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菜是骆常庆去省城前给家里留的,这白菜瓷实,文霞带俩奶孩子一颗能吃好几顿。


    也不能光吃白菜,她在屋后头种的那些菜都没长起来,想换口味就出去买,或者苗大娘帮她捎。


    这茄子就是从外头买的。


    吃过果园里种的菜,再尝尝从外头买的,口感上还是有区别。


    骆常庆倒是没啥,他在外头也吃不上果园里种的,能填饱肚子就行,但是瞧着闺女的小嘴好像养刁了。


    她吃鱼、吃排骨,排骨里的冬瓜也爱吃,白菜也夹了好几筷子,就是不吃茄子。


    以前她还挺爱吃茄子的,不说上一世,在老家的时候炒了茄子也吃,刚来这边的时候也吃过几顿,后来果园里种的结了,他就给家里人换成了果园里种的。


    口感的确有区别,可外头买的这种也没有特别差,这就不吃了?


    骆常庆失笑,等闺女放下筷子拿勺子舀粥喝的时候,他拿起闺女的筷子夹了几条茄丝放到了她面前的碗里,严肃地道:“不许挑食!”


    骆听雨:……


    好气哦,都不想喝粥了。


    大眼睛骨碌碌瞥了老父亲好几眼,心虚地解释:“我是还没顾上吃茄子。”


    不是不吃,老妈昨天也做这道菜了,骆听雨尝了一口,皱着眉头咽下去,就没再吃。


    很奇怪,明明看着长的还挺顺溜的,可吃着味儿就是不对,不如老爸前几天买的。


    老妈怎么不如老爸会买菜了?


    她爸以前明明是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买菜从来不挑的人,每次老妈让他买菜,买回家都得挨顿数落。


    咋她重生回来,老父亲变的这么懂生活了呢?


    骆听雨还记得老妈气急败坏地叨咕:“你看看你爸…这买的啥啊,这地蛋上头这么大一个坑都长毛了他就看不见!你看这油菜,他是色盲么?这么多黄叶子就瞧不见?长那俩眼是用来凉快的?”


    骆常庆一脸茫然:“真是奇怪了,我买的时候咋就没看见呢?我没挑坏的啊……”


    文霞气:“你没挑,它自己蹦进去的。”


    骆听雨嚼着老父亲硬派给她的茄子,其实也没那么难吃,只是比前两天买回来的稍微不好吃那么一点点而已。


    吃完碗里的,她飞快的给自己舀了一块冬瓜,把吸饱肉汤的冬瓜咽下去,宣告自己吃饱了。


    骆常庆就让她搬出字典,在旁边念字典上的字。


    还随口出几道简单的数学题让她演算。


    骆听雨能看出老父亲似乎有点累,教的没以前上心。她就主动把这两天让老妈‘教’她的一首诗背了出来,还自觉的读了一篇童话故事。


    骆常庆挺欣慰,感觉浑身的疲惫都被打扫的差不多了。


    吃饱喝足,抱着儿子坐在藤椅上休息时,听闺女给他告状。


    告晴晴妈妈的状。


    “爸爸,要不咱们早点搬走吧,要是晴晴妈突然生起气来把咱们撵出去呢?”


    骆听雨觉得张晴晴的妈妈有些偏执,总一副高高在上、好像谁欠她似的。如果再这样下去,这房子住的也不舒服。


    她得给老父亲通个气,别到最后自己这边手忙脚乱。


    骆常庆扶着儿子在自己腿上蹦跶,听闺女这么一说,让儿子坐下,转头看着闺女,道:“张晴晴的妈妈来过几趟?”


    “这次就一回,好像我们做错了似的。”骆听雨认真地道。


    瞧着闺女一脸正色的样子,肉乎乎的小脸上一片气愤,骆常庆觉得可爱,忍不住笑着揉揉闺女的脑袋,道:“放心吧,咱们踏踏实实住着,爸爸心里有数。”


    骆听雨是亲眼瞧着老父亲的变化的,比以前靠谱多了,认真的点点小脑袋,知道老爸肯定有对策。


    虽然张爷爷和苗奶奶人好,可这房子到底是张金水家的。本来他们家的婆媳关系就是一地鸡毛,要是再因为这个让苗奶奶他们生顿气,实在不值当的。


    反正已经打算搬到省城住,看看老爸准备处理吧。


    晚上临睡觉前,两口子也在说这个事。


    骆常庆撩开蚊帐把投好的手巾递进去让文霞擦汗,还把风扇的角度调了调,随口问着:“张家嫂子是不是有啥事?为点菜至于这么着急?”


    文霞擦着身上的汗,小声道:“苗大娘来跟我说过了,说之前给张大哥他们送的菜,张家嫂子给她领导送了点,她领导吃着好,问她从哪买的,她这才火急火燎的跑回来问,结果两次都没赶上你在……”


    不过甭管几次,也没有像她那样说话的,说的不合她心意就甩脸子。


    骆常庆一听就明白了,急着讨好领导呢。


    可讨好归讨好,谁为了工作没跟人家低声下气过,但你不能踩别人啊。


    他笑着摇摇头,道:“别搭理她,等她再来问,就说我不倒菜了,改卖豆饼了,问问她,她领导家里有没有养猪,到时候我送她一块豆饼。”


    拿过文霞递出来的手巾投了投,擦了擦身上,蹑手蹑脚的端出去泼了,回来去看了看闺女和躺在里头的儿子,姐弟俩睡的四仰八叉,都是一脑门子汗,把风扇给她俩挪过去,调好档和角度,确定蚊帐不会被吹开,这才回去躺下,跟媳妇儿说了会儿话,汇报了下这次的收入,话没说完就打起了呼噜。


    老父亲真是…只要他一回来就把弟弟给自己送过来是啥意思?


    一觉醒来的骆听雨叹口气,伸手去摸奶团子的身子底下,没给她尿床上,还不错。


    自己穿好衣服,还没下去,奶团子也醒了,瞧见姐姐就开始咧嘴笑,露出米粒一样的小乳牙。


    “走吧,我抱你去找妈妈。”骆听雨麻溜的穿上凉鞋下去,撩开蚊帐冲弟弟一拍手,“自己爬过来。”


    奶团子熟练的爬过去,冲姐姐张开小胳膊,咿咿呀呀的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被姐姐拖到了院子里。


    “咦?都醒了呀?”文霞过去把儿子接过来,让闺女去洗脸刷牙。


    骆听雨洗完脸刷完牙,也看见老父亲的身影,问妈妈:“妈妈,我爸爸呢?”


    “你爸爸一早就回石安村了,回去把家里收拾收拾,我们过两天也回去住几天,等过了你姥姥生日咱们再回来。”文霞把儿子放在一边,给闺女梳好小辫子,道,“先吃饭,妈妈包的小馄饨,给你煮碗馄饨再煎个鸡蛋。”


    她吃馄饨,骆言吃蒸鸡蛋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姐姐碗里的馄饨,伸着小胖手去够,骆听雨就用勺子给他弄了点煮的软烂的馄饨皮,再配上点汤,吹凉了喂他。


    奶团子也好糊弄,尝着面皮不如鸡蛋羹好吃,就不再惦记姐姐碗里的东西,埋头吃他的鸡蛋羹。


    这边,骆常庆回到石安村,下了车在公社转了一圈,就在供销社后头那条街上看到了卖茶叶蛋的廖春华。


    小半个月没见,老娘也晒黑了,但精气神特别旺,跟人家说话未语先带三分笑,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衣裳也挺干净,关键是头脑清晰,收钱找零啥的可麻利了。


    等老太太摊子前头没人了,骆常庆才走过去。


    廖春华刚要招呼,一瞧是小儿子,别提多开心了:“常庆你回来了?吃早上饭了吗?没吃的话吃俩鸡蛋。”


    “吃饭了,我尝个鸡蛋。”闻着挺香,好像又添加别的料了。


    廖春华也急于跟儿子分享自己这段时间做茶鸡蛋的经验,忙递给他一个,眼巴巴瞧着,道:“咋样?口味还行吧?”


    骆常庆眼睛亮了亮:“可以啊娘,那方子你改进了吧?”


    “可不是?”廖春华一提满脸的成就感,“我起先按照你说的又买了些别的料,头一次煮出来料的味太重,吃着不好吃,我就减了减量,其他的料也都调整了,现在基本上定下来了,就是你尝的这个味道。”


    骆常庆竖了竖大拇指:“不错,茶叶蛋谁都会煮,那方子也不是啥秘密,但是你自己调整出来的,肯定跟其他人做出来的味道不一样,如果大家都喜欢你做出来的口味,那也是一种成功,那个方子就成了你的独家秘方了。”


    廖春华挺了挺腰,眉眼骄傲,脸上的皱纹都乐的舒展开了。


    好家伙,她都有自己的独家秘方了。


    骆常庆瞧着锅里还有不少,正好又有两个人过来买茶叶蛋,就顺势道:“娘你忙着,我先回去……”


    “常庆你等等,一会儿我问你点事。”


    等那俩顾客买完鸡蛋走了,廖春华才左右看了看,小声道:“那收音机钱我攒出来了。”


    说起这个她都兴奋,没想到卖茶叶蛋这么挣钱。


    虽然后来开始收鸡蛋有了本钱,那也挣,一天下来刨除成本能挣三四块,自家鸡再下点,有时候能挣六七块。


    加上之前攒的,买台收音机是够了。


    骆常庆的果园里就有台现成的,他早就买好了,就等着老娘这边的钱呢,一听忙狠狠的夸了两句:“娘啊,你可太厉害了,不光研究出了独家秘方,现在还这么能挣,要一直这么下去,你一个月比我大哥挣的都多啊!”


    廖春华还没想过这个,这段时间满脑子就是收鸡蛋、煮鸡蛋、卖鸡蛋,以及数钱,都快把老大家给忘了。


    现在一听小儿子这么说,她粗略一估摸,顿时满脸荣光,喜的合不上嘴:“你这一说,还真是。”


    “等晚上回去你把钱给我,我明天就把收音机给你抱回来。”骆常庆道,“我先去借地排车,再借台磅……”


    廖春华一听,有些好奇:“你借那个干啥?”


    “我弄了一批豆饼,等着人家给我送过来,我得拉着去卖卖豆饼。”


    廖春华知道豆饼是好东西,也好卖,忙问:“还用拉着去卖啊?我在这儿给你吆喝吆喝,保准都来买。”


    “等货到了着吧,人家不从公社这边走。”


    “那行,你先去借车子,咱村里估计就不少要的。”廖春华道,“现在卖八分钱一斤了,我听说别的村都要到八分五厘,可别卖少了。”


    “我知道了,你看着摊子……”骆常庆道,“我要是去别的村里卖豆饼顺便给你捎着收点鸡蛋吧?”


    “行,回去我给你本钱。”廖春华挺痛快,她钱袋子能不能更鼓,可全指望小儿子了,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抠搜。


    骆常庆回去没忙着去借车,他先把院子里又长出来的杂草清了清,把家里稍微收拾了下,在屋里点上根蚊香熏着,这才出去借车。


    借了辆牛车,借了台磅。


    出了村,在外头绕了好久,才找到合适的机会把豆饼倒出来一部分,装到了牛车上。


    目睹一个人突然消失、又突然搬着一摞豆饼出现的牛:……


    豆饼出乎意料的好卖,往就近的村子里一拉,马上就有人上前来问。


    好巧不巧的还是小李庄。


    当然,骆常庆本来也没打算背着谁,他跟大姐一家不对付不至于绕着小李庄走,这里能收到鸡蛋,能卖出去豆饼,他干啥要躲着?


    骆立春家里也喂着猪,一听街上有人喊来了卖豆饼的,出门问邻居:“在哪儿卖?多钱一斤啊?”


    这邻居就眼神古怪的看她一眼,道:“在赵辉春家屋后头,八分五一斤,那卖豆饼的是你弟弟,你不知道你弟卖豆饼啊?”


    骆立春就跟被雷劈了似的僵了半天,突然冷笑道:“切,不是去当城里人了吗?咋着,城里混不下去又跑回来了?”


    还纳闷,他不是收鸡蛋卖鸡蛋吗?咋又开始倒豆饼了呢?


    那东西能挣几分钱?看来城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么一想就舒坦了。


    豆饼自然也不会去买,她才不让那个狼心狗肺的挣她钱。


    回家待了没几分钟,听着外头热闹,出来一看,是邻居推着一摞豆饼往回走,看见骆立春就道:“你弟弄的这批豆饼可比上回来村里卖的那批好,可惜就是太少了,我想买他一百斤,没抢上……”


    骆立春眼睛都红了:“卖完了?”


    “可不是,好多没抢上的。”


    骆立春说不出心里啥滋味,看来那个狼心狗肺的是不准备学好了,她不去,就真不上门来问问啊?


    她不买归不买,可骆常庆又不是不知道她家里养着猪,连来问都不问一句,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心里别扭的要死,自己生了半天气,哐当一下把门关上,回屋接着生气去了。


    骆常庆知道豆饼好卖,没想到这么好卖,都没顾上说拿鸡蛋换,大家一拥而上就抢光了。


    只好赶着车重新在村里收鸡蛋。


    好多闻讯赶来的没抢上,还挺遗憾,直问骆常庆啥时候还来卖豆饼。


    这边只是卖了一部分,剩下的那些他留出三百斤,其他的拉回本村卖了。


    还牛车的时候给人家留下两块豆饼。


    是比苹果卖的块,当然,也比苹果挣的少。


    要是能从炼油厂开出条子,再搞个万儿八千斤的回来,也能挣点。


    不过这样一来也挺麻烦,万儿八千斤的太扎眼,往哪卸都是个问题。


    豆饼就是捎带着,不空手回来,赚一份车钱。


    以后常驻省城就更不值当为了这点豆饼来回赶了。


    廖春华卖完茶叶蛋,也急急忙忙推着车子回了家里。


    骆常庆提前给她码出来十斤鸡蛋。


    廖春华瞧着那豆饼更稀罕,问他:“你卖的多钱一斤?”


    “在小李庄卖的八分五,给咱村里按的七分五。”骆常庆道,“这三百斤你留个一百斤喂鸡就能用很长时间,剩下的两百斤你捎带着卖了就行。”


    廖春华喜的见眉不见眼,试探着问:“我把本钱给你?”


    骆常庆翻了个白眼:“守住你自己的钱袋子别气我,比本钱强。”又道,“不过鸡蛋的本钱你得给我。”


    “给给给,这豆饼子的本钱我也给你,下回你能不能帮我也进点货,我带着卖……”


    廖春华赚钱上瘾,瞧着地上的鸡蛋和豆饼子,仿佛瞧着两座金山。


    她想明白了,如果不给本钱,小儿子就算嘴上不说,下回有挣钱的买卖也不考虑她。本钱照给,娘俩也明算账,以后小儿子挣钱肯定还会带着她。


    骆常庆笑:“行,下回只要弄到货,我给你匀点出来。不过,我今天去小李庄卖的豆饼,估计我姐知道了又得回来哭坟,你把她挡严实了就行。她要是掺和,以后可没有豆饼子卖了。”


    “她敢!”


    娘俩愉快的达成了协议。


    骆常庆连收音机钱一块儿接着,第二天出去一趟,下午廖春华回来的时候,家里就多了一台收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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