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辣粉去年上半年就有分店了,不过现在廖春华心态非常平稳,不爱炫耀而已。


    骆立春有点羡慕,没想到她娘弄个粉条都开俩店了,她还在摆摊。


    有点被刺激到。


    骆立春几年忙着做自己的小买卖,尝到了甜头,有了奔头。


    冯亮管她管的也严,跟骆常胜那边的来往没之前那么密切。


    冯亮还时不时给她分析一些以前她非常认可的‘真理’。


    骆立春经过最初的不信,到动摇,再到开始觉得冯亮说得有道理。


    她的某种信仰在一步步崩塌,觉得大哥没以前她认为的那么好了。


    就逐步把心思放到了家里的小买卖上。


    当然了,跟骆常庆没法比,骆常庆那买卖做的大啊。


    上几回来村里进货,宋开庚还问她骆常庆是不是开起厂子了。


    骆立春很震惊“私人还能开厂子啊?”


    宋开庚笑道“你整天光闷着头干买卖,不听点收音机啥的?前两年国家就允许了。”


    她听收音机就听个戏,听个说书,对那些一板一眼说话的频道都是赶紧扭过去。


    骆立春知道宋开庚这是在说她啥也不懂,不服的扯谎怼回去“我家没收音机。你就说咱镇子上有没有开的吧?”


    肯定没有,不然村里早传满了。


    宋开庚当时就给噎了一下。


    他们镇上还真没有。


    虽说政策是出来了,但有那个魄力的未必有钱,有钱的未必有那个魄力。


    骆立春想到这事,掠过骆常庆问文霞“他小妗,村里都说你们开厂子了,真的假的?”


    文霞大大方方地道“开了间服装厂,自己生产自己卖。”


    她对传闻一直没有啥真实感,此时确定消息后骆立春还是有些情绪上的波动,心噔噔跳,开厂子啊,骆常庆还真开上厂子了。


    怪不得瞧着他又跟以前不一样了呢,真当大厂长了啊。


    ——把名头自然而然落到骆常庆头上是她的反应本能。


    骆立春对属于干部类名头的头衔都有种莫名的敬畏,觉得自己瞬间又矮了一截,眼神更不太敢往骆常庆身上落了。


    等骆常庆有事出了门,骆立春才稍微松了口气。


    廖春华在旁边嘱咐上一句“别上外头瞎说去。”


    家里现在摊子铺的越来越大,造的动静越来越响,廖春华反而没了之前那种挣小钱的轻松和快乐,时刻绷着根弦。


    就生怕出现一丁点变故。


    尤其是今天汪菊那个不长好心眼子的来串门,还是让她心里犯上膈应了。


    莫名觉得越少人知道越好,不宜大张旗鼓的瞎显摆。


    骆立春脑子里刚默默编好几句不重样的吹嘘言辞,一下给消的干干净净,讪笑道“跟冯亮能说吧?”


    廖春华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们别拿这事出去吹牛炫耀就行。”


    “我知道了娘。”


    骆立春心里还是很澎湃,虽然骆常庆的厂子跟她一分钱的关系都没有,但就是澎湃,激荡,坐了会儿就坐不住了,跟她娘和文霞说了两句一路顺风的话,就推着三轮车出门,回了小李庄。


    到家正看到冯亮在家,压抑不住心底的兴奋劲,脸庞发红,眼神发亮,道“老冯,我跟你说,他小舅还真开厂子了。”


    冯亮才从村里回来,正在收拾着,打算追去石安村看看丈母娘呢,傻媳妇就这么急冲冲回来了。


    他只好歇了念头,把球鞋脱下来重新换上布鞋,也道“他姥娘说的?”


    “我问文霞了。”冯立春十分不解,“你说咱家也没个懂厂子的,就没出过那么大的干部,骆常庆咋就这么敢折腾呢?他胆子太大了,连厂子都弄起来了,你说这要是干赔…呸呸呸,我胡说八道,呸呸!”


    冯亮无奈的瞪了她一眼,道“胆子不大能折腾出这一摊子来吗?”


    又道“可别上外头瞎说去啊,跟孩子也别说。”


    骆立春又惊讶“你这话咋跟他姥娘叮嘱我的一样呢?”


    还真是…开上那么大一厂子,多光宗耀祖的事啊,都不叫炫耀。


    要是她,敲锣打鼓都是轻的,她得请个舞狮队……


    冯亮嘬了嘬牙花子,想到一桩事,又问道“对了,他小舅的厂子挂哪儿了?”


    骆立春一脸懵“挂啥?他小舅那厂子在省城啊,咋还挂哪儿呢?”她好笑地道,“厂子还能跟猪头肉似的挂起来啊?哈哈哈哈!”


    冯亮“……跟你说不明白,我还是去趟石安村吧!”


    省城这边。


    骆听雨哄着骆言去上学。


    骆言撇着小嘴,眼里挂着泪花,两只小短胳膊交叉抱着,往旁边一拧头“不去,等妈妈!”


    骆听雨哄着他“妈妈今天就回来,等咱俩放学回来就能看见妈妈了。”


    “不信!”骆言生气的瞪着姐姐,态度很坚决,“不上学!”


    骆听雨看了眼时间,再耽搁赶车都要赶不上了,她从桌子那里拿出一大摞宣纸,过来跟骆言道“那就不去,今天在家你写二十张纸……”


    骆言立即反驳姐姐“上学才写五张,回来也才写五张。”他明白二十是一个很大的数字。


    “对啊,上学写五张,那是因为老师要讲课,还要看练习作业,留出的时间只够写五张。在学校练过了,所以老师也只布置五张的作业。但是你不去上课,时间充足,写二十张都不够…嗯,写两个二十张。”


    骆言顿时顾不上妈妈了,他不想写二十张,马上改口“姐姐,咱们去上学吧。”


    骆听雨笑眯眯地揉揉他汗津津的小脑袋“乖!”


    骆言忙去拿自己的小书包,煞有介事的背上,还跟姐姐确定“上学写五张,回来写五张。”


    不要二十张!


    骆听雨过去牵住他软乎乎的小手,道“嗯,咱们听老师的!”


    邢爱燕在旁边笑道“还是你有办法!”又看向旁边的孙老师,“麻烦孙老师了!”


    孙老师接过姐弟俩的水杯,道“不麻烦!”


    骆家给的报酬优厚,对他也不错,偶尔帮着接送接送孩子不叫事。


    姐弟俩书法课不在同一个班级,但是紧挨着。


    到了少年宫教室走廊上,骆言看见了他的小同学,热情的喊人家“牛宽宽!”


    骆听雨失笑,第n次纠正骆言“人家叫刘宽。”他发音不准给人改个姓也就算了,后头还非得再加上个字。


    刘宽是初级班里唯一跟骆言年龄相仿的孩子,只要他也来上课,老师就给他俩人安排坐在一起。


    刘宽松开他妈妈的手跑过来“诺言!”


    好嘛,谁也别说谁了。


    刘宽妈妈肯定不会拿骆听雨当家长,倒是因为俩孩子关系好,她跟孙老师打过招呼。


    当时孙老师担心说多了让骆家遭人非议,就说是骆听雨的表叔。


    ——请私教老师?哪有私教老师还帮主家接送孩子的啊?容易被人喷成资本行为。


    这会儿刘宽妈妈笑着跟孙老师点了点头,叮嘱儿子“跟骆言一块进去吧!”


    刘宽也认识骆听雨,奶声奶气的喊了声姐姐,去牵骆言的手。


    骆言也马上丢开姐姐,牵住小伙伴的手,肩并肩进教室。


    当初这小孩头一回管骆听雨喊姐姐的时候骆言还生气了,特别护食“这是我姐姐!”


    把刘宽吓一跳,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骆听雨给骆言讲道理,他才明白,别的小朋友喊个姐姐不会把他姐姐喊成别人的。


    后来两人成好朋友了,知道刘宽没姐姐,他一下把刚开始时的担忧忘了,大方的道“我可以把我姐姐送给你。”


    骆听雨就离谱!


    这会儿看着骆言进去,还自觉的坐到了中间头一排的课桌前头,她叮嘱了两句好好上课之类的,跟孙老师挥手再见,去了旁边的中级班。


    骆言除了刚开始的时候会慌乱,上课的时候坐立不安,下了课看不见姐姐会哭,现在也逐渐适应了,他知道姐姐在哪个教室,要是刘宽来上课,两人会一起玩,刘宽不来,班上的大孩子不带他,他就跑过去找骆听雨,跟姐姐待一会儿。


    这边,骆听雨进了教室开始找座位。


    少年宫的班上课的人不固定,今天来明天不来的,老师也根据学生个头排过座位,表示老师不在的时候,自己就按老师排过的位置自己找座位。


    骆听雨现在年龄不是班里最小的,个头也不是最矮的了,不用坐最前头。


    她自己比较喜欢第三、四排中间的位置,视野好。


    当然了,好位置人人都喜欢,来得早就早占,来得晚就坐两边呗。


    她来的不早不晚,中间那两列前三排的位置都有人坐,她看了看中间那个小姑娘的个头,就坐到了她身后的空位置上。


    挡不到她的视线。


    刚坐下,左边挨着过道的那列课桌前头,有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冲她大声道“起开,这里有人占了。”


    骆听雨没太在意,一张桌子两个位置呢,旁边也行,她就往旁边挪了挪。


    至于这位男同学,她没见对方来上过几次课,也有些叫不上对方的名字,倒是长得挺敦实,营养足,一看就是家里受宠的孩子。


    “都说有人占了,你聋啊!”骆听雨还没把书包从身上摘下来,那同学冲过来猛地朝她身上推来。


    看那股子冲劲,这要是跌出去,可够她受的。


    但是骆听雨反应快,嗖的一个跨步躲了出去。


    那男同学一下扑空,借着这股子力度啪的趴在了长条凳子上。


    班里已经来了不少同学,都爱看热闹;小男孩呵斥骆听雨的时候他们看热闹,这会儿虽然换了目标,但更热闹,纷纷起哄大笑。


    骆听雨把书包挂在肩上,小脸很平静。


    她这两年多在少年宫除了钢琴比赛拿奖的时候在钢琴班小小的红了一阵之外,其他方面不算很扎眼。


    而且同学也不固定,这就导致她跟班上的同学谁也不了解谁。


    至于小打小闹小摩擦,平时课间也有,只要不是太过分,她都不会过于计较。


    不过一上来火这么大的,的确很久没遇见过了。


    那男同学有点狼狈的从凳子上爬起来,感觉自己丢了人,气急败坏地指着骆听雨道“我看你想找挨揍,放学给我等着。”


    又一扬下巴,道“今天我们开盛学校的同学有好几个,非揍的你满地找牙不可,略。”


    放完狠话,唰的往长条凳上一扑,死活不起来,给别人占座位的态度很坚决。


    骆听雨无语,换到了旁边的空位子上。


    那男同学见她坐下了,得意的爬起来,冲她哼了一声,继续恐吓“放学等着!”


    骆听雨当笑话听。


    同学们陆陆续续进来,刚才那男孩一直紧盯着教室门口的,突然眼睛一亮,抬起胳膊使劲挥着,嗷嗷叫唤“孟莹、齐梦儿、张晴晴,这儿这儿这儿……”


    骆听雨把自己书包里的东西摆好,听到张晴晴的名字楞了下,抬头往门口的方向瞄了一眼,进来三个十岁上下的小女孩。


    三张稚嫩的脸,都带了点跟她们年龄不符的张扬。


    从搬到省城来以后她就没再见过张晴晴。


    即便偶尔去张爷爷家也碰不上。


    都快忘了张晴晴的模样了。


    不过骆听雨还是从落在最后的那个小女孩脸上看出一丝七八岁时的张晴晴的影子。


    “孟莹、梦儿,你俩坐这儿,晴晴你坐里头还是外头?”之前那男孩无比热情。


    “我才不愿意跟你同桌呢,孟莹坐过去,我跟梦儿坐这边。”张晴晴走过来一脚踢开凳子坐下去,把书包从身上摘下来往课桌上一甩,往桌子上一趴,“睡觉了,别打扰我。”


    张晴晴坐的位置跟骆听雨就隔着一条过道,她穿了件短袖格子衬衣,一条牛仔喇叭裤,一头短发,有股子社会姐的劲头,往书包上一趴,啥事都不再理会。


    骆听雨收回视线,脑袋有些发木。


    是张晴晴,也不是张晴晴了。


    班里同学陆陆续续进来,也热闹,都快把屋顶吵翻了。


    之前那男孩在口沫横飞的炫耀他占座位的情况,道“小不点还想占咱们的座位,一把我就推出去了,等放学后咱们教训教训她……”


    齐梦儿伸着脖子四下看,嘴里是叫嚣的语气“谁啊?哪个?我看看谁那么牛逼!”


    “就是她,坐张晴晴旁边那个。”那男孩站起来指着骆听雨的方向,大叫道。


    齐梦儿探身瞅了一眼,视线落在骆听雨那张过于稚嫩的脸上,顿时失了兴趣,转头隔空踹了那男同学一脚,道“这么小,肯定有家长接送,教训你奶奶个头啊。”


    倒是张晴晴不耐烦的抬起头来,道“小点声!”说完把脸冲外,合上眼之前视线往骆听雨脸上落了落,眼神一怔,旋即飞快的合上,默了默,闭着眼把脸又朝向了另一面。


    小声嘟囔了句“卧槽!”深深吸一口气,睁了睁眼,又闭上了。


    齐梦儿正在跟王强笑闹,没听见她这句感叹。


    等上课铃声一响,吵闹的班级才总算安静下来。


    张晴晴突然站起来推推旁边的齐梦儿,从她身后挤过去“孟莹过来,我坐王强那边。”


    孟莹不解的收拾着书包“干嘛突然换座位啊?”


    “那边太亮,我睡不着。”张晴晴等王强站起来让到一旁,踢了下凳子,坐了过去。


    换完位置,老师也进来了。


    开始上课。


    孟莹几个别看带着社会姐的气质,但拿起毛笔开始练的时候,能看出都有点功底,要不也进不了中级班。


    张晴晴本来趴在课桌上睡觉,老师让王强喊她,王强怂怂的低下头,装听不见的,张晴晴也没睡着,按她以往的性子,只要她不想抬头,哪个老师也请不动,这会儿也不知怎么回事,面无表情的坐起来,开始从书包里往外掏东西。


    而且莫名有点慌,视线想往那边瞟,又有点不敢瞟。


    小姑娘应该不记得她了吧?


    不记得她最好,要不然等见了她奶奶,再给她告状。


    熟人,她也下不去手收拾啊!


    讲课的老师不喜的皱了皱眉,摇摇头,继续讲课,还问“有昨天来上过课的同学吗?回去写了作业的交上来。”


    骆听雨早就准备好了,拿出自己练的那几张上前交作业。


    张晴晴微微侧头,问王强“这边的老师还让交作业啊?”她头一次在这边的少年宫上课,不清楚情况。


    王强点点头,小声道“交,不交也行,我反正从来没交过。你老家的老师不布置作业?”


    “不会特别布置,只叮嘱回家好好练习,隔一段时间看看练的怎么样。”


    张晴晴没带墨汁,从王强那里蘸,拧着眉头蘸了几下,冷不丁小声道“下了课去给你惹的小姑娘道个歉,不然我揍你!”


    王强一脸懵逼“啊?”


    张晴晴没再说话。


    正上着课,突然从别的班传来一道小孩子的哭声,哇的一嗓子,感觉这边的教室屋顶都要掀翻了。


    骆听雨唰的放下笔,腾的站起来,歉意地道“报告老师,我弟弟在初级班哭了,我想过去看看。”


    台上的老师愣了下,但还是道“哦,那你过去看看吧。”


    骆听雨赶到初级班,骆言正坐在那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旁边的刘宽一脸不知所措,在过道上还站个十岁上下的男孩子,一脸紧张地连声道“我不是不故意的,你别哭了行不行?”


    “言言!”骆听雨冲过来先看向老师,“秦老师,怎么了?”


    “哇——”骆言看见姐姐更委屈了,哭着要抱抱,骆听雨去拍他后背的时候才发现他衣服上全是墨汁。


    骆听雨黑着脸转向过道上那个男孩,眯了眯眼,冷声“你泼的?”


    长的挺俊俏怎么不干人事呢?


    那男生歉意地道“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骆听雨同学。”秦老师也过来解释,看向更后一排的男生,厉声道,“吴建达,给我站起来!”


    又跟骆听雨道“我在台上看的清楚,是这位吴建达同学调皮,去踹齐元哲同学的凳子,正碰巧齐元哲去拿墨汁,一下没拿住,就泼在骆言身上了。”


    的确不是故意的,骆听雨脸色稍微好看了点,给骆言抹抹脸上的泪,温声道“先上课,下了课我带你去换身衣服!”


    骆言泪眼朦胧的仰着小脸,眼底带着些不可置信“还要上课吗?”


    骆听雨气笑了“上,墨汁一会儿就干了。”


    然后跟老师抱歉地道“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


    “没关系的骆听雨同学,你也快去上课吧。”秦老师教过这位小姑娘,沟通起来跟个小大人似的,又特别自觉,她还挺喜欢这位学生,又道,“我帮你看着弟弟。”


    “嗯,谢谢秦老师!”


    骆言扁扁小嘴,骆听雨瞪了他一眼“不许哭,老老实实上课。”


    冷酷的走了。


    骆言认命的坐下,齐元哲也坐回去,他从书包里掏了掏,摸出一块奶糖塞给骆言,小声道“小朋友对不起,哥哥请你吃糖好不好?”


    骆言刚擦完眼角的泪,还气着。


    但是他记得姐姐跟他说过,如果人家跟你好好说话,你不理人是不礼貌的行为。


    但是姐姐又说过,不能吃不认识的人送的东西,低头看了一眼,咽了咽口水,用小肉手推了回去,意志挺坚定地道“我家里有!”


    然后坐的端端正正的,等着继续上课。


    秦老师正在批评吴建达,让他给齐元哲和骆言道歉。


    吴建达笑嘻嘻地道“对不起。”又冲骆言道,“小弟弟,对不起。”


    齐元哲把奶糖塞进骆言口袋里,淡淡的看了吴建达一眼,没理会。


    骆言装没看见齐元哲的动作,他瞟了吴建达一眼,奶声奶气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你还是去跟我姐姐说吧,哼,我姐姐可凶了,你打不过她!”


    吴建达……


    秦老师都忍不住笑了,又训了吴建达两句,还摸摸骆言的小脑袋,跟班里同学道“好,咱们接着上课。”


    骆听雨也回到教室继续上课。


    张晴晴在凳子上拧来拧去,过了片刻,还是没忍住,趁着老师不注意的时候从包里掏出铅笔,写张小纸条,递给王强“给孟莹。”


    王强还想展开看,张晴晴从凳子底下踹了他一脚,他忙扔到齐梦儿的桌子上,道“给孟莹。”


    齐梦儿给孟莹推过去,孟莹纳闷的看看那边的两位,带着疑惑展开,上头写着“问问那小姑娘她弟弟没事吧,别说是我问的。”


    孟莹一脸诧异的看向张晴晴,无声地道“管这个干吗?”而且,王强不是还要憋着揍人家吗?


    张晴晴使了个眼色,无声道“问问!”


    孟莹无奈,先看了眼老师,才从本子上撕了张纸,用毛笔写你弟弟没事吧?


    然后攥成团,嗖的扔到了骆听雨的桌子上。


    骆听雨正专心按老师教的一笔一划的写字,冷不丁弹过来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纸团吓了她一跳,手一抖,纸上落下一个墨点。


    她以为隔壁桌故意捣乱,吸了吸气,伸出手,食指跟中指交叠,啪的一弹,都没有刻意瞄准,就原封不动的弹了回去。


    “卧槽!”孟莹正偏着头,准备小声提醒小姑娘打开看看,就见小姑娘秀气的眉头一皱,啪的弹了回来。


    不是扔,是弹。


    孟莹一下瞪大了眼睛,接住纸团,无声的来了句国粹。


    她又看看老师,见老师已经走下讲台,开始一个个指点学生练习刚才讲过的课程,她小声喊骆听雨“喂。”


    见骆听雨看过去,她指指纸团,用气声道“你弟弟没事吧?”


    骆听雨愣了下,旋即想到什么,回道“谢谢,没事!”


    孟莹点点头,重新从书法本子上撕下张纸,用毛笔写上‘没事’,团了团,隔空扔到了王强那张桌子上。


    骆听雨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知道张晴晴为什么会来省城,也不清楚她性格怎么变了这么多。


    一节课上完,她跟老师说了一声,趁着课间带弟弟出去换件衣服,时间可能稍微拖一拖。


    骆言站在过教室里的道上,捏着口袋里的糖,跟给他身上泼墨汁的齐元哲道“我得问问我姐姐能不能吃,万一遇到坏人了呢!”


    齐元哲……


    骆听雨进来,骆言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奶糖,举着问“姐姐,这哥哥送我一颗奶糖,我能吃吗?”


    又补充一句“他不像坏人。”


    骆听雨尴尬的冲墨汁同学笑了笑,道“那你跟哥哥说谢谢了吗?”


    骆言补上一句谢谢,开心的剥开,用自己的小乳牙费力的咬了咬,没咬断,遗憾的从嘴里掏出来递给刘宽,道“咬不动,要不你先吃吧……”


    骆听雨扶额,赶紧拦着,冲刘宽道“姐姐带着糖呢,一会儿上课的时候让骆言给你一颗新的,我先带他去换衣服。”


    她书包里没有,店里有。


    刘宽眼睛盯着满是口水的奶糖,还很想吃,抿着嘴点点头“嗯!”


    “乖!”骆听雨揉了揉刘宽的脑袋。


    齐元哲又摸出一块递给了刘宽,道“你吃这颗。”


    刘宽不接,下意识的看向骆听雨,骆听雨看了齐元哲一眼,才跟刘宽道“那你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刘宽这才接了过来。


    齐元哲好奇刘宽的反应,问骆听雨“这也是你弟弟啊?”


    骆听雨笑道“只要他喊我姐姐,就是我弟弟。”


    齐元哲也挺聪明,不光明白了,还没追问,倒是跟骆听雨夸了骆言一句,道“你弟弟很听话!”


    听话还记不住她的叮嘱随便从别人手里拿糖。


    骆听雨客气的笑笑,把骆言牵走了。


    孙老师在他们上课的时候就在童装店等着,快到下课的点才过去接着姐弟俩,看他俩才上了一节课就过来,吓一跳,忙道“怎么了?”


    “没事,骆言的同学不小心把墨汁倒他身上了,过来换身衣服。”骆听雨一板一眼地跟庞月梅沟通,“庞阿姨,我给骆言挑一套衣服,正常出货结账。”


    庞月梅已经把骆言扒的只剩小裤衩了,正喊店员用温水投毛巾给他擦背上沾的墨汁,笑道“直接给他换一身,回头跟文经理说一声,把货补上就行。”


    骆听雨严肃的摇摇头“不行,那样容易乱了账。”又笑眯眯地道,“买衣服的钱我找妈妈报销。”


    她冲孙老师眨眨眼,孙老师会意,道“按照听雨说的吧,我来结账。”


    他平时的工资攒够一千才去存,也不放心留在家家里,都在身上装着。


    骆听雨包里也带着钱,不过太大的数目她不在外面掏。


    让孙老师先结,晚点她给孙老师报销。


    给骆言挑了件嫩黄色带小鸭子装饰的衬衣、一条浅蓝色牛仔背带裤,小伙子马上又精神起来了,身上还没了墨汁臭。


    姐弟俩在店里喝了点水,孙老师把两人回少年宫。


    虽然齐元哲送了刘宽奶糖,骆听雨还是从店里拿了一颗,让骆言交给刘宽,又叮嘱“这一颗是给刘宽的,你今天不能吃了,知道吗?”


    骆言点点头,一路蹦蹦跳跳的,跟姐姐商量“中午能吃牛奶雪糕吗?”


    “你要是乖乖吃饭,可以吃半支。”


    “要是不乖乖吃饭呢?”


    “那就看着我吃。”


    姐弟俩一路斗着嘴,等走到教室前头才安静下来。


    把骆言送到他的教室,歉意的跟老师打了个招呼,她也回了自己所在的教室,喊了声报告进去开始上课。


    那边的张晴晴迅速的低下头,握着毛笔随意的写写画画。


    这堂课结束,骆听雨站起来收拾书包,准备转场。


    她没打算跟张晴晴说话,因为她能看出来张晴晴眼底的那种躲闪。


    钢琴课上没有张晴晴了,却跟齐元哲一个教室了……


    晚上回到家,妈妈跟奶奶都回来了,没见老父亲。


    骆听雨日常关心一句“妈妈,我爸爸没回来么?”


    文霞腿上挂着儿子,手上给闺女擦着喊,笑道“老家还有点事得处理,你爸处理完就回来。”


    “啥事啊?”


    廖春华现在跟小孙女聊透了,也时常不拿她当孩子,道“还人情。”又忍不住骂老大,“都是你大爷那个没良心的惹出来,没他办的那个狼心狗肺的事也就没有这些事……”


    要不怎么说人情难还呢。


    骆常庆心里一直惦记着骆祥成帮了他一回那个事,逢年过节送的那点东西堵不上一些人的嘴。


    自从发现骆德恒两口子的怨怼和听了村里的风言风语开始,他就开始琢磨了。


    趁着回去奔丧正好把事情办了,算是正式还上骆祥成那份人情,也让那些人死了念头。


    骆听雨有点惊讶,道“我爸要给他们安排工作啊?”


    前世她没怎么接触过骆祥成那一支,最大的印象就是辈分大,旁的了解不多。


    但听她老爸嘟囔过,从她爸的话里判断,好像人品不是特别的好。


    廖春华道“给安排一个,但是不给你那几个爷爷家。你骆德敏老姑你有印象吗?”


    骆听雨摇摇头。


    “是,你好像没见过她……”


    骆常庆管骆德敏叫姑,骆祥成唯一的闺女。


    他跟这位本家的小姑接触也不多,唯独知道一点,前世骆德敏因为家里兄弟对她爹不是很好,在骆祥成去世后就跟娘家兄弟断了来往。


    倒是每年打发她儿子去骆德康和廖春华那里走一趟。


    后来往自家这边来的也不多了,光去骆德康家。


    骆常庆心里那么猜着,上一世他娘不怎么讨喜,骆德敏后来也就不让家里儿子过来了。


    这一世那边的矛盾得到了验证。


    第二天圆完坟,骆德敏就在家里跟自家弟兄吵起来了。


    其中的矛盾牵扯也很复杂,她回来照顾老爹,回来勤了,家里嫂子或者弟媳不高兴,给她脸子看。


    觉得她一个嫁出去的闺女光往娘家跑传出去不好听。


    她不回来,那几个当儿子的好好孝顺也行啊,偏偏没有一个特别上心的。


    还有给她爹治病的事,当初住到医院,她就不同意那么快出院,可她是出了嫁的闺女,她说了不算。


    哪怕钱她一分不少掏,他们还是趁着自己回趟家的工夫,找了辆牛车,把她爹拉回去养着了。


    桩桩件件,让骆德敏积怨很深,圆完坟回老爹的院子,越想越难受,嚎啕痛哭,边哭边骂,闹了一场。


    骆常庆知道,等给骆祥成的周年坟上完,骆德敏就跟娘家这几个弟兄断来往了。


    还人情嘛,都是老头儿亲生的子女,没道理只能还到儿子身上,不能往闺女身上还。


    问着到了骆德敏家,一番客气寒暄,把骆常庆让进屋里说话。


    骆常庆有点意外骆德敏居然知道他当初想带老爷子去首都治病,但是被娘家弟兄拦下来的事,骆德敏红着眼眶道“我回去看我爹的时候听他说了,常庆啊,你有心了。”


    娘家那支跟骆祥旺那一支离的远,平日都不怎么来往,就是她爹在骆大军养子出族那件事上帮了帮腔,骆常庆就年年去看她爹,拿的东西还挺稀罕。


    骆德敏想起这些事心里也难受的不行,哭着跟骆常庆说“你拿去的东西,我爹件件来回絮叨,念叨你给他送了这送了那,但都没进了他的肚子。”


    骆常庆叹气“哎……”


    姑侄俩聊了会儿,等情绪稳定下来了,骆德敏问骆常庆“你今天过来这是……”


    她清楚跟骆常庆那边没啥来往,人家这冷不丁过来,肯定有事。


    骆常庆看向坐在旁边的崔虎,先笑着问道“我崔虎兄弟现在在干嘛呢?”


    “嗐,他啊!”一提儿子又是骆德敏一块心头病,“考大学没考上,考两回了,今年彻底死心不考了。”


    还闲置在家,正在到处寻摸着找活干。


    活哪那么好找啊。


    公家单位进不去,私人买卖问了好几处人家也不要人。


    “他爹这不寻思着包地,让他在家种地。学会了种地,啥时候都饿不死。”骆德敏发愁又满脸嫌弃地道,“可你说,这孩子念了那么多年书,他也没怎么干过庄稼活,你看他细胳膊细腿跟小鸡仔似的,待叫他愁煞了。”


    崔虎把头低了低,有些郁郁不得志的寡欢。


    前世崔虎还跟他家走动时他接触过,感觉说话啥的落落大方,也很开朗,可能是后来接触的,早就从考不上大学的打击中走出来了。


    这时候看着有点抑郁。


    “我那边招了司机,缺个押车的。”骆常庆跟骆德敏道,“我自己干了点小买卖,押车的人呢,我想找个知根知底的,有个自己人帮忙看着我更放心。但是得去省城,往后恐怕也得跟着天南海北的跑,不知道你跟我姑父舍不舍得放人。”


    骆德敏愣了一下,旋即语气激动地道“哎呀,常庆啊,你别怎么说,唉哟,我明白我明白,我都知道……”


    说到最后捂着脸哭了起来。


    过了片刻,情绪才平稳下来,道“常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跟你说,过去的事你别太惦记了。从你说愿意带着他姥爷去首都看病…我就得欠你人情了。真的,我爹是感激你的。这回…我这当姑的又欠你一份人情。”


    “姑,你别这么说。”骆常庆感激安抚着。


    旁边的崔虎也挺起了腰杆,道“表哥,我一定好好干。”


    骆常庆问他“你身份证办出来了吗?”


    现在身份证虽然开始普及了,但发展的没那么快,有些地方还没开始办理呢。


    “办了,我去年放寒假前才拿到。”崔虎忙道。


    骆常庆站起来,道“那行,你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我过来接着你,咱们去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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