当年大家都误以为私生子汤嘉豪不是亲生的,他为了阻止汤连斌改遗嘱,所以起了杀心。但其实真正不是亲生的是汤嘉睿,而汤嘉睿当时栽赃嫁祸给了汤嘉豪。”

    稚言说:“按照目前的线索来看,确实可以这么推测,这也就可以解释,我爸出事那晚说的那句‘我们都被误导了’。”

    “那鸿叔到底怎么发现被误导的?”

    “那通电话。”稚言回想起十年前,父亲接了个电话匆匆出门的情形,“他接了个电话后就非常激动,然后就出门了。”

    岳东海道:“当初那通电话我爸他们查过,是个公用电话,所以无法确认最后跟鸿叔通话的人到底是谁。如果撞鸿叔的那辆货车是有预谋,到底是谁通风报信?当时警队里的人都不知道他说那句‘我们都被误导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稚言沉思着,事情已经过去十年,很多东西都已经没有痕迹了,“对了,东海哥,能不能帮我查个人?”

    “谁?”

    “宋靖恒律师。”

    “他是谁?”

    稚言今天在卷宗上看到过他的名字无数次,“他就是当年汤嘉豪的代理律师。”

    岳东海明白,“行,我帮你查。”

    “谢谢。”稚言揉了揉太阳穴,“十年前的案子我们很难再找到新的证据,但霍秀雅被杀这件案子跟当年的案子扯上了一丝联系,那只能从这件案子入手。”

    “我知道,这些天我们也一直在寻找汤嘉睿作案的直接证据。”

    稚言道:“我们来复盘一下整件案子的来龙去脉,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好。”

    稚言站了起来,走到了小会议室的白板面前,平时刑警队的人都在这里开会,稚言拿起大头笔在上面画思维导图,“首先,案子的导火线是霍秀雅被杀,之后根据现场证据,以及她跟汤嘉睿的聊天记录推测,汤嘉睿有重大作案嫌疑。而现在我们所推测的动机是,霍秀雅手上握有徐振林的遗嘱,而遗嘱里面表明他的公司股份全都给自己的儿子,汤嘉睿不想自己是徐振林儿子的事情曝光,所以选择杀了霍秀雅。”

    岳东海手肘支着桌子,听着稚言分析,“没错,是这样。”

    稚言往左画了一个箭头,“然后我们现在往前面拓展,就是关于霍秀雅遗嘱的案子。当初她藏匿了徐振林的那份遗嘱,并设计将徐振林杀害,在遗产纠纷案中,由于输了官司,没能得到徐振林的遗产,所以才将矛头指向了汤嘉睿,用手上的遗嘱来要挟汤嘉睿,要求他在成功获得了遗产之后,分给她五千万。但实际上汤嘉睿并不想承认自己是徐振林的儿子,甚至为了保守这个秘密,杀了霍秀雅。并且还在杀了霍秀雅之后,去了她的住处,想要取走遗嘱。”

    岳东海听完了稚言的复盘,连连点头,“汤嘉睿之所以那么害怕自己不是亲生的传出去,估计就是知道,这个线索会引出十年前的旧案。”

    稚言道:“但我有个疑问,如果徐振林早就知道汤嘉睿是他儿子,那他立遗嘱之前至少应该跟他交涉过,对方一定不愿意,所以他才没有对遗嘱进行公证,为了证明遗嘱的真实性,他还特意在视频中说道,如果儿子愿意跟他相认,改姓为徐,他就把公司股份全都给他,这其实是在变向要挟他。但是我从审讯录像,以及他和霍秀雅的聊天记录来看,感觉汤嘉睿似乎以前并不知道徐振林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岳东海道:“要么是他在说谎,要么就是徐振林还没有告诉他真相,但徐振林一定早就知道汤嘉睿是他儿子,我们查到,这些年,汤氏集团和雄振集团的合作还挺紧密,六年前汤氏集团资金链断裂,差点破产,是徐振林出手,入驻了一大笔资金,成为第二大股东,挽救了公司。”

    稚言盖上手上的大头笔,放在旁边的架子上,“那有点奇怪,徐振林希望儿子能认祖,难道不是希望汤氏破产,然后汤嘉睿回到自己身边,继承自己的家业么?”

    岳东海听稚言这么一解释,抓了抓头发,“或者他是想吞并汤氏,到时候把雄振集团和汤氏合并,一起名正言顺交给汤嘉睿。”

    “也有这个可能。”稚言点了点头。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已经确定汤嘉睿就是杀害霍秀雅的凶手,但他嘴硬不承认,我们也找不到直接证据。”

    稚言道:“其实汤嘉睿目前只是有重大作案嫌疑,如果一直没办法找到他作案的直接证据,我觉得我们可以尝试着朝着别的方向去找证据。”

    岳东海抱着双臂,“如果不是他,那我们找到的那些证据又怎么解释?”

    稚言知道岳东海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有时候认定了一件事很难改变,“总之,多从几个方向入手,总比一条路走到黑的好,有时候你认定的真相不一定就是真相。”

    “嗯,我知道。”

    “还有几天拘留期限就要到了,如果再找不出直接证据,赵检这边估计不会轻易提起公诉。”

    岳东海叹了一口气,“而且吧,这次汤嘉睿的辩护律师是顾禹谦,根据我对赵检的了解,只要是跟顾禹谦对簿公堂的案子,他就卡得特别死。”

    “这点倒是跟我听到的一样。”

    ——

    看守所。

    经过十天的羁押,汤嘉睿脸上已经没有了刚进来时的那份嚣张,他多日没睡好,眼里布满了血丝,在看守所里发了不少次脾气,脸上的胡须也好些天没有处理,沧桑了许多。

    看到了顾禹谦,他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顾律师,快想办法把我弄出去,再待下去我会死的。他们隔一段时间就审我,要我承认自己杀了人,这根本就是刑讯逼供,就是想逼疯我,让我承认!”

    顾禹谦和他隔着一道铁栅栏坐着,脸上一派的冷静从容,“你先冷静,我也正在想办法。”

    汤嘉睿抱着头,“顾律师,我是真的没杀霍秀雅,我连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真的不关我事。”

    顾禹谦道:“汤总,现在的情况,你直接否认是没有用的。”

    “那到底该怎么做?”

    “你记不记得上次我来,问了你一个问题,其实你没有老实告诉我。”

    “什么问题?”

    “我问你,案发当晚是否去过霍秀雅的住处。”

    “是,去过。”

    “路过?”

    汤嘉睿犹豫了一下,他双手紧扣,“不是。”

    “那说说看。”

    汤嘉睿咽了咽唾沫,“霍秀雅手上有徐振林的遗嘱,她想要挟我,我对于徐振林的遗产根本没兴趣,但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是徐振林的儿子。”想了想,他又改口,“不,我根本不是徐振林的儿子,是霍秀雅编造的!”

    “但其实在你心里,你觉得是真的,不是吗?”

    汤嘉睿点头,“没错,那天她来会所,我特意问过工作人员,知道她一时半会不会回去,我就想从她那里偷走那份遗嘱。”

    “你自己开锁潜进去的?”

    “不是,我安排了人去开了锁,告诉他开了锁后通知我过去,我进去搜了,没搜到那份遗嘱。”

    顾禹谦问:“你找了谁去开锁?”

    “我们家的保镖老聂。”

    “他知道你要去做什么吗?”

    “不知道,我没告诉他。”汤嘉睿看着顾禹谦,略为激动,“你不是很厉害吗?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对不对?”

    “我是有个办法,但要看你配不配合。”

    汤嘉睿眼里有了一丝希望,“你说。”

    顾禹谦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字,展示给汤嘉睿看。

    汤嘉睿看完后眼睛睁大,“你什么意思,如果我这么做,那就是自寻死路!”

    “那就要看你信不信任我。”顾禹谦不紧不慢道:“我擅长的领域是庭辩,只有让检察院提起公诉,上了法庭,我才能出庭为你辩护。”

    “但我要真的这么做,你还能怎么辩护?”

    “就看汤总愿不愿意相信我。”顾禹谦道:“刑警那边还没找出直接证据,眼看刑事拘留的期限快到,他们一定会申请延长期限,时间只会越拖越久,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汤嘉睿想了很久,他狐疑地看着顾禹谦,“顾律师,你不会害我吧?”

    “怎么会,我作为律师,害自己的当事人有什么好处?”顾禹谦道:“汤总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汤嘉睿咬了咬牙,他实在不想待在这了,“只要我按照你说的去做,你就有办法把我弄出去?”

    “我会尽力。”

    “那也就是说不能百分百?”

    “不能,但有百分之九十五概率。如果成功,我要汤氏集团百分之一的股份。”

    汤嘉睿双手死死扣着,如果顾禹谦只是为了钱而帮他打这一场官司,那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他确实没有理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让我想想。”

    “可以,汤总想清楚后可以再找我。”

    “好。”

    ——

    稚言跟着岳东海一起来到看守所,从车上下来,她发现顾禹谦的车也在。

    进了看守所大厅,稚言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等候区坐着,她此时戴着口罩和墨镜,但稚言认得她,是汤嘉睿的妹妹汤嘉韵。

    稚言对岳东海说:“估计有人在会见汤嘉睿,我们晚点吧。”

    “行。”岳东海刚刚也看到了顾禹谦的车,他对稚言说:“趁有空,我带你去见见所长,熟悉熟悉,以后你过来办事也方便。”

    “好。”

    稚言刚要跟着岳东海去见所长,走到楼梯口她听到一个女声道:“禹谦!我二哥他还好吗?”

    稚言下意识回头,只看到了顾禹谦的侧影,他安慰汤嘉韵道:“他的情绪有点不稳定,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

    “嗯嗯。”汤嘉韵说:“顾律师,这些天多亏了你。”

    岳东海上了几级阶梯,看稚言没跟上来,便提醒,“稚言?”

    稚言跟了上去。

    跟所长打了个照面,稚言便和岳东海一起去了审讯室。

    稚言和岳东海隔着一道铁栅栏看着里面坐着的人,他穿着看守所的背心,看上去有些狼狈。

    岳东海开口道:“汤嘉睿,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如果你隐瞒真相,但跟我们收集到的证据是相悖的,就算你没有杀人,那也是我们严重怀疑的对象。所以,你最好把所有的事情都如实说出来,给我们提供正确的侦查方向。”

    汤嘉睿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你们别浪费口舌了,现在问我什么,我都不想说。”

    “你以为只要你不说,你就能平安无事么?”

    “等过几天吧,等我心情好了,我或许就会说了。”

    岳东海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你……”

    稚言拉了拉他的衣摆,示意他别太激动。

    岳东海继续问,但汤嘉睿却一句话也没说,闭着眼睛感觉像是睡着了。

    这一趟没有一点收获。

    出了看守所,岳东海道:“今天汤嘉睿感觉又变嚣张了。”

    “他不是一直这样么?”

    “一开始拘留那几天是挺嚣张,关了几天后他就怂了,虽然还是不愿意说出真相。”岳东海想起刚刚看到了顾禹谦的车,“我估计是刚刚那个黑心律师跟他说了什么,给了他胆子。”

    稚言纠正道:“东海哥,我早跟你说过,律师是个中立的人物,他们的职责是为了维护法律的公平和正义,你不能因为一个律师帮犯罪嫌疑人辩护,就说他是黑心律师。”

    岳东海不以为然,顾禹谦怎么就不是黑心律师了?

    “你啊,就偏袒他吧。”

    稚言的心里一怔,莫名地,被岳东海这句无心之语戳中了心中的痛楚。

    其实她也只是说出律师这个职业的本质,但岳东海潜意识却认为是偏袒。可想而知,如果是被检察院的人知道她和顾禹谦的关系,他们会怎么想。

    岳东海再看他一眼,“稚言,检察院的人都还不知道你跟顾禹谦的关系吧。”

    稚言脸上一顿,她摇头,“不知道。”

    “我建议你劝劝他,放弃这件案子,别什么都掺和,因为你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对不对?”

    稚言明白岳东海的意思,如果被赵业城知道他的下属跟顾禹谦是恋人关系,她很有可能不会再有机会接触这个案子。

    甚至以后,凡是有顾禹谦介入的案子,她可能都需要回避。

    ——

    周五晚上,稚言难得在六点钟下班,去超市买了菜,并发了消息告诉顾禹谦,今天她下厨。

    顾禹谦回到家时,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菜,每一道菜分量不多,所以就算她做五六道菜,他们也吃得完。

    稚言向来不喜欢浪费,她每次都将饭菜的量控制的很好。

    顾禹谦放下公文包出来,就听到厨房传来稚言的声音,看样子是伤到了,他进了厨房,“怎么了?”

    稚言正开着水龙头冲洗手,她示意锅里冒着热气的汤,“没事,就是刚盛汤的时候不小心洒了点在手上。”

    “我看看。”顾禹谦托着她的手看了看,大拇指连接手背的地方有一片红,是刚刚烫到的地方,“先抹点药。”

    稚言倒觉得小题大做,这点烫伤,平时她根本不怎么理会,“顾律师,你认真的吗?等你把药找出来,这点烫伤都好了。”

    “至少要冰敷一下。”

    稚言无奈,只好交给他处理。

    顾禹谦从冰箱里取了冰块,用手帕包起来,托着她的手冰敷。

    动作温柔而细腻。

    他对她好,从不是惺惺作态,每一次都真诚而自然。

    但稚言知道,她并不是他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对自己喜欢的人都会这么温柔,而他,会放任自己喜欢任何人。

    过了几分钟,稚言说:“好了,再不吃饭,饭菜都凉了。”

    “待会吃了饭,再冷敷一下比较好。”

    “嗯,知道。”

    顾禹谦没再让她做事,他进了厨房把汤盛了出来。

    ◉ chapter53

    饭后, 顾禹谦又主动揽下了洗碗的工作,稚言站在阳台外面,她扎起来的头发此时放了下来, 随着夜风微微扬起。

    顾禹谦洗了碗后便出来和她一起站在阳台上吹风, 稚言指了指天上像玉盘的月亮,“原来今天是月圆之夜。”

    顾禹谦说:“月圆代表人团圆。”

    “但过了十五, 月亮就会逐渐变成弯月。”

    “下个月十五,还会再有月圆。”

    稚言轻笑了笑,“确实。”

    之后, 稚言看着月亮,不再说话了。

    顾禹谦看着她的侧脸, 他看得出她有心事, “有话跟我说?”

    稚言偏头对上他的目光,原来顾禹谦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沉默了片刻,“这好像是我跟顾律师在一起的第六个月。”

    “没错,正确来说是五个月零六天。”

    “那在过去的五个月零六天里,就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最幸福的时光。”稚言说:“顾律师是一名非常体贴的恋人,在这段时间里,我体验到了不一样的生活,感受了不一样的恋爱, 收获了很多。”

    顾禹谦说:“稚小姐抢了我的台词。”

    稚言道:“是吗?”

    “不过我也可以再补充,稚小姐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律师, 也是我遇到过最好的人, 和稚小姐在一起, 我觉得很舒服, 很惬意。”

    稚言笑了笑,只是这笑中带了一丝苦涩,“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爱情没有长久的,再热烈的爱情也会因为荷尔蒙的消亡而消亡,所以你从来不会相信长久的爱情。”

    那是在他们还没在一起之前,那天他们偶然谈起了爱情。

    “确实说过。”

    稚言停顿了一下,她张了张嘴,才说:“既然我们注定不会长久,那就让这段感情到此为止,好不好?”

    顾禹谦似乎已经猜到了她要说这句话,他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想清楚了吗?”

    “嗯,想清楚了。”稚言眼眶微微泛起了一点红,但她脸上依旧保持笑容,“与其在相看两生厌的情况下不欢而散,倒不如在彼此还有余温的时候和平分开,这样在未来的日子里回忆起这段恋情,最起码都是美好的。”

    “还有别的原因吗?”

    “工作。”稚言不想隐瞒他,“这也是最主要的,禹谦,你是一名很优秀的刑辩律师,我以后也会努力成为一名优秀的检察官。我们都会朝着自己的方向走,只是我们走了一条不一样的路,接下来就不能有过多交集了。”

    “我理解。”顾禹谦道:“稚言,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就像他在协议里写的那样,任何一方都可以随时提出分手,另外一方要无条件服从,并不能纠缠。

    稚言从来没有奢求过顾禹谦会舍不得,她很了解他,他确实会毫无保留地对一个人好,对一个人温柔,但他不会留恋任何一个人。

    这样也好,他们和平分开,以后也会是法庭上很好的对手。

    “那我待会就把我的东西收拾走。”

    顾禹谦抬手,将她轻揽入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稚言,至少再多陪我一晚。”

    稚言闭着眼睛安静地倚在他怀里,她其实很贪恋这份温暖,“好。”

    过了一会儿,顾禹谦松开她,轻捻着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稚言下意识地攀上他的脖颈,和他肆意拥吻。

    直到她喘不过气来,嘴皮发麻,像一条脱离水的鱼。

    顾禹谦轻抚着她的背,让她快些缓过来,“去洗澡。”

    “好。”

    在法庭上的顾禹谦从容不迫,一言一行都显得游刃有余,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在生活中的顾禹谦清冷淡漠,五谷杂粮和柴米油盐好像都与他无关。在男女之事上的顾禹谦,温柔又带着侵略性,让人欲罢不能。

    昏黄的灯光下,稚言的脸上蒙了一层薄汗,泛着淡淡的水光。

    她迷恋被顾禹谦占有的每一个瞬间。

    窗外的月亮上了中天,万里无云,如霜一般的月色洒落在这座城市。

    稚言倚在顾禹谦的怀里,昏昏欲睡,顾禹谦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声说,“稚言。”

    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嗯。”

    “你记住了,我选择你是因为我爱你。”

    稚言又应了一声,“嗯。”

    “我选择放开你,也是因为我爱你。”

    稚言微微一顿,可她太困了,她轻笑一声,“顾律师,你犯规了。”

    明明都要分手了,还说这样的话。

    是存心让她舍不得吗?

    ——

    稚言和顾禹谦的分手非常和平,和平到第二天稚言收拾好了行李,还是顾禹谦亲自送她回去的。

    她在顾禹谦那边的行李不算多,很多东西都是顾禹谦为她准备的,她也没带走,能带走的就只有一些衣服。

    她提着行李袋回到住处,刚睡醒刷了牙的谢芫吓了一跳,“稚言,你这是要去哪?出差吗?”

    稚言无奈,“我这是刚回来。”

    “你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我的行李。”

    谢芫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昨天去了顾禹谦家,而她从顾禹谦家里回来提了个行李袋,那说明她……

    “你……”

    稚言轻描淡写道:“我跟你老板分手了。”

    谢芫睁圆了眼睛,“这么突然?”

    稚言笑了笑,“不是很正常吗?”

    “怎么回事啊?是不是那个汤嘉韵?她破坏了你们?”

    “不是。”稚言推着行李箱进了房间,“我提的分手。”

    “为啥?”

    “因为我已经不适合跟他在一起了。”

    谢芫跟着进了房,“是因为你们负责的案子冲突吗?”

    “嗯,差不多吧。”

    “啊?”谢芫没想到稚言这么狠,竟然因为这个原因就甩了她那么优秀的男朋友,“稚言,你不觉得挺可惜的吗?”

    “不会,其实能跟他在一起半年,我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可你明明能跟他在一起更久啊。”

    “再久也是有个期限的。”

    谢芫轻叹一息,“行吧,确实也是有期限的。”

    谢芫再看一眼稚言,她没哭,眼睛都没红,“那你没事吧。”

    “没事,我跟他是很和平地分手。”

    稚言其实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从容镇定,她从在顾禹谦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就波澜不惊,但其实心里感觉空空的,忽然就缺了一块,可她也不知道怎么去填补。

    但伪装成满不在乎的模样她还是擅长的。

    ——

    武术馆擂台上,稚言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头发扎起一个丸子头,她身姿敏捷,动作迅速,出拳抬脚,一套动作下来一气呵成。

    和她对打的是岳东海。

    两人已经打了二十分钟,稚言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岳东海的衣服也已经湿透,他躲开了稚言的一脚,后续后退三步站定,做了个停止的动作,“先到这。”

    稚言停了下来,她喘着气,汗水不停地往下流,岳东海递过来一条干净的毛巾,“还不错,没退步。”

    稚言接过毛巾擦了擦汗,“但也生疏了不少。”

    在一旁观战的林叔含着笑道:“都打得不错,不愧是我的得意门生。”

    稚言礼貌地喊了一声林叔。

    林叔看着稚言问:“你那个男朋友这次怎么没来?我还想跟他比试比试呢。”

    稚言轻抿着唇,“我跟他没在一起了。”

    岳东海闻言猛地看向稚言。

    林叔忙安慰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岳东海放在擂台旁边的手机响了,他过去接了个电话,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他脸色变了,忙对稚言道:“稚言,汤嘉睿有新情况,我现在得去一趟看守所。”

    稚言道:“我跟你一起去。”

    稚言换了一身衣服,便跟岳东海出了武术馆,两人来到停车场,上了车,岳东海一打方向盘,驶入了主干道。

    “什么情况?”

    “汤嘉睿承认杀了霍秀雅!”

    稚言觉得有些奇怪,之前汤嘉睿可是一直都否认的,“这有点突然。”

    “估计是想开了。”岳东海道:“啧,也好,省的我再去申请延期。”

    稚言单手撑着车窗若有所思,在脑海里把最近的事都过了一遍,在思考汤嘉睿忽然认罪的原因是什么。

    车厢里很安静,岳东海握着方向盘,偶尔往稚言那边瞄一眼,“稚言。”

    正在沉思的稚言回过神,“嗯?”

    “你跟顾禹谦……真分手了?”

    “嗯。”

    岳东海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像他们那种有钱的,其实对待感情不会认真的,最多也只是玩玩,你早点认清他也好。”

    稚言道:“他很好,待人很真诚,是我因为个人原因提的分手。”

    “总之,离开他也是对的,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两人到了看守所,陈伟明迎了上来汇报情况,“岳队,汤嘉睿刚亲口承认是自己杀了霍秀雅。”

    “犯案过程交代没有?”

    “没有,他不肯交代。”

    岳东海道:“给我看看审讯视频。”

    “好。”

    稚言跟着岳东海进了监控室,刚刚审讯的视频已经被调了出来,屏幕上,汤嘉睿坐在审讯室里,他脾气暴躁:“你们都快把我逼疯了,你们说吧,到底想要我怎么样?要杀要剐,给我个痛快,行不行?”

    陈伟明道:“我们只希望你交代清楚案发当天的经过。”

    “霍秀雅是我杀的!我承认了,你们满意了吧?”

    陈伟明道:“把你作案的动机,经过,都交代清楚。”

    “有什么好交代的,我都承认了,还想怎样?”

    “汤嘉睿,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啧,我说你们有毛病吧,我承认了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汤嘉睿大爷似的靠坐在椅子上,“我就说这么多,你们爱信不信。”

    岳东海看完了监控,对陈伟明道:“我来审他。”

    “好的,岳队。”

    岳东海和稚言进了看守所的审讯室,汤嘉睿没骨头似的瘫软在椅子上,看到有人进来,也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

    岳东海问:“汤嘉睿,你承认是你杀了霍秀雅?”

    “有些话我不说第二遍。”

    岳东海继续问:“那你为什么要杀害霍秀雅?”

    “还能怎么样?她勒索我呗,你们不是看了我跟她聊天记录吗?杀一个勒索我的人,有错吗?我只是自卫。”

    “那你当晚是通过什么方式?如何杀了她的?”

    “忘了,总之我就是出于保护自己。”汤嘉睿道:“再说了,霍秀雅不是设计杀了徐振林吗?那如果徐振林真的是我爸,那我就只是杀了我的杀父仇人,有什么错?”

    稚言道:“就算她勒索你,设计杀了徐振林,也应该是由法律来制裁,你杀了她,你就犯了故意杀人罪。”

    “我说了,我就是自卫,你们爱信不信,上了法庭,我也是这么说。”

    岳东海和稚言互看了一眼,两人都对汤嘉睿没了办法。

    从看守所里出来,岳东海说:“不管怎么样,汤嘉睿已经认罪,我今天让人赶紧整理好资料,明天给你们检察院送过去,你们该起诉就起诉。”

    稚言若有所思,“东海哥,我还是觉得汤嘉睿突然认罪有点蹊跷。”

    “放心,我这边也会继续追查。”岳东海插着裤袋,“只是犯人都认罪了,我们移交检察院这是正常程序。”

    “嗯,待会我先跟赵检初步汇报一下,看他怎么说。”

    “行。”

    岳东海想到什么,“对了,稚言,你上次让我查那个十年前为汤嘉豪辩护的宋靖恒律师,我查到了。”

    稚言问:“怎么样?他还在南城吗?”

    “原来他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稚言微微一愣,“原因呢?”

    “因为火灾。”岳东海道:“他住在城郊别墅,又是独居,离得远,消防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稚言隐隐觉得不对劲,如果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是汤氏那件案子发生后吗?”

    “差不多隔了半年。”

    原本稚言还想找到他,问问他当年所知道的事情,没想到现在连这条线也断了。

    “对于他的死,警方有没有立案调查。”

    “像这样的案子,如果没有人报案,也没有特别奇怪之处,一般是当做意外处理。”

    稚言有些感慨,十年前的案子,她明明已经找到了一点头绪,但查起来却困难重重。

    那件案子已经结案,她必须有新证据,才能翻案。

    ——

    汤氏集团。

    今天是汤氏集团的股东大会,自从汤嘉睿被刑拘的消息传了出去,公司内部人心惶惶,股东们也都担心公司以后的发展。

    本次的股东大会意在安抚各大股东,并重新选举董事会主席。

    顾禹谦作为汤氏集团的法律顾问,也被邀请出席本次股东大会,作为见证律师。

    顾禹谦进了董事长办公室,礼貌地打招呼,“汤先生。”

    坐在轮椅上看着落地窗外的汤嘉航做了个请的动作,“顾律师请坐。”

    顾禹谦走到沙发椅坐下,汤嘉航身后的保镖推着轮椅在他对面停下。

    汤嘉睿被刑拘这段时间,汤嘉航代为管理公司,今天的股东大会也将由他来主持。他今天穿了一身正式的西装,看上去有几分干练。

    在他残废之前,他曾是父亲最看好的接班人,本来可以一路顺风顺水接手公司,只可惜因为那一场变故,改变了他的命运。

    汤嘉航问:“顾律师,嘉睿那边情况怎么样?”

    “他承认自己杀了霍秀雅,检察院已经提起公诉,快的话,下个月中就会开庭。”

    汤嘉航脸色沉重,“我和他一起长大的,也可以说是我看着他长大的,我以为他也只是爱玩,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真的去杀人。”

    “不过汤先生放心,只要上了法庭,我就会尽力去帮他。”

    汤嘉航闻言看向顾禹谦,“顾律师还有什么办法吗?”

    “我会尽量在法庭上为汤总做罪轻辩护,甚至有可能的话,做无罪辩护。”

    汤嘉航道:“他不是承认了吗?还能怎么辩护?”

    顾禹谦淡淡一笑,“有点难度,不过我会试一试。”

    汤嘉航点头,“那就有劳顾律师了。”

    顾禹谦道:“还有件事,我想跟汤先生聊一聊。”

    “顾律师请说。”

    “想必汤先生也听说了,霍秀雅生前曾向汤总披露徐振林遗嘱一事,并告诉了他,他的身世,不知道这件事,汤先生你怎么看?”

    汤嘉航呼出一口气,“说真的,顾律师,我至今觉得很荒诞,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但嘉睿与我三十多年的兄弟情谊,这点是外人无可否认的,即便他与我不同父,我也不能真的狠心对他坐视不理。”

    顾禹谦道:“汤先生重情重义,这一点我非常佩服。”

    “我也只是尽做兄长的本分罢了。”

    ——

    汤氏集团的股东大会,徐美瑜也来参加了,徐振林是汤氏集团的第二大股东,徐振林去世后,股权由她继承。

    在股东大会上,徐美瑜投了汤嘉航一票,公司里的其他股东也对汤嘉航的能力相当认可,最终汤嘉航几乎全票当选董事会主席。

    股东大会结束后,徐美瑜找到了顾禹谦。

    和他找了一家咖啡馆坐了下来,她这些天心事重重,脸色憔悴了许多。

    她坐在咖啡厅里,用勺子轻轻搅着杯子里的咖啡,“顾律师,现在外面都在传嘉睿哥是我的亲哥哥,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嗯,知道。”

    在汤嘉睿被刑拘后没多久,就有人开始传汤嘉睿是徐振林的亲儿子,他的遗产其实都想留给他。

    徐美瑜一开始还一头雾水,直到她去问了以前邻居的奶奶,才知道她父亲和汤嘉睿的母亲学生时代就谈过,后来因为家境悬殊,汤嘉睿的母亲嫁给了汤连斌,后来她和汤连斌闹离婚,确实跟他父亲旧情复燃了。

    徐美瑜问,“我想问,这是真的吗?”

    顾禹谦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那徐小姐是怎么想的?”

    徐美瑜咬着唇低头,“嘉睿哥也是我熟悉的人,我之前也当他是哥哥,如果他真的是我亲哥哥,那我也能接受,毕竟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如果父亲真的想把公司交给他打理,我也接受,毕竟我一个女人,也不会管理公司。”

    顾禹谦道:“如果徐小姐能这样想,那其实是真是假,对你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我可以见他吗?”

    “刑事拘留期间,只有代理律师能会见,你要是有话,我倒是可以代为传达。”

    徐美瑜摇了摇头,“那算了,谢谢你,顾律师。”

    ——

    今天是谢芫第一次独自上庭,虽然是一桩小案子,判决结果也没有特别大的悬念,但谢芫非常兴奋,扬言要请稚言吃大餐庆祝。

    谢芫挑的是一家在南江边上的露天餐厅,餐厅在楼顶,坐在上面能吹江风,欣赏江岸的景色。

    这里距离顾禹谦的家不远,距离检察院也不远。

    谢芫非常兴奋地跟稚言说着今天上庭的一切,“我以为我会很紧张,但其实进入状态后,就跟吵架一样,心里面只想着待会怎么反驳,根本紧张的时间都没有。”

    稚言笑了笑,“确实没什么好紧张的,只要经历过一次,以后就很容易了。”

    “嗯嗯,说起来,这次能独立办案,真的很感谢我老板,是他给我走了后门。”

    提到顾禹谦,稚言神色一顿,随后她又继续保持着笑容。

    服务员端着水过来,看到了稚言,她笑了笑,“稚小姐,好些天没看你过来了。”

    稚言礼貌回道:“最近都比较忙。”

    服务员道:“我们店里推出了一款新的菜式,要试试吗?”

    “好。”

    等服务员离开,谢芫八卦地问:“稚言,你来过这里啊?”

    稚言端起水喝了一口,“来过挺多次。”

    “跟我老板?”

    “嗯。”

    这里离顾禹谦的住处就十几分钟路程,这个地方也很舒适,他们偶尔出来散步,走到这里上来休息,坐在这里喝啤酒,吃宵夜,所以连服务员都认得他们了。

    谢芫小心翼翼地问:“你没触景伤情吧?”

    稚言笑了笑,“还不至于。”

    谢芫双手撑着下巴,“你分手后虽然看上去挺正常,但我能感受得到,你不开心,稚言,你骗不了我。”

    稚言看着她,一时之间竟不知怎么辩解,其实所有的辩解都只是狡辩,分手的这一个星期,她心里确实一直空空的,只是她表面还维持着笑容罢了。

    她不否认顾禹谦的后劲太大,大到超出了她的预期,只要自己一闲下来,其实满脑子都是他。

    她中毒了,中了顾禹谦的毒。

    可她也明白,她迟早都要经历失去。

    她只是短暂地因为割舍而情绪低落,以后会好的。

    她也不后悔跟顾禹谦签下恋爱协议,过去那半年的美好经历,足够她后半生去回味。

    ◉ chapter54

    谢芫问:“对了, 稚言,你跟我老板的协议不是说任何一方提分手都能得到他的分手补偿吗?他给了吗?”

    稚言点了点头,“我让他捐给了希望工程, 他已经捐了。”

    “我猜你也不会真的自己收那笔钱。”谢芫很了解稚言, 她们将近十年的友情,她非常清楚稚言并不会稀罕那所谓的分手补偿。

    “稚言, 虽然我这么说有一点不合时宜。”谢芫抿了抿唇,“但我还是想提醒你,如果下一次看到他已经跟别人在一起, 不要太难过。”

    稚言的心像是被一根针刺了一下,可她其实比谢芫更清醒, 她知道顾禹谦不会为了一个人而放弃追求荷尔蒙式的爱情, 他可能很快就会进入下一段恋情。

    “放心,我知道的。时间会淡化一切, 虽然我现在还没完全习惯,但我相信自己的适应能力。”

    “嗯嗯。”谢芫道:“不如来谈谈你们检察院的帅哥吧,有没有优质的?”

    “听说基本都结婚了,没结婚的都比我们小。”

    “哎哟,这有什么,姐弟恋都很流行的啦,你多留意留意,转移一下注意力。”

    稚言完全没有去想这方面的事, “其实我现在没心情去想下一段恋情。”

    大概是遇到过最惊艳的人,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 她丝毫没有想要进入下一段恋情的意向。

    谢芫撑着下巴叹气, “我觉得你的前任那么优秀, 估计其他的凡夫俗子你也看不上了。”

    稚言笑了笑, 大概吧,她或许真的不会再喜欢别人了。

    ——

    稚言和顾禹谦分手后,一直没有再见面,信息倒是还在往来,分手的第三天,顾禹谦就以稚言的名义捐出一百万给希望工程,用于山区建学校。

    所有的凭证和明细他都发了过来,非常细心。

    稚言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谢谢,他们便没再继续聊。

    他们再一次遇见,是在检察院,稚言刚从外面办事回来,就看到顾禹谦从赵业城的办公室里出来。

    稚言一愣,对方看着她,唇角携着淡淡的笑。

    他们分开不过十来天,稚言觉得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

    顾禹谦先有了动作,他提步过来,礼貌而克制地和她寒暄,“你还好吗?”

    “嗯,我很好。”稚言轻抿着唇,“你怎么会过来?”

    “过来查阅一些资料,为开庭做准备。”

    “嗯。”

    顾禹谦毫不避讳地看着她,稚言被他看得心猿意马,她礼貌道:“我先去忙。”

    “好。”

    稚言进了办公室,她在工位上坐下,抬头往走廊看出来时,顾禹谦已经走了。

    她的心还没平静下来。

    对顾禹谦的感情,也变得复杂,她既想看到他,又希望不再见他。

    如果总是能和他见面,那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淡忘他?

    顾禹谦回到办公室,谭家文也跟着进来,他顺带把门带上,“对了,今天阿姨给我打电话了。”

    顾禹谦见怪不怪,谭家文就是顾婉芸的眼线,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

    谭家文靠在他的办公桌上,“阿姨问我你跟稚言的情况,我说你们两挺好的。”

    顾禹谦抬眸看着他,“以后她问你,你就跟她这样说。”

    “啧,你就不怕她突然回国查岗吗?”谭家文抱着双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稚言分手了。”

    “听谁说的?”

    “看出来的,我都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跟稚言谈恋爱那段时间,绝对不会连续一个星期在办公室待到十点,而且,前段时间你笑得比较多,这些天又不怎么爱笑了。”

    顾禹谦自嘲地笑了一下,原来他表现得那么明显,他全然不知,他以为不会有人看得出来他和稚言分手了。

    谭家文道:“顾禹谦,你说你是不是被谁下咒了,你的几段恋情怎么就没有一段超过六个月,我都不要求你谈六年,六个月你都谈不到?”

    “然后呢?”

    谭家文道:“然后,你跟我说说吧,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找找原因,这次是为什么?稚言不粘人,也不会来公司找你,你还有什么不满?”

    顾禹谦靠坐在椅子上,“我对她没有不满,我这次,是被甩。”

    谭家文一脸震惊,据他所知,他的前两任女友都比较粘人,都想跟他更进一步,希望得到他更多的关注,顾禹谦又是个冷淡的性子,根本不愿意花太多精力去维系一段感情,他觉得烦,所以直接分手了。

    而这一次,他竟然是被甩。

    “所以,你做了什么?出轨?”

    “我是那种人?”

    谭家文摸了摸鼻子,“那不好说,外面觊觎你的人聚集起来一个足球场都站不下,我哪知道你受不受得住诱惑?”

    顾禹谦道:“我没兴趣。”

    谭家文:“那我就不清楚稚言为什么甩了你,你跟我说说吧。”

    “没什么好说的。”顾禹谦拿起桌上的文件翻开,“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又来逐客令。

    谭家文道:“下次阿姨打电话给我,我就说你又又又分手了。”

    顾禹谦继续看着文件,“别跟她说,让她直接找我。”

    “行,那我也懒得每次帮你编故事。”

    ——

    汤嘉睿的案子定在5月10日开庭。

    稚言作为赵业城的助理出席庭审,被告代理律师席就在她的对面,只要她一抬眼就能看到。

    此时,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顾禹谦从外面进来,赵泽提着电脑包和公文包跟在他身后,两人在被告代理律师席入座。

    顾禹谦朝着公诉人席位看了过来,稚言不着痕迹地微微垂眸,看着面前的资料。

    “稚言。”旁边的赵业城开口道。

    稚言偏头,“赵检,怎么了?”

    赵业城道:“被告代理律师是个厉害角色,虽然你不用参与庭辩,但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好的。”

    “另外,他虽然是我们的对手,但也有值得学习的地方,你多留意他的庭辩思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稚言认真地听着,赵业城这是在教她,虽说他不喜欢顾禹谦,但他也从心底里承认他很厉害。

    作为一个律师,庭辩思路最能凸显能力,不同的律师即便收集到的证据都是一样的,但思路不一样,切入点不一样,最终庭审的结果也会千差万别。

    旁听的人员陆续进来,稚言扫了一眼,旁听人员不算多,岳东海也来了,另外就是汤嘉韵和她的大哥。

    庭审正式开始,赵业城作为公诉人宣读起诉书,“……本案由南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侦查终结,被告汤嘉睿涉嫌故意杀人罪,于2022年4月14日移交检察院,本院受理后,依法审理了公安局移交的证据……”

    等赵业城宣读完了起诉书,汤嘉睿便对着法庭大喊:“审判长,我没有杀人!我是冤枉的!”

    审判长一敲法槌,“肃静!”

    有了汤嘉睿这开头的一嗓子,顾禹谦从容道:“审判长,我对公诉人在起诉书中提到的证据以及证言表示怀疑,我的当事人根本没有杀人。”

    赵业城道:“被告已经认罪,我这边还有他亲口认罪的证据,请看屏幕。”

    旁边的稚言将当时审讯的监控放了出来,监控上汤嘉睿认罪的过程被完整播放了出来。

    等检方的证据出示完毕,顾禹谦才道:“审判长,对于公诉人出示的认罪证据,我有几个问题需要问我的当事人。”

    “准许。”

    顾禹谦看向汤嘉睿,“汤先生,请问你是否当着警方的面承认杀害了霍秀雅?”

    汤嘉睿道:“是。”

    “那你是否确定自己实施过上面的犯罪行为?”

    “没有,我没有杀人。”

    “那你为什么亲口承认自己杀人?”

    汤嘉睿道:“我是被逼的,霍秀雅的死跟我根本没有关系,但是警方却把我抓了,硬说是我杀的,我不承认,他们就把我关起来,每天都来逼问,每天都来逼问,在拘留所里,我吃不好,睡不好,每天都在崩溃的边沿,还要接受他们的逼问,我最后真的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所以我就认了,不认的话我真的感觉自己会被他们逼死。”

    “也就是说,你在被逼问过程中,精神遭到了摧残,并且最终神经错乱才认了罪是吗?”

    “没错,就是这样。”

    顾禹谦看向审判席,“审判长,我的当事人是汤氏集团的总裁,从小锦衣玉食,从没吃过什么苦,但却无辜被警方拘留,吃尽苦头后,发生精神错乱认了罪,所以,公诉人出示的证据,并非我当事人的真实意愿。”

    稚言很意外顾禹谦会用这招,当时汤嘉睿认罪的时候,是往自卫杀了霍秀雅的方向去供述的,她还以为他在法庭上也会按照这个方向去辩护,没想到他竟然会用这种手段。

    赵业城似乎已经习惯顾禹谦不按常理出牌,他道:“请问被告,案发4月1日当天晚上,你是否在HC酒店入住,住的是否是506房?”

    汤嘉睿道:“没错。”

    赵业城道:“根据会所的工作人员供述,你曾向他们打听当天霍秀雅的行程,问了她在哪个房间做水疗,还问了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汤嘉睿咬了咬后牙槽,“是,没错。”

    “那请问你,你的意图是什么?之后你特意选了她正楼上的房间意图又是什么?”

    “我只是随便问问,酒店的房间随机的,正好那么巧而已。”

    “霍秀雅刚好就在那个时间段被杀,当时并没有人从正门进入房间内,我们在霍秀雅被害房间的窗台上发现了痕迹,还在酒店外墙发现了痕迹,这足以证明凶手是从楼上通过窗子进入房间将霍秀雅杀害。而在案发当时,你刚好就在楼上。并且,我们通过查看被害人的通讯工具了解到,她生前曾用一份遗嘱对你进行要挟勒索,你有足够的作案动机。”

    顾禹谦道:“审判长,我反对公诉人的无理推测。公诉人所列出的证据,没有一件是直接证据,都是凭借联想捏造出来的,这些证据无法直接证明我的当事人就是杀人凶手。”

    审判长道:“公诉人,是否能出示直接证明被告犯罪的证据?”

    赵业城道:“审判长,我还有问题继续询问被告。”

    赵业城看着汤嘉睿问:“被告,4月1日当天晚上离开HC酒店后,你去了哪里?”

    汤嘉睿回道:“嘉禾公寓。”

    “去嘉禾公寓又干了什么?”

    “去……”汤嘉睿再看了一眼顾禹谦,“去了霍秀雅家里。”

    “去她家里的意图是什么?”

    “我可以直接明说,霍秀雅污蔑我是徐振林的儿子,她口口声声说有遗嘱在她手上,但是却一直没给我看,我想要知道真相,就潜进去她家里,想要找到那份遗嘱,但是根本没找到。”

    赵业城道:“也就是说,你承认自己有入室盗窃行为?”

    顾禹谦道:“公诉人,我的当事人确实有入室行为,但偷窃未遂,我的当事人未给屋主造成任何财产损失,根据刑法二十三条规定,对于未遂犯,应当从轻处罚。”

    审判长道:“公诉人和被告代理律师请注意,本庭讨论的是被告是否存在杀人的事实,请围绕这个核心进行举证和质证。”

    这一场庭辩发展到这里,已经完全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因为他们根本已经拿不出更直接的证据。

    “抱歉,审判长。”赵业城沉吟了片刻,道:“由于被告在法庭上临时改变供述,我方需要补充调查,请批准本案延期审理。”

    审判长和几个审判员交头接耳说了什么,最终一敲法槌,宣布本案延期审理。

    ——

    稚言收拾好资料和电脑,跟着赵业城一起出了法庭,岳东海也跟了上来,刚刚在旁听席,听到汤嘉睿和顾禹谦一唱一和,他心脏都快炸了,“老赵,汤嘉睿说他被刑讯逼供的时候,你怎么不反驳,他明显就是说谎了!”

    赵业城示意旁边的稚言,“你跟他解释。”

    稚言道:“汤嘉睿在承认自己杀了霍秀雅的时候,表现出来的精神很不稳定,我知道那是他演出来的,但这跟他在法庭上说的吻合,我们反驳也没有用。”

    岳东海回想起那个认罪的供述监控,汤嘉睿第一句话就是说‘你们快把我逼疯了。’原来他当初说那些话,就是为了今天的庭审做准备。

    那时候他们根本没注意这一点。

    他低低骂了一声,“靠!”

    岳东海相信这一切都是顾禹谦策划的,“我就知道那个黑心律师会耍阴招,他故意让汤嘉睿认罪,好上法庭,再给他脱罪!”

    来到停车场,刚好碰上了准备离开的顾禹谦,顾禹谦已经拉开了车门,听到岳东海的声音,他下意识看了过去,最终目光落在了稚言身上。

    只看了一眼,他便收回目光,上了车。

    稚言跟随者赵业城,上了检察院的车。

    岳东海一路跟着他们回了检察院,来到了赵业城的办公室。

    赵业城在椅子上坐下,扭开保温杯喝了一口热茶,岳东海倒是着急,“赵检,对今天的庭审,你怎么看,表个态呗。”

    赵业城扭上盖子,“其实今天的庭审状况,我一点也不意外,这一次就当做是探一探他们的底。”

    现在最起码知道,汤嘉睿不会轻易认罪,除非他们找得到直接证据。

    “那我们继续找证据?”岳东海问。

    赵业城道:“案子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要是证据那么好找,早就找到了。”

    在一旁思索的稚言道:“赵检,东海哥,如果我们假设汤嘉睿不是杀人凶手,那这件案子,会是怎样一种情况?”

    岳东海一听就觉得不可能,“稚言,你别被那个黑心律师带偏了,我们现在查到的证据都是指向汤嘉睿的,如果不以他为目标查,那我们查一辈子都查不到。”

    “东海,我觉得稚言说的也没错。”

    “赵检,连你也……”

    赵业城道:“刚刚稚言是说假设,你们为什么不往这个假设方向去查一查,说不准会有新的收获。”

    岳东海深吸一口气,“行吧,那你们具体说说怎么查?”

    稚言继续道:“如果假设汤嘉睿不是凶手,但却有好几个指向他的间接证据,如果这一切不是巧合,那是不是说明有人想要嫁祸给他?”

    岳东海摸了摸下巴,忽然想到什么,“稚言,如果按照你这样假设,那嫁祸他可能性比较大的就是徐美瑜了吧。你想想,霍秀雅杀了徐振林,徐美瑜一定想报仇,并且,如果汤嘉睿真的是徐振林的亲儿子,徐振林还想把公司全都交给儿子,那徐美瑜肯定不肯啊,像现在这样,霍秀雅死了,汤嘉睿入狱,那最大赢家就是她。”

    听完了岳东海的分析,稚言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她还是保持理智,对没有证据的事情不予置评,“口说无凭,反正你们就朝着各个方向查,我一直觉得因为一开始汤嘉睿就成为我们主要目标,很多细节我们可能忽略了。”

    赵业城用长辈的语气说道:“东海,你虽然有勇,但是有时候不会转弯,一条路走不通的时候,就要想想别的路。”

    岳东海摸了摸鼻子,“赵检,你只说我有勇无谋得了。”

    “那是你自己说的。”赵业城道:“案子继续查,我等你们好消息。”

    “行。”

    稚言跟岳东海一块出了赵业城的办公室,岳东海对稚言说:“今天汤嘉睿临时改变供述,绝对是顾禹谦教的,你现在看清他的真面目了吧。”

    对于今天顾禹谦的表现,稚言也有些意外,她看过他多次庭辩,思路清晰,并且有理有据,一套辩论下来,让人心服口服,连反驳的冲动都没有。

    而今天,他显然就是跟汤嘉睿串通好了,让汤嘉睿做假的供述,目的估计就是为了上庭。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接案子一向有原则,虽然看重官司的标的额和律师费,但从不会为了钱接会打破他原则的案子。

    他打官司虽然会耍点小手段,但绝不会触犯一个律师的底线。

    他今天这么做,如果被律协查出来,将会受到处罚。

    更严重的,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稚言并不希望听到他被处罚的消息。

    ◉ chapter55

    “对了, 稚言,你之前让我查宋靖恒律师以前的同事,我查到了一个, 他十年前就转行当老师了, 我晚点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十年前的旧案,稚言还在继续查, 她手上的卷宗并不能帮助她翻案,在没有找到新证据之前,那件旧案也不能重审, 她也就不能名正言顺地审问汤嘉睿关于旧案的问题。

    宋靖恒是个关键人物,找到他或许就能得到有利的证据, 可惜他十年前就去世了。

    后来稚言又托了岳东海去查他以前的同事, 现在终于查到了一个。

    “东海哥,谢谢。”

    “客气什么, 而且,我有预感,十年前的旧案一定跟现在我们查的案子有关系。”岳东海想到什么,“对了,你如果去找这个人,我跟你一块去。”

    “好。”

    ——

    他们要找的人名叫楚霖,是宋靖恒的助理律师,当初这件案子就是他协助宋靖恒办理的。

    宋靖恒的律师事务所在那件案子结束之后就关了, 他的助理律师也转行,半年后, 宋靖恒葬身火海。

    这一切实在有些蹊跷。

    楚霖在一间初中教学, 教的是政治。

    得知刑警和检察院的人找他, 他还有些惊讶。

    为了避免学校的人做无端遐想, 楚霖带着他们去了附近的凉亭。

    凉亭里,他们三个人围着石桌坐下,稚言开门见山地说:“楚先生,我们今天找你其实是想了解一下十年前的一桩旧案。”

    提起那一桩旧案,楚霖第一想到的是那件案子,他不确定地问:“是当初汤氏集团董事长被杀的案子吗?”

    “没错。”

    “那不是已经结案了吗?还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暂时没有,我只是想跟你了解一些情况。”

    楚霖推了推眼镜,“过去那么久,很多东西我自己也忘了,而且我只是个助理,接触到的东西不多。”

    稚言道:“没关系,你把知道的还记得的告诉我就行。”

    “那你想知道哪方面的?”

    “当初宋靖恒会见汤嘉豪,汤嘉豪大致都说了什么?”

    楚霖道:“这个我不知道,每次见当事人,宋律师都是自己去见的。”

    “嗯,那关于这件案子,你接触哪些东西,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楚霖想了想,“我记得宋律师接这个官司,是因为汤嘉豪的母亲,他母亲是宋律师的同学,后来癌症去世了,汤嘉豪也被他爸接了回去。”

    稚言问:“当时宋律师坚持汤嘉豪不是凶手,他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

    “这个具体的我不清楚,不过当时宋律师说过,汤嘉豪一定是亲生的,因为他是私生子,出生就姓了汤,汤连斌这样的老狐狸,不可能不做亲子鉴定就让他认祖。”

    岳东海摸了摸下巴,“所以,他当时就已经怀疑,汤连斌做的那份亲子鉴定根本不是针对汤嘉豪,而是他另外的儿子,那就是汤嘉睿?”

    楚霖摇了摇头,“这个我不清楚,但总之宋律师就是坚持汤嘉豪不是凶手,一直也在搜集证据。”

    当初这件案子没开庭,汤嘉豪就因为越狱被枪杀,而宋靖恒提交到法院的证据并不齐全,所以稚言才想着查出当年他找到的证据。

    稚言问:“他收集的证据有哪些?”

    楚霖摇了摇头,“他没怎么告诉我,但是他叫我去办过一件事。”

    “什么事?”

    “做一份匿名的亲子鉴定。”

    稚言问:“是谁的?”

    “他没说,他只是让我跑腿去做了这件事,鉴定结果我拿回来后直接交给他了。”

    稚言若有所思,宋靖恒当初匿名做过亲子鉴定,是为了证明汤嘉豪是汤连斌亲生的?还是想证明汤连斌的其中一个儿子不是亲生的?

    “对了,宋律师拿到报告那天,具体是哪天?当时有没有什么事发生?”

    楚霖歪着头想了想,“那天他倒没什么事发生,不过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负责这件案子的警察被货车撞进了江里。”

    稚言一愣,听到这句话,她的头皮发麻,脑海里再次回想起父亲临出门时的样子。

    她大概明白了,当初打电话给父亲的就是宋靖恒,他一定是从那份亲子报告中看出了端倪,所以打电话让稚鸿从这个方向去侦查,而稚鸿因为还不确定,所以并没有将那件事公布。

    这么一推测,当初宋靖恒做的那份匿名亲子报告或许就是证明汤家的一个儿子并不是汤连斌亲生的。

    那个人,或许就是汤嘉睿。

    岳东海看稚言脸色沉重,他轻拍了拍她,“没事吧?”

    “没事。”稚言从悲痛中回过神来,如果当时稚鸿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被杀,那当时宋靖恒一定也受到了威胁,所以他才关闭了律师事务所。

    但没想到半年后还是葬身火海。

    稚言又问:“宋律师当初关闭律师事务所,是因为什么,你知道吗?”

    “他没跟我细说,只是给律所每个人都很大一笔补贴,就这么解散了。”

    “那他就没有别的亲人吗?”

    “有的,但是那时候他儿子在美国上大学,她妻子也过去那边了,那段时间就他一个人在国内,我当时还以为他关闭律所是想去美国,但他没去,去了南大教书了,再后来,没想到人没了。”

    稚言听完后,心情有些沉重,宋靖恒和她的父亲一样,都是知道真相的人,最后都落得悲惨的结局。

    这背后的幕后黑手行事阴狠歹毒,她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

    当年这件案子由于犯罪嫌疑人死亡,并没有上法庭审理,检察院也因此结案。

    如果想要重新翻案,那就需要有新的证据,并且向上一级检察院提起抗诉。

    稚言作为检察官助理,还没这个权限,她只好求助于赵业城。

    “赵检,当年汤氏集团董事长汤连斌被杀,最终锁定的嫌疑人是他的私生子汤嘉豪,并认为他的动机是为了阻止汤连斌修改遗嘱。但从霍秀雅被杀这一件案子来看,汤嘉睿才是最有可能不是汤连斌亲生的。那当年的结论就存在漏洞,如果汤连斌被杀是因为发现其中一个儿子并非亲生,那最有可能作案的,应该非亲生的那个。另外,我去拜访了当年这件案子的被告代理律师助理,他告诉我,宋律师曾也做过一份匿名的亲子鉴定,并且我推断,我父亲出事那天晚上接到的电话就是宋靖恒律师打给他的,也就是在亲子鉴定出来那一天,他告诉了我父亲亲子鉴定的真相,并且也是那天,他遭到了不测。而同样知道真相的宋靖恒律师,也在半年后葬身火海,这一切不会是巧合,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对十年前那一桩旧案进行重新调查。”

    赵业城十指交叉放在面前的办公桌上,听完了稚言的话,他沉声道:“旧案重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毕竟时间过去太久。”

    “虽然过去十年,但是我们目前侦查的案子和这件案子有所关联,我想这也是最好的时机。”

    “如果申请重查,那你说说你的思路。”

    “十年前的案子,取证会很困难,现在唯一的切入点是汤嘉睿,我想先对他进行审问,再根据他的供述进行下一步计划。”稚言顿了顿,“只是,在审问之前,需要走抗诉的程序。”

    赵业城道:“抗诉程序就由我来操作。”

    稚言心里几分动容,“谢谢赵检。”

    “不用谢,当年你父亲的死我也觉得很蹊跷,只是当时我还没那个能力,现在我也只是尽一点微薄之力。”

    “无论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

    看守所。

    汤嘉睿刮了胡子,看上去比上庭的时候整洁了一点。

    他坐在椅子上,没骨头似的靠着椅背,“你们到底还要问我多少次?我最后再告诉你们一次,我没杀霍秀雅!”

    稚言看着他,“我今天提审你,不仅仅是冲着霍秀雅被杀的案子来的。”

    汤嘉睿冷笑一声,“还有什么?”

    “十年前的那一桩旧案。”

    汤嘉睿脸色有明显的变化,稚言将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确切地说,是你父亲被杀的那件案子。”

    汤嘉睿问:“还有什么好问的?”

    “我希望你可以再复述一遍,案发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

    汤嘉睿偏开脸,“过去那么久,早忘了。”

    很明显,汤嘉睿在故意回避。

    “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稚言道:“当年你的父亲汤连斌在家中被枪杀,凶器是一把□□,最终在你同父异母的弟弟汤嘉豪房里找到,警方发现汤连斌在被害的前一天做过两份匿名的亲子鉴定,分别用一号和二号代替,可惜他并没能看到这份亲子鉴定的结果,这两份亲子鉴定的结果是,一号是非亲子关系,二号是亲子关系,当时警方认为,汤嘉豪是非亲生的,他杀害汤连斌是为了防止被他发现自己非亲生,并修改遗嘱,后来他被警方拘留,并以杀害你父亲的罪名被公诉。但时隔十年后,霍秀雅却告诉你,你才是非汤连斌亲生的,对此,您难道没有想说的吗?”

    汤嘉睿闻言,怒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杀了我爸?”

    稚言道:“我没这么说,但那件案子存在疑点,已经进入重审程序。”

    “当初枪是在那个野种房里找到的,并且他还吸了毒,不是他还会有谁?”

    稚言道:“你还记得一些细节,所以你也不是完全忘记了,不是吗?”

    汤嘉睿瞪了她一眼,“你到底想怎样?”

    “如果当年汤连斌真的是因为要去查自己的儿子是否亲生而被杀,那其实嫌疑最大的应该是非亲生的那个。”

    “所以你们是疯了吗?一下说我杀了霍秀雅,一下说我杀了我爸,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我没杀!你们实在是找不到真正的凶手,没本事,那就回乡下种田,总拿我来怀疑,别以为我是好惹的软柿子!”

    稚言依旧保持从容,“汤嘉睿,你应该是个聪明人,你说你不是凶手,但却有证据指向你,而你却遮遮掩掩,不肯说出实情,你要知道,凡是隐瞒实情的嫌疑人,都会加重嫌疑,难道这点还要我教你吗?”

    “那我说了不是我,你们信了吗?”

    稚言道:“不信你是因为你说的话没有可信度,你说的跟我们得到的证据是相悖的,你说昨天下过雨,可偏偏昨天是晴天,你要我们怎么相信你。你如果真的觉得自己是冤枉的,就该毫无保留地把所有知道的事情和细节都说出来,让警方调查清楚,自然会还你公道。要是你胡说八道,这难道不是你想掩饰什么?”

    汤嘉睿重重呼出一口气,莫名烦躁,“我都说了,十年前那件案子不是我干的,我那天在外面有聚会,所有人都能给我作证。”

    “那你回到家之后,看到了什么?”

    “我回到之后家里一片黑,我能看到什么?”

    “你再仔细回想一下。”

    汤嘉睿回想了一下,“我进了屋,摸着黑上楼,在楼梯口听到我大哥呼救。”

    “然后呢?”

    “他跟我说他听到楼下有枪声,想要下楼来看,有个黑影开枪袭击了他,那个黑影是往楼上跑的,而那个野种刚好就住四楼,作案工具也在他房里,不是他还有谁?”

    “一开始,是你指证他的,对不对?”

    汤嘉睿道:“没错。”

    “就是因为他住楼上?”

    “还有就是我们家没有外人,除了他,只有他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所以,他当时根本就是看汤嘉豪不顺眼,所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没想到的是,最后在汤嘉豪房里搜出了枪,除此之外还搜出了毒品,通过血液检查,他当晚吸了毒。

    吸毒后会产生幻觉,如果因此而发疯杀人也能说得过去。

    但宋靖恒拿到亲子鉴定结果那天,稚鸿接了电话后说了句‘我们都被误导了’,出门后不久就被害了,之后汤嘉豪也因越狱被击毙,半年后宋靖恒也葬身火海,这一系列的意外都不像是那么简单。

    如果要将这一切做到像意外一样,那幕后的人一定心思缜密,并且他还有一股黑暗势力在帮助他。

    “当年你父亲的遗嘱内容,你还记得吗?”

    汤嘉睿道:“具体不大记得,大概就是他想让我大哥来管公司的经营,我和那个野种协助,股份的话我大哥30%,剩下的我和嘉韵还有那个野种平分。”

    稚言道:“但最终还是由你坐上了董事局主席和总经理的位子。”

    “我说我根本不想,你信么?”汤嘉睿吊儿郎当地笑了一下,他在商场上经过多年历练,看上去已然有几分稳重,但明显那是他装出来的,他骨子里还是玩世不恭,“当年我们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大哥腿废了,他那段时间人也很颓废,只有我来管了。”

    从这段时间稚言对汤嘉睿的观察来看,这人是有些痞气,并且还很张扬跋扈,完全就是纨绔子弟,不像是能策划那么缜密的布局的人。

    如果不是他,那到底是谁?

    ——

    稚言从审讯室出来,在外面的岳东海迎了上来,“怎么样?问出什么了?”

    稚言道:“他的供述跟十年前录的口供差不多。”

    “他的口供最多就只能信一半,不,一半都多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又在法庭上说自己是被逼的。”

    对于汤嘉睿的话,稚言也知道不能全信,但现在来说他也算是个突破口,“如果说他做的假口供,十年前和十年后重新复述,稍微一问,很容易出现漏洞,但我从他的言语和表情里看得出来,他应该没说谎。但也只是推测,我们必须找到更多证据。”

    “那接下来怎么打算,我听你的。”

    “我想去见汤嘉航。”

    “现在?”

    “他现在是汤氏集团的董事,贸然去公司找他不妥,先打电话预约。”

    “嗯,这个我可以让手下人去办。”

    稚言道:“对了,我还想去一趟墓园,你先回去吧。”

    “去墓园做什么?”

    “我查到了宋靖恒律师的墓地,我想去祭拜一下。”

    “反正我也顺路,一块去呗。”

    “嗯。”

    宋靖恒的墓地和稚鸿的在同一个墓园,稚言买了两束花,一束给自己的父亲,一束给宋靖恒律师。

    稚言来到了宋靖恒的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有一股很熟悉的感觉,这墓碑是他的恩师为他立的。

    她几乎每年都来给父亲扫墓,但她从来不知道,和他同年遇害的宋靖恒律师,墓地距离她父亲的墓地直线距离不过五十米。

    她也只是心血来潮想要来祭拜一下,没停留太久,放下花之后,便离开了。

    稚言一边走一边思索,如果当初宋靖恒凭借一份亲子报告就知道了真正的凶手,那她能否复刻一次?

    想到什么,稚言忽然道:“东海哥,我有个想法。”

    “你说。”

    稚言一边走一边说:“我想申请对汤嘉睿和徐美瑜做个亲缘关系鉴定。”

    岳东海看着她,“可他们同父异母,这能鉴定出来吗?”

    “可以证明这两人到底有没有亲缘关系。”稚言道:“我思来想去,这件案子从头到尾引导着我们追查的是霍秀雅的聊天记录,她说汤嘉睿是徐振林的儿子,可她并没有给出准确的证据。如果她真的有那份遗嘱,她大可以大方地截取重要部分展示给汤嘉睿看,而不是遮遮掩掩,只截取了徐振林一部分的视频。”

    这份证据是从霍秀雅的聊天记录里提取的,由于当初判定这是汤嘉睿作案的主要动机,他们并没有怀疑霍秀雅说的是谎话。

    如果说霍秀雅说谎了呢?

    “行,我可以安排。”岳东海还有疑问,“那如果查出,汤嘉睿和徐美瑜不是亲兄妹,那也不能证明,汤嘉睿不是杀害霍秀雅的凶手啊。”

    稚言道:“如果汤嘉睿不是徐振林的儿子,那有可能就是汤嘉航。”

    岳东海恍然大悟,“对,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徐振林的视频说到过,他有个儿子,是他的初恋替他生的!那他的初恋就生了两个儿子,汤嘉睿和汤嘉航!”

    稚言道:“没错,霍秀雅说的话可以骗人,但徐振林的遗嘱视频不会骗人。”

    岳东海对稚言的逻辑能力表示佩服,“稚言,有时候我觉得你更适合当刑警。”

    稚言道:“先别夸太早,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想,还没破案。”

    岳东海道:“如果去找汤嘉航,到时候你打算怎么询问他。”

    “我会先让他复述当年他的见闻,再提议他跟汤嘉睿做个亲缘关系鉴定,取得他的DNA。”

    “他们两就算不是同父同母,但也是同母异父,这很难查。”

    “不,我查的是他和徐美瑜的。”稚言顿了顿,“我估计他大概率不会答应,总之,我必须要会会他。”

    作者有话说:

    故事已经将近尾声啦*^_^*

    有读者问为什么一开始不让汤嘉睿和徐美瑜做亲缘鉴定,首先,一开始侦查方向是寻找霍秀雅的凶手,当时有完整的证据链指向汤嘉睿,就算鉴定了,也不能证明汤嘉睿不是凶手,而随着后面把十年前的旧案结合起来,一些关键线索浮出水面,才觉得有必要做亲缘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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