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这才叫非礼
苏言一时语塞,愣了了一下,咬牙切齿道:“那你也没说你要封我的记忆啊!”
“谁家好人做坏事还要提前预告的呀?”祈宁笑得狡黠,活脱脱一只千年的狐狸。
说着,他还挑眉点了一下苏言的额头,“再说了,你不同意我就不可以做了吗?”
苏言:“……”虽然他说得有道理,但是妄想PUA他。
“他俩像极了冤家。”莫肃琛抱臂饶有兴致地看热闹。
“你蛐蛐我们?!”祈宁收了声,面色平淡地看着事不关己好好看戏的人,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
莫肃琛:“……”有时候也挺莫名其妙的。
莫名其妙的闻奕的朋友们似乎都不太待见他。
“别这么暴躁,”闻奕无奈。
他也着实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朋友们似乎对莫肃琛都很有意见。
“祈宁,走吧,正事要紧。”闻奕试图劝架。
这招屡试不爽。
这不,祈宁一秒正经。
“你给我的东西我都放到了禁地的墓室里,祭祀快要开始了,我得去准备。”祈宁蹙了蹙眉,“现在我不方便进去,鬼王陪你进去就行。”
“好。”闻奕点点头。
“那我呢?”苏言指着自己,满脸的天真无邪。
“你当然是跟着我了,”祈宁理所当然地看着他,“他们去做的事有危险,带上你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
苏言咬紧后槽牙,拳头硬了,虽然祈宁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不妨碍他想打他。
“阿言,祈宁会保护你的。”闻奕面色如常地揉了揉苏言的脑袋,笑道:“别紧张,我们进去不会有危险。”
“阿奕,你千万小心。”苏言眨巴着眼,眼睛红红的,又倔强的不然眼泪落下来。
“有什么好哭的,他比你强大多了。”祈宁抬手揉了揉苏言柔软的发顶,表情怜爱。
“我没哭,”苏言抹了一把眼泪,梗着脖子理直气壮道:“别碰我,现在我要和你绝交五分钟。”
祈宁无语地收回手,被气笑了,“你是小朋友吗?还绝交五分钟。”
不过对比他的年岁,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语重心长道:“你确实也是个小朋友。”
毕竟苏言现在跟他的零头一样大。
“你很大吗?我不信。”苏言嘴比脑子快,立马回怼。
“我今年一百二十四岁。”祈宁噙着笑。
苏言震惊,瞪大眼睛看他,“你好老,老男人。”
“才不是,”祈宁哼了一声,难得没有维持住自己的好脾气,“我死的时候才二十四岁,所以我也可以跟你一般大。”
苏言顿时噤声,眼神慌乱无措,恨不得当场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我……不好意思,”苏言小心翼翼地看着祈宁,企图道歉。
祈宁直接笑出声,“我是自杀,我们族人死了等于换个赛道,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死去。”
苏言:“……”刚刚的愧疚就当喂狗了吧。
……
禁地里,非想象中的荒凉,相反,树木参天,生灵活跃,充满了生机。
“为何会把禁地立在这里?”闻奕不解。
“祭神族的禁地,说是禁地,不如说是祖坟。“莫肃琛神色自若,“这里葬着的,都是历代的大巫和祭神族的天赋者,因为各种原因没能修成鬼神身,又抵御百年一次的劫难,身死道消,故而葬到这里。”
“原来如此。”闻奕恍然大悟。
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祭神族百年大劫将至。”
“嗯,百年前祭神族前一任大巫身死,而祭神族败落,留下的天赋者很少,年轻一辈中,祈宁最为出色。为了族落的生机,他放弃了以人身修鬼神,自杀后以鬼身修行,这对于他来说,会简单很多。”
“那他快要修成了。”闻奕想着祈宁的状态,笃定道。
“嗯,差个机遇。”莫肃琛笑笑,轻描淡写道:“你百年前还参加了他的葬礼。”
“那个时候,他还不叫祈宁。”莫肃琛陷入沉思。
“那看来我和他关系不错,”闻奕挑眉,猜测道:“难不成做了大巫,名字就不是自己的了吗?”
“嗯,大巫便是整个族落的大祭司,而祭神族每一任大祭司,都叫祈宁。”
这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约束。
祭司会永远守护族落,直至死亡,只是荣耀,也是枷锁。
而每一任大祭司,都以身应劫,身死神陨。
“而现在,祈宁未修到鬼神身,若是应劫,便只有死路一条。”
“以他的天赋,不应该百年都没有突破啊?”闻奕蹙眉。
莫肃琛摇摇头,“个中缘由我并不清楚,可是他应该修到过鬼神身,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掉下来了,所以成了瓶颈,难以突破。”
闻奕叹了口气。
二人站在大墓前。
墓前是一座神秘的祭坛,梧桐青木横于祭坛上,上面摆放了许多个黑色的坛子。
“那是骨灰盒,也是祭神族对亡者的供奉。”莫肃琛道。
这几乎是之前闻所未闻的东西,闻奕难免觉得新奇。
“走吧,进去拿回你的东西。”莫肃琛拉住闻奕,长袍一扫,古墓的墓门缓缓打开。
二人并肩而行。
墓室里,是贴满符箓的棺材,有的悬于墙壁之上,有的被锁链挂住,悬于墓顶。
四方的墓室中,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祭坛,祭坛后,血池翻涌。
“往生路,鬼门开。”莫肃琛嗤笑一声,很是不屑。
“纵然血池血尽,死了就是死了。”
“什么意思?”闻奕蹙眉。
“以血养长生,他们应该是在大巫死的时候用秘术锁住了部分魂魄,打造了这么一座墓室,以血供养,佐之以清灵阵,想要温养破碎的魂魄,可是魂魄已经散了,若是强行逆天改命,并不可行。”莫肃琛眸光沉沉。
“看来他们是抱有希冀,想着若是魂魄可以安然,便以身赴死,挡劫难再塑鬼神身。”闻奕目光淡漠。
“确实如此。”莫肃琛叹了口气,“到底是痴妄。”
二人走到祭坛上,四周的棺椁像是活了一般,透着浓浓的黑气,血池里更是不得安宁。
不过,许是迫于鬼王的威压,只敢浮于祭坛外游走。
祭坛正中央有一个黑色檀木做的盒子,闻奕轻抚上,魂魄都在悸动。
他拿下,祭坛发出哀鸣,四散的黑气翻涌滚落。
莫肃琛神色不变,“打开看看吧。”
“嗯。”闻奕坐下来,把另外两枚玉佩碎片也拿出来,方才缓缓打开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块碎玉,但也有一块发簪,发簪是木制的,雕刻了凤尾,栩栩如生。
莫肃琛神色晦暗,黑沉的眸子暗了暗。
闻奕拿出木簪,平静的心毫无规律地跳动着,魂魄也蠢蠢欲动,他捂住脑袋,许多片段回闪。
莫肃琛勾住他的手,拿出簪子,深不见底的眸子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尚且还未回神的人,“这里面是你封禁的记忆,你确定此时你要打开?”
闻奕笑了一下,眼神温柔,却格外坚定。
“莫肃琛,从一开始,我就想好了。”
从他制定计划的那一刻,从他割魂的那一刻,从他亲手封存自己记忆的那一刻,他就想得无比清楚了。
“好。”莫肃琛声音有些哑,把木簪递给闻奕,“奕奕……”
他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或许什么都不必说。
“莫肃琛,相信我。”闻奕接过木簪,突然反手握住莫肃琛的手,用力一拉,莫肃琛毫无防备地踉跄了一下,闻奕凑上前轻轻吻在了他的唇瓣上。
二人都没有动,莫肃琛睁着眼睛,虽内心震动,却一如既往地温柔。
闻奕退开,“莫肃琛,这才叫非礼。”
然后在莫肃琛宠溺又无可奈何的眼神中,运转灵力注入到木簪里,虚空中传来一道细微的几乎听不到的碎裂声。
而后,他双目一闭,倒入莫肃琛怀里。
“这孩子,天生就是孤煞命格,留下他,闻府怕是不得安宁呐。”一袭青衣的老和尚冷漠地看着他,冲闻父闻母摇了摇头,一副颇为惋惜的模样。
小小的闻奕很是瘦弱,无助地看着满脸不耐又恐惧的闻父闻母,张嘴想要说什么。
却听到二人问,“大师,那要如何办才好,您尽管说,供奉不是问题。”
老和尚低头,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施主若是想解难,不难。二人的孩子也因为受到了孤煞命格的冲撞,才导致离魂之状,昏睡不醒,若要解决,解铃还须系铃人。”
“多谢大师,鄙人明白了。”闻父恭敬地把人送走。
闻奕知道,他们定然在商量对付他的法子,可是,他低头看着自己单薄的衣裳,裤子太短了,裸露出来的肌肤泛着青紫,他很冷,但是心更冷。
他知道,留下来,他一定会死。
“你个扫把星,我就知道你会害了我们一家。”闻母不断说着奚落刻薄的话。
闻奕没什么感觉,只是呆呆地站着,而后扭头跑了出去,拽住了要出府的老和尚。
被闻父疾言厉色地吼了一句,而后腹部被踢了一脚,整个人倒飞出去,心口一阵发闷,他翻身咳着,仿佛要把肺咳出来。
第42章 天谴加身
“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敢冲撞高僧。”闻父冷着脸,破口大骂,丝毫没有在外的温文儒雅。
闻奕目光沉沉,死死地瞪着老和尚。
“阿弥陀佛!”老和尚似不忍般闭上眼睛念了一句,而后一脸悲天悯人地看着他,朝还在暴怒的闻父道:“施主,让贫僧跟小施主说几句话吧。”
闻父铁青的脸扭曲了一瞬,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黑沉的目光锁在闻奕身上,沉声道:“好好听大师的话。”说完朝老和尚恭敬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老和尚温和地笑着,目光没什么温度,直勾勾地似乎要洞穿他。
闻奕倔强地同他对视,“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老和尚笑着捻着手里的佛珠,似是不解般,“你本就是孤煞命格,我又没说错。何况,他们不就是想让你死吗?孤煞命格他们能让你光明正大的死,不受非议。”
说着,老和尚轻笑出声,很是不屑道:“不过,在府里,就算他们真的杀了你,你又能怎么样?”
闻奕目光淬血,心中悲凉。
他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他的亲生父母,一直想让他死。
孤煞命格,原来是这样,尝尽人间百苦,然后孤独又不甘的死去。
“想要改变,”老和尚慢悠悠地看着他,丢下了一本书,一本染血的残页的书。
老和尚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那便看你造化吧。”散在空中。
献舍。不过与他而言,算是救命的东西。
他死死地拽着手里,警惕地看着老和尚。
三日后,老和尚前来做法,他被关在柴房,手腕上被割开一道口子,正不要命地流血,他脑袋发昏,晕晕沉沉地看着手腕。
他咬牙,画下阵法。
千里之外的莫肃琛目光一滞,也受到了召唤。
他抿了抿唇,左右无事,倒想看看是何人,居然敢召唤他。
而后,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瘦弱身影,残破不堪的阵法时不时的闪动,按理说他不应该会收到召唤,可莫名的,他感受到了。
献祭阵法,祭品竟是他自己,而唯一愿望,就是活着。
他垂眸,而后震惊,如一阵风般带走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闻奕。
命线纠缠,命盘相连,千百年来,与他如此的,只有一个人。
那天,初雪很大。
松雪山间,漫天黑沉,天谴将至,雷劫滚滚。
闻奕意识不清,迷迷糊糊醒来时,身上干爽,腕间的血已经止住了,他被一个人死死抱在怀里,抬头,是温柔的眼神。
阵法里,雷劫道道打到莫肃琛身上,他甚至还能听到莫肃琛隐忍的闷哼声。
那是他们的初见,一个绝世鬼王,为自己天谴加身,而他,被拥在怀中,毫发无伤。
尘封已久的记忆纷至沓来,闻奕还没有缓过神来,周遭波动便让他醒来过来。
“这是怎么了?”闻奕睁开眼,有些不解。
“祭祀开始了。”莫肃琛把他拉起来,把碎玉放进他的手里,“祭祀灵力波动大,方圆百里的孤魂野鬼都会受到影响四处逃窜。”
“我都想起来了。”闻奕突然道。
莫肃琛默然,垂眸看他。
“天谴明明很痛,为什么要救我呢?”闻奕直视着他,像是要追问到底。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疑惑,莫肃琛为什么要救他,哪怕孤注一掷,哪怕天谴加身,还是会救他。
献祭会有祭品,按理说他应当死,可是莫肃琛救了他,把他奉为与之同等的人,而后契约成,他是莫肃琛的契约人,命盘相连,至此,二人再看不见彼此的未来,也看不到自己的未来,这便是契约。
而代价便是,莫肃琛天雷加身,失了一半鬼力。
“曾经我问过你,你说有缘,我没相信。”闻奕注视着他,“现在的我也不信,可是我还是想要知道真相。”
“祭祀开始了,我们出去吧。”莫肃琛眸色暗了暗,晦涩不明道。
“就这么难以启齿吗?”闻奕拉住他,“或者你真的把我当成了谁?”
莫肃琛轻笑了下,抬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尖,“怎么会,你若是真的纠结,想要知道。”他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掩去眼底的情绪,“那就再等一下吧。”
他想,也许他会记起来。
记不起来也没关系,那段岁月过于荒芜,那段记忆过于沉重。
那些苦和难,错过与遗憾。
他都不想闻奕再想起。
“那就你拿回身体的时候,就告诉我。”闻奕下了通牒。
莫肃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许久点点头,像是一个重大的承诺,道:“好。”
得了准话,闻奕松了拽住衣袍的手。
“走吧,去看看独属于大祭司的祭神节。”闻奕洒脱地往外走。
莫肃琛无奈摇头,轻笑一声,他向来那闻奕没办法。
祭神族祭祀很隆重,二人出了禁地,祭祀还在进行。
穿着纯净白裙的少女们鱼贯而入,蹲坐在祭祀台下。
闻奕这才看清,祭祀场地是圆形的,四周都有着特别的梧桐树,还有两株菩提,直冲云霄。
菩提树上,挂满了红色的布条,而梧桐树上,这是白色的布条。
枝干上,挂满了古铜铃铛和木质牌匾,风过,而无声。
祭祀节上,不管是人还是正在修鬼神的,都会现身。
许多小孩坐在前排座椅上,安安静静地看着,神色恭敬又虔诚。
而苏言,此刻正无所适从地坐在小孩的边上,一副苦哈哈地模样。
闻奕噙着笑,坐在苏言身后。
苏言委屈巴巴地回过头来,“他们都不说话,我以为坐小孩这里会轻松一点。”
“安心,这对他们是很重要的节日,不会嬉皮笑脸的。”闻奕怜爱地安抚他。
“对了,你想做的事做成了吗?”苏言声音都小了很多。
“嗯,”闻奕似有若无地看了莫肃琛一眼,笑着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这里真不是让人待的。”苏言哭唧唧地感叹。
修鬼神的长辈们化作人身,慢悠悠地落座。
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而后低声说着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我?”苏言小心翼翼地问,他合理怀疑他们是在蛐蛐他。
闻奕弯了弯唇,“他们在讨论你这个有缘人。”
事实也是如此,大家看向苏言的目光都稳重矜持,又带了丝欣慰。
“那一定都是好话,我这么帅气温柔,没人会不为我倾倒。”苏言很臭屁。
闻奕抿了抿唇,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莫肃琛轻笑一声,带着调侃,“祭神族的男女都很好看,你是真敢说。”
苏言委屈抿唇,苏言哼哼几声,然后转过头去暗自神伤。
闻奕:“……”
他那一生要强又极易受伤的好朋友。
但放眼看去,祭神族的人确实好看,不仅仅是脸好看,更是气质,温和而有力,强大又漂亮。
待众人坐下,一道如天际远古传来的钟声响起,让人心神清明。
祭祀的入口,穿着淡蓝服饰的男女缓缓入场,手里拿着鲜艳欲滴的花,又或许,那并不是花。
神色恭敬,虔诚。
往后,是骑着麒麟,居高临下睨向众人的祈宁,就像一个居于神域 不见人间的天神,一身红白相间的祭祀长袍,金线缝制出麒麟的形状。
他坐于上面,面无表情,却神圣明亮,纯净无比。
苏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美好的词藻地赞叹不出的魅力。
走近,祈宁朝闻奕和莫肃琛轻轻点头,二人也平静地点了下头。
而后,他看向看傻了的脸还红红的苏言,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而后传音入耳,“欢迎你来参加祭祀。”
苏言突然局促,抬眸扭捏地看着天神般的祈宁,没有说话。
祈宁从他面前走过。
而后,站上高台。
哑声的铃铛响起,那远古的钟声也再度响起。
族人正襟危坐,双手合十,默默念着。
苏言听不懂,局促不安地坐着。
闻奕拍了拍他的肩膀,苏言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也挺直脊背乖巧坐好。
那古老神秘的经文在祭台上若隐若现,泛着神圣的金光。
念的声音停住,祈宁飞身落到祭台上,拿上祭台中央的雕刻着似龟似蛇的权杖。
权杖闪着光,少年立于经文隐现的高台上,金光自天边打在他的脸上,像一副绝美的画卷。
祭台四周,金光大盛。
祭神族人,单膝跪于地上,右手放于左肩之上,虔诚而凝重地说了一句。
后来苏言才知道,那句的意思是,“感恩天神赐福。”
苏言如坐针毡,手足无措地低头,一时不知该不该跪下去。
求助的目光看向身后无动于衷的二人,心放进了肚子里。
也默不作声地乖乖坐着。
台上,祈宁也缓缓跪下,权杖飞于空中,散发着别样的光芒,落于四周。
祈宁身上落满光,正虔诚的祷念着。
族人起身落座,如炬的目光锁在台上。
祭祀的过程很漫长,祈宁脸有些白。
而不出意外,劫难无处可躲。
“劫祸若是应验,”莫肃琛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无所察觉的苏言身上,“他这个有缘人可什么用也没有啊!”
“这不还有人吗?”闻奕散漫的目光落到对面,一个面色平静,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坐在前排上,目光死死锁在少年身上,那是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似是感受到闻奕的目光,他淡漠的视线看过来,而后点了点头。
闻奕也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第43章 天作之合
“啧,真是有趣。”莫肃琛噙着笑,漫不经心地挑眉。
“他身上有棠若的神力。”闻奕散漫地笑了一下,像是意外,又像是意料之中。
祈宁在被选为大祭司之前,便叫棠若。
那时候的闻奕,总开玩笑般地叫他棠棠,让棠若一度自闭,最后无奈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称谓。
原来那样一个向往自由的人,也为了责任留在族落,撑起了大祭司的责任。
“能让棠棠心甘情愿渡神力的,我倒是有些好奇了。”闻奕微眯着眼,漫不经心。
透亮的天空阴沉下来不过是转瞬的事,没什么征兆。
大家惊惶却不慌乱,似乎早知道有此一劫。
高台之上的祈宁,轻轻笑了一下,像是无奈,又像是不甘。
天道似乎很爱看仙神于高台坠落,满心抗争却束手无策。
“这便是劫难吗?”闻奕看着骤变的天,周遭的灵力像是有了实质般,压抑得紧。
“祭神族的劫祸,更像是诅咒。”莫肃琛波澜不惊的眸子悠远而深沉,“在这里,风云变色不足为惧。”
“危险的是,”闻奕瞪大眼睛,朝台上看去,无端的阵法四起,那是聚灵阵,而阵中的人,脸色发白,抬手鬼力涌出。
“棠若!”闻奕起身,朝台上而去。
他失误了,他原本以为诅咒的是整个族落,却没想到,诅咒的,只是祭司。
每一任的大巫都会被诅咒。
现在,他才懂得了祈宁藏于如深潭眼眸下的悲凉与平静,那是一种面对死亡的沉默。
而比他更快的,是坐在对面的年轻人。
他穿过本该阻挡外人进去的阵法,畅通无阻地抱住了倒地吐血的棠若。
聚灵的阵法反倒成了桎梏,闻奕被挡在更深处的阵法外,满脸阴沉,“为什么还要设置聚灵的阵法?”
众人沉默。
“为了族落,”其中一人出声,沉重的目光看向高台上,西装革履的男人抱住虚弱的祈宁。
千年前,祭神族作为神族后羿,在漫长时光中,有些人忘记了最初守护天下的初心,金钱,权利,高高在上的欲望让他们利欲熏心。
而后,天降劫祸。
整个族落几乎要被烧尽,关键时候,大巫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救下了族落中为数不多的族人。
后来,族中一直在找方法清除诅咒,可天道降下的惩罚,岂会是渺小的人类可以改变的,于是,在一次又一次天罚中,他们找到了方法,用特殊的阵法把诅咒引在一个人身上,而这个人,便是每一任的大巫。
生来即死去。
“若是你改变这个阵法,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死。”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道。
闻奕冷冷地看着他,“所以你们选择让棠若去死?他现在不是鬼神身,过不了这次的诅咒。”
“还有办法,”老人浑浊的目光看向高台时意外的清明。
“他们是天作之合,只要结契,寿命共享,疼痛共享,以灵魂作引,兴许可以挡下这一次的诅咒。”
“棠若,怎么结契?”男人抱着棠若,急切地问。
棠若摇头,笑得温柔,“季沉渊,他骗你的。”
无人结契过,毕竟,若是大巫死了,他的结契人也会死。
没人愿意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去赌命。
“我说,怎么结契?”季沉渊目光沉沉,低哑的声音带着哭腔。
莫肃琛拉着闻奕过了阵法。
黑沉的眸子看向季沉渊,棠若身上的鬼力流失得很快,隐约可见几根白色的头发。
“若是结契成功却依旧无能为力,他还是会死,你也会随之死去,你还愿意与他结契吗?”
“愿意。”季沉渊掷地有声。
“莫肃琛,不可以。”棠若摇头,推开季沉渊。
季沉渊死死抓住他,眼角有泪滑过,“他要撑不住了,麻烦告诉我怎么结契。”
“手心相抵,灵魂交融。”闻奕道。
季沉渊与棠若十指相扣,周遭快速流转的灵力不易察觉的慢了下来。
季沉渊闭上眼睛。
“棠若,相信我。”闻奕道。
棠若看着季沉渊,又看向闻奕,轻轻地点了下头,闭上眼睛。
“诅咒是无声无息的,天道的诅咒更是如此。”莫肃琛偏头看闻奕,“也许你会失败。”
“但仍要尽力而为不是吗?”闻奕挑眉,面色沉重却让人安心。
“是的,”莫肃琛轻轻笑了下,满不在乎道:“有些人注定就是要与天斗的。”
因为不甘,因为遗憾,又或许因为千千万万。
我们并不甘于蹉跎的命运,所以无数次尝试改变,纵然千疮百孔,万劫不复,仍不会妥协。
阵法隔绝了灵力向外运转,高台之上,便自成一个小世界。
而涌动的灵力,纯净霸道。
闻奕想要吸收灵力,减弱诅咒的威力。
“你魂魄不全,强行吸收灵力会加重魂魄的创伤。”莫肃琛按住闻奕。
闻奕抬眸看他,“现在没别的办法了。”
“还有,”莫肃琛笑着抚摸他的脸,“我可以。”
闻奕瞳孔一缩,“怎么可能?灵力与鬼力是相斥的。”
“可不会排斥我。”莫肃琛柔声说着,却不容置喙。
“你的记忆没有全然恢复,不然你不会阻止我。”莫肃琛轻叹一声,指腹摩挲着他的眼尾,“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百年前定下计划的你。”
“可是……”
“没有可是。”莫肃琛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会没事的,你也是。”
黑沉的天下,唯独高台上若隐若现金色的光,而后越来越强烈。
莫肃琛站在高台中间,阵法运转,诅咒流到他的身上。
强大的鬼气与信念的诅咒相互排斥,而后相互交融。
闻奕站在莫肃琛身后,虽面无表情,但垂在身下的手紧紧握着。
暗沉的天逐渐清明,结契完成。
“阿奕,你还好吧?!”苏言急匆匆冲上台来,哭着抱住了闻奕。
莫肃琛无奈一笑,放任了他。
“我没事,你哭丧呢。”闻奕无奈地拍了拍苏言的后脑勺。
苏言趴在闻奕肩膀上,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哑声道:“你乱说什么呢,呸呸呸,一点都不吉利。”
闻奕哑然失笑。
莫肃琛看不过去,上前把哭哭啼啼不能自已到人拉开,低声道:“别哭了,他是我老婆又不是你老婆,你找你老婆抱去。”
苏言:“哇……”哭得更大声了。
他们都没有心,他这么关心他们,他居然这样对他,太无情了。
“莫肃琛,别胡说。”闻奕扶额,些许无语。
“阿奕,呜呜呜……”苏言哭得旁若无人。
“下面还有小孩子,不丢人了?”闻奕憋着笑给他递纸巾。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爱哭?”祈宁走上前,调侃道。
苏言抬手默默抹眼泪,吸了吸鼻子,倔强道:“我才没有呢,我这是情不自禁,又不是我非要哭的。”
祈宁抵唇轻咳,“天塌下来你估计都不会怕。”
“当然了,我可是男子汉大丈夫,人高马大的,天塌下来我顶着。”苏言气势拉满。
祈宁一言难尽地抿了抿唇,旁边的季沉渊好心解释道:“棠棠的意思是,天塌下来有你的嘴顶着,嘴可真硬。”
“呜呜呜……”苏言彻底破防了。
“你们小情侣了不起是吧,组团欺负我。”
欺负他没有老婆是吧。
不行,他回去也要找一个香香软软的老婆。
“呵~”季沉渊轻笑一声,看起来十分不屑。
“阿言,”闻奕哭笑不得,“没欺负你,你眼泪还能收回去吗?”
苏言吸了吸鼻子,仰头努力止住落下的眼泪,闷声闷气道:“有点困难。”
“哭这么久不缺氧啊?”闻奕无奈,拿了瓶水给苏言喝。
苏言虽然抵触,还是拿着水瓶认认真真地喝水。
祈宁和族中长老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表情凝重。
而一旁的季沉渊,目光牢牢锁在祈宁身上,冷脸下有种居高临下睥睨众生的气势。
“百年不见,没想到清清冷冷的棠若都谈恋爱了。”闻奕颇为感慨。
“是啊,”莫肃琛意有所指,“我这还没定下呢?”
闻奕:“……”
“是不是都结束了?”苏言凑上前问,脸上已经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了。
闻奕摇摇头。
至少,他算出来的劫是人为,而刚才应验的,是天劫。
“都还不算完吗?”苏言垂下眼眸,有些伤感。
“你小小年纪的伤感什么?”莫肃琛笑着打趣。
“伤感一下阿奕居然还没有和你确定关系。”苏言重拳出击。
莫肃琛沉默,深不见底的目光锁在闻奕身上,闻奕似有所觉地看他一眼。
“苏小言,以后说话当着奕奕面前说。”
“你想得美,反正阿奕结婚我坐主桌,不助攻你别人我也可以坐主桌。”苏言笑得阴险,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嘴脸。
莫肃琛无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昨天你看中的绿宝石,我给你买了。”
“哥,你就是我亲哥,你这么好阿奕不可能会不要你。”苏言立马狗腿,信誓旦旦道:“哥你放心,阿奕就是害羞,我一定会站你这边的,你就是我唯一的哥夫。”
第44章 他不需要知道
闻奕面无表情地看过来,“阿言,我还在这里。”
苏言尴尬地嘿嘿一笑,假装很忙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头,背过身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时不时点点头。
“演技真差。”莫肃琛无情开口。
苏言:“……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真的很伤人~”
“有啊,”莫肃琛点头,在苏言期待的同仇敌忾的目光中一本正经道:“你呀。”
苏言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暗道:“淡定,淡定,不能爆粗口不能打架。”重要的是他打不过啊。
呜~他又想哭了。
“阿奕,都想起来了?”祈宁走上前,停在闻奕面前,笑得很温柔。
身后跟着的季沉渊面色倒是一如既往的冷。
闻奕轻笑,点了点头,“想起来了很多。”
“那就好,当年你孤注一掷,”祈宁温柔的目光看向遥远的天际,“那时候我在想你会不会后悔。”
“不会,”闻奕摇头,“若是会后悔,我就不会做。”
“看出来了,你想起了百年前的事,可觉得那里不对?”祈宁目光移到闻奕脸上,坦荡地直视着他,“以前我不懂,”他笑了下,“现在好像懂了一点。”
“只是一点吗?”闻奕挑眉打趣,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季沉渊,“那你家那位大概要伤心了。”
祈宁看向默默注视着他的人,不动声色地挑挑眉。
“对了,”祈宁敛了笑意,“该布置的都已经布置了。”
祈宁目光沉沉,“你可以驱动,所以纵然我死了,也不影响计划的进行。”
“我当年定下这个计划,就没想着让你死。”闻奕也敛了笑,“你要是死了,我怎么跟你的家属交代?”
“你可别打趣我了,我俩情况不一样。”祈宁叹了口气,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
“他如何了?”祈宁笑问。
闻奕笑了一下,看向远处长身玉立的人,莫肃琛朝他笑了一下,他收回视线,“我们打算这次结束后就回封冥山拿回身体。”
“那就好,只是……”祈宁叹了一声,“你真打算那么做?那会遭天谴的。”
“百年前你说我离经叛道时,我依旧很坚定。”闻奕目光温和,仰头看着碧蓝的天空,“而现在,天谴就天谴,我不在乎。若是我怕它,我就不会走到这里。”
“我早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总是一往无前,从不回头。”祈宁无奈地摇头。
闻奕越过祈宁时,祈宁语气平淡地问:“他知道吗?”
闻奕顿住脚步,默然不语,在祈宁以为他不会回答时,闻奕语气淡然,“他不知道,他也不需要知道。”
祈宁默然,闻奕提步离开。
“说完了。”莫肃琛温柔地笑着。
那瞬间,风静静吹着,无声的哑铃晃动着,发出清脆悠长的声响,仿佛千年过往的安魂曲,又似久别重逢的欢欣。
“嗯,”闻奕迎着莫肃琛的目光,心中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冲动,他心念一动,也便那样做了,他大步流星,而后在莫肃琛诧异的目光中把人抱住,“莫肃琛,我想……”
“想怎样?”莫肃琛轻轻地抱住他,像是对待珍重的宝物,怕他摔碎,又分外沉重。
闻奕从莫肃琛怀里退出来,挑眉笑,像一只勾人的小狐狸,“等你拿回身体我就告诉你。”
莫肃琛宠溺一笑,抬手拨弄了一下闻奕额前凌乱的碎发,“好。”
“我这么哐大一只,你们都视而不见吗?”苏言嘿嘿笑着露出脑袋。
闻奕:“……”该怎么说?他刚刚确实没有看到。
莫肃琛眉眼带笑,“那不好意思,刚刚确实没看到。”
苏言气结,抱臂哼哼两声,背过身去。
撑不过两秒,他就兴冲冲地问,“事情都解决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闻奕摇头,莫肃琛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苏言哭丧着脸,“不是吧,我们不走吗?”
他多孤独啊?!
这里,他放眼望去,心如死灰,就他一个外人。
“事情还不算完,”闻奕道,“再说了,事情解决完了后,你得跟着祈宁几天。”
“为什么?”苏言满身抗拒,期期艾艾道:“人小情侣恩恩爱爱,我做什么电灯泡?”
“哦,你也知道你是电灯泡啊?”莫肃琛无情抨击。
“你够了,你在这样我就要哭了!”苏言嘤嘤嘤。
“阿言,你现在最好跟着祈宁,他能照看着你,这件事之后我和莫肃琛会离开一段时间,你现在的情况,我不放心。”
“这么严重了吗?”苏言哽咽,认真地看着闻奕。
闻奕点头,“当年你受伤严重,所以我和棠若合计直接给你换了命格,你是棠若的有缘人,他能判鬼神,自然可以给你遮掩一二。本该相安无事的,但是现在你的自我命格和我们改动的命格冲突了,才会频繁见鬼,为你好,你暂时跟着棠若。”
“哦哦,”苏言点头如捣蒜,后知后觉似的道:“原来祈宁叫棠若啊?那他骗我了。”
闻奕轻笑,“他也不算骗你,做了祭司后,便不再拥有自己的姓名了。”
“真可惜。”苏言看向被季沉渊粘着的人,嘴角又是一抽,一言难尽道:“阿奕你确定我跟着祈宁真的不会被打吗?我看那谁一拳就能把我捶死。”
“他是季家掌权人,你赚了。”莫肃琛默默补刀。
苏言:“……”
好家伙,他跟着他们认识的都是些什么大佬啊?!
“他应该不会打你的,”莫肃琛好整以暇,“毕竟你对他,”他挑眉从上至下打量了一下苏言,语重心长道:“构不成任何威胁。”
苏言咬牙切齿,够了,真的够了。
他默默捏紧了拳头,“阿奕,你看看他,又打击我。”
闻奕头疼。
祭祀结束,小孩跟着大人回了家。
已身亡修鬼神地十分安详地躺回了自己的棺材,顺便在棺材上又加了一道符。
站在旁边围观的苏言,目瞪口呆,已经不能用震撼去形容了。
“他们,这……”他吸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吓着了?”温柔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苏言回头,是祈宁。
“还好,”苏言心脏狂跳,刚刚被吓的。
“每次祭祀除了修成鬼神身的族人,其余人都会暂时拿回身体,参与祭祀。”祈宁解释道。
“哦,还挺特别。”苏言傻乎乎地嘿嘿笑着。
“苏言,”祈宁温柔地看着他,“阿奕应该跟你说过了,你暂时要跟着我。我们得找找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压制住你的命格。”
“嗯嗯,”苏言狂点头,“阿奕说过了。”
“说起来,你救了我好几次。”苏言满脸感激。
“你是我的有缘人,自然是要救的,只是你的命格实在奇怪。”祈宁也很意外。
祭神族一族的有缘人,命格确实会比常人特殊,但是像苏言这样的,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锦鲤的命格,却又不受天道所爱,但天道不弃,所以招鬼神,但魂魄又太轻,遭厉鬼缠身。
“好。”苏言没意见,乖乖点头。
“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的——家属?”苏言看着大步流星而来的季沉渊。
季沉渊似乎被“家属”这个词给取悦到了,“我叫季沉渊,你好。”
“你好,我叫苏言。”苏言有些拘谨。
“对了,他以后要跟着我。”祈宁道。
季沉渊面容扭曲了一下,很是不解。
“季总,因为我的命格很特别,阿言之后有事得离开一段时间,不跟着祈宁的话,我会死的。”苏言满脸苦涩,委屈巴巴。
祈宁漫不经心地看了冷漠疏离的季沉渊,“他得跟着我,你……”
“嗯。”季沉渊平静地点头。
祈宁的话顿住,他原本以为这人会不同意,没想到这就同意了。
“棠棠,我是占有欲强,不是是非不分。”季沉渊笑了一下。
“季总大气。”苏言立马狗腿。
“你呀,”祈宁无语,对苏言这个墙头草行为表示不好。
苏言眨了眨眼睛,信誓旦旦道:“季总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的。”
祈宁:“……”
“你得了,”祈宁揉了揉太阳穴,不忍直视。
“沉渊,你先回去,我要去书阁一趟。”祈宁道。
季沉渊点点头,“好。”
“那我呢?”苏言指了指自己,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
“你也去休息,这里是祭神族,厉鬼可不会不长眼撞上来。”祈宁莞尔,消失在原地。
苏言:“……”人麻了。
而季沉渊早已习惯,漫不经心地踱步往住处而去。
苏言原地坐了一下,才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一蹦一跳地回了院子。
“怎么样?!”祈宁笑问。
闻奕点点头,“可以,”而后随意地坐在石头上,漫不经心道:“现在就是瓮中捉鳖了。”
“嗯。”祈宁也懒散地靠着石门,十分悠闲。
“沐岑他……”闻奕咽了咽口水,一时不知如何说。
“他啊,他好像躲起来了,或许找了一处地方,修他的星卦之术去了吧。”祈宁笑意不减,眼底却带了几分悲凉。
第45章 我心悦你
闻奕点点头,对沐岑动不动就闭关的行为见怪不怪。
“奕奕,过来。”莫肃琛站在禁地墓室上方,清风吹动他的衣袍,黑发也随之飞扬,温柔地目光落到闻奕身上,闻奕也抬头看去。
一眼沦陷不过如此。衣袍上金线绣制的狐狸似乎活了过来,在风动中无端伸展着尾巴。
那一瞬间,闻奕脑海一片空白,心里眼里只有这么一个人,杂乱无章的心跳淹没了他,周遭杂乱的风声静下来,仿佛这天地间,从此只剩下了彼此。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状态,闻奕并不讨厌。
他想,他大概理解了为什么会喜欢上莫肃琛,那是一种本能,是一种冲动,又似沉静下来后的欢喜。
他喜欢他,从很早以前就喜欢。
风静静吹着,闻奕无声笑起来,目光如炬。
他上前,站在莫肃琛身侧。
祈宁摇头失笑,消失在原地。
“刚刚在想什么呢?沉默那么久?”莫肃琛轻声问。
闻奕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认真地看着莫肃琛,挑眉道:“在想你剪长发会是什么样子?”
“这么好奇?”莫肃琛挑挑眉。
“人都会对自己没有见过的事物抱以好奇期待的心理,我也不例外。”闻奕眨了眨眼,漫不经心道:“况且,你这个是可实现的,我就更好奇了。”
“想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莫肃琛好整以暇。
“比如?”闻奕挑眉,笑得蛊惑。
莫肃琛深不见底的眸子暗了暗,意味不明道:“比如,等你彻底想起来,我一并清算的时候,不是不行。”
闻奕:“……”他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哪有人一直翻旧账的?”闻奕咬牙问。
“我啊。”莫肃琛挑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指腹轻轻抚上闻奕的眉心,像是逗弄宠物般不容拒绝沉声道:“我可是很记仇的。”
闻奕心脏不自然地跳动了一下,抬手抓住莫肃琛的手,“我倒是好奇我做了什么?”
莫肃琛反握住他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奕奕,你曾给我说过人生有八苦,你经历了生离死别,问我可会让你爱而不得?”
闻奕心脏一紧,声音都有些颤抖,“你答应了吗?”
“那时的我,未曾给你答案。”莫肃琛笑得苦涩。
闻奕接过话茬,“那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求不得我便放不下,你一定被我缠烦了吧?”
莫肃琛摇头,“没有觉得烦,只是,我们相隔太远。”
“能有多远?”闻奕不解,“对我来说,除却生与死的距离,都不算远,纵然轮回百世,也不会变。”
“是啊。”莫肃琛喉咙滚动了一下,眼神复杂。
“没事,我原谅你了。”闻奕十分大度。
“你是不是在想,若是你答应,结局会不会不一样?”闻奕挑眉,一眼便看穿了莫肃琛。
“不会的,”闻奕摇头,“无论你答应不答应,结局都不会改变。莫肃琛,大家都说我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玄术天才,可是,最厉害最有天赋的那个人分明是你。”
“作为最厉害的玄术师,你知晓天机,有时也会无能为力,为何还要为难自己。”
“何况,我明白自己,倔强,不服输,对你一定是死缠烂打的。”
“没有。”莫肃琛摇头,“奕奕,你是一个很好的人,见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
“我想,无论我能不能完全想起来,都没有关系。”闻奕扬唇笑得洒脱,“因为,无论我有没有记忆,我都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你。”
“莫肃琛,我喜欢你。”
莫肃琛愣了一瞬,眼神温柔又似有万千风暴,一向波澜不惊的人也会慌乱得不知所措。
“你怎么不说话?”闻奕恶作剧般地调笑。
莫肃琛俯身靠近他,一错不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没有温度的心脏疯狂跳动,他哑声道:“闻奕,我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
他哽咽了一瞬,一字一顿无比郑重道:“我心悦你。”
风吹动梧桐,梧桐叶飞落在二人身旁,悬空的落叶缓慢而美丽,哑声的铃铛敲动晃动的木牌,发出悦耳的声音。
碧蓝的天空云层缓缓散开,阳光落下,无声打在二人身上,金光笼罩下,绘制成一副美好的画卷。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清脆的铃铛声中,情意涌动。
莫肃琛抱住闻奕,毫不掩饰自己的心疼与占有欲,无数复杂的情绪交织,他抱的尤其紧,似要把人揉进骨血里。
闻奕抱住他,无声的倾诉着自己情思。
爱意在这一刻无声爆发,被压抑的情感挣破桎梏疯长,不停息地侵占了整颗心。
拥抱像是能缓解无尽思念的解药,二人沉默地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心跳,无声又温柔。
“莫肃琛,你抱得好紧,有私报私仇的嫌疑。”闻奕笑着出声。
温热的气息打在莫肃琛颈侧、耳畔,无声拨弄着沉寂许久疯狂跳动的心,几乎要抑制不住疯长的思念。
“对,我就是在报私仇。”他慢悠悠的出声,却没有放手。
“你抱得好紧,我有些喘不过气。”闻奕觉得有些好笑。
闻言,莫肃琛方才不舍地把人松开,温热的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闻奕的嘴唇,眸光暗了暗。
闻奕笑了一下,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莫肃琛的指尖,挑了挑眉,“想亲我?”
“嗯。”莫肃琛目光牢牢锁在闻奕脸上,直白而炙热的情~欲完全暴露在闻奕面前,不加掩饰。
收回的手无声摩挲着,像是在回味。
“如果我不同意,你就不亲了?”闻奕笑得蛊惑。
莫肃琛沉默,“嗯。”他哑声回应。
“为什么?”闻奕有些意外。
“情~欲是感情与欲望的交织,情感达到一定浓度就会得不到满足,从而想要的更多。但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若是你不接受,不想,我不会强迫你。”
“两个人都觉得舒服的进度,才叫两情相悦。若是我让你感到不舒服,那就是我有问题。”
莫肃琛闭了闭眼,显得很正经。
“可是,我想亲你。”闻奕伸手搭上莫肃琛的肩。
莫肃琛睁眼,那人直白的充满欲望的眼一错不错地直视着他,二人无声对峙。
下一瞬,莫肃琛率先败下阵来,搂住闻奕的腰,俯身亲了下去。
不是平淡的不含情~欲的浅尝辄止,他吻得很重,像是惩罚,又像是情难自禁,又或者二者都有。
复杂而浓烈的情~欲似乎要将二人彻底吞没一般。
闻奕搭在莫肃琛肩膀上的手改为搂住他的脖颈,无声地承受着来自心上人的失控。
莫肃琛试探性得撬开闻奕的唇齿,而后吻得深重又绵长。
搂住闻奕腰身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让人严丝合缝地承受自己的所有深沉的情感,无法逃离。
良久,二人才分开。
莫肃琛眼底慢慢的占有欲,还有着餍足与欲求不满,矛盾又和谐。
闻奕喘了会儿,才觉得缺氧的胸腔缓了过来,唇角被咬破了,他舔了舔,半是谴责半是调侃的目光看向晦涩难明的人,笑了一下,打趣道:“看不出来,你是属狗的呀。”
莫肃琛眸底一暗,抬手抚上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轻轻按了一下,闻奕痛得“嘶”了一声,莫肃琛恶趣味地又按了一下。
“住手。”闻奕有些无语。
莫肃琛像是失控了一般,并没有听话地停下,而是凑近他,在他承受不住这暧昧旖旎的氛围要往后退时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腰身,而后在他无声谴责的目光下逼近,反复舔舐着伤口。
闻奕心脏跳得很乱,睁着眼看着失控的人,心里乱得一塌糊涂。
想推开他,又好像没了力气。
他还没来得及推开时,莫肃琛先退开了,泛着丝丝麻意的嘴角如混乱的心一般,感知都很浅淡。
“好了。”莫肃琛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眼底都盛满笑意。
闻奕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人,抬手抚上嘴角,伤口已经好了。
混沌的脑子逐渐清明,他低笑出声,“明明你可以用点鬼力便可以让伤口恢复如初,居然用这招。”
莫肃琛有些尴尬地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道:“鬼力在我身上,我乐意用什么方式是我的自由。”
闻奕眨了眨眼睛,逼近莫肃琛,漫不经心地打趣道:“难道不是鬼王情难自抑,借此机会轻薄于我吗?”
莫肃琛面不改色,与其对视,眉眼带笑,“对,我就是情不自禁。”
莫肃琛承认得很大方,倒是让闻奕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道我的奕奕还有什么想说的?”莫肃琛俯身,在闻奕耳畔不轻不重道。
“下次别咬嘴巴。”闻奕愣愣地脱口而出。
“好。”莫肃琛挑眉,心情很好。
闻奕:“……”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闻奕咬牙切齿。
“好。”莫肃琛顺毛般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次给你轻薄。”
闻奕磨牙,“你就是故意的。”
“怎会,我们奕奕说什么就是什么。”莫肃琛柔声哄道。
第46章 爱情使人盲目
闻奕忽然笑出声,觉得此刻争论还有来有往的彼此都格外幼稚。
“莫肃琛,你幼稚!”
莫肃琛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闻奕会突然说这个,反应过来后眼底盛满温柔,低声应道:“对,我就是幼稚鬼,你也不遑多让。”
闻奕哑然失笑,盯着莫肃琛看。
风时不时地吹动着,恍惚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地杀意与鬼气。
闻奕敏锐地捕捉到,不禁失笑,“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充满恶意。”
“走吧。”莫肃琛拉住闻奕,轻轻笑了一下。
漫天的残阳如血,映红了整座山谷,月亮透过云层与夕阳遥望,静默美好中,黑云缓缓游走,吞没了半边天。
血色的残阳坠于山顶,天色迅速暗了下去。
而一向月亮常亮的山谷,骤然起雾,雾中似有若无地散发着血气。
整座族落被浓雾掩埋,寸步难行。
“果然,祭神族的灾难来自族群。”闻奕面无表情地伸手抓了一团雾。
百年前,祭神族族中长老便算出了百年后又一难,却无法算出何人所为,又如何解。
那时,在外游走的棠若把他带回了祭神族。
族外人不得进入祭神族,除了有缘人到了时机会出现,别人对于族落而言,便是灾难。
但他的本事,祭神族叹服,因而二者都定下了约定。
而有一天,莫肃琛沉睡,鬼气被盗,他改了阵法,玄门损失惨重。
后来,他拖着病体参加了棠若的葬礼。
后来,在一个月色沉重的夜晚,他坐在封冥山祭坛中,制定了一个计划。
他们到祭台时,周遭都很安静,祭神族的所有族人像是沉睡过去一般。
祭台上,黑色地印着血红符箓的坛子时不时的闪动着。
梧桐树下的棺椁,暗淡无光,上面的符箓泛着一层黑色的烟。
“看来羁绊很深啊!”闻奕感慨,能把祭神族作为跳板,来稳固自己的力量,那一定是祭神族的人,而偌大的祭神族里,竟无一人发现。
藏得很深,至少——
闻奕想了想,恐怕比他推测的还要久远。
“嗯,能让祭神族毫无防备的人,除了本身就是祭神族的人之外,怕就是那些埋葬在深墓中的人了。”莫肃琛半眯着眼睛,神色严肃。
闻奕闭了闭眼,半魂又开始躁动起来。
莫肃琛抬手搭上他的肩,“他又闹了。”
“嗯,”闻奕蹙眉,不轻不重地应声。
“是不是该让他出来活动活动了?”闻奕若有所思道。
“不建议,”莫肃琛摇头,抬手捂住闻奕的眼睛,柔声道:“若是失控了,怕是很难收场。”
半魂从影子里走出来,歪着头墨黑色的瞳孔一错不错地看着莫肃琛。
莫肃琛有些无奈。
半魂又转了个方向,直勾勾地盯着闻奕。
闻奕睁开眼,和自己的半魂对视上,他们并没有不同,只不过半魂像是不谙世事的傀儡,墨黑色的瞳孔占据整个眼球,看起来有些恐怖,除此之外,就是笑得僵硬了些。
“你的半魂跟你一样,”莫肃琛漫不经心地挑眉,在闻奕疑惑地目光中淡淡开口,“叛~逆~”
闻奕:“……”
半魂似懂非懂地歪头看莫肃琛,瞳孔里满是茫然,莫肃琛轻笑,伸手揉了揉半魂的脑袋,“没说你。”
半魂肉眼可见地开心了,冲着莫肃琛笑了一下。
闻奕:“……”他挺无语的。
他的半魂就是很缠着莫肃琛。
浓雾中,血腥味越来越重,隐隐还有铃铛响声,半魂敏锐地朝某一处看去。
“去吧。”闻奕拍了拍半魂的肩膀。
半魂笑着点点头,朝某处看去,身影诡异而迅速地掠了过去。
“啊——”
浓雾深处传来一声惨叫,而后隐匿于浓雾下,没了踪影。
闻奕迅速掠过去,只见半魂拿着一只手,偏头无辜地看着二人。
“别说,还挺厉害。”莫肃琛点头夸赞。
半魂眉开眼笑地咧了咧嘴,似乎对莫肃琛的夸赞很认同。
然后嫌弃地看了眼手里拿着的被道袍包裹的手臂,眨了眨眼直接丢了出去。
闻奕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是上次跑掉的那个赶尸人。”
莫肃琛笑着调侃,“那还挺巧,这新仇旧恨还能一起算了。”
说着,一只僵从浓雾中袭来,闻奕侧身闪避,莫肃琛眯着眼睛一脚把人高马大肌肉发达的僵踹飞出去。
半魂兴奋地看着僵,咧嘴一笑,如脱缰的野马般径直冲进浓雾里。
一瞬便传来破空声和肉体相撞的闷声。
“他按捺不住了。”闻奕看着地上的惨臂,“我有这么凶残吗?”
“没有。”莫肃琛摇头,神情认真,“奕奕是世间最善良的人。”
闻奕偏头笑出声,“听说爱情使人盲目,我以前不信,现在是信了。”
“你本来就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才觉得你好,而是你本身就很好,就没有我,你依旧会很好。我说过的,你从一开始,便是一个很好的人。”
闻奕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半拍,他爱着眼前的人。
僵不是半魂的对手,被强行淬炼出来的僵,暴躁,战斗力强,但只是短暂的犹如昙花一现的力量,自然比不上自然形成的僵,更比不上他半魂的力量。
浓雾下,可以掩饰很多,也会暴露很多。
闻奕神色一凝,迅速朝浓雾深处掠去,和骂骂咧咧地捂着胳膊满脸杀意的人对峙上。
闻奕微微一笑,友好地打起招呼,“好久不见啊,”说着,他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那人缺失的胳膊,血已经止住了,但是格外狼狈,“看来你过得不是很好啊。”
“怪物。”男人惊恐地看着他,就要向后逃去。
而后面,半魂提着被揍得面目全非的僵,墨黑色的瞳孔一错不错地盯着男人,唇角扬起一个僵硬又诡异的笑。
男人被吓了一跳,惊魂不定地顿了半步。
“看来,你是跑不了了。”闻奕莞尔,笑得随意。
“我主人不会放过你们的。”男人颤声道。
“那我很期待。”闻奕歪了歪头。
男人见无法逃脱,腰间的铃铛震响,浓雾中,似有千军万马奔袭而来,动静很大。
闻奕一抬手,灵力扫荡出去,诡异的声音归于平静。
闻奕看着惊恐的人,笑得温柔,漫不经心道:“这是祭神族,你能带一只僵进来我不意外,但若是你真能把所有的行尸带进来,那我倒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你到底是谁?”男人慌了神了,平日里屡试不爽的招式在闻奕这里频频碰壁,不仅如此,他看着正舔唇直勾勾注视着他的半魂,整个魂魄都在颤抖,他豪不怀疑半魂真的会把他的魂魄撕碎,然后吃进去。
“现在,说说你的主人吧。”闻奕眯了眯眼,悠然自得。
半魂不开心地嘟起嘴,看着男人的目光更加热切。
“我不会说的,”男人咬着牙,凶狠地瞪着闻奕。
闻奕微微一笑,“怎么办呢?有人就爱吃罚酒!”
半魂兴奋地舔了舔唇。
“你觉得此刻,你口中所谓的主人会来救你?”闻奕轻笑出声,似在嘲讽男人的天真。
男人目光一暗,左右看了看,也知道自己逃脱不了。
“还是说,”闻奕拉长尾音,悠悠道:“你觉得自爆可以让你的魂魄逃脱?不妨,你试一下?”
男人心里的想法被猜到,整个人都阴沉下来,阴鸷的面孔下是深藏的恐惧,对闻奕的恐惧。
男人眼神一凝,孤注一掷般自爆开了,血色在浓雾中蔓延,闻奕抬手挥开眼前的浓雾,噙着笑。
半魂迅速捉住想要逃离的魂魄,魂魄惊恐地一分为二,被半魂一手抓住,然后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莫肃琛有些嫌弃,轻蹙眉头看向吃得津津有味的半魂,“他这样随意吃东西真的没事吗?”
“不知道。”闻奕摊了摊手,“不过应该没事吧,我看他很喜欢哎。”
半魂抽空抬头看二人,露出一个笑。
“你看,我就说他很喜欢吧。”闻奕挑眉。
莫肃琛叹了口气,还是有些担忧,“你就放任他这样随意吃垃圾?”
“虽然这个魂魄罪孽深重,但是他是鸡腿味的。”闻奕莞尔,指着吃得开心的半魂,一本正经道:“他就喜欢这个味道。”
莫肃琛抿了抿唇,终是没再多说什么。
血雾中,杀意更浓,鬼气跌宕。
“这个鬼气,倒真是奇怪。”闻奕蹙眉,抓住一缕鬼气。
深厄的鬼气中,掺杂着温和的灵力,矛盾又和谐。
莫肃琛敛了笑,神情复杂。
在闻奕看向他时,面色如常地点头,“确实奇怪。”
浓雾像是被注入了活力,涌动起来,躁动的鬼气割伤了正在埋头吃东西的半魂。
半魂茫然地抬眼,又低头看着自己被割开的指尖,歪头委屈巴巴地看着莫肃琛。
莫肃琛牵住他的手,鬼力被剥开,纯白的灵力修复了割开的伤口,柔声哄道:“你回影子里待着好不好?”
半魂有些不开心的撅了噘嘴,最后不情不愿地隐入了影子里。
第47章 不要让我失望
月阴下,血雾覆盖了整个族落,杀气难掩,莫肃琛抬手打出一个结界,定睛看,血雾中的不是血,而是红色的虫子和蛇。
“这是南疆的血蛊虫。”闻奕有些意外。
“嗯,”莫肃琛抬手抓住一只,轻轻一捏,血蛊虫便乌黑不已,最后落到地上爆体而亡。
“连南疆蛊术都动用了,看来这里面的东西,他是势在必得啊!”闻奕莞尔,轻声说着。
血蛊开始攻击结界,嘴里吐出红色的毒液。
黑蛇吐着信子,也游了过来。
闻奕抬手,梧桐树应声而动,树叶飘飞,像是一把把利刃响起尖利的破空声,打在蛇身上,蛇被钉在地上,还在扭动身体挣扎着。
但很快,就被血蛊虫吞噬,甚至还会传来咀嚼血肉的声音。
闻奕咂舌,“啧啧啧,这血蛊刚才看起来还挺喜庆,现在看起来倒是有几分面目可憎。”
“奕奕,除了你,没人会夸赞血蛊喜庆。”莫肃琛轻笑,对于闻奕时不时的奇思妙想表示也挺意外。
“是吗?”闻奕挑眉,一错不错地盯着还在蠕动的长条虫,“别说,有几分像蚯蚓。”
莫肃琛:“……”
地面震动了一下,禁地的方向更是鬼气弥漫。
闻奕轻挑眉头,眸光微闪。
吸收了鬼气的血蛊虫兴奋地撞着结界。
闻奕甩出几张符箓,几处蛊虫聚集的地方炸开,其余的血蛊虫闻到血腥味,兴奋地爬过去,吸食起同类的血肉。
“同类相残,这蛊虫果然不太聪明。”闻奕饶有兴趣地点评。
“所以我们奕奕看开心了吗?”莫肃琛柔声问。
“还行吧,开胃小菜不错,”闻奕意味深长地扬起唇,“后面的大餐不要让我失望才好啊。”
“走吧,”莫肃琛牵起闻奕,结界散开,争先恐后袭过来的蛊虫和蛇漫天盖地,闻奕漫不经心地丢出几张符,莫肃琛抬手一挥,蛊虫和蛇都倒飞出去,砸在地上不动了。
放眼看去,只有几只蛊虫还在慢悠悠地挣扎。
树下,棺椁上染上了黑红色的液体,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味道。
闻奕突然开口,“他们应该不会介意自己的棺材变成这样吧?”
莫肃琛:“……或许会有点膈应吧。”
“那没办法了,只怪他们运气不好。”闻奕摊了摊手,表示不关他的事。
禁地又是一声巨响。
二人正要对视一眼。
突然,一道破空声响起,莫肃琛反应极快地揽住闻奕的腰身,如一阵烟般消散在原地,而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男人身后,闻奕抬手打去,男人狼狈地被打飞出去,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飞僵啊,还挺有实力。”闻奕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目光平淡,语气淡淡地夸赞。
砸出大坑的飞僵此刻正灰头土脸地把自己从坑里拔出来,本就面目可憎的脸上扭曲狰狞,磨着牙恨不得把闻奕大卸八块。
血雾下,魁梧的飞僵从坑里站起身,怨毒阴鸷的目光死死锁住闻奕,看清面容后,闻奕挑眉,没想到还是一个熟人。
记忆被拉回百年前。
在那个冰冷刺骨的柴房里,手腕间被划了一道伤口,正往外冒着血,他感受到疼痛,然后感受到血液在自己体内流走,看着自己的生机一点一点流逝,在他画下献祭阵法前,透过破旧的窗户,他看到了笑得开心的一家三口。
而其中被簇拥的人,就是他的弟弟,闻诚。
与他的名字相反的是,他满嘴谎言。
他根本就没有生病,只是看不惯他,而后让府医诊断他得了重病,府里的人欺软怕硬惯了,没人敢说不是。
但是,他不相信闻父闻母会毫无察觉,他们只是不在乎他,甚至,愿意利用外人杀死他。
现在看来,这张脸和曾经那种猖狂偏执扭曲的脸并无不同。
“好久不见啊,哥哥~”闻诚咧开嘴笑,满身恶意。
闻奕像打量垃圾似的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嫌弃道:“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讨厌。”
“哥哥也不遑多让啊。”闻诚眼底满是杀意。
“叫我哥,倒真是让我反胃,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个垃圾。”
闻奕好整以暇,含笑看着眼前暴怒的人,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莫肃琛笑了一下,“别这么说,虽然他百年前就是垃圾,但是现在是害虫了呢。”
闻诚仰天嘶吼一声,冲了过来。
僵比一般人高大,也会显得特别强壮魁梧,飞僵更甚,也更加灵活,有自己的思维,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身体。
闻奕按住欲出手的莫肃琛,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腕,“我能够处理。”
莫肃琛往后退了一步。
闻奕目光一肃,身体迅速掠了出去,脸上噙着漫不经心的笑。
闻诚杀气腾腾,和闻奕走了一个来回,而后被闻奕毫不留情地一脚踹飞出去。
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被飞速袭来的闻奕欺身而上,一拳捶入更深的土中。
“这一拳是替沐岑给你的,”闻奕厉声说着,又砸下一拳,“今天,我会亲手杀了你,让所有因你而死的灵魂从此得到安息。”
闻奕第一次认识沐岑的时候,是在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的宿城。
那时候的莫肃琛尚未痊愈,大多时候都呆在他的影子里疗伤。
“为什么想来这里?”莫肃琛睁开眼睛,有些不解。
“因为想交朋友。”闻奕挑了挑眉,语气兴奋,“你伤好了吗?”
“好了点。”莫肃琛笑着回。
上次天谴毁去了他的四成修为,原本回封冥山修炼会事半功倍,但是他不想离开。
特别是,那时候的闻奕太脆弱了,没有自保之力不说,满身伤痕累累,灵魂也在天谴中受到了一定的创伤,所以他和闻奕签订了契约,保闻奕魂魄完整。
“你这次闭关了好久。”闻奕有些委屈,伸出一根手指,“半个月都过去了。”
莫肃琛:“……”
闻奕无辜地眨了眨眼,“你为什么不回答?”
莫肃琛抬手揉了揉少年写满委屈的脑袋,心软得一塌糊涂,柔声轻哄道:“我下次不闭关这么久了。”
天谴下受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流失的修为需要慢慢温养回来。
在那座破碎的城里,闻奕结识了沐岑。
起初的沐岑,是一个话少但格外坚韧的人。
那天的宿城,下起了小雨,连绵不绝,似乎要下上三天三夜才肯罢休一般。
“找间客栈住吧。”莫肃琛凝出实体,撑着一把伞拢住了闻奕。
闻奕在街上看了一下,指着前面的一家客来客栈,“就那家吧。”
“嗯。”莫肃琛点头,而后伸手把欲冲进雨幕里的人拉了回来,“身体还没有好,不能淋雨。”
“我现在身体特别好。”闻奕挺着脊背据理力争。
“不行。”莫肃琛轻飘飘的两个字,闻奕抿了抿唇,偃旗息鼓了。
“我现在伤都好完了,淋点雨没事的。”闻奕解释道。
“那也不行,生病了我照顾就算了,你自己没点数吗?”莫肃琛笑着看他。
闻奕脸一热,羞的。
天谴过后他的身体不好,旧伤未愈,新伤接踵而至,更是雪上加霜。
那段时间,他发起高烧,迷迷糊糊地缠着莫肃琛各种撒娇,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他还有这一面。
那时候的莫肃琛,也是重伤,拖着病体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后来他才知道,是因为他的魂魄离体,才导致高烧不退,而这个症状,已经比较轻了,后来和莫肃琛签订了契约后,就自己好了。
反倒是莫肃琛,病恹恹地隐入他的影子,修养了好久。
“那是意外,再说了,我现在身体可好了,绝对不会生病。”闻奕漂亮的大眼睛,湿漉漉地看着莫肃琛,信誓旦旦地举手。
“奕奕,不行。”莫肃琛摇头。
闻奕默默放下手,独自伤心。
进了客栈,开了房后,闻奕又像脱缰的野马般要跑出去。
莫肃琛无奈,也知不能桎梏一个人过久。
雨后的街上,行人匆匆。
宿城资源不好,离边疆又比较近,最近两军交战的流言四起,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先后搬走了不少。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本少爷叫板?!”一道猖狂的声音响起,接着响起破空声。
那是鞭子挥动的声音,闻奕抬眼看去。
一个瘦弱漂亮的少年被踢倒在地,一个体格肥大的男子满脸凶煞,挥舞着鞭子就要朝少年打来。
闻奕目光一沉,上前拽住鞭子,扬起笑容,眼底是挥不散的嫌恶,“光天化日之下,你是想干嘛?”
“本少爷教训家里不听话的下人,轮得到你一个刁民来说三道四……”男人满嘴恶言。
却在看清闻奕的瞬间噤声,笑得猥琐,目光更是让人恶心。
闻奕蹙了蹙眉,他想把这人的眼睛剜掉。
“你是他家的下人吗?”闻奕一把甩开鞭子,男人也被甩倒在地上,骂骂咧咧地哀嚎着。
少年摇摇头,垂下眸子,轻声道:“你快走吧,他贪财好色,不会放过你的。”
闻奕闻言笑出声,意味深长道:“恐怕是你我不会放过他吧。”
第48章 沐岑
少年诧异地看着闻奕,眼底情绪复杂。
“来人啊,给我抓住他。”胖子摔倒在地,浑身的肥肉都颤了颤,恶声恶气地吼道。
家丁见状,面面相觑一番,纷纷举着手里的棍子冲了上来。
闻奕莞尔,漫不经心地活动了下脖子,十分张扬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上赶着找死的人。”
话落,几下便把冲上来的三个家丁打飞出去,棍棒滚落在地上,有的飞在空中,砸到还在叫嚣的男人身上,痛得他又是一阵惊呼。
“不自量力。”闻奕撇了撇嘴,十分不屑。
见几人不敌,胖子慌张地屁滚尿流地起身跑了,还放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散在空中。
“他就是有病,貌似还病得不轻。”闻奕煞有介事,同情地摇摇头。
莫肃琛笑了一下,宠溺道:“嗯,确实有病。”
“我叫闻奕,你叫什么呀?”闻奕朝地上的少年伸出手,笑得柔和。
少年复杂地抓住闻奕的手站起身,谦逊道:“我叫沐岑。”
“沐岑,好听,跟你的人一样,”闻奕笑呵呵,在少年不解的目光中补充道:“好看!”
少年悄然红了脸。
莫肃琛一阵无语。
“你真有趣。”沐岑赧然。
“你和他什么关系啊?”闻奕给莫肃琛斟了杯酒,又偷偷想要给自己倒了杯酒,被莫肃琛抢过酒壶。
闻奕抿唇愤愤,无奈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而后看着沐岑,“你也喝茶吧,小小年纪喝酒不好。”
他没得喝,沐岑也不许喝。
沐岑无辜地眨了眨眼,只能点头。
沐岑抿了口茶,缓缓开口,“他是我堂哥,原本在宿城里,第一商户该是我的父亲,但是在三年前父亲去世,家族内乱,伯父趁机侵占了沐家的家产。”
“但其中,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沐岑闭了闭眼。
原来,三年前,沐父无故身死,他的哥哥便借机拿到了沐家的经营,那时候的沐岑,也不过十一二的年岁,面对偌大的家产旁落无力回天。
“也就是在那时候,我知道了一个东西,”沐岑掩下眼底的杀意和苦涩,一口饮尽凉透了的茶水,“系统。”
“系统?!”闻奕蹙眉,他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对,具体来说,就是一种神秘的力量和能源,根据我的理解,它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设定好了一种维度,就比如我们这里,它就可以过来。它身上的能量,我不懂是怎么运作的,但是,它很奇怪,几乎没有办不到的事。”
沐岑目光沉沉,“我也是在父亲死后的那一夜,听到了我堂哥,也是刚才你们见到的那个人的哥哥,他和自称系统的对话。”
“父亲,是他们害死的。堂哥本身就没有修习玄术的天赋,却在系统的运作下,成为了玄术天才,但我敢肯定,那个系统不会凭空得到力量,应该是通过某一个媒介把天赋转移到了堂哥身上。它说,堂哥是主角,所以有隐藏的天赋,”沐岑冷冷一笑,“呵,后来,我明白了,那个系统是通过完成一些任务吸收别人的能量来维持自己的运转。”
闻奕和莫肃琛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底看到了兴趣。
“它有形态吗?”闻奕抿了抿唇,很是兴奋。
沐岑摇头,“我没见过,他更像是玄术界说的通灵一样,我也只是无意中听见。”
“真想看看。”闻奕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桌面,满脸写着兴趣。
“闻奕,如果你遇到了有这种东西的,你会如何?”沐岑平静地问。
“自然是想看看的。”闻奕双眼放光。
沐岑垂下眼眸,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我也有系统。”
闻奕:“……?!”
震惊过后,他亮晶晶地大眼睛一错不错地打量起沐岑。
“我之所以跟你们过来,”沐岑眼眶通红,哑声哽咽道:“是因为在你们身边,我发现我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所以,我们谈论了什么,它通通不知道。”
“那你这是……”闻奕狐疑地挑眉。
“因为我的系统同样是三年前出现的,它给我说,我们的世界是一本早已写下结局的话本,而我和我的父亲,都是配角,还是惹人嫌恶的炮灰,注定会死。它说我们会因为嫉妒我的堂哥,用各种下作手段迫害他,最后落得惨死的结局。”
沐岑不屑冷笑,冷哼一声,“就他那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凭什么主宰我的人生。”
“这三年来,它一直怂恿恐吓我下毒,我始终没有理会它,必要的时候,它会用惩罚手段。据它所说,那是我不按照剧情走的代价,浑身被电过,我不知道它的能量是如何来的?又根据什么条件释放。”
“所以,它存在于你的意识里面?”莫肃琛问道。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我没见过他的本体。”沐岑道。
“你怀里的是什么?”闻奕看着沐岑怀里露出的半截衣袖,有些好奇地问。
对于闻奕跳脱的话语,莫肃琛早已习以为常,倒是沐岑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把怀里的木偶拿出来,“这是我亲手做的木偶。”
“还挺好看。”闻奕认真点评。
沐岑赧然,“谢谢。”
“你会星卦?”莫肃琛突然问。
沐岑惊诧了一瞬,没想到这都瞒不过这人的眼睛,“莫先生真是慧眼如炬。”
“我确实会星卦,”沐岑顿了顿,眼底闪过痛苦,“如果可以,我想做一个普通人。但是,”他苦笑了一下,“偏偏命运和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我之前修习的玄术,师父说我很有天赋。”
“所以你的天赋被你堂哥的系统吸收了?”闻奕蹙眉。
“嗯,天赋转移,我不仅止步不前,更是连简单的符箓都画不出来,即使画出来了,也空有形而无神。”
“在系统一次又一次惩罚中,我走投无路,便修习了星卦,之后,我发现星卦对系统有一定的克制力。它在我这里得不到能量,又被星卦术克制,一次会比一次弱,但有时候,又会突然变得很强。”
闻奕和莫肃琛对视一眼,同时闪过一个想法,“有没有可能,你和你堂哥的系统是同一个?”
“在你这里得不到能量,却在你堂哥那里补充能量,然后克制你?”
沐岑蹙眉,他从来没想过这个,“也不是没可能。”
“但是,它为什么执着于让你死?”闻奕蹙眉。
“能量。”莫肃琛一语道破。
“若是以沐岑说的,那么这个系统的任务应该是推进剧情的发展,所以窃取了你的天赋加之于它所谓的主角身上,而身为配角的你死掉,它就会完成一大部分剧情,从而获得强大的能量,或许这个能量足以支撑它有形态,又或许,穿梭维度。”
“那也太可怕了,”沐岑蹙眉。
闻奕撑着下巴,“但是,或许系统也在忌惮天道,所以你的星卦之术越强,它就越弱。”
星卦之术便是借助星月的力量来增强自身的力量,那是自然的力量,也是天道的力量。
沐岑瞪大眼睛,“所以,它得让我以另一种方式死去,否则……”
“否则你一旦强大,便能将它禁锢在意识里,甚至是把它抓出来,让它魂飞魄散。”闻奕漫不经心地接话。
“但是为什么在你们这里,它好像被屏蔽了?”沐岑不解,“就是消失了的意思。”
“或许,因为他的力量。”闻奕弯了弯唇,“他是鬼王,身上的力量不容小觑。”
“原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沐岑冷哼,轻蔑极了。
“这样倒好,”闻奕打了个哈欠,“以你的天赋,不出两年便能把它连根拔起。”
沐岑沉默着,缓缓开口,“可若是可以,我只想让我父亲回来。”让在乎他的人回来。
在系统的操作下,他身边的人厌弃他,三年来,他一个人走过了孤寂的岁月,连倾诉都是一种奢求。
闻奕也沉默了。
他是被逼着成长的,每一步都身不由己又不得不为。
无能为力,束手无策的滋味,他尝过太多次了。
“哥,你可以把系统弄出来吗?”闻奕问。
莫肃琛沉吟片刻,“这得进到识海中,按照沐岑说的,那么那个系统,便是存在于他的识海中,但是,它现在是消失了还是被迫沉睡,我们不得而知。”
强制性进入识海,对人体是一种威胁,搞不好,沐岑轻则变傻,重则则会毙命。
闻奕也想到了,不禁叹了口气,“有点难啊。”
莫肃琛:“我的力量对他来说,太过强大了。”
鬼王的实力,自然不必多言。
除非是他的契约人可以随意进入识海,其他人不可能没有损伤。
伤害都是不可逆的。
“现在沐家的人肯定会想办法杀你,否则你也不可能非要逃出来。”
“嗯,”沐岑点头,“我察觉到了,所以趁着夜色逃了出来,原本今日便能出城,没想到还是被找到了。”
“系统在你身上,无异于掩耳盗铃。”闻奕漫不经心。
“这几天你就跟着我们吧,我对这个系统还是很感兴趣的。”闻奕满眼兴奋。
沐岑自然也没有意见,至少留在二人身边,他才算暂时安全。
第49章 演技这么好
沐岑难得安心的在二人隔壁睡了一个整觉。
这三年来,他过得如履薄冰。
天之骄子坠入泥里,亲近之人从此远去。
翌日,宿城连着几日的大雨终于有了停住的迹象,天空放晴,给死气沉沉的城中添了几分生气。
“你在看什么?”闻奕推开门,看到站在走廊窗户边的人,不由问了一句。
“看阳光,看树木。”沐岑笑着回答,但不仅仅是看风景,更重要的是,他在看新生。
“如果你身上的系统跟你堂哥的是同一个,那么这两天他一定会来找你,毕竟,你身上的气运,他夺不走但是不妨碍他嫉妒。”
闻奕挑眉,慵懒地伸了伸懒腰。
“人就爱看天神坠落,看无爱者坠入红尘挣脱不开的样子,因为嫉妒。”闻奕笑得意味深长,“这世间的人,没人能逃脱世俗的界定,爱恨嗔痴嫉恶欲,都一样。”
“我知道,”沐岑苦笑一下,更像是自嘲,“我自小便有学习玄术,他们都说我天赋卓绝。父亲把我保护得很好,没见过黑暗,不明白有些人表面的笑后隐藏着多么深重的妄念。”
“但现在,我在泥潭里摸爬滚打过,感受过世间苦难,我想,现在的我,无坚不摧。”
不过是区区一个系统,早已在三年的挣扎反抗中变得不值一提。
“如此便好。”闻奕欣慰地拍了拍沐岑的肩。
沐岑和他很像,他们都在俗世浮沉中质疑、否定自己,然后一次次坚定,一次次反抗。
“如果一切结束,你也拿不回自己的天赋,你怎么办?”闻奕懒散地斜靠在门框上,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沐岑笑了一下,是解脱是释怀。
“失去的时候,我会痛苦会不甘,可是,在那样黯淡无光的岁月里,我都坚挺过来了。如今,我星卦之术也不错,说不定日后还会帮上你忙,我已经不觉得遗憾了。”
闻奕扬唇笑了一下。
“莫先生呢?”沐岑问。
“他啊?”闻奕瞥了一眼自己的影子,恶趣味般抬脚踩了一下,“他出去了。”
“哦。”沐岑点头,没在多问。
“走吧,去吃饭,我都饿了。”闻奕孩子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抿了抿嘴。
“对了,宿城有什么好处的呀?”闻奕漂亮地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沐岑,满脸写着兴奋。
“好吃的倒是有,但是走了很多人,我不知道是否还开着?”沐岑不确定道。
“没事,就当锻炼了。我还没有好好逛过呢。”闻奕拉着沐岑下楼,“早就听过边塞残阳如血,大漠孤烟,戈壁荒滩,倒是没有好好看见。”
沐岑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宿城离荒漠有一段距离,我也是几年前跟随师父游荡时才有幸见过。”
“原来如此。”闻奕垂眸,怪不得一路走来,雨水倒是充沛。
“这场大雨,也是今年才有的,以前下不了这么久。”沐岑贴心解释道。
“这样啊……”闻奕若有所思。
刚出客栈,一堆人便从街道两头冲了出来,把二人堵在了客栈门口。
沐岑脸色不是很好,眸子阴沉地看向一处。
闻奕也抬眸看过去,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面上的狠厉和阴鸷藏得很深,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逃不过闻奕的眼睛。
“看来,你对系统的影响很大。”闻奕莞尔,十分的松弛。
男人走近,温和的目光打量着沐岑,倒是风度翩翩地开口,“小岑,昨日是小宗不懂事,哥哥已经处罚过他了,我们始终是一家人,跟哥哥回去吧。”
“堂哥,”沐岑不卑不亢地叫了一声,“回去就不必了,我也长大了,是该四处走走了。”
男人脸上不易察觉地扭曲了一下,接着柔声道:“可是小岑,如今你连玄术都修炼不了,外面那么乱,伤着你就不好了。哥哥虽然愚钝,却得大师指点,小有所成,可以保护你。”
“这位……堂哥,”闻奕打断他的话,笑眯眯地开口,“阿岑没给你说过吧,介绍一下,我是沐岑的好友,此番远道而来,便是为了看看阿岑。若是阿岑愿意,这天涯海角,我也是可以保护他的。”
“小友,这世道险恶,外边更是乱,你们出去,无异于羊入虎口,留在宿城,无人敢动你们。”
“是吗?”闻奕悠悠笑了起来,漫不经心地看着男人,“怎么办呢?这让我很纠结了。”
沐岑看着戏精上身的闻奕,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
而被忽悠的男人,眼底闪过精光,自以为势在必得,殊不知自己才是待宰的羔羊。
“阿岑,我对贵府也是很好奇呢?可否回去看看?”闻奕眨了下眼睛,噙着笑满脸好奇。
沐岑憋着笑,故作为难地看了眼男人,男人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自然可以。”
“如此,便谢谢……沐先生了。”闻奕莞尔一笑,礼貌又疏离。
男人温柔一笑,柔声道:“我叫沐馗,你跟小岑一般大,便叫我哥哥吧。”
“沐哥!”闻奕笑容灿烂地应下。
影子里的莫肃琛睁开眼,晦暗不明地眸子沉了沉,到底没有说什么。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沐府。
沐家的生意很大,贯通了不少城池的营生,府邸自然不错。
一进门,便听到刺耳的叫嚣声,“你个贱人,你还敢回来?!”
跟着后面的沐馗霎时黑了脸,厉声叫道;“沐子宗!”
目光阴沉地看向分不清好赖我行我素的亲弟弟,恨不得把人刀了。
闻奕挑了挑眉,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
悠悠开口像是不解般补刀道:“沐哥,看来你弟弟不是很欢迎我们,既如此,我和阿岑走便是了。”
“沐子宗,还不赶紧滚过来给小岑和贵客赔礼道歉。”
沐馗冷着脸,沐子宗也很怕沐馗,只能硬着头皮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来,恶声恶气道:“对不起。”
“沐哥,真的不勉强,免得因为我影响你们兄弟二人的关系。”闻奕红着眼一副受了天大委屈但是死死扛着的模样。
沐岑看呆了,对此表示叹为观止。
沐馗气上心头,抬脚踹了一下还在发愣地目光怨毒地剜着闻奕的沐子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走的时候他就交代好几遍让沐子宗别作妖,给他安安分分的,没想到对他的告诫视而不见。
“给我好好道歉,这样成何体统。”
沐子宗被踹了一脚,抬眼看着满脸怒火的沐馗,大气不敢出,只能乖乖鞠躬道歉,“对不起,刚刚不是在说你们。”
“给我滚下去,”沐馗又踢了他一脚,吩咐道:“这几天都给我看好二少爷,让他在院子里好好反省。”
沐岑嘴角抽搐,险些没憋住笑出声。
闻奕则是波澜不惊,在沐子宗看过来时,还嘲讽地弯了弯唇角,气得沐子宗险些踩到石头摔个狗吃屎。
可惜了。闻奕摇头,有些遗憾。
“闻小友见谅,我弟弟他就那样,口无遮拦。”沐馗满脸歉意。
闻奕摆了摆手,“沐哥客气了,倒是因为我影响了你们二人,让我十分抱歉。”
面上却看不出半点歉意。
沐馗嘴角抽了抽,眼底杀意更盛。
闻奕故作不知,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阿岑,你的房间在哪啊?快带我看看。”
沐岑脸色不变,倒是一旁的沐馗变了脸色。
“小岑,小宗近年来颇不懂事了些,他小你也别跟他计较,我已经说过他了,还有那些欺上瞒下的下人我也已经发卖了。从今天起,你还是住你之前的清岑院。东西我已经让下人搬好了,缺什么尽管告诉管家。”
说完看向闻奕,笑得儒雅,“闻小友也是,缺什么尽管说。”
“沐哥客气了。”闻奕笑得乖巧。
“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小岑,你好好招待闻小友。”
话落,便马不停蹄地跑了。
“啧~真虚伪。”闻奕看着沐馗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漫不经心地眨了眨眼睛。
“噗~”沐岑没忍住直接笑出声,“看不出来,闻小友演技这么好!”
闻奕一脸傲娇,“过奖了。”
“他倒是舍得,”沐岑冷哼一声。
“清岑院是我父亲给我的,我自小便住那里,三年前父亲离世,他们表面上对我很好,不过半月,便迫不及待地让我搬了出来,堂而皇之地霸占了院子。”
他抬眸看了看清明晴朗的天空,意味深长道:“我倒我想过,有一天我竟然能再次搬进去。”
“欠你的,自然要连本带利地还给你。”闻奕淡漠地开口。
“阿奕,谢谢你。”沐岑定住,郑重地道谢。
闻奕噙着笑,挑眉打趣:“我们是朋友,对朋友好,这是理所当然的。”
“嗯,日后用得上我的地方,阿奕你尽管开口,我万死不辞。”沐岑神色郑重。
闻奕傲娇抬眸,拍了拍沐岑的肩膀,豪气开口道:“你放心,以后要是需要你,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绕过前厅,才到清岑院。
院落很淡雅,就像沐岑一样。
“多余的东西,倒是拆了。”沐岑眼里晦涩不明,他望着那个秋千架,冷声道:“不过,这个倒是真的碍眼。”
第50章 接受你的一切
“这秋千,你不喜欢?”闻奕沉吟。
沐岑上前,淡漠地看着秋千,语气暗含悲痛,“这里本就有个秋千,却不再是这个。”
闻奕约莫懂了,“需要我帮你吗?”
沐岑疑惑地看向闻奕,闻奕莞尔一笑,“不需要的就该丢弃,错误的若是不能更正,那就该彻底拔除。”
“是啊,错误就该拔除,回归正途。”沐岑摩挲着秋千,神色一凝,手上暗劲不减,而后秋千咔嚓一声,彻底碎裂。
他面色如常地收回手,淡定自若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再开口时从容又默然,“此后,我只是沐岑了。”
他不是恶毒男配,更不会是炮灰。
三年间他未曾妥协过,哪怕经历很多痛苦的事,众叛亲离,他也不曾后悔。此后,无论光明坦途,还是黑暗孤寂,他也不会回头。
风静静吹着,散架的秋千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时不时地绳索被风吹动拍打着碎裂的秋千。
“闻奕,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沐岑满身温柔,仿佛曾经的苦难都不曾有过,他依旧是那个受万千宠爱,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
少年人的成长,都无比苦痛。
仿佛天真与纯粹一夜之间尽数褪去,留下的,是成熟自持,却再不会拾起曾经的那个纯白的自己了。
闻奕看着他,心底有些难过。他想,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人会喜欢看到处于高堂之上的人坠落,因为不仅满足了自己嫉妒的变态心理,更是一种畅快。
他们是一种人,又不是一种人。
“沐岑,天地广阔,你终会找到自己的归途。”闻奕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
沐岑从来不需要怜悯与同情,他本身就是一个强大坚韧的人,而在一切苦难过去后,他成熟而理性。
夜幕来临是,宿城的天空格外澄净,满天星河,仿佛身处幻境。
沐岑在院中的一处角落盘坐着,身旁是一个星盘,此刻正转动着。
“这便是星卦,修的是天道,星辰加身,月华尽收。”莫肃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闻奕身后。
闻奕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那个少年,月光打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在发着光,星盘轮转,月华尽数被他吸收。
“星卦比一般的玄术更难修成,修成后,无业障加身,满身清明。”
“你想让我修这个?”闻奕突然问。
莫肃琛沉下眸子,温柔缱绻的目光落在闻奕身上,闻奕没转身,没发现这过分温柔的眼神,还有这份深藏于夜空之下的爱意与深沉。
“你修不了。”莫肃琛语气平静,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颤音。
“我知道,”闻奕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对上莫肃琛略微诧异的眸子,“我业障加身,修不了这个。”
见莫肃琛蹙眉,他笑了一下,“修不了的是我,你紧张什么?我说过,我很聪明的,你教我的玄术我都有好好修炼,进步飞快,自然能看到自己满身的业障。”
“会好的。”莫肃琛温柔地看着他,抬手揉了揉闻奕的脑袋。
“在我满身罪孽除尽前,修不了星卦。但其实,修不修对我来说并没有区别。”闻奕笑得很释怀。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他罪业加身,但这并不影响他,何况,消除罪业,又何曾困难。
“闻奕,”莫肃琛轻声叫他。
闻奕疑惑抬眸,“你今晚很怪唉?”
“没有,只是在想,你也长大了。”莫肃琛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满脸欣慰。
“收一下,这个满眼慈爱的眼神跟看小屁孩似的。”闻奕傲娇地哼哼,有些不满。
“本来也是小屁孩。”莫肃琛含笑打趣。
“哪有?!”闻奕比划了一下自己,这几个月他已经长高了很多了,都能碰到莫肃琛的下巴了 。
“看到没?我已经快要有你高了。”闻奕得意地挑挑眉,一副快夸我的小表情。
“真厉害。”莫肃琛平淡又敷衍。
闻奕撇了撇嘴,控诉道:“你这也太敷衍了吧,一点儿都不真诚。”
“奕奕,等你不再低我一个头的时候,我一定真诚的夸赞你。”莫肃琛眼底含笑,一本正经地逗弄气呼呼的人,心底一片温热。
“哼~”闻奕转过身,决定暂时不理会瞧不起他的人。
“小契约人这是生气了?”莫肃琛柔声问。
闻奕不说话,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莫肃琛眉眼弯了一下,温柔地哄,“我错了,下次不这么说你了。”
“道歉不诚恳,不接受。”闻奕傲娇地抬了抬头。
莫肃琛被可爱道,抬手拉住他,二人面对面对视着,“刚刚我夸得不够认真,现在我认真地说,奕奕和厉害,无论是玄术天赋还是其他的任何方面。”
“包括我的满身罪业?”闻奕心下一动,不知为何自己要这么问,就莫名其妙的,鬼使神差地他就问出口了。
“自然,罪业又如何,我不也是满身罪业?作为我的契约人,说不定你的罪业都是我加诸给你的。即便如此,你不也心甘情愿同我签下了契约。”
闻奕心底有些不开心,他不喜欢莫肃琛贬低自己,“你可别欺负我单纯,我知道,我的罪业同你无关。虽然你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鬼王,但是我觉得你挺好的呀,也没有滥杀无辜,比起草菅人命的现在,你不知道你有多么清风霁月。”
莫肃琛轻笑出声,“我的小契约人现在说话都一套一套的了。”
“当然,我很有学识的。”闻奕得意地轻哼。
二人眸光一凝,同时朝院子外看去。
“啧~”闻奕不爽地拧了拧眉,“这也太迫不及待了吧。”
话落,一团黑色的东西从院子外面飘了进来,径直朝正在打坐的沐岑而去。
在光晕下,黑团被打了出去滚落到地上,变成一条黑蛇,吐着信子,朝沐岑袭去。
闻奕看够了戏,抬手夹在手指间一片树叶飞了出去,树叶如尖利的利刃划破长空,甚至还能听到轻微的破空声,而后,树叶飞快落到黑蛇的七寸上,不仅如此,黑蛇被斩断成两截。
两截身子还在不停地扭动,蛇吐着信子,死不瞑目,闻奕正要上前抓,只见黑色化作一团黑雾,消失无踪。
“这是系统的手笔还是沐馗的手笔啊?”闻奕摸着下巴思忖。
“怎么不叫哥哥了,白日里不是叫得很自然吗?”莫肃琛眯着眼,翻起了旧账。
闻奕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理直气壮道:“他本来就比我大,叫哥哥不可以吗?”
莫肃琛眸子暗了暗,突然笑出来,“我也比你大。”
闻奕挑眉,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哦~原来是嫌我对你直呼其名啊?你是比我大,按理来说,对你直呼其名确实不太礼貌。”
闻奕笑得单纯无辜,在莫肃琛期待的目光中,他张口甜甜地叫了一声“叔叔~”
莫肃琛:“……呵~”他给气笑了。
“你怎么直接叫我祖宗?”莫肃琛悠悠道。
“不太礼貌。”闻奕一本正经,“你看起来也不大,叫祖宗也太老了,不符合你的气质。”
“哥哥,莫哥哥~”闻奕眨了眨眼睛,故作撒娇。
莫肃琛眸光一沉,笑了出来,“真乖。”
闻奕:“……”这人一点不按套路来。
“你喜欢哪个?”闻奕甜甜地问,像一只蛊惑人心的小狐狸。
偏偏莫肃琛拒绝不了,“叫哥哥也挺好的。”
闻奕灵光一闪,甜甜道:“莫哥。”
“呵~”莫肃琛轻笑一声,神色不明。
“阿奕,”沐岑睁开眼。
“怎么样?”闻奕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十分期待。
“刚刚捕捉到了一点。”沐岑道。
“那看来刚刚那个黑蛇确实是系统的手笔,只是,无足轻重的一条蛇,是试探,还是……”闻奕陷入沉思。
“试探。”莫肃琛眸光深沉,“它在试探我们,现在它回不到沐岑身上,想必是急了,但是凭借刚才的试探,它另有宿主,所以并不着急。”
“甚至可以肯定你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毕竟,没人回相信这么荒诞的事。”
“那看来,沐馗身上的,跟你的是同一个系统。”闻奕道。
而后闻奕轻笑出声,嘲讽道:“这系统还真是会算计,接两个任务拿两份能量。”
“白天沐馗接近我们没有慌乱,那看来,系统藏在他的身上更加稳定。或许是因为他是主角的原因,又或者……”
莫肃琛接话,“它在沐馗身上可以收敛自己的能量,能量不被察觉,自然就不怕天道。”
闻奕漫不经心地眨了眨眼睛“看来我们现在可以去拜访拜访这位主角了。”
“明天再去吧。”沐岑道。
“明日族中祭祀,沐馗身为主办人,不会不出现。”
“祭祀,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闻奕眨了眨眼睛,来了兴致。
“挺有意思的,还会有祭祀舞。”沐岑笑道,“明日能量波动最为强烈,每年系统都会吸收祭祀的力量,今年,也不会例外。”
“祭祀之力?”莫肃琛沉眸,“看来这个系统能量来源很广泛。”
“嗯,”沐岑点了点头,“我测试下来,天道之力是它的克星。”
作为一个外界来的系统,自然害怕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天道一旦发现它的存在,它只会魂飞魄散。
第51章 他们只是好久不见
“真想抓来看看。”闻奕兴致勃勃,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去沐馗那里把系统强行剥离出来。
“那就抓来看看。”莫肃琛宠溺地附和。
沐岑望望天望望地,默默地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总有一种别人插不进去半分的氛围,他识趣地没再开口。
低头拨弄着手里的木偶,这个木偶是他在戏团里捡来的,戏团里的人嫌弃他丑,一开始雕刻大师下错了笔,追求完美的人自然不愿承认这种失误。
于是,沐岑便把他捡了回来,慢慢地悉心雕刻了许久,才雕刻成想象的模样,高大,漂亮,像一个高不可攀,不染凡尘的矜贵仙人。
“阿岑,你还要修炼吗?”闻奕问。
沐岑从回忆中回神,温和地笑着摇头,“今晚不修了。”
闻奕点点头,“也好,你身上还有些伤,记得上药,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些休息。”
“好。”沐岑应声,目送二人走远。
“小木偶,一切好像终于能落下帷幕了。”他笑了一下,有委屈有洒脱。
木偶静静地躺在掌心,锐利的眼神依旧无神。
沐岑摇头失笑,把木偶放好。
翌日,太阳如约而至。
府里很热闹,都在筹备着今天的祭祀。
闻奕饶有兴致地坐在院中的凉亭中,有一搭没一搭地同莫肃琛聊天。
结界里,众人事看不见莫肃琛的。
闻奕慵懒地撑着脑袋,手指漫不经心地点着石桌,“有祭祀舞哎,我还没看过。”
莫肃琛认真思忖片刻,“这些祭祀舞都是半吊子,所学的不过万分之一,谈不上真正的祭祀舞,不过是忽悠啥也不懂的人罢了。”
“也是,”闻奕点点头,毕竟在宿城只是一个边塞小城,自然比不上玄术世家。
“你能察觉到别的能量波动吗?”闻奕挑眉看向缓缓走近的沐馗,漫不经心地问。
莫肃琛闭眼,强大的鬼力铺了出去,唇角轻勾,“我看到它了。”
“哇~”闻奕笑意更深了些,看着脸色微变的沐馗,意味深长地点了点桌面。
“我封锁了它与外界的联系。”莫肃琛悠悠道。
许是系统很久没有得到强大的能量,又或者是它太过自信,自以为除了天道外,无人能够悄无声息察觉到它。没想到现在,狠狠栽了跟头。
“沐哥,”闻奕心情极好地叫住脚步慌乱,神情恍惚的人,笑得意味深长。
沐馗稳住表情,脸上顿时挤出一个难看的笑,笑容很扭曲。
见此,闻奕笑得更欢快了。
“闻小友,今日是我们家族的祭祀,小岑应该给你说过吧,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过来看看。”
“当然会来,我很感兴趣呢。”闻奕笑得很甜。
“堂哥,你怎么过来了?”沐岑站在沐馗身后,不咸不淡地问。
沐馗笑着看过去,只是这笑容过于复杂了。
闻奕没忍住笑出声,“沐哥让我去看一下祭祀呢,阿岑你怎么才过来?”
“小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一会儿你带着闻小友过来吧。”沐馗说完,便匆匆离开。
沐岑沉着脸望着他,直到身影匆匆消失在院外,才移开目光,“他怎么了?”
闻奕笑得像只奸诈的小狐狸,悠悠开口云淡风轻道:“大概是发现自己联系不上系统慌了神吧。”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沐岑也笑起来,很畅快地倒了杯茶水。
“你们有对付系统的方法了?”
闻奕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才缓缓开口,“嗯,莫哥能够干扰它的能量,现在它被困在沐馗的神识里。”
“那真是前所未有的好消息。”沐岑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神情淡漠又悲悯。
“确实是个好消息,我现在迫不及待想要观摩一下这个神情的物种了。”闻奕眼底闪着精光,兴致勃勃地开口。
甚至有些心急如焚,抿着唇想了一下,问莫肃琛:“不能现在就给它拽出来吗?”
“这么迫不及待?”莫肃琛低笑出声,对他的小契约人动不动的想法表示见怪不怪。
“还不确定这个系统会不会溜,现在锁在沐馗身体里比较保险。”
闻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这个理由表示肯定,“这样啊。”
“你也可以把它剥离出来的。”莫肃琛突然开口。
闻奕眼睛亮了又亮,像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真的吗?”
他有那么强大吗?都可以和封冥山鬼王的实力肩并肩了?
“自然可以,奕奕,你是在妄自菲薄吗?”莫肃琛抿了一口茶,轻蹙眉头,这个茶叶不是他惯常喜欢的味道,索性放下杯子不再碰了。
闻奕傻乎乎地笑着,说了实话,“也不是,只是没想到在你心里,对我的评价竟会如此之高,让我受宠若惊。”
别看平日里他插科打诨没有正形,但是得到莫肃琛的肯定,他还是难以掩饰自己的开心。
“奕奕,你一直都是很厉害的。”莫肃琛十分认真,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人。
一时间,不由得想起记忆深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张扬而肆意,不论是在校场上,还是在国师府,都自信嚣张地大喊着自己是最厉害的。
他出神片刻,忽而有些难过。
但看着眼前明媚的少年,心中的伤感挥散些许。
闻奕很开心,傲娇又得意地笑着,像一个被夸满足的小孩。
“莫哥,真幸运,遇见了你。”闻奕真心实意地感谢。
要不是误打误撞献祭到了莫肃琛,他的结局如何,不言而喻。
他们就像两颗星星,他也不知道是在错误的时间遇见对的人,还是在对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
但无论如何,结局总归不错。
“你的伤怎么样?”闻奕又问。
莫肃琛顿了一下,默不作声地抿了口茶,面无表情地咽下去,“还行。”
“不喜喝就不喝,又没人逼你必须把他喝完。”闻奕抢过茶杯,从怀里掏出一包包装完好的茶叶,扬了扬杯子,“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你太娇气了,劣质一点的茶叶是一点也喝不了。”
闻奕边吐槽边乖乖给人那茶叶泡好,然后推到莫肃琛面前,像一只求夸的大狗狗,要是身后有尾巴,此刻定然摇到天上去了。
莫肃琛目光复杂地看着茶水,嘴角是藏不住的笑容,心底一片柔软。
闻奕撑着下巴,偏头好整以暇地看着莫肃琛,莫肃琛神色自若地饮了口茶,闻奕不由得开口问道:“你嘴这般挑剔,以前你是怎么养活自己的?”
莫肃琛被逗笑了,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满脸好奇的人,“我以前啊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不需要辛苦养活自己。”
他看向杯中悬浮转动的茶叶,又看向风吹涟漪的水面,似怀旧,又似漫不经心,似笑非笑道:“我只是有些怀旧,用惯了的便不适应被换掉。”
“那你为什么……”闻奕开了口,又顿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
“为什么愿意被葬在封冥山,镇守整座龙脉。”莫肃琛云淡风轻地说完他话到嘴边却没有问出的话。
镇守龙脉需要身份强大的人,古往今来,大多是王孙贵胄才够资格,命格也要好,受天道所爱。
但也相当于活人下葬,是很痛苦无助的一件事。
他想象不到莫肃琛是如何厉害,但他想不明白为何莫肃琛会心甘情愿葬于封冥山。
“或许,这就是宿命。”莫肃琛浅笑着,有一瞬间的失神。
“你不会是哪一个朝代的天潢贵胄吧?”闻奕凑近他,打量着,又暗自点了点头。
以莫肃琛这张俊朗的脸,沉稳自持,矜贵自若,穿着上也十分贵气,必然是和身份很高的人。
“不是。”莫肃琛摇头失笑,“守封冥山,是我自己愿意的。否则,这天下,无人能左右于我。”
这话说得很自信,也很猖狂。
但是,莫肃琛就是有这个本事。
闻奕默不作声地眨了眨眼睛,不明白,或许,这就是高人的心胸吧。
反正如果是他,他断然是接受不了千年孤寂,独守一座龙脉,受罪孽加身,不得善终。
莫肃琛抬手把闻奕被风吹乱的碎发拨弄好,眼底是不易察觉的复杂情意。
眼前的人无所察觉,眨了眨眼,“我头发又乱了吗?”
“有点。”莫肃琛沉声道,又轻柔地拨弄了一下。
“闻奕,”莫肃琛出神地叫出口,闻奕懵懵然应声看他,他只觉得眼前的人很怪。
有时会看着他莫名其妙失神,对待他,他想了一下,找不到一个好的词藻来形容,但就是很好,像对待一个有所亏欠的故人,又像是……他沉默,不知道怎么形容。
“莫肃琛,”闻奕突然正色,清了清嗓子,紧张的询问:“我是不是跟你以前认识的人有点像啊?”
莫肃琛认真地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轮回转世,所有的一切早已葬在魂魄深处,是他,又不是他。
他沉默,失神,而后认真开口,“闻奕,你就是你。”
他们不一样,却都是同样的灵魂,是他愿意背负一身罪孽也要寻找的人。
他们只是,好久不见。
第52章 执迷不悟
绚烂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木和亭盖,落到闻奕身上。
风静静吹着,树木随之摆动,簌簌声下,落了不少树叶。
沐岑走出书房,安然地看着沐浴在阳光中的人,浅笑道:“阿奕,快要开始了,我们现在过去吧。”
“来了。”闻奕回过神来,起身提步走出亭子。
莫肃琛默不作声地隐入影子中,思忖良久。
沐家的祠堂在沐府最里面,有一个独立的院落,还有假山围着,不注意看,倒真看不出来里面还有一个祠堂。
沐岑带着闻奕站在一个角落里,好整以暇地看热闹。
时辰到了,唢呐声响,好不热闹。
片刻之后,奏乐声停,穿着祭祀服的一男一女上台跳起了祭祀舞。
闻奕兴致勃勃地看着,别说,还真有那味了。
“有形无神。”莫肃琛慵懒地靠在柱子上,漫不经心地看着。
“看起来是挺唬人的。”闻奕跟着点头,怪不得能请到跳祭祀舞的,单单这些动作就能唬住不少半懂不懂的人了。
“祭神族的祭祀舞才是连接天地,通晓鬼神的舞蹈。那是因为除却祭祀舞外,他们本身的血脉便能通阴阳,此外,他们会学习各种通灵玄术,修得鬼神身。”
“空有舞蹈,却连巫都不是,左右不过好看一下。”
莫肃琛悠悠说着。
“祭神族这般厉害吗?”闻奕也来了好奇心。
“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一旦突破那条线,便是天谴。”
莫肃琛悠远的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阳光深沉,不见半分阴霾。
“原来如此。”闻奕默然点头。
祭祀舞还在跳着,台下为首的沐馗难掩焦躁。
闻奕自然清楚他为何会如此不安,想必现在也不明白为何系统会突然消失不见了吧。
闻奕眯了眯眼,他倒是无比好奇,这人没了系统为他抢夺来的资源和天赋,还会一骑绝尘吗?
倒真是让人无比期待呢。
“一群伪君子,一贯装模作样。”沐岑轻哼一声,满脸不屑地嘲讽。
当年他父亲出事,大房的人立马拿捏了账本,家中的长辈纷纷倒戈,最后一心追寻真相的他成了众矢之的。
他就不信,族里的人会不知道他父亲的死有蹊跷,怕是不少人已经猜到了真相,却还是为了自身利益选择明哲保身。
又或者,是不敢承认自己就是那个懦弱的小人,干脆做起了伪君子,张口闭口为了他好为了沐家好。
后来他天赋被掠夺,族里那些圆滑的人对他更是不屑一顾,甚至暗暗庆幸当初站队时对了。
这样自私自利的家族,早晚都会落败。
当这个系统不再存在,树敌无数的沐家,又能撑多久呢?
他很期待。
早在一次又一次磋磨与失望中,他已经不在乎沐家是否会败落,相反的是,他无比期待。
他本就不是良善之辈,连自己都救不了,更不会浪费时间去救一群无关紧要的人。
有这功夫,他宁可去救外面流浪的乞丐。
至少别人懂得感恩。
一曲终,一舞落。
“祭祀开始!”
随着一道高亢的声音落下。
沐馗敛了神色,拿着一炷香上前祭拜。
祠堂门打开的那一刻,阴冷的风吹了出来,闻奕蹙起眉头,沐岑一脸阴沉。
莫肃琛也轻蹙眉头,显然没想到。
“祠堂里祭祀的是厉鬼?!”闻奕震惊地问。
沐岑也难以置信,狐疑纠结,“我父亲在时,并没有这样。”
他顿住,这两年,他不被允许接近祠堂,原来如此……
“哟,废物竟然也能进祠堂了哈哈哈哈,那列祖列宗不得气死,谁准你进来的,还不赶紧滚出去!”
几个面色凶狠的少年满脸恶意地看着沉默不语的沐岑,嘲讽不已。
说着抬手就要打沐岑。
沐岑面无表情地抓住那人的手,冷冷一笑,“我之前容忍你们,就别再一味地得寸进尺。”
“我打你又如何,不过是丧家之犬,寄人篱下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那人满口恶言,挣着手就想打沐岑,奈何半天都没有抽出来。
沐岑抬眼,眼里没有任何温度,随手一甩,那人便被甩飞出去。
“哎呀,沐岑这个狼心狗肺的兔崽子打人了。”那人立马装模作样地哀嚎起来。
动静太大,族中长老都看过来,纷纷沉下脸,“沐岑,你在做什么?”
“啪啪啪——”
闻奕噙着笑意鼓掌,“真不愧是沐府啊,这不分青红皂白倒打一耙的实力,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在场的人气得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抛弃身份冲上来把闻奕的嘴捂住,奈何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还是要维持住表面君子,指着闻奕道:“你又是谁?这是我沐家的祭祀,岂容你一个黄口小儿胡言乱语。”
“沐岑,你吃里扒外就算了,居然还带外人来搅浑祭祀,你个不肖子孙。”有人指着沐岑,大言不惭就开始扣帽子。
“那真是不好意思,”闻奕微微一笑,“这可是你们家主请我来的?”说着,笑得灿烂,“对吧,沐哥!”
众人从惊觉,朝身后看去,沐馗脸色难看地站在祠堂门口。
“家主,”大家都有些慌,一时无声。
沐岑冷着脸,上前便给了沐馗一拳。
沐馗反应不及,被结结实实地打倒在地。
太爽了,闻奕当即鼓起了掌。
“沐岑,你做什么?”大家纷纷厉声开口。
“我做什么?”沐岑冷笑出声,阴鸷地看着地上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剥皮抽筋的人,指着沐馗满脸寒意:“你们倒是问问他想做什么?”
众人一头雾水。
“真是精彩,”闻奕悠悠笑着,好整以暇地抱臂看戏,顺便添油加醋解释道:“哦,忘了你们看不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这么说吧,你们该不会以为这两年祠堂里供奉的都是你们的祖宗吧?”闻奕挑了挑眉,看热闹不嫌事大道:“你看,多想了不是,还真不是。那里面供奉的可都是厉鬼。”
“你血口喷人。”大家沉着脸,指着闻奕义愤填膺。
“啧啧啧~”闻奕悠悠接住一片落叶,“还真是够倔强的你们这群老头子,无非就是觉得进去许了愿就能实现,于是肆无忌惮地那人命去填。”
“对了,你前不久刚死了个孙子吧?”闻奕指着其中一个满脸阴沉的老头,“因为你供奉的时候,贪心地许下了愿望,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厉鬼自然选择了你的家人咯。”
那人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众人的脸变化莫测,因为大家都许了愿望。
而家里,也接二连三的死人。
“家主!”众人慌了。
“别听他瞎说,他吓唬你们的。”沐馗站起身,阴鸷地看着闻奕。
闻奕回以一笑,“不用太感谢我。”
“他根本就不通玄术,”沐馗沉沉的目光看向冷眼看他的沐岑,厉声道:“沐岑,我知晓这两年你修习不了玄术心有埋怨,但是在外面随意找一个人来诋毁我,诋毁沐家,是否太过分了些?”
“两年前伯父的死我知道对你打击很大,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你非但没有释怀反而变本加厉就算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会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是想毁了沐家吗?!”
“沐岑,你够了,沐家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回报的吗?”有长老厉声呵斥,看向沐岑是满脸失望。
沐岑轻笑出声,嘲讽极了,“待我不薄?诸位真是一把年纪当真就不要脸了是吧?沐家怎么起来的?你们之所以能过好的生活,是为什么,我想诸位比我更清楚吧?!”
“现在,跟我说这个,不觉得太过讽刺了吗?”
沐岑平静地看着他们,就像看一群垃圾,“沐家如何与我无关,你们这群人自私自利,我可不关心你们如何?只是,我父亲的死,我是要凶手付出代价的!”
“沐馗,事到如今,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吗?”沐岑平静地问他。
“执迷不悟的是你!”沐馗慌乱地呵斥出声,“来人,把沐岑关到柴房,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放出来。”
“哟~现在才想起来封口,是不是晚了?”闻奕莞尔,悠哉悠哉地走到沐岑身旁,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里的落叶,“敢对人出手,就要有承担报复的能力。”
“阿奕,我能解决。”沐岑轻声开口,轻描淡写道:“没了系统,他不过一个废物。”
沐馗瞪大眼睛,真的慌了。
“你怎么知道?”沐馗反问。
闻奕漫不经心地笑起来。
沐岑也抿唇轻笑,“你觉得,它为什么执着于让你杀了我?”
见沐馗一脸狐疑,沐岑悠悠开口,“因为,它的能量在我身上不起作用了,甚至,我可以克制它。”
“沐馗,两年前你杀死我父亲,如今,也该还了。”
“你胡说,不是我。”沐馗还在嘴硬。
“是吗?半夜梦回就不会看到我父亲吗?”沐岑冷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在系统里面看到了,它是不是得意洋洋地告诉你,杀死我父亲,在杀死我,你就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主角了?”
沐岑低声笑出来,眼泪划过脸颊,满眼嘲讽道:“沐馗,你看看你自己,配吗?掠夺了我的天赋,用得还心安理得吗?”
第53章 找到你了
“你血口喷人!”沐馗气得大吼,但心虚的眼神瞒不了所有人,现在越是慌乱无措越是可疑。
众人皆惊惧不定,不过在沐馗威胁的眼神下,众人故作不知,“沐岑还有你这位朋友,是否太过分了些。”
一个老人站出来,沉着的脸面无表情地看向二人,下了逐客令,掷地有声道:“我沐家高攀不起,沐岑,我以沐家长老的身份宣布,你被逐出沐家了。我奉劝二位还是早些离开,否则,别怪我沐家无情。”
沐岑并不意味,淡漠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闻奕轻描淡写地凝视着他,慢条斯理地歪了歪头,看着默不作声的沐岑,“啧~他们看来都蛮喜欢喝罚酒的。”
“逐出沐家~呵~”沐岑满不在乎地笑起来,嘲讽地看着所有人,“当初若不是我父亲,你们坟头草恐怕都有自己高了吧。撇不开面子做小人,就高高在上自以为是清高的君子,实则不过是表里不一的伪君子罢了。”
“现在这副做派,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作呕。”
“你!”几人恼羞成怒地指着沐岑,气急败坏地叫人。
“你们怎么样,我可没心思管,但是,”沐岑忽然动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沐馗的喉咙。
沐馗满脸震惊,似乎没想到沐岑实力这般强。
沐岑横眸冷视,寒声道:“但你敢阻我父亲的轮回路,我就敢杀了你。”
沐馗手指轻动,想要用玄术,沐岑只是轻轻一点,结界笼罩,沐馗如何都无济于事。
“沐岑的星卦,竟到了这般炉火纯青的境界了。”闻奕惊叹。
莫肃琛也流露几分赞赏。
星卦难修之处便在于与天地星辰建立起联系,而从未踏足这般领域的人,竟这般天赋卓然。
“你说,我修的玄术是否也能到这般境地?”闻奕撑着下巴,来了兴致。
“百年难得一遇。”莫肃琛负手而立。
“我这般厉害?”闻奕挑眉。
“你本就厉害。”莫肃琛轻笑,温柔而深沉。
沐馗死死瞪着沐岑,呼吸困难。
沐岑面无表情,险恶地扔开他,沐馗狼狈地摔倒在祠堂门口,沐岑噙着笑,一步一步靠近。
沐馗心下大惊,想要跑,却腿软得爬都爬不起来。
“沐岑,”沐馗红着眼大叫。
沐岑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慢条斯理道:“你说,我把你扔进去,它们会不会吃了你。”
沐馗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满是恐惧,不停地磕头,“沐岑,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我凭什么放过你?”沐岑冷声打断。
“”呵呵~”沐岑嘲讽地笑出声,一脚踢倒匍匐在脚边的人,抬脚撵上他的胸口,厉声质问:“两年前,我父亲也曾求过你吧,你放过他了吗?你放过我了吗?”
“我说过,风水轮流转,现在你看,这不就轮到我了。”沐岑笑得畅快,眼角泪光闪过,默默隐入无声的风里。
“你那么厉害,家族的人都偏爱你,凭什么你有为你善后的父亲,还有逆天的天赋。”沐馗梗着脖子,不甘地质问。
“就因为这个?!”沐岑觉得讽刺极了,“所以你杀了我父亲,掠夺了我的天赋,把我踩进尘埃里的同时,还要我摇尾乞怜地原谅你?!”
“沐馗,”沐岑敛了神情,冷冰冰地看着他,冰冷的眼里不含一丝温度,“我向来就看不起你,表里不一,两面三刀,以前我看不起,现在依旧。我从不稀罕你所谓的违心的忏悔,你的千言万语都留着和里面的东西说吧。”
说着一脚,在沐馗惊悚的目光中,祠堂的门打开,阴风四起,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伸了出来,把沐馗拉进去的时候,门关上了。
但依旧阻挡不了那股刺骨的寒意,直抵进人的心里头。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害怕了。
“不见棺材不落泪!”闻奕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痛惜地摇头,实则满脸的幸灾乐祸。
一阵风吹过,祠堂的门被打开。
闻奕噙着笑,抱臂慢条斯理地看戏。
沐岑平静地目光落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一言不发。
“何方宵小,竟在此处布下这般恶毒的供奉。”一道厚实的充满压迫感的声音传来。
闻奕打了个哈欠,对这些人出场的排场很不理解。
沐岑攥紧垂在身下的手,痛苦地闭了闭眼。
“这位道长有时间在这阴谋论,不若问问你手里的人,我想,他一定很有看法。”闻奕好心地指着老者手里提着的满身是血的沐馗,笑出了声。
“抱歉,有些过于好笑了。”闻奕丝毫不见不好意思。
“怎么回事?”老者放下手里的人。
为了救人,他手臂也被抓伤,院子里符箓运转,暂时封印住了祠堂里的厉鬼。
“师父,都是他们构陷于我。”沐馗一把鼻涕一把泪,老者有些嫌弃地挪了挪。
啪啪啪——
闻奕慢条斯理地鼓起掌,淡漠开口:“这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会说。”
沐馗脸上一僵,才反应过来。
顿时抬头去看老者,老者犀利的目光死死地看着他,“沐馗!”
“师父,这不关我的事啊?”沐馗一把鼻涕一把泪。
“沐岑,怎么回事?”老者看向沐岑,眼底是痛惜,是遗憾。
沐岑笑着看回去,“师……静尘大师以为如何?”
老者叹息一声,“沐岑,爱恨嗔痴,不过自我禁锢,你天性不错,断不可走错路。”
沐岑低笑出声,眼底闪过泪花,他抬眸与老者对视,“我的路如何,我要做什么?我便可做主,与静尘大师无甚关系吧。”
沐岑指着地上不堪的人,“我要让他死,纵然是静尘大师,也拦不住我。”
“你!”静尘大师闭眼摇了摇头。
“沐岑,你是我的弟子,纵然现在不是,可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到此为止。”
“静尘大师的父亲被歹人杀死过吗?从云端跌落泥潭过吗?”沐岑面色如常地反问。
“现在您说这些,不觉得讽刺吗?”沐岑悠悠看着他。
“您曾经对我不错,所以两年前您做的任何事,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你若是阻止我复仇?”沐岑勾起唇角,轻轻笑了一下,“就要看您的本事了。”
“沐岑,你忘了还有我了吗?”闻奕看够戏了,走到沐岑身侧,“你是我的朋友,朋友被欺负,我怎会坐视不理?!”
“静尘大师,您的对手看来是我了。”闻奕轻轻一笑。
“不,”沐岑摇了摇头,“我亲自来。”
“阿奕,是时候把系统剥离出来了。”沐岑说着,毫不畏惧地看着静尘,眼底波澜不惊,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你不会玄术,我不欺负弱小。”静尘道。
“是吗?”沐岑轻轻叹息一声。
星盘浮于手心,“星卦者沐岑请静尘大师——赐教。”
静尘惊诧地看着沐岑,眼底是赞赏,“你竟修了星卦,不愧是我的弟子。”
“现在已经不是了。”沐岑不卑不亢,不咸不淡道:“请吧。”
“真是没有礼貌。”静尘嘟哝一声,抬手打了过来。
闻奕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回头看着爬起身欲偷溜的人,“哟~这是打算跑到哪去啊?一个人偷偷走,真不厚道。”
“你,”沐馗指着闻奕,满脸惊愕。
“昨日不是还想掠夺我的天赋吗?今天这是~失忆了?”闻奕笑着,慢条斯理地拨弄手里的落叶。
“我可是对系统很好奇呢?”闻奕轻描淡写道。
沐馗直接瘫软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我错了,你饶过我吧。”他眸光一闪,涕泗横流道:“都是系统做的,是它控制我,诱惑我,我不想的。”
“一点都不真诚。”闻奕叹息一声。
“真不是我,我现在也联系不上它,闻奕,只有我才能联系上它,等系统找我的时候,我一定把它给你。”
“是你选定让系统去夺取沐岑的天赋的吧?”闻奕问道。
“是,”沐馗点头如捣蒜,如实交代道:“系统说,他可以满足我的一切愿望,它是来自天外的神,有着无尽的力量,还说只要我绑定它,我就会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它会让我一步一步走上巅峰。还说其他人都是炮灰,都是配角,被它支配人生。所以我就选择了沐岑作为炮灰,谁让他那般惊才绝艳的,那些天赋,那些宠爱都应该是我的,他凭什么?!”
“呵~”闻奕气笑了,“那你又何德何能能够和沐岑对比?”
“一只阴沟里的臭虫,就该好好待在你的阴沟里。既然选择了站在阳光下,就收起你那嫉妒陷害的一套,可惜啊,你似乎连做个人都不配。”
闻奕字字见血。
“至于系统,我当然自有打算,就凭你这个脑子,你真以为自己是系统的唯一了?”闻奕不屑轻笑。
抬手覆盖沐馗的脑袋,沐馗动弹不得,惊惧地看着闻奕,想要说话才发现自己全身都被定住了。
闻奕念念有词,强大的灵力涌进沐馗的神识。
闻奕闭上眼睛,用神识一点一点地搜寻,突然,他唇角一勾,慢条斯理道:“找到你了!”
第54章 沐岑的道
被禁锢在神识深处不停撞着结界的系统莫名感到后背一凉,左顾右盼,感受到强大的神识搜索,心下一惊,连忙缩着身子蜷缩到角落里。
闻奕饶有兴致地看着惊慌失措的系统,欣赏了一下圆滚滚胖乎乎的类似铁制作的特殊材质的东西,弯了弯唇角,漫不经心的用神识覆盖过去。
系统捕捉到强大的神识从它身上碾过去,更惊悚了,努力抱住自己,用系统里的能量极力隐藏自己的气息。
不过,在神识里面,闻奕怎么可能放过它。
逗乐似的来回覆盖它,然后在它舒了一口气以为发现不了时,悠悠看着它,道一句:“好玩吗?系统。”
系统两眼一翻,攒动身体就想跑,闻奕抱臂,乐得看戏。
一如当初的系统满心恶意看着沐岑在泥泞里浮沉却无能为力一般。
看它狼狈够了,戏也该散场了。
闻奕神识牢牢锁住它,往回一拽。
系统被硬生生拽出沐馗体内,被闻奕抓在手上。
系统没了宿体,耷拉着身子蜷缩在闻奕手掌心,闻奕抬手戳了戳,“别说,这小玩意儿挺好玩,你说怎么样才能让它魂飞魄散?”
闻奕悠悠说着,“让沐岑处理它怎么样?最近沐岑的星卦之术可是进步神速啊!”
一听到这个,系统立马抖了抖身子,滚了滚像是求饶。
闻奕可没有丝毫同情心。
沐馗被伤了神识,倒在地上抽搐着,不过,压根没人在乎他。
而和沐岑打得如火如荼的静尘,也停了下来,浑浊的眼神恢复清明,他看着面前的沐岑,不禁老泪纵横。
“系统篡改了他们的记忆,或者像是下了一种禁制,和我接触过的,对我好的,都会讨厌我,那种厌恶是没由来的,全是系统捣鬼。”
沐岑解释道。
所以,他从来不恨离开他的人,他们也很爱他,只是……在某些情况下,他们也身不由己。
“这是怎么回事?”静尘哽咽着问。
“师父。”沐岑双眼通红,看着熟悉的人,心底一片柔软。
“岑儿啊,你受委屈了。”静尘抱住沐岑,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师父,你是想打死我吗?”沐岑开着玩笑。
“胡说,”静尘笑了一下,放开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那样做,徒儿,是为师对不住你。”静尘目光慈祥地看着面前的爱徒。
沐岑毫不介意地摇摇头,“师父,这都不是你的错,而是他。”
“人心不足蛇吞象。”沐岑冷哼一声,目光凉薄地看着趴在地上犹如丧家之犬的人,无悲无喜。
“哈哈哈哈哈……”沐馗似疯魔般狂笑出声,捶着地面,不服输地仰天质问起老天,“都是你,凭什么?!凭什么我就是蝼蚁,我不服!!”
“沐馗,一切因果皆由你的嫉妒和虚荣心,事到如今,还不认错?!”静尘恨铁不成钢。
“我何错之有?!我没有错,明明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你们不过是群炮灰,一群无关紧要的蝼蚁,凭什么?!”沐馗死死地瞪着沐岑,“凭什么你出身就能过得这么好?凭什么我掠夺了你的天赋我还是没人偏爱,这不公平,不该是这样的?!”话落,他恨恨地指着面无表情的沐岑,“”一定是你,是你抢夺了我的气运!”
“岑儿?”静尘蹙眉,这些字他都听得懂,可是组合起来,他怎么有些糊涂了?
“什么叫做掠夺你的天赋?”静尘喉咙发涩,一时噤声无言。
他想起来了,两年前,沐家出事,沐岑回来后,莫名其妙没了修炼的天赋,就连练得炉火纯青的玄术,也使不出来,符箓也是,有形而无神。
而那时,平平无奇的沐馗竟脱颖而出,天赋卓然。
那时他也惋惜沐岑这个天才被埋没了。
以为只是打击太大。
后来,他莫名其妙的不喜欢看起来阴沉偏执的沐岑,转头带走了天赋卓然的沐馗。
而现在,沐馗的天赋,只不过是掠夺了另外一个无辜人的。
“世间竟有这般邪术?”静尘大惊,这样的术法,他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呐。
“你懂什么?”沐馗叫嚣着,不屑的目光落到眉头紧蹙的静尘身上,“要不是我敬重你,我早晚杀了你这个老匹夫。”
“我才是主角,我要你们都死,一群蝼蚁,怎么能同我相提并论?!”沐馗仰天大叫,神态疯狂。
在场的人都吓得不轻。
大风吹过,被符箓禁锢的祠堂有了松动,阴冷的风时不时的透出,众人咬着牙关拢了拢衣服,嘀咕道:“怎么突然这么冷。”
“厉鬼索命!”静尘大惊,沉重的目光看向偌大的祠堂,符箓在空中浮动,隐隐有落下来的趋势。
里面的厉鬼发狂了,凭借静尘一个人,根本解决不了这么多。
这里面的厉鬼得了不少供奉,实力大增,现在出来讨债。
静尘表情凝重,看着院子里的人,每个人都印堂发黑,身上黑气笼罩,这是厉鬼讨债的前兆。
这些厉鬼一旦冲破封印,拿了供奉,不仅院子里的人都要死,他们还会出去为祸四方。
“来不及了,沐岑,助我。”静尘急道。
沐岑只是轻飘飘地看着厉鬼环伺,嘶吼声不绝于耳的祠堂,一言不发。
静尘见沐岑没有动作,只是出神地看着祠堂,以为他是害怕了,又叫了一声 “沐岑?!”
“有为师在,别担心。”静尘安慰道。
沐岑缓缓摇头,“因果循环,”他神色淡漠地扫过院中所有人,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很复杂,他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他们既然许了愿望,有了因,那么恶果就是他们该承担的,与我何干?”
“沐岑,你怎么能怎么说?!”静尘蹙紧眉头,不敢相信当初心思单纯善良的沐岑变成了现在这样。
“师父,我如何不能?我非善类,做不了圣人。别人与我万般苦,我以德报怨。我做不到!”沐岑平静地同眼底写着失望的静尘对视。
“镇压厉鬼,维护清明,是我们玄术师的责任。”静尘掷地有声。
“哈哈哈……”沐岑笑出声,“师父莫不是忘了?两年前,我便不是玄术师了。而如今,我有我的道。”
“有仇必报,即是我的道。”他同静尘对峙着。
自他修星卦那天起,他便不是冲着救人而去,而是报仇。
所以他的道,非救这些宵小。
静尘沉默了,狂风大作,符箓被震飞。
结界松动,尖利的吼叫声震耳欲聋。
众人脸色大变,慌不择路地往外跑去。
沐岑挺直背脊,站在原处,嘲讽似的勾唇看着逃跑的人。
“师父,因果报应,你又何必非要插手?!”
“可这就是我入道修玄术的初心。”静尘闭了闭眼,符箓自身旁而起,压制住了一阵狂风,厉鬼也不甘的发起攻击。
“沐岑,当初我问你为何学玄术,你说……”
“为了天下苍生,海晏河清。”沐岑平静地接话,而后笑出眼泪,像是自嘲。
当初的他,也是意气风发的恣意少年,心胸宽广,心怀天下。
而如今的他……
“厉鬼出去,城中多少无辜的人要因此遭殃?”静尘又道。
沐岑沉默,沐家这些人的死活他并不关心,可是,城中人到底无辜,不该承受他人的苦果。
他莞尔,拦住了要趁机逃跑的沐馗,扼住他的脖颈,走向祠堂,祠堂门无风而开,沐岑头也不回地拽住沐馗走了进去。
闻奕只是静静地看着,并未出声。
到底,沐岑该有自己的选择,无论是报仇还是放下。
静尘大惊,想要拉住沐岑,又腾不出手,一旦他放开,结界彻底破裂,无数厉鬼倾巢而出。
闻奕闭了闭眼,风起,符箓起,金光大作,加固了静尘的结界。
“他有自己的选择。”闻奕拦住静尘。
静尘看着运转的结界,大惊失色,“你的玄术是谁教的?”
闻奕沉默,莫肃琛扔给他一本手札就养伤去了,多半都是他悟出来的,他摸了摸下巴,“自学成才。”
“天才!”静尘摇头失笑,“玄术界百年难出一个天才啊。”
闻奕挑眉,这个阵法明明很简单啊。
里面安静了一瞬,星盘起,厉鬼四散而逃。
不知过了多久,沐岑一身孤寂地走了出来,目光沉沉,“阿奕,从今往后,我就不是沐家人了。”
“嗯。”闻奕心底一疼,沐岑到底是他除莫肃琛外第一个认识的好朋友。
沐岑笑了笑,奈何笑容苦涩,再也支撑不住了,眼睛一闭就要倒下。
闻奕抬手把人接住时,莫肃琛单手拎住沐岑,轻飘飘地反手把人推进了旁边的静尘怀里。
静尘反应迅速地接住人,把了下脉。
松了口气,“他太累了,睡着了。”
“你干什么?”闻奕瞪了下慢条斯理拍了拍手的莫肃琛,实在搞不懂这人在干什么。
“里面的厉鬼只是暂时被镇压了,奕奕,你要出手吗?”莫肃琛顾左右而言他。
明知莫肃琛在转移话题,但是闻奕还是心知肚明的放过了他。
反正有些问题,只要莫肃琛不想回答,无论他怎么问,这人都不会回答的。
他也习惯了。
第55章 无极尊者
“我们去看看吧。”闻奕沉吟。
“我也去。”静尘把沐岑放到一处躺着,忙不迭道。
闻奕和莫肃琛对视一眼,“那沐岑怎么办?”
“这小子福缘深厚,死不了。”静尘十分随便,丝毫不见担心。
闻奕嘴角抽了抽,确定了,这确实是亲师父。
“你手里这是什么?”静尘视线落到闻奕手里的小玩意儿上,不由得好奇起来,这奇怪的长相他没见过啊。
“这个啊?”闻奕拿出来晃了晃,“外头捡的,可能是哪个商铺淘汰的废品吧。我瞅着有趣捡回来看看,没想到跟废物差不多,正准备处理了呢。”
“啧~废物确实该处理,这模样长得也确实不太入眼。”静尘咽了咽口水,面上有些嫌弃。
被‖轮番嫌弃的系统抱紧小短腿,思忖着它要是能逃出去,它一定要报复他们,让他们知道它的厉害,竟然敢嫌弃他!!
进了祠堂,周遭很安静,祠堂里的角落又厉鬼轻嚎,中间还有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不用看也知道是沐馗的。
静尘不忍的摇摇头,神情复杂。
“善有善报。”闻奕意味深长地说道。
“是的,咱奕奕可乖多了。”莫肃琛语重心长。
闻奕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莫肃琛抿唇轻笑。
“对了,观公子面相,命格尊贵,还不知公子名讳?”
静尘默然地看向莫肃琛,一副讨教的模样。
“莫肃琛。”莫肃琛微微点头,语气礼貌而疏离。
静尘愣了一下,莫姓?!当今名门望族中可没有姓莫的家族。
可就莫肃琛的谈吐、穿着来看,实力不详,稳重自持,从容不迫。
无论如何来看,也不该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静尘眸底一暗,甚至于莫肃琛的成就,恐怕他终其一生也达不到。
虽然未见他出手,可对厉鬼却是有着天生的威慑力,自他进来,厉鬼都乖巧地蜷缩到一个角落,颇有些等待发落的意思。
“不知二位,师承何处?”静尘试探性地问。
闻奕挑眉看向莫肃琛。
莫肃琛沉默片刻,在闻奕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方才不咸不淡道:“无门无派。”
话落,静尘神情恭敬。
对强者,特别是玄术界的强者,一直以来都屈指可数。
若是其中一个强者加入其他家族,对玄术界来说都有影响,注定会是一番大清洗。
不过,到底,玄术是进步的。
“不知二位……”静尘噙着笑,突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莫肃琛淡漠地看着静尘,眼底的疏离和冷漠格外刺眼,静尘话到嘴边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恐惧,没把话说出口。
闻奕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怎么了?”见气氛突然安静,安静中还夹杂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尴尬,他难得回神,莫名其妙地看着二人。
“没事没事,是我唐突了。”静尘连连摆手,自知以莫肃琛的实力不是他能左右的。
罢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他笑了笑,他连莫肃琛的来历去向都算不明白,还这么操心干嘛?!
鬼界向来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生存规则,现下鬼王都在,其他无足轻重的小鬼自然不敢造次,纷纷听话地等待发落。
“大人,我们无辜啊?”一个厉鬼娇声娇气地喊道。
闻奕瞪大眼睛,声音还可以这样尖细的吗?
莫肃琛一阵无语,抬手一挥,静尘消失在祠堂里。
被挥到外面的静尘一脸懵逼,想进去受到了阻碍,心知肚明里面的人不想让他知道什么,便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扭头看了看睡得人事不知的沐岑,眼巴巴地走过去,嘀咕道:“你师父我今天也是倍受打击啊。”
他的实力,在玄门里至少能排前十,没想到在闻奕和莫肃琛这里如此的不堪一击,他知道,他俩要是真心想对付他,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熟睡过去的徒弟,他扶额,“你呀,都是从哪交的朋友?!”
他都嫉妒了。
“为什么要把他扔出去啊?”闻奕不解,刚才不让人进来不就好了吗?
把一个年过百半的人轻飘飘地丢出去,是不是不太礼貌啊?闻奕蹙眉沉思。
莫肃琛看穿了自家小契约人在想什么,轻笑道:“我年过快上千呢?都足够做他祖宗了。扔他是看得起他。”
好有道理,闻奕一时哑口无言。
“你好会狡辩。”闻奕挑眉。
“还行吧。”莫肃琛傲娇又自得。
闻奕看着祭拜的祠堂,沐家的牌位供奉其中,中间还供奉了一个不知名的石像,闻奕觉得它丑啦吧唧的,石像下还竖了一块牌匾,写着“天下无极尊者。”
闻奕咽了咽口水,感到了发自灵魂的无语,嘴角一抽,指着牌匾道:“这是不是有病?还天下无极尊者?咋不上天入地呢?”
莫肃琛被闻奕逗乐了,“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
“这……”闻奕指着石像一言难尽,“长得这么丑,想得这么美,还不允许我有点意见了?”
莫肃琛点了点头,揉了揉闻奕的脑袋安抚道:“是长得挺丑的,脏了我们奕奕的眼。”
话落,倒是闻奕不好意思了,他扭捏地撇了撇嘴,“倒也不至于。”
“要不,问问这些……鬼吧!”闻奕道。
“自然。”莫肃琛点了点头。
还没说话,厉鬼纷纷报团往后退了退。
闻奕微微一笑,拿出一张符箓,这是雷符。
厉鬼瞪大眼睛,慌张地往后躲,都快哭了。
见他们还不说,闻奕咧着嘴笑得更灿烂了,手指一转,只见满手数不清的符箓,什么样的都有,看得众厉鬼眼花缭乱,直接四散而逃。
闻奕莞尔,甩出一张符箓打在跑得最快的一个厉鬼身上,只见他满脸痛苦,倒在地上翻滚哀嚎,鬼气从体内被抽出,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这可吓坏了其他厉鬼,六神无主地急停在原地,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恐惧,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众厉鬼感同身受地抱在一起,谁懂了?这人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谁能想到他出手这么狠呐,把鬼直接打得魂飞魄散就算了,还要一点一点的剥离鬼气,让鬼看着自己死去,过程极其痛苦。
这简直比阎王还可怕。
“我就问你们几个问题,跑这么快~”闻奕漫不经心地笑出来,把玩着手里的符箓,悠悠开口,“是想让我一人~哦,不对,一鬼给你们贴一张吗?”
闻奕玩心大起,“对了,我手里的符箓都不一样,消鬼气的,雷劫的……应有尽有,要不大家赌赌运气?”
“大人~”一只厉鬼眼疾手快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里流下两行血泪,“大人有所不知,我早已戒赌了!”
铿锵有力,言语委屈,生怕下一秒就被闻奕强制赌博。
闻奕:“……”
其他厉鬼也反应过来,纷纷跪倒喊冤。
闻奕不知道从哪拉了两张凳子,好整以暇地坐着,挑眉看向莫肃琛,像是一个求夸的小朋友。
莫肃琛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眼神温柔宠溺。
闻奕挥开他的手,嘟哝着:“不许摸,头发都被你摸得乱糟糟的。”
还有些委屈。
莫肃琛抵唇掩饰笑意。
“第一个问题:这个是啥?”闻奕指着石像,抽了抽嘴角,不想再看第二眼。
这个问题大家显然会,争先恐后七嘴八舌,生怕说慢了说晚了被无情奖励一张符箓。
“停,”闻奕抬手打断众鬼的叽里呱啦不知所云,指向其中一只鬼,“你说。”
“回禀大人,这个是无极尊者。”那鬼道。
“还有呢?”闻奕眯了眯眸子,有些不满意,“我有眼睛能看到。”
“哦~”那鬼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被切开的脑袋,又手动把脑袋合上。
“我们只在石像被请过来的时候见过一眼,看不清他的模样,他说他是无极尊者,能给我们提供住所和供奉,让我们这些孤魂野鬼不用在外面漂泊。”
“他是神明吗?”闻奕问。
厉鬼沉默,想了一下,好几只厉鬼摇头,“他实力很强,有鬼身,但是绝对不是神,虽然他的力量纯净,但是我敢肯定,里面还掺杂着鬼气和怨气,以及其他的气息。”
闻奕摸了摸下巴,眉头紧蹙,一时陷入沉思。
莫肃琛抬手揉了揉闻奕的眉心,笑了一下,打趣似的道:“小小年纪,学人家蹙眉干什么,都老了。”
闻奕抿了抿唇,一阵无语,义正言辞道:“是老成,成熟,不是老。”
“有什么区别?”莫肃琛挑眉,“小朋友就该有小朋友的样子,看看你都把这群鬼给吓坏了。”
众鬼不约而同地默契点头,闻奕回头的时候,众鬼齐刷刷地停住。
闻奕扶额,“才不是呢。”
莫肃琛没说话,“他使用的灵力,对你们有天然的压迫力吧?”
众鬼齐齐点头,“对对对,大人明鉴,我们也是迫于他的威胁,才不得不杀人的。”
“你知道是谁?”闻奕挑眉,心底到底有些不适,莫肃琛知道,却不告诉他?
为什么?!
莫肃琛摇头,“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却从来没遇上过,这是第一次有他的消息。”
第56章 拿他消遣
闻奕也懵懵然,不解地问:“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查寻过吗?”
莫肃琛摇头,“他隐藏得很深。”
闻奕拧眉,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有些失神,连莫肃琛都探查不到的人,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石像,灵机一动道:“有没有可能,他的形态会变幻?”
莫肃琛蹙眉,隐约有了猜测。
“有人会长生近千年吗?”闻奕几不可查地握了下拳头,“或许,他就不是正常的形态,或者,不是他自己。”
“有什么方法可以掩盖掉气息不让他人察觉吗?特别是你这样厉害的?!”闻奕追问。
“或许,祭神族会有答案。”莫肃琛不着痕迹地拧眉。
闻奕思忖着,脑海中想法一闪而过,“听说苗疆有种蛊虫,可换形,可移魂,不知真的还是假的?”
“我没见过。但苗疆蛊术控人控物,并非不可行。”莫肃琛点头。
他确实没去过苗疆,没有详细了解过,记忆中,只见过一个苗疆女子下蛊,银铃披身,蛊虫若隐若现,控人杀人于无形,蛊术难解。
闻奕若有所思,“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作妖你还无所察觉的,这世上,怕是没人了吧。”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然后你忘记了?”闻奕忽然打趣,揶揄地笑着看他,“毕竟这近千年的岁月,你得罪人也无可厚非,记不住也很正常。”
莫肃琛沉眸,眼底寒意一闪而过,一张脸慢慢浮现在脑海中,他有些失神。
他好像,没有查证过这个人是否还活着。
执念难消。
“不会吧?!还真有啊~”闻奕见莫肃琛如此神情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就说笑一下,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啊。
莫肃琛拉回思绪,缓缓摇头,“不记得了。”
“要是真有,敌人在暗你在明,形势不容乐观啊。”闻奕狡黠一笑。
“这可不是我的敌人啊~”莫肃琛有些无奈,不知道话题怎么就扯到他身上去了。
“也是!”闻奕点头,不纠结这些问题了。
“系统是需要厉鬼供奉吗?”闻奕不解,干脆利落地拽出企图装死的系统,笑得阴险,活脱脱一只从地狱刚爬出来索命的恶魔,系统圆滚滚的身子又是一抖。
“你做的吗?”闻奕把系统扔出来,碌咕咕滚到众鬼身前,系统被面前横七竖八的断臂残肢吓得两眼一黑又一黑,偏生众厉鬼还好奇地打量着它,它瞬间感觉呼吸不畅。
“废物。”闻奕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好歹是个系统,教唆别人杀过人放过火,趁着月黑风高想取沐岑性命,怎么才看到一些有趣的事就不行了呢?”
系统两眼一黑,满头黑线,偏偏无法反驳。
此刻他的命正捏在闻奕手里,它胆战心惊,生怕闻奕一个不爽给它捏碎了。
“不是我。”系统哭唧唧地回答。
“我又不需要厉鬼供奉,只是需要一些能量来维持运转,这个不是我安排的,我发誓。”言辞之恳切,语气之诚恳,让人动容。
闻奕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它,判断它言语的真假。
“你天天跟着沐馗吧?”闻奕换了个问法。
系统想了想,圆滚滚的身体左右滚动着,“没有,之前还要做沐岑的任务,所有有时候是不在的,但是当宿主需要我召唤我的时候,我就会立即出现。”说着,它还有些小傲娇地跳了跳,似乎很满意自己工作效率。
闻奕眼神一凝,一针见血道:“那你知道这里的存在吧。”
系统沉默,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闻奕莞尔一笑,指着地上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一字一顿悠悠道:“这可是你的前任宿主呢?怎么,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去见他啦~”
系统身体一抖,这句话堪称恶魔低语,它被设定好的程序都忍不住紊乱了。
只能实话实说,“知道。”
“那你见过那个人吗?”
系统低头思考了一下,摇摇头又点点头。
闻奕挑眉,和莫肃琛对视一眼。
“我见过他,但是他面前罩着一层雾,无论我怎么看,始终无法越过那层雾看清他的脸。”
不过,系统欢脱地跳了一下,“但我翻遍内部资料,我敢肯定,笼罩在他身上的力量,是龙脉的力量。”
龙脉力量是不为人所吸收利用的,窃取龙脉的力量必定要遭天谴。
但是……
闻奕蹙了蹙眉,认真地看着莫肃琛,“龙脉的力量真的不能吸收吗?”
莫肃琛沉默了,清冷的目光落到石像上。
“是。”他道。
“你骗我。”闻奕气闷,却有了答案。
莫肃琛在守龙脉,而有人在窃取龙脉。
但是,以莫肃琛的实力,真的找不出那人吗?
他迷惑了。
“龙脉是可以吸收的,”系统得意出声,“只是龙脉的力量过于特殊和霸道,它可以和天道之力媲美,甚至与之一战。”
一瞬间,闻奕好像懂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不只有这里供奉了石像。”闻奕沉下脸,莫名感到危险。
“奕奕,”莫肃琛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很难解释,但我依然觉得有时候你不必知道这么多。”
“你也要瞒着我。”闻奕不爽地质问。
莫肃琛垂眸看他,眼底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纵容,好似一切都只是他在无理取闹。
“作为你的契约人,灵魂相融,命盘相连,你连这件事也要瞒我吗?”闻奕低吼,看着莫肃琛的神色,他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措。
或许,在莫肃琛这里,只是因他长得像个故人才出手救他。
又或许,只是千年孤寂太过无聊,拿他作消遣。
一时间,他也沉默下来,淡然地移开自己的视线。
供奉厉鬼,若是许了愿,厉鬼就会实现许愿人的愿望,然后索取回报。
更多的,是人命。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闻奕平静地问。
众鬼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为何二人之间气压这般低。
“奕奕,”莫肃琛心下一沉,拉住闻奕。
闻奕笑了笑,漫不经心地挣脱莫肃琛的手,平淡地问,“若是你没有想问的,我便开鬼门把他们放进地府,剩下的阴差自会处理。”
莫肃琛沉默,面对眼前的人有些无力。
有些事,他也是刚知道不久,他不想闻奕涉险。
“没有。”他摇头,像是卸了力。
闻奕点点头,手心翻转,符箓翻飞,凝成结界的符箓也跟着自上而下地运转着,阴风大作,莫肃琛衣袍翻飞,紧接着,一道黑色的有着繁复神秘纹路的铁门出现。
霎时间,祠堂里的温度变得阴冷,众鬼被吓得魂飞魄散四散而逃,不过刚有动作,便有一道强大的力量镇压而来,那是强大的鬼力,不出意外,必然是莫肃琛出的手。
众鬼心如死灰,恹恹地抱着自己被砍下来的肢体,血泪默不作声地落下,看起来很是惊悚。
闻奕推开铁门,厉鬼们发出凄厉的惨叫,争先恐后地逃跑,明知无济于事还是不妥协。
不过,都被鬼门无情地吸入进去。
最后一只厉鬼消失时,闻奕抬手一挥,鬼门也消失了。
闻奕一手拿着石像,一手拎着系统,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眼神都不屑给莫肃琛一个。
“啧~”莫肃琛头疼不已,抬手揉了揉眉心,一时间也没辙了。
一出门,一道身影便迎了上来,“解决了吗?”
正是刚醒不久的沐岑。
闻奕把石像扔到沐岑怀里,沐岑蹙眉拿起来看了看,然后被旁边跃跃欲试的静尘抢了过去。
闻奕又把系统扔进沐岑怀里,沐岑笑眯眯地拿起系统。
“它就交给你处理了。”闻奕拍了拍手,深藏功与名。
沐岑泄愤似的用神识捏了捏系统,系统痛得龇牙咧嘴。
又迫于沐岑的淫威,只能哼哼唧唧大话都不敢说。
“它留着想必有用。”沐岑很感兴趣地打量着它。
闻言闻奕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也很想知道系统的能量如何获取和转移,现在就给弄死确实有些草率了。
况且,没弄清楚之前,也不能确定系统就是真的死了,不会再度卷土重来。
“闻先生,这石像是怎么回事?”静尘神色凝重。
闻奕如实道:“据里面的厉鬼说,这是无极尊者,他们得到的供奉要献祭一半给它。”
“无极尊者?”静尘沉眸,嗤笑一声,“一尊野神。”
“是这样的。”闻奕赞同地点点头。
“但是,既然能号召这么多的厉鬼,想必宿城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毕竟很多力量都来自于沐家。
“边塞之城,或是京都,怕是还有。”静尘蹙眉,这件事看来是刻不容缓了。
“多谢二位相助,此事我先回玄门禀报,二位若是有事,尽可到玄门,在下一定倾尽全力。”静尘抱臂鞠了一躬。
临走时,又留下了一枚玉佩,“这是在下的贴身之物,玄门人见此定会明白。”
闻奕想了想,还是接过了玉佩,笑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大师了。”
“客气。”静尘爽朗一笑。
“岑儿,可愿随我回去?”他不舍地看着旁边淡然的人,心绪复杂。
“我便不去了,我有我的道。虽道不同,不过师父应当为我高兴。”沐岑柔声说着,却藏有无尽的力量。
静尘赞赏地拍了拍沐岑的肩,也知此次便是道别,珍重的道:“保重。”
沐岑躬身,“师父保重。”
见此,静尘欣慰地摸着胡子,大笑着离开。
第57章 我该拿你怎么办
“阿奕,你想去哪?”沐岑突然问。
闻奕思索了一下,“或许沿着既定的路线走,又或许随心而动。”
“都挺好。”沐岑笑了笑。
“你呢?”闻奕挑眉。
沐岑拽着系统,手指不自觉地碰着袖袍里的木偶,“可能找个安静的地方修星卦,也许一时兴起,游遍山川河流,戈壁荒滩。人生那么长,路那么远,谁知道呢?!”
“也是,倒是我狭隘了。”闻奕眉眼带笑,“那你今天就要走了?”
沐岑一身清明,目光淡漠地看着沐宅的一切,熟悉又陌生,但更多的是陌生,心无归属,左右不过是座宅子。
他洒脱又释然地笑出来,似乎两年间的所以委屈和苦难,在顷刻间烟消云散,“这里终归不是我的归处,自然留不住我。”
“父亲说:我本属于世间的任何一个人,可以做很多事,行很多路,看尽世间繁华,尝遍人事无奈。我该出去,而不是留在这里。如今父亲去了他的归处,我也该放下一切,向前走了。”
“闻奕,这世上很多事都身不由己,世事变迁,不必太过纠结沉溺于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那一瞬间,闻奕看着眼前清风朗月的人,突然生出一种敬畏,他什么都懂,又有所保留,温柔又强大,仿佛没有人能够打败他。不论经历了什么,他依旧能够重整旗鼓,阔步释然地往前走。
“沐小岑,都能够教训我了。”闻奕揶揄道。
沐岑笑了一下,调侃道:“我本来就比你大。”
二人说说笑笑,到了沐府门口。
清凉的沐府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人,沐岑视而不见。
“就在此处分别吧。”沐岑笑了笑,“系统我先拿走了,你需要的时候我会给你。”
“我会需要它?”闻奕挑眉。
沐岑煞有介事道:“我夜观天象,掐指一算,或许有一天,你需要。虽然我看不完全,但是,它身上最后的印记,是你的。”
“好。”闻奕点头。
他现在算不出自己的前路与命运,沐岑既然说他需要,那或许有那么一天,他是需要用系统来破局的。
二人在宿城城外分别。
月色朦胧中,闻奕躺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手里晃着从沐府薅来的酒壶,轻轻喝了几口,慵懒随意地躺着,透过深重浓厚的层层树叶,月光斑斑点点地洒在他身上,他漫不经心地看着。
“奕奕。”莫肃琛满脸无奈地拿过闻奕手里的酒壶,晃了一圈,饮了一口。
入口醇香,也辣。
他站在树枝上,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闻奕,闻奕双颊通红,眼神迷离,俨然已经醉了。
莫肃琛闷笑出声,有些感慨。
“你在看我笑话吗?”闻奕闷闷出声,不开心地轻哼一声,打了个嗝。
“没有。”莫肃琛否认。
闻奕指着他,“你就是在嘲笑我,莫肃琛,你真坏。”
“是我的错。”莫肃琛在他身旁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手里的酒,目光柔和地看着闻奕。
抬手把闻奕额前的碎发拨开,闻奕不爽地抬手打开莫肃琛的手,“不许对我动手动脚,我很记仇的。”
“那我该怎么办?”莫肃琛反问。
“嗝~”
闻奕打完嗝,蹙了蹙眉,嫌弃的抬手捂住自己的鼻子,委屈巴巴道:“好难闻。”
莫肃琛叹了口气,把人拉起来坐好,“喝不了酒,以后就别喝那么多。”
“是谁的错,还不是你不告诉我,什么都要瞒着我,我还是不是你的契约人了。”
闻奕眼神清明,丝毫不像是喝醉的人,可莫肃琛知道,他醉了。
闻奕颇为委屈地指着自己,带着哭腔,急切地求证,“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当成了谁?我长得很像他吗?”
莫肃琛温柔缱绻地注视着他,“闻奕,从来都是你,没有别人,更没有把你当成别人。”
莫肃琛温柔地笑着,抬手抚上闻奕的额头,灵魂涌动,那魂魄里,还带着他的灵力和部分魂力。
有些淡了,莫肃琛叹了口气,莫名觉得有些可惜。
“你骗我。”闻奕十分不讲理地推开莫肃琛。
“没骗你。”莫肃琛无奈,耐心地哄着面前醉了还一个劲捣乱的人。
“那你白天的时候为什么瞒着我?”闻奕拽着莫肃琛的衣领,半跪起来,比莫肃琛高了一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乎想要在气势上压倒莫肃琛。
“不是瞒着你,是不想你卷入其中。”莫肃琛安抚地抱了一下满身酒味的人,极低的话语散在空中,无人听见,“我好不容易才让你干干净净地行走于世。”
“你说什么?”闻奕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刚才喷洒的气息很热很痒,直觉告诉他莫肃琛说话了,但是他没有听到。
“没说什么。”莫肃琛捏了一下他红彤彤的脸,“你该休息了。”
“太阳还没有落下,我为什么要睡觉?”
闻奕懵懵然地指着头顶,眼神呆滞又不解,看起来一本正经。
莫肃琛抬手握住闻奕伸出的手指,“可是晚上的时候你没有睡觉,说要留着白天睡。你忘了吗?”
闻奕呆呆地转了转眼睛,挠了挠脑袋,拧眉思考,混沌的脑子自然想不到什么,见莫肃琛一脸笃定的神态,立马乖巧,十分聪明地歪了歪脑袋,理直气壮道:“才没有忘,我要睡觉了,你不许打扰我。”
莫肃琛揉了揉他的脑袋,温柔又宠溺,“不打扰你。”
闻奕乖巧躺下,然后翻了个身,“太硬了,睡不着。”
他说着哼哼唧唧地坐起来,摸着身旁,呆愣愣地抬头看向眉眼带笑的莫肃琛,认认真真地问道:“我的被子呢?我那么大的被子呢?!”
莫肃琛:……
莫肃琛抬手,一床被子落到闻奕身上,闻奕傻乎乎地笑着,偏头得意地道:“我找到被子了。”一副等着被夸的模样。
莫肃琛点头,肯定道:“奕奕真厉害。”
“当然了,我是最厉害的人,以后我就能保护你了。”闻奕满脸开心。
莫肃琛身子一僵,目光复杂地看着依旧傻乎乎笑着的人,心底发烫,“为什么要保护我?”
“因为你也保护我啊,还要最最重要的一点,”闻奕抓莫肃琛的手,颇有些执手相看泪眼的意思,“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书上说,男子汉就要保护重要的人喜欢的人,我也喜欢你,所以要变强大,这样就能保护你了。”
那一瞬间,天地似乎都不存在了,山川树木渐行渐远,逐渐消失于无形,眼前只有一脸认真说着要保护他的闻奕,此刻正呆呆地笑着。
世界寂静,他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再无其他。
意气风发的少年满脸醉意,说着最纯粹的誓言,热烈又醇香,比刚才喝的酒还要浓烈,让他不自觉地沉溺进去,再难自拔。
如果一切都是宿命,那么闻奕是他宿命中最大的变数。
命盘中原本不存在的人,却也不顾一切,孤注一掷地走到他身边。
他缓缓笑起来,闻奕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突然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莫肃琛,你可要多笑笑。”
“莫肃琛,你就不能笑笑,你是国师,又不是被封印了笑,别这么冷脸呀。”
“你笑起来真好看,下一次见面也要笑哦~”
久远又深刻的记忆重合,似乎他们并没有经历这近千年的沧桑变化,时光往前走,他们依旧如初。
浓烈的爱意与深沉的情意再难遮掩,向来克制的人,也情不自禁地拥住了眼前的人,似乎和千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从未离去。
那一瞬间,短暂的情意和思念都得到了缓解,像是身中剧毒的人得到了短暂的缓解剂,沉溺又上瘾。
灵魂开始发烫,莫名的记忆涌入脑海,爱意突破了轮回的禁制。
一瞬间,成为了永恒。
良久,莫肃琛才冷静下来。
他想,或许是浓烈的酒意让他难以冷静,而闻奕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我刚刚好像看见你了。”
“好像又不是你,明明一身白衣。”闻奕笑起来,狡黠又得意,“像天上的神明。”他舔了舔嘴唇,一闪而过的记忆里,到现在还在心动。
莫肃琛抚过闻奕脸颊的手一顿,神情复杂。
闻奕晃了晃脑袋,醉意之后,是强烈的困意。
他强撑着,抬手摩挲着莫肃琛的脸,熟悉感涌上灵魂,似乎在那一瞬间,躁动不安的魂魄得到了抚慰,“那分明就是你。”
“是我。”莫肃琛微微一笑,笑容浅淡而深情。
闻奕瞪大眼睛,和脑海里闪过的谪仙笑得一模一样,他想要清醒,身体却沉入无边无际的寂静无声的海底,身上一轻,冷松香侵入鼻间,他安稳的闭眼,放任自己沉入黑甜的睡梦里。
莫肃琛接住倒下去的人,手指慢慢描摹着这张刻入灵魂的脸,悸动,然后沉默。
他闭了闭眼,再度睁眼时,眼底清明。
轻柔地把人安置好,他盘腿坐在旁边,没了修炼的兴致。
睁眼闭眼,都是一个人。
“奕奕,我该拿你怎么办?”莫肃琛沉声低吟。
被香甜睡梦笼罩的人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第58章 等我娶你
清早醒来的时候闻奕还是懵的。
初晨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落到他的身上,感到了几丝暖意。
头痛欲裂,他“嘶~”了一声,懵懵然地睁开有些发红的眼圈,抬手按住发疼的太阳穴,才恍然发觉面前落下一道阴影,莫肃琛站在他身前,挡住了直射的太阳。
“头疼了?”莫肃琛蹲下来,斜阳落到闻奕发丝上,沉默地发着光,莫肃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抬手轻轻按着闻奕的太阳穴。
闻奕乖巧坐好,心安理得地享受起莫肃琛的专属服务。
“为什么要喝酒?”
“我想喝不可以吗?”
闻奕十分傲娇。
莫肃琛看着眼前嘴硬的人,不动声色地弯了弯眉眼,“昨夜你不是这样说的。”
闻奕陡然睁大眼睛,心虚不已,眼神开始游离,“哦~我喝醉了都不记得了,喝醉了,不记得的事怎么能作数呢?!”
理不直,但是气势很壮。
莫肃琛几不可查地笑了一下,闻奕不明所以。
“奕奕,你都可以问我,无论什么,我都会回答你。”顿了一下,莫肃琛歉意道:“我没想过要瞒着你,只是,我也是刚察觉不久。事态复杂,我不想你因此涉险。”
“可我是你能够交付生命的契约人,一开始你就不应该试图瞒天过海的欺瞒于我。”
“抱歉,闻奕,没有下一次。”莫肃琛很认真的解释。
“哼~你最好记得,不然我可是很记仇的。”闻奕晃了晃握紧的拳头,表情凶狠。
莫肃琛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知道了。”
“那说说吧,我这么聪明机智,没准真能把罪魁祸首找出来。”
莫肃琛抿了抿唇,随意地靠在树干上,“你知道离国吗?”
“离国~”闻奕想了一下,点头,“当然知道了,近千年前就灭国了。”
“我是离国的国师。”莫肃琛轻描淡写,不以为意。
闻奕瞪大眼睛,震惊不已,他知道莫肃琛来历很大,却不曾想到莫肃琛来历这般大。
闻奕咽了咽口水,惊诧道:“可古书上不是说……清离国师早已是天师,成仙了吗?”
“那都是假的。”莫肃琛不在意地笑笑,“千年前,龙脉承受不住世人过多的恶念和欲望,加之某些别有用心的玄术师过度依赖,导致龙脉衰弱。”
“龙脉衰弱,也并非不能解决。”
“命格极好之人,身份尊贵之人。”闻奕回答。
“嗯,本该如此。”莫肃琛敛了笑意,“但与书中所描述的衰落都不同。命格和身份已然压不住日益衰败的龙脉。除非,”莫肃琛顿了顿,神色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悲伤,“天道所爱,大道所钟之人,以活人下葬才能够使龙脉起死回生。”
“那个人……是你。”闻奕心底难过,语气都有些哽咽。
莫肃琛垂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摇摇头,“不是我。”
“一开始,根本找不到此人。无论是玄术师还是皇室子弟,都一无所获。之后,我师父以自身灵力佐以龙脉,才缓解了龙脉迅速衰落。”
“后来,有一个人,踏马而来。”莫肃琛闭了闭眼,“不知从何时起,有个人原本的命格变了,天道所爱,大道所钟。”
“那为何最后守龙脉的是你?”闻奕不解。
按理说,找到了那么一个人,为何最后守龙脉的是莫肃琛。
“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我一度很犹豫,我无权决定他人的人生,于是我施法掩饰了他的命格。”
莫肃琛看着天际,碧蓝的天空,无比澄澈。
“后来,有人发现了,却想抽取他的魂魄换命格。”
“他死了?!”闻奕惊诧。
“嗯,”莫肃琛掩下眼底的悲伤,“那时我身在千里之外的松雪山上,赶回来时,”他闭了闭眼,压下所有情绪,淡漠道:“他已经死了。”
闻奕哑然,哽咽道:“所以你把自己葬入封冥山,受千年孤寂,长夜清冷。”
莫肃琛默不作声,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心底,私情更多。
“那个人和你很熟,关系很好吗?”闻奕试探道。
莫肃琛温柔地看着蹙眉的人,点头道:“很好。”
“所以,你是因为没救到他心生愧疚,还是对当初做下的决定后悔?”
莫肃琛沉默良久,微风吹着,一人沉默,一人故作镇定。
“我从未想过让他卷入局中,所以不曾后悔没揭露他的命格,但我后悔,没能护住他。”
闻奕低笑一声,神色复杂,“我真想见见那个人。能让你怀念,又让你后悔。”
“命格没有改换成功,那么他的魂魄……”闻奕斟酌地,小心翼翼地问。
莫肃琛闭了闭眼,往日一幕幕浮现眼前。
“莫肃琛,等我击退北原,平定江北。我要三书六礼,十里红妆来娶你,你一定要等我。”
少年坐在马背上意气风发,明亮的目光死死锁在莫肃琛身上。
莫肃琛一愣,哑然失笑。
闻奕是第一个向国师求亲的人。
“好,我等你回来。”
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让少年失望,淡笑着点头应了下来。
画面一转,却是漫天黑暗,那天的初雪很大,却埋葬了两个人的情意。
闻奕浑身是血的躺在雪地上,身体已经有些凉了,却还是撑着一口气。
他走近,闻奕的魂魄已经有些散了,却还是强撑着对他笑。
莫肃琛知道,他在等他。
闻奕费力地看向他,轻轻地笑了一下,“你来了。”
“嗯,我来了。”莫肃琛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去抱他。
“莫肃琛,你是不是愿意嫁给我了。”
“我愿意。”
他像是心愿已了一样,笑得格外开心。
“那我的墓碑上你可要刻莫肃琛之夫啊。”
“不刻。”莫肃琛红着眼,一滴泪落在闻奕脸上。
闻奕一愣,这是他第一次见莫肃琛哭,也是第一次见他失态。
竟都是,为了他。
“我不要做你的未亡人,你要是敢死,我就和你葬在一起。”
永世不离。
莫肃琛声音哽咽,他轻轻地抱起他。
雪还在下,白了莫肃琛的头发,也让他染了白。
“我们这是共白头了吗?”
他眼神涣散,目光格外温柔。
“嗯,共白头了。”莫肃琛郑重的说着,泪水划过脸颊落在怀里的人脸上。
而闻奕,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天的雪很大,离国很冷,皇宫很大。
将士们站在宫墙内外。
看着那道染血的白色身影抱着一道红色人影,一步又一步地消失在皇宫中。
雪里留下一道红痕,风雪依旧,红色却未曾浅淡,依旧鲜烈刺目。
莫肃琛缓缓睁开眼,表情痛苦,复杂,他苦涩道:“我到的时候,他的魂魄已经散了。”
松风雪千里,情思葬故里。
初雪夜沉,再无故人。
悲伤就像一把看不见的刀,撕扯着莫肃琛,也割碎了闻奕。
一时间,气氛沉寂,谁也没有开口。
暖阳下,是无尽的沉默,以及无边的冷意。
闻奕不知道为何,心痛至极,似有千万只蚂蚁一寸一寸地啃噬着他的心脏,一时不致命,却疼痛难掩。
那是他不曾经历的时光,这瞬间,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他们之间,隔了上千年。
还有那些磨灭不掉的记忆和沉重的思念。
嫉妒又心疼。
“我像他吗?”他自暴自弃般闭眼问道。
莫肃琛沉默,俨然没想到闻奕纠结这个。
没听到回答,闻奕索性睁开眼睛,破罐子破摔般拽住莫肃琛的衣领,逼近他,距离拉近,二人无声对峙着,他喉咙滚动,不死心地问:“我是不是很想你那位念念不忘的故人?”
莫肃琛直勾勾地看着他,温柔宠溺都显露无疑,微风吹拂而过,二人的发丝和衣袍纠缠在一起,竟生出了几分旖旎暧昧。
莫肃琛喉咙滚动了一下,“这个问题,我更想你自己去找答案。”
“为何?”闻奕不解地质问,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思。
“我不想因为我给你的答案影响你的判断。”
看着固执的人,莫肃琛轻叹一口气,“闻奕,你记住,无论你作何选择,是否愿意接受一段情感,我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承诺既出,绝不更改。”
闻奕有些挫败,但心底的苦涩淡了不少,“你最好能一直记得,否则,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他哼了一声,故作凶狠,“我可是很记仇的,睚眦必报。”
“好。”莫肃琛笑了笑,指着闻奕拽紧衣领的手,意味不明道:“所以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闻奕脸一红,抿唇迅速松开莫肃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撤出一米,拉开二人的距离,而后若无其事地跳下大树。
莫肃琛看着掩耳盗铃的人,纵容地笑笑。
“你笑什么,走了。”闻奕轻哼一声,拍了拍脸试图降低脸上的热度。
“一定是今天太阳太大了。”他嘟哝着,抬头看着太阳,俨然已经忘记了秋后的阳光耀眼却不热。
莫肃琛飞身而下,与碎碎念的人并肩而立,打趣道:“嘀嘀咕咕什么呢?我不能听吗?”
闻奕被吓了一跳,瞪了他一眼。
莫肃琛无辜地耸了耸肩。
第59章 我在等你
闻奕不着痕迹地摸了一下发热的脸,微风吹过,他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我分明什么都没有说,是你听错了。”
缓解尴尬第一步,果断甩锅给别人,先发制人,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莫肃琛自然知道闻奕的小心思,但是他乐意纵容着,面不改色地点头,“确实是我听错了。”
如此一来,倒是闻奕不好意思了。
不过,既然莫肃琛已经背锅了,那么他乐得自在。
清风拂过荒野山岗,鸟鸣虫叫。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际,云层涌动,阳光若隐若现。
闻奕孩子气地张开手臂,感受着秋季的晚风。
“冬天会下雪吗?我想看雪。”闻奕突然问。
莫肃琛愣了一下,心脏沉重地跳动着,不知是开心还是悲伤。
“这里不会下雪。”莫肃琛道,“若你想要看雪,我们可以去江南,去京都。”
闻奕眼里仿佛有万千星辰,亮晶晶地注视着莫肃琛,若有所思道:“落花垂柳,河堤泛舟。书里形容的江南很美,我想去看看。”
“那便去江南。”莫肃琛揉了揉他的脑袋,下了决定。
“好。”闻奕朗声应道。
一路都很慢,二人慢吞吞地走着。
“听说这条路上有山匪哎,我可好奇了。”
闻奕嘴里叼着一根草,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漫不经心地挥动着。
“想去看看?”莫肃琛扬了扬眉,对于自己的小契约人脑子里时不时冒出来的奇思妙想表示习以为常了。
“嗯,这里的山匪一不劫富济贫,二还没有原则,昨天遇到的那个小哥路过被抢得分文不剩,要不是腿脚利索,怕是这山间亡魂还要多一个呢。”
闻奕蹙眉,有理有据地娓娓道来。
“好,听我们奕奕的。”莫肃琛噙着笑,无条件支持闻奕。
闻奕听完得劲不少,得意地挑了挑眉,笑得很开心,“是吧,太不道德了。乱世都这样了,还干这些损阴德的事。”
“是前面那座山吧?”闻奕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指着前面的山道。
“嗯。”莫肃琛点了点头。
闻奕还没有靠近,就“嘶~”了一声,蹙眉愤愤道:“这阴气鬼气也太重了。”
像是死了不少人。
闻奕瞬间都不开心了,垂眸走得更快了。
“这大白天阴气冲天,看来这里死了不少人。”闻奕抵了抵唇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
莫肃琛漫不经心地抬头看,整座山都笼罩着黑雾里,鬼气溢出,还未靠近,阴冷之气已经扑面而来。
“按理说,这里是向阳啊,这么阴冷,住在山上的山匪就无所察觉吗?”闻奕疑惑。
正常人路过这里都打个寒颤,怎么会有人若无其事在山上住那么久?
“走吧,进去就知道了。”莫肃琛沉了沉眸。
“嗯,”闻奕点头。
靠近,阴冷之气直逼冬日的寒风,让人都清醒了不少。
闻奕抬头看着着正午的太阳,莫名的,这座山就像与世隔绝了一般,阳光似乎眷顾不到这里,阴冷潮湿,侵入骨髓。
这地方有人住吗?
闻奕表示怀疑。
往里走,根本感受不到半分人气,扑面而来的是阴气和鬼气,沉重而肃穆。闻奕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想到肃穆这个词,但是莫名的,他就是难过,心底和灵魂都在抖。
莫肃琛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温热的气息透过手掌传到他的身上,僵硬的身子暖了不少。
复杂的思绪也清明不少,那些无厘头的莫名其妙的情绪也慢慢消失,似乎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他拉开莫肃琛的手,睁眼时格外清明,他无意抬眼触及莫肃琛的眼睛,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悲悯与心疼。
他感到莫名其妙,悲悯谁?又心疼谁?
“你……”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问什么说什么,索性不说了。
他现在脑子乱,心里也乱。
正午的太阳很刺眼,却照不到这里,浓茵氤氲,却缠着鬼气。
“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闻奕蹙眉,这里绝对不可能住着山匪。
莫肃琛摇头,古井无波的眸子无波无澜地看着整座山,“奕奕,你不会无缘无故走到这里来。”
闻奕偏头,狐疑地看着莫肃琛。
莫肃琛沉默而冷静地看着他。
“所以是这里的亡灵指引我过来的?”闻奕诧异地问,有些瞠目结舌。
“这是你的路。”莫肃琛垂眸看他。
依旧是那样的温柔,仿佛无论世间有什么,他都可以应对。
“我知道了。”闻奕轻轻笑起来,他永远相信莫肃琛,“其实就算是走错,我们也不能若无其事地离开。”
这么深重的鬼气,死在这里的人,不在少数。
作为玄术师,他不能坐视不理,身为普通人,他也无法做到不管不顾。
“奇怪,只见鬼气竟不见鬼。”闻奕诧异。
正常来说,误入进来的人,厉鬼会上来啃噬,无论是身体还是魂魄,都不可能完好无损。
而这里,过于安静了。
除非这里,有等级很高很强大的厉鬼。
但是,无论什么情况,处处都透露着不正常,太诡异了。
“这里有阵法?!”闻奕抬眸,脸上是未散去的震惊。
这个阵法,把所有的亡灵都困在了山里,一般人是走不进来的,就像鬼打墙一般,只要靠近,就会莫名其妙地错开这里。
但是,他环顾四周,草木丰盛,不见半分鬼魂身影。
“战!!!”一声呼喝响彻云霄,闻奕面色一紧,下意识抬手捂住了耳朵,那股不受控制的情绪又涌了出来。
一瞬间,原本还亮着的天空迅速阴沉下来。
脚步声,马蹄声不绝于耳。
阴风吹起,二人的衣摆飘扬纠缠。
太熟悉了,闻奕头痛欲裂。
莫肃琛抬手,灵力灌入他的身体,阴冷的身子霎时间暖了起来,头痛欲裂也瞬间消失,他直起腰,朝前看去。
他震惊地瞪大眼睛。
那是一支整装待发的军队,鬼魂面无表情,眼底都是麻木,一步一步地走着,像经历过千百年一样。
脸颊微凉,闻奕抬手,他诧异地看着指尖,他竟哭了,不知不觉间已然湿了眼眶。
整齐的喊声充斥耳腔,他站在原地,想动却挪动不了半分。
他想叫莫肃琛,却见莫肃琛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那瞬间,天地都变得虚无,在他眼前的,是骑在马上鲜衣怒马的人拍着他的肩膀,是兵临城下不顾生死拼杀的无数将士。
天空很红,地面也很红,入目之处皆是血红。
一道人影飘到他面前,与他面对面地对视着。
空中散落一句,轻飘飘的却有着沉重无比的力量,“你来了!”
那一瞬间,他鼻头一酸,泪水无声滑落。
幻境退去,大军立在他面前,而大军后面,一个风度翩翩的厉鬼穿过万千将士,飘落到他的面前。
那人看他的眼神很复杂,千言万语似乎都显得浅薄了些。
“你来了。”厉鬼开口,话语间尽是怀念与遗憾。
“我……”
闻奕开口,喉咙却发涩。
厉鬼很好看,月白色长袍随风而舞,在一众披甲的将士里格外突兀,又好像格外和谐。
“他们等你很久了。”厉鬼微微一笑。
那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之间的柔情与包容。
那一瞬间,闻奕心脏漏跳了一拍,而后又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莫肃琛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手心间传递的温度给了闻奕力量。
“抱歉,我好像不认识你。”闻奕艰难开口。
厉鬼垂眸似是而非地笑了一下,似乎并不意外。
他幽深的眸子落到莫肃琛身上,恭恭敬敬鞠躬行了一礼,“国师。”
“不必客气。”莫肃琛轻声说着。
“你们?”闻奕看着二人,不知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他都不记得了。”莫肃琛道。
厉鬼看着他,温柔的眼底情绪万千,“那就重新认识一下,我是辙苏。”
“闻奕,好久不见。”
“辙苏,我……”闻奕歉意地看着他。
他现在太乱了,脑子里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
“不记得也没关系,只要你回来,一切就会结束了。”
辙苏笑意温柔,丝毫不像一个在战场上厮杀的杀神。
“嗯?”闻奕不明所以。
“他们等了你很久了,你回来了,他们的执念或许就能散了,轮回投胎。”
“他们不入轮回,是为了等我?”闻奕声音哽咽,泪水落下,心脏狠狠撞了一下。
“嗯,他们要看到自己的主将安全,才能放下执念。”
辙苏轻轻笑着,似乎这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这一刻,闻奕才猛然发觉,自己与这个世界,一直都有着联系,他从来不是一个人,有很多人在爱他。
“那我该怎么办?”闻奕开口,一时间没了头绪。
“跟他们道别吧,有些人魂魄已经很淡了,是守着这个念头才没有彻底消散。”
闻奕眼睛一酸,“是我把你们忘了。”
“这不是你的错,我也很庆幸,还能再见到你,哪怕是转世。”
辙苏笑得很温柔。
第60章 人生是场道别
这夜清风朗月,本照不进来的月光也洒满了山头。
月光莹白,一点一点映照进闻奕的眼里,恍惚间,那道似来自远古的声音响起,一下又一下敲打着他的脑袋。
厮杀拼搏,把酒言欢的画面一幕一幕的涌入脑海,抓不住也忘不了。
有一种身在其中的孤独破碎感,又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寂寥淡漠。
撕裂的拉扯感让他灵魂都颤抖着,他无意识地抬手捂住脑袋。
“好吵!”他低吟,烦躁又不耐,各种声音涌入脑海,搅乱他的思绪,一团乱麻,无法思考地半躬下腰。
腰间一紧,有人扣住他的腰,颤栗的魂魄也平静了许多,如潮水般涌来的喧闹声退去,他缓缓松开紧蹙的眉头,僵直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一瞬间,世界都安静了,他躺在莫肃琛怀里,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的魂魄尚未全然恢复,承受不住这么多的记忆。”莫肃琛盯着辙苏,语气不悦。
辙苏笑意浅淡下来,目光从闻奕身上移到莫肃琛脸上,诧异难掩,又注视着短暂昏过去的人,“怎么会?那你当时……”
辙苏探查闻奕的魂魄,被一股力量打了回来,他瞪大眼睛,震惊不已。
不可置信道:“不对,他的魂魄里这么有你的气息?!”
“你骗了我,他的魂魄分明是碎的。”
莫肃琛轻轻蹙起眉头,“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聚灵阵的作用已经很小了,现在方圆百里已经没有灵力供养给他们了,一会儿奕奕会开鬼门,届时,烦请辙苏将军能够带领众将士离开这里,去向你们该去的地方。”
“他现在这样,我放心不下。”辙苏冷下了脸。
“他有我。”莫肃琛冷冷地注视着他,“闻辙苏,不要让闻奕为难。”
“他现在不记得你,若是他想起你,你该如何?他该如何?留下还是离开,早在千年前你就该有了决定。你执意留下,他们,”
莫肃琛指着辙苏身后的万千将士,“他们也随你留了下来,但现在,他们的魂魄留不住几日了,你是要让他们魂飞魄散吗?”
辙苏颓败地垂下手,神情落寞,自嘲地低笑出声。
“我是不是错了?”他凝视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杀过敌人,护过百姓,也曾执过笔墨。
莫肃琛抬眸看他,眼底无波无澜,“人生就是一场道别,有的声势浩大,有的无声无息。”
“我明白了。”辙苏抬头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悲伤和释然,他不舍地注视着还昏迷的人,“千年前你没有护住他,以后无论如何,你都要护住他。”
“自然。”莫肃琛言辞诚恳。
辙苏苦笑了下,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闻奕的场景。
那是一个雪天,边关大获全胜,闻家军班师回朝。
皇帝向来多疑,忌惮着闻家军的实力和闻老将军手里的兵权,于是扣下了闻奕留在京都。
表面上说是回边关途中路途颠簸,闻奕还小,不如留在宫里好生养着。
加上那时闻奕身子确实弱一些,没办法,只能留下闻奕。
留在边关打了好几年战,皇帝才终于允许他们回京。
那一天,京城下了初雪,没见过雪的辙苏也兴奋极了。
后来,宫里不见闻奕,打听才知道,闻奕住在国师府,由国师养着。
国师的本事,那是毋庸置疑的。
听说闻奕在他那处,闻老将军也松了口气。
在国师府,他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弟弟,一个清瘦有力的少年郎,穿了一袭红衣,披着厚重的毛绒绒的白色狐裘,一看就很暖和,没受什么委屈。
少年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不明所以地看了过来,少年笑了一下,眉眼弯弯,朗声问他,“你是谁?”
国师府就闻奕和莫肃琛住,除了后厨做饭的人,下人就三个,都是伺候他的,莫肃琛不习惯旁人近身。
辙苏愣住了,待闻奕走近再问他时,他才猛然回神。
他憨憨一笑,“我叫辙苏。”
闻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礼貌道:“我叫闻奕,你好呀。”
辙苏顿时愣在原地,磨蹭着,看着闻奕笑着看他,他紧张地抿了抿唇,鼓足勇气道:“我是你的哥哥。”
闻奕歪了歪头,奇怪地看着他,片刻后方才恍然大悟般甜甜地笑起来,“辙苏哥。”
闻家一脉单传,但是后来去边关时,闻老将军从土匪手里救下一个婴孩,便养着了,比闻奕大了两岁,如今也是声名鹊起的小将军了。
见到闻奕这般大度,辙苏松了口气。
“那祖父是不是也回来了?”闻奕问道。
这个词他有些陌生,他不过五岁就被养在宫里,后来被莫肃琛养着。
边关战乱,加之皇帝有意敲打闻家,闻老将军也只能守着边关。
如今边关平定,皇帝才大发慈悲地让闻家回朝,但具体打什么主意,也难以揣测。
“嗯,祖父在宫里,听说你在国师府我就溜过来了。”辙苏挠了挠头老实回答。
“你不怕被打吗?”闻奕直勾勾地看着他,很认真地问。
听说闻老将军可凶了,他也没见过。他鼓起脸,有些忐忑,他的脾气可不太好,万一打起来可怎么办?闻奕苦恼地蹙紧眉头。
“怕。”辙苏如实回答,随即在闻奕一副果然如此的眼神里挑了挑眉,得意道:“但是我来看的是你,祖父肯定可高兴了。估计一会儿回来要拉着我打听你呢。”
“啊?”闻奕呆呆地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莫肃琛。”闻奕眼尖地看到一抹颜色,忙不迭招手。
辙苏觉得莫名其妙,顺着闻奕的视线看过去。
入目便是一道高大的人影,惊为天人,他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闻家的小孩。”莫肃琛走近,波澜不惊地打量他。
辙苏方才如梦初醒,连忙行礼,“见过国师,我确实是闻家的。”
“不必。”莫肃琛轻轻抬手。
辙苏便感受到一股力量把他抬了起来。
“你怎么才来啊?”闻奕抿着唇,看起来有些小脾气。
“又无聊了?”莫肃琛叹了口气,揉了揉闻奕的发顶,空中稀稀落落地下着雪,莫肃琛把闻奕的狐裘拢紧了些。
“近来你身子不好,还是不要这般跳脱。”
“阿奕身体不好吗?那赶紧回屋休息。”辙苏紧张道。
闻奕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一副小大人模样,“大惊小怪,我已经好了,现在活蹦乱跳,打死一头牛都不是问题。”
“那牛是被你碎碎念念叨死的吧。”莫肃琛面无表情地拆台。
闻奕白了他一眼,气愤地反驳,“才不是,我身强体壮,怎么可能打不过一头牛。”
莫肃琛只是淡淡地看着他,闻奕哼了一声,偃旗息鼓了。
几人在前厅落座。
“闻老将军也回来了。”莫肃琛让人上了茶水。
“嗯,现在正在皇宫呢。”辙苏身下的手指搅了搅,紧张极了,现在的他正襟危坐,从来没觉得这么煎熬过。
现在他对能和莫肃琛唱反调的闻奕刮目相看。
毕竟这满身的威压,光是呼吸他都觉得有些困难了。
“那个,”他咽了咽口水,灵机一动道:“国师我就先回去了,要是爷爷回来不见我,我少不了一顿削。”
旁边悠然自得的闻奕朝他投来一个同情的目光。
“不用,”莫肃琛轻声道,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茶,“闻老将军也来了。”
这大起大落的话让辙苏两眼一黑又一黑,然后仿佛看到了希望般,期待地看向院中。
闻奕也难得地紧张起来,眼神慌乱地看向莫肃琛。
莫肃琛平淡地看着他。
瞬间,闻奕感觉自己不是那么紧张了。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一道身影便出现在院子里,只见来者十分严肃,周身都是肃杀的气息,不愧是战场上不败的战神,让周边国家闻风丧胆的杀神。
莫肃琛缓缓起身,道了一句:“将军可安好?”
闻老将军爽朗地笑着,弓腰行了一礼,“多谢国师。”
“不必。”莫肃琛摇头,给闻将军斟了杯茶。
闻奕紧张地咽口水,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脸。
“小奕,这几年你过得可好。”
闻老将军眼底有着泪光,面上挤出一个笑,有些难看。
但闻奕的紧张缓解了不少,“祖父,我过得很好。”
“欸~那就好,那就好。”闻老将军眼泛泪光,笑得复杂,脸上满是欣慰。
接着脸一横看向旁边看热闹的人,“你个臭小子一声不吭就过来。”
“祖父,我这不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阿奕弟弟嘛。”辙苏立马喊冤。
闻奕弯唇笑着。
“这几年麻烦国师了。”闻老将军恭敬地敬了莫肃琛一杯酒。
莫肃琛淡漠地摇头,不咸不淡道:“闻将军镇守边关,守天下百姓,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闻奕咬着唇,聪明如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莫肃琛要让他回闻府了,本来也无可厚非,只是,在这般岁月里他早就习惯了伴在莫肃琛身旁,他没有想过分离。
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全然没有准备,一时间难以接受,心头泛着苦。
他默不作声地抿了口茶,面无表情地咽了进去,真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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