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傍晚热气翻涌，游戏厅内冷气不足，人在密闭闷热的环境待久了，有点心浮气躁。
乐颜头发汗湿了几绺，还不至于把他热走。
“乐哥，走啦！”男生推了下乐颜的手肘，从沙发上起身，“别来这儿玩了，我快热吐了。”
“对了，把你新提的车借我开开呗，我带嘉嘉出去兜风。”
男生一边走一边念叨，没听见乐颜搭腔，这才停下来转身找他，他发现乐颜最近不太对劲，一个怕热星人居然会跑来这么个破游戏厅一待就是一整天。
乐颜坐在原位没动，支着头津津有味地看着电玩城的小老板抱一个三岁小朋友投篮，像是在欣赏什么绝美画面。
这是一周来老板第四次抱小朋友玩篮球了。
小朋友手短腿短，被年轻老板托着屁股，弯腰去够篮球，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也就能把球抛到出球口。
小朋友咯咯地笑不停，乐颜的嘴角也随着笑声不明显地勾了一下。
计时器的跳了一下，音乐戛然而止。
奶奶伸手接小孩，“走吧，回家做晚饭咯。”
乐颜朝窗外看了一眼，天空铺满了红霞，红彤彤地蔓延到视线的死角。
时间不早该吃晚饭了，乐颜想约小老板吃晚饭压马路。
小孩又哭了起来，扭着身子扑到年轻老板的怀里，埋在他肩膀上蹭来蹭去不撒手。
小老板性格很好，一手托着小孩的屁股，一手抚摸着他的背，“乖乖，叔叔打开让你再玩一次就跟奶奶回家？”
小孩瘪着嘴松开他，抽抽噎噎地点头。
孩子奶奶说：“我们的游戏币玩光了，不玩了。乖乖，跟奶奶回家，下次再来好不好。”
小孩不同意，嘴一瘪，眯着眼嚎啕大哭，声音洪亮，穿透整个游戏厅。
推乐颜的男生被哭烦了，“草，熊孩子就该揍一顿。”
乐颜抿了抿嘴唇，视线黏在年轻老板身上，撕不下来。
他觉着小老板大概是个温柔大暖男，他也想被他抱着哄。他连着一个星期都来整个游戏厅，不干别的，就坐在这里看小老板，越看越觉着小老板有意思。
小老板不小，二十多，长得很帅，肩宽窄腰背部挺阔厚实，臂膀有力，他托举小孩时手臂的肌肉鼓鼓的，线条很好看，而且窄腰之下，运动裤包裹的臀很翘，轮廓也好，腿也长。
乐颜想泡这个翘臀老板。
老板抚摸着小孩，把他放到地上，用自己身上的游戏币打开投篮机，音乐响了起来。
小孩这次投了十次，一次都没中，最远丢到了篮筐下边，比之前有进步。
音乐再次停下时，小孩呱唧拍手，趁小老板不注意，凑到他脸上亲了一口。
乐颜皱着眉，蹭地一下起身。
同行的男生追过来叫住乐颜，“乐哥，你去哪儿？”
乐颜把车钥匙丢给男生，“姜凯，你先回学校”，然后大步朝小老板走去。
他站在小老板身边，发现对方比他高一个头，要是一头撞上去，下巴能直接磕对方肩膀上。
乐颜碰下小老板的手臂，“老板，娃娃机出问题了，你帮我看看。”
小老板扬眉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眼睛像玻璃珠一样好看，他抬眼皮时格外撩人。
“好。”他把小孩还给奶奶，跟着乐颜往娃娃机那边走。
程危记得这个男孩，这一周都泡在他这个电玩城，来了也不玩，就在沙发上坐着看同伴玩，时常支着手发呆，与这里格格不入。
不过程危见惯了各种人，这小孩年纪小，一身少年气，骄矜安静，是他见过最好看最秀气的，叫人过目不忘。
乐颜把程危叫到娃娃机这边，刚好卡在转角的视野盲区。
乐颜有些紧张，干涩开口：“你惹事儿了？”
程危打量着他，“什么？”
乐颜指了指他背后，一群混子样的人闯进大厅，穿得花里胡哨，手臂和脖子皮肤上纹了花里胡哨地纹身，看起来凶神恶煞。
第二章 你搞人媳妇儿？
纹身男气势汹汹，龇目四处张望，一看就是来找事儿的。
“程危！”
“程危你给老子出来！”
“程危，你他吗的滚出来。”
纹身男叉着腰大喊，底气很足，声音响彻游戏厅，引得很多人侧目。
“你叫我过来，是给我通风报信？”程危笑着看乐颜，眉峰一挑，“怕我被揍啊？”
程危要走，被乐颜一把拽住，乐颜语气欠佳，“是又怎样，你叫程危？”
程危也不点头，乐颜无视他的反应继续追问：“哪个程哪个危？”
虽然问得不合时宜，但是乐颜拽心挠肝一星期了，就是想知道。
程危看不懂乐颜想干什么，淡淡地目光打量乐颜，“程危的程，危险的危。”
乐颜还是没弄清楚是哪个程。
纹身男叫嚣，一脚踹在游戏机上，故意弄出哐当一响引程危出面。
乐颜一把攥住程危的手腕，“别出去，危险。”
程危笑起来的样子有点痞赖，还有点帅，乐颜清晰地看到了他嘴角的梨涡，嗓音却没半分笑意，“我都叫程危了，我还怕什么。小朋友，躲好。”
冷不丁地被叫成小朋友，乐颜的耳根烧了起来。
他默不做声的跟了出去，纹身男看到程危，眯着眼睛打量他，“你是程危？”
怎么都问他是不是程危。
程危瞥了一眼纹身男，“你找程危，不知道程危是谁？”
纹身男被激怒，目露凶光，“就是你这个狗杂种勾搭我女人？”
“你女人谁啊？”程危的语气也很嚣张。
纹身男脸色一沉，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他要找的人，一把捏住他的肩膀，朝身后的小弟使了个眼色上来抓程危，程危先一步握住纹身男的手，“我这小本经营，换个地方。”
后门口有一条黑巷子，堆满了废品和杂物，基本没人从哪里走，所以在那儿动手收拾人，不会有人发现。
程危寡不敌众，被纹身男的人推推搡搡到后门。
纹身男太生气了，眼睛瞪大如铜铃，他手臂上的肌肉膨胀，狰狞可怖。
他揪着程危的头发，“薇薇你也敢碰，嫌命长了是吧。操，薇薇说你摸了她屁股，哪只手摸的？”
“你猜啊。”程危冷笑都带了点痞赖，半掀眼皮，“你猜我是一只手还是一双手摸的。”
“操尼玛的。”
程危不是吃素的，从小到大打架家常便饭，刚在大厅里被人拿捏不过就是不想让他们误伤了场子和机器，维修保养场地的租金都很贵的。
他打架又凶又猛，不知道吃了多少拳头练出来的，没有练过的人很少真的伤到他，哪个游戏厅还没点破事，就是因为他能打，才没人敢来闹。
纹身男带来的人都是花架式，根本没见过程危打起来了这么不要命的，很快就叫苦倒地。
程危把纹身男按在地上，虎口掐着他侧颈，咬着牙露出平时不一样的凶狠模样，“就算我特么真把你女人睡了，你能怎样？”
男人趴在地上，程危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上，扭着他的两只手，见他不说话，收力时往后绞，“你打得过我？”
纹身男身子被拽着往后仰，呼哧呼哧地跟拉风箱一样喘气。程危一只脚插进男人的两腿中间，用脚尖点了点纹身男的裆部，“要是再来闹事，踢爆你卵蛋。”
纹身男再凶的气势也收起来了，面上血色退去，低声下气地叫程危爷爷，又说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好死不死，后门突然被踹开，乐颜杵在门口愣了下。然后他看到程危身后有人悄悄摸了根棍子在手里，瞳孔骤然一缩，飞奔扑向程危。
程危被撞得一晃，他猛地往前窜了两步，头和肩部被人护得严严实实，耳边传来“噗嗤”一声闷响，身后的人又撞了他一下，然后往下滑。
乐颜感觉后背痛得快死了，身体软趴趴地倒在程危怀中，鼻尖蹭到了衣服上的味道，是铃兰的香气。
他闭眼前，揪着程危的袖子问：“你真搞他女人啦？”
第三章 疼了么，我给你吹吹
乐颜睁眼的时候懵了，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经年洗涤后泛黄的白棉床单。刚刚不是在打架吗？那**抄了一根钢筋，砸他背上时半个背都疼麻木了，然后他小弧度地动了一下肩膀，“嘶”快废掉了啊。
“醒了？”上方传来男人的声音，很轻很淡，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小老板。
乐颜把脸埋在被子上蹭了蹭，替他挨了一棍子，醒来就看到小老板还挺值，不过很快，就感到很丢脸，他以前也打过架，只不过是初中的时候，他兵行险招咬了对方的耳朵，对方嗷嗷嗷地回家找妈妈，第二天对方家长领着人给他道歉，他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程危见乐颜埋着头不吭声，以为他痛得厉害，问他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乐颜摇头，闷了会儿，才抬起脸说：“我没事。”
程危说：“没事，耳朵还那么红。疼就告诉我，别逞强。”
程危站起来碰到椅子在地上划出声音，乐颜以为他真要找医生，拽住他的衣角，“别去了，我真没事。我怎么会在这儿？”
乐颜用了点力，直接把人拽椅子上坐下，就在他旁边，距离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
小老板坐着，他趴着，姿势虽然有点难为情，但总归是说上话了，他就不想让小老板这么走了。
乐颜手掌撑着床，想要起身。小老板倾身按住他胳膊，让他先别动，“你替我挨了一棍你还记得不？”
乐颜当然记得，那个**下手还挺狠，“我记得啊，我肯定不是被打晕的吧。”
小老板点头：“不是，你晕血吗？”
他也只是猜测，当时情况太混乱了，那帮人见着乐颜流着血昏倒，吓得撒腿就跑，程危也没好到哪里去，见人这么倒下来，脑子木了一下，赶紧抱着人送医院。冷静下来后，琢磨了一下乐颜昏倒的原因，又不敢确定。
乐颜确实晕血，不过就是那种鲜红的血，他看着就心悸难受，那种感觉就好比是听见指甲盖在黑板或者玻璃上刮一样，但是这跟他昏倒有什么关系？
“是……是啊。然后呢？”乐颜预感到不对劲。
小老板说：“你当时在我后背磕了一下，流鼻血了。你抹了自己一手，自己看了一眼，就晕了。”
不用说了，太丢人了，乐颜想钻进被子里躲起来，“我太丢人了。别让我在遇到那帮**。”非咬碎他们的耳朵不可。
“今天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以后见这种事别瞎管，自己先跑知道么。”程危语气有些严肃，“要真是敲你头了，敲出脑震荡怎么办？”
乐颜顿了下，压根没认真后面那句，一开口就委屈的不行，“你这是怪我多管闲事？”
小老板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你跟我不熟，替我吃这么一棍子。不值当。”
乐颜失落地半垂下眼帘，刚那么点逞能救美的得意荡然无存，说：“哦，挨都挨了，说什么值不值当的。”
小老板没接他的话茬，“今天的事情已经报警备案。只是没监控，比较麻烦。”
乐颜一簇眉，小老板就低头问他：“疼了么？”
乐颜下巴点了点，头上的软发跟着晃，“有点。”他舔了舔嘴唇，耷拉着眉眼说：“现在特别疼。”
“要不你给我吹吹？”乐颜见对方真打算弯腰给他吹吹，他立马伸手把人按在椅子上，“别了吧，我也没那么娇气。你把我衣服扯下点，黏着怪难受。”
小老板仿若松了一口气，仔细地把他衣服往上折露出少年瘦削的肩胛骨。少年趴着，凸起的骨头像是要一对破生而出的翅膀，线条锐利。
不过他一碰，浮起一层薄薄的绯色，看来是疼得不轻，他说：“还不娇气，都红了。”
乐意不自在地埋着脸，程危这人到底是不是有心的，无形之中撩了他两次。
“加个微信吧，这些天我伺候着你？要是哪儿不舒服了找我，随叫随到。”
第四章 你才是小朋友，全家都是小朋友
“好啊，我手机在裤兜里，你帮我掏一下手机。”
小老板手勾着裤兜探进去，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碰到乐颜的皮肤。乐颜浑身跟通了电似的，浑身绷直，热汗往外涌。
小老板顿了下，抓着手机一角拽出来，递给乐颜，乐颜抬眸看他，狗狗眼眨了眨，他现在是病人，指使一下小老板没什么，“你帮我解锁，密码6个2。”
解了锁，乐颜捞过手机扫了小老板的微信，美滋滋地和小老板添加了好友。
加完微信，乐颜有点尿急。
小老板扶着他后腰，掌心贴着肉将人推起来。趴着还不觉着，一挺背扯就着伤处疼得一抽抽，他咬着牙关没哼出来，草特么的那个傻比不能下手轻点，他人都快废了。
小老板搀着乐颜，乐颜面色微红，他还能站立呢，但是小老板这架势是要伺候他上厕所呢？
乐颜喉结动了下，赶紧推开小老板往前卖了一步，“我自己来。”
小老板笑着点了头，靠到了墙上等他，撩了下眼皮，“你自己能行么？”
可能是不打不相识，乐颜感觉跟小老板的关系近了不少，也没那么顾忌，“我伤得是背又不是鸟，怎么就不行了。”
乐颜意识到自己失言，极其窘迫地躲进了卫生间。
病情诊断乐颜是软组织挫伤，没有内伤，回家以后注意休养，开了验伤报告和一点药，就放他回去了。
出了医院，乐颜才意识到真的很晚了，有些不舍但也没什么借口留下小老板。
他蹙着眉，考虑要不要打电话让姜凯来接。
小老板瞥了一眼乐颜，开口问他：“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乐颜报了在A大的宿舍地址，恹恹地坐上副驾驶，小老板突然嗤了一声，“你是A大学生啊，我以为你高中生呢。以后遇到这事儿，先顾着自己。”
乐颜自动屏蔽了后半句，不服地看着小老板，“我很小吗？”
小老板被他那点胜负欲逗笑，“不小不小。”
乐颜问他：“你送我来医院了，你的游戏厅不得关门啊？”乐颜没想耽误人家做生意。
小老板很轻地扬唇，“你人都晕了哪还管那个。”
乐颜觉着小老板这人说话撩人不自知，简直在他心里煽风点火，撩得他心潮澎湃。
“要不别管我了，你直接回店里吧。”乐颜说。
小老板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勾着点笑，“不用了，有人看着呢。”
途中，乐颜悄悄给姜凯发微信：车你拿去开，最近都不要还给我，要是让人知道车是我的你就死定了。
装最软的人，说最硬的话，就是他现在这样。
车没有开到A大宿舍，反而挤进A大堕落街里面的一家饭馆门口。
这家饭馆，乐颜经常来，他挑了下眉，这小老板跟他口味一样，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怎么来这儿了？”乐颜明知故问。
小老板停下车，解开安全带，“先吃个饭吧。再送你回去吧。”
小老板停好车，看了眼时间说：“现在还不算晚，吃完送你回宿舍，应该能赶得上宿舍关门。”
乐颜想说来不及也没关系，他们才第一天认识，就这么着急对方会怀疑他目的不纯，他打消了念头，跟着小老板上了楼。
服务生跟小老板很熟，问都不问就领着他进了包房，路上还笑眯眯地说：“危哥，有些日子没来了。”
等到服务生离开，乐颜拖着椅子往他那边挪了点，“你跟他们很熟啊？”
小老板说：“这饭店老板是我发小。想吃什么随便点，小朋友。”
乐颜说：“你别总小朋友小朋友的叫我啊，我成年了都19了，去年就成年了。”
小老板喉底发出轻笑，“那也是小朋友啊。”
说不过小老板，乐颜的好好胜心被激起，“你呢？你多大。”
小老板拉开罐可乐递给乐颜，“二十七。比你大八岁啊，小朋友。”
第五章 少来，我本身就不虚。
“你也看不出大我八岁的样子啊。”乐颜不知道自己沮丧什么，反正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满脑子都在打歪主意。
一起吃饭是最好拉近关系的活动，一顿饭下来乐颜和小老板也熟了，小老板倒了杯水递给乐颜，两个人靠着椅子闲聊。
乐颜心里记着事儿，他掀起眼皮打量小老板，怎么看也不像个渣男。
怎么还欠了一屁股风流债？而且小老板，也不像会招惹那些人的样子。
啧，乐颜心里痒得很，直接开口问：“你真睡了纹身男的女人啊？”
小老板朝他递来目光时，他忐忑紧张，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鼓膜都快震破了。
“你不是偷听了么，没听全？”小老板低头一笑勾出浅浅的梨涡，“这误会也太大了吧。”
小老板说不知道谁那么缺德，用了他名字和照片跟女人撩骚，被纹身男发现了，这才闹出这么一出。
乐颜听完他的解释，虽然觉着很扯，但是紧绷的神经瞬间舒展开，他说：“那是你长得帅呗，才能骗到人。”
小老板放下杯子，自嘲道：“什么帅不帅的，还不是差点让人揍了。”
哪是差点被人揍了啊，乐颜当时还以为小老板完了呢，一推门都傻眼了，敢情小老板身手不凡，他白担心了。要不是他冒冒失失闯进去分了小老板的心，哪还轮得到他当好人承情啊。
乐颜喝了一口可乐，笑着说：“帅当然好啊，像我这种单身狗别提多羡慕了。对了，你单身吗？”
小老板端着水，揶揄道：“大人的事情，小朋友少问。”
乐颜理直气壮道：“少来，我单身我就不虚。”
到底是大了八岁，八年的饭不是白吃的，乐颜打什么主意小老板一时看不出来，但是绝对也不单纯。小老板没接茬，闷闷地笑了一声。
小老板搁在桌面上的手机一阵响个不停，小老板滑开了一眼，锁屏盖在桌面上，继续同他说话，表情都没怎么变。
乐颜瞥了一眼看到了，微信列表一溜儿消息，粉的红的头像，头顶还有显眼的红色提醒，看着就像是女人发来的，老板也没有要回的样子。
乐颜说：“你业务很忙啊，店里的事儿？”
小老板扫了一眼乐颜，说：“没什么，一个兼职辞职不干了。”
乐颜扬眉，“你们那儿还招兼职啊。”
小老板说：“招啊，不过就一两个人，不然养不起。”
乐颜点了点头，暗自打起了小算盘。
吃饭中途，小老板接了个电话出去了一趟，十来分钟就回来了，他发现乐颜真的很喜欢用狗狗眼看他，尤其是他进门时，乐颜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湿漉漉的，柔软又黏人。
可能他从小就在人堆里打滚，各种各样的眼神都见过，唯独这种清澈无害的倒是少见，程危觉着新鲜，也不反感。
小老板把乐颜送到宿舍楼下，乐颜僵着动作站在原地。小老板绕到后备箱，从里面提出两箱纯牛奶。
乐颜看呆了，“你什么时候买的啊？”
小老板说：“出去接电话的时候，我看到隔壁的小卖部就提了两箱，你先喝，喝完了我再给你买。”
小老板身上的责任感让乐颜心里鼓泡泡，乐颜忍着笑，嘴上不想饶人，故意逗他，“你这是要真养我啊。”
小老板颠了颠手里的东西，“这么点奶就叫养啊，也太好养活了吧。”
乐颜心思活泛，他想的不知道比小老板表达的多了几层意思，耳根隐隐作烫，第一次说上话，他不敢放开了说些不合时宜的玩笑，扯了扯耳朵，就领着人上楼。
到了宿舍门口，乐颜挡在门口有些紧张地说：“我就不让你进去了，你知道，男生宿舍乱得很。”
小老板也没参观人寝室的癖好，更何况他还要处理事情，顺手把牛奶放门边，说：“你让你室友帮你提一下吧。有什么事儿给我发微信。”
乐颜笑眯眯点头，挥着手跟他道别。宿舍门突然被拉开，两人同时循声看过去和姜凯打了个照面，姜凯一脸错愕杵在门口，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第六章 你弱智，你不懂！
姜凯一眼就认出小老板，视线随着僵直脖子转到乐颜身上，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尴尬地“嗨”了一声。
乐颜对小老板说：“你快回吧，慢点开车。”
小老板跟他俩点头，然后转身下楼。
姜凯抻长脖子看了半天，直到听不见脚步声这才拎着纯牛奶进屋，“乐哥，你什么时候喝这玩意儿？”
小老板平白无故给乐颜买纯牛奶，这一幕让他特别闹心，总想问个明白。
乐颜当个宝贝似的，拨开一堆游戏机，供在桌子上不让任何人碰，姜凯拨了拨奶箱，“乐哥，你上次抢到那双限量版AJ，也没见你这么宝贝。”
乐颜垂着眼帘翻小老板的朋友圈，“你特么懂个屁。”
姜凯往他面前的桌上一靠，看着乐颜这一脸沉浸爱河的花痴样，他浑身发麻，“乐哥，小老板什么意思啊，送你回家还买纯牛奶？你俩？”
姜凯想歪了，觉着纯牛奶也不纯洁了。
乐颜踹了一脚姜凯，让他离远点，别挡着他牛奶了，姜凯觉着他神经病，一巴掌按在乐颜肩膀上。
乐颜疼得跳了起来，“姜凯，你特么不知道轻点么。操，疼死老子了。”
姜凯被乐颜的动静吓坏了，他凑过去，看到乐颜掀起T恤，露出巴掌大块儿淤青，瞳孔颤了下，半天说不上话来。
乐颜不能洗澡，干脆脱了上衣爬到床上趴着，姜凯觉着乐哥此时可怜兮兮的，不由地起高调门：“操，谁特么干的，是不是那个小老板？”
乐颜看啥子看了他一眼，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姜凯听得眉毛拧成一团，气得呼哧呼哧喘粗气。
“就是这么回事。”乐颜滑开手机，点进小老板的朋友圈继续翻，小老板这人生活也太老干部了点，朋友圈没什么自拍也就算了，关于生活的也没几条，大部分转发的游戏厅活动广告。
姜凯啧了一声，无情嘲讽受伤的乐颜，“乐哥，你一个海城猛0装什么手无缚鸡之力啊。你冲上去咬人家啊！”
想当初姜凯跟他做哥们，家族关系是一部分，关键还是在姜凯转学时跟人打架，差点被人揍了，是从酒吧跑出来的乐颜见义勇为，准确的说是扑咬人家把人吓跑了，自此以后姜凯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心甘情愿鞍前马后，连大学专业都填了同一所。
“你不懂。”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挡了一棍子，能搞到小老板的微信，小老板能请他吃饭又送他回宿舍么。追男朋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乐颜想得很明白。
姜凯翻到乐颜床头，凑近了八卦，“这一个星期你都让我陪你去游戏厅，你就是为了那个小老板吧？”
乐颜懒懒地扬眉，他暂时不想让姜凯知道那么多，“你猜。”
姜凯贱兮兮地说：“哦，没就是没看上啊。那我看上了，我打算追小老板咋样？”
乐颜受不了姜凯，要不是他不方便，一脚能把他踹下去，他说：“你敢试试。我现在就告诉嘉嘉，你弯了。”
“别啊，乐哥。”姜凯吓得缩着脖子往下爬，乐颜一伸手薅住他头发，冷声冷气地说：“去帮我查查那些人。”
姜凯头头皮差点被扯爆，他才意识到乐哥就算受了伤也还是猛0，为了保命，他还是离远点。
等到缩回床上，姜凯才开口：“我找人查查就是了，你薅我头发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改不了。”
姜凯：“对了，你车真给我开？”
乐颜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你千万别还给我。我的事儿都给我瞒住了，不该说的一个字儿也别蹦。”
姜凯也不知道他这什么毛病，但是得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刚好他老头逼着他考托福，没收了他车，他高兴地说：“明天，我带嘉嘉出去玩，你去不去？”
“去。”
姜凯又想起点什么，“对了，那个外院的学姐找我要你微信，我没给，我估计她也能从其他人那儿拿到。”
乐颜掀眸，“什么外院学姐？”
姜凯差点气昏过去，“就是前几天在教室门口邀你去密室逃脱那个。”
乐颜像是想起来了又像是没想起来，没什么反应的说：“哦，忘了。”
姜凯洗澡都在琢磨乐颜的那点事儿，又好奇有担心，毕竟乐颜还没谈过恋爱，要是被老油子骗了耍了怎么办。从浴室出来他就摸到乐颜床边，打听道：“你都为小老板受伤了，他什么态度啊？感动不？”
第七章 我失眠了，你负责啊
感动肯定有，不然不会这么负责，至于其他的，乐颜拿不准。
姜凯话特别多，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乐颜都没办法静下来翻小老板朋友圈，他拧着眉说，“不知道！”
“啊？不知道？你连他是直是弯都不知道？你就喜欢人家，万一他……”姜凯用唇语说：“不是单身呢？”
乐颜被他念烦了，“再多问一句，就滚出去。”
要是普通人问他单身不单身，哪能遮遮掩掩啊，除非有不可说的情况，乐颜在他朋友圈找了一圈，看着不像是有对象的人。
乐颜寻思了半天想开了，不管有没有先试探啊，如果真有，那就自认倒霉，要是没有，那就是老天开眼。
乐颜找角度拍了张自拍，他还真信姜凯说的，就凭他这张脸就算没钱，在A大也饿不死。反正姜凯也说不出什么好话，乐颜就当他是夸奖他了。
他选了一张满意的，编辑朋友圈，仅对某个人可见。
【受了点伤，宿舍没空调，热疯了，哭唧唧jpg.】
乐颜随便一翻，没看到小老板的回复，他锁上手机，拿过游戏机继续玩规划小岛的游戏。
玩累了，乐颜下巴抵在枕头上，睡了过去。
被手机震醒，是凌晨两点，他迷糊醒来，活动一下压麻的手。
乐颜半眯着眼睛，避着手机强光，点开微信时瞬间清醒了。
他等的人咬钩子了，看到了朋友圈，主动发来消息了。
——宿舍没空调？你晚上怎么睡？
小老板这不是挺会疼人的么！大半夜送关怀。
乐颜望着屏幕上那一串字，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整个人像是浸在幸福泡泡水里，瞬间注入了新鲜的活力，咕咕噜噜的冒气儿，要是能咂么出味道，一定是甜的。
他双手捧着手机，下巴抵在枕头上，打了好几句话都觉着太刻意，来来回回，可能是不太利索，总是出现错别字，好半天都没编辑出完整的话。
又一条新消息传了进来。
—— 一直在输入，这么难回答？
乐颜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掉下床，他赶紧捞回来，飞快打字。
——不是，有点疼，趴着睡的，不太方便打字。
明明就巴掌大一块儿位置，牵扯着整个后背火烧火燎的，现在又是夏天，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宿舍不让开空调，热得浑身黏黏糊糊的，快断气了。
——学校的空调都是摆设，苦逼。
发完消息，乐颜也很忐忑，他不知道小老板这么晚真的就是关心一下。
乐颜想得没错，小老板特别正直善良，是不会动歪心思的。
果然，小老板在十分钟后，回复了一句——坚持一晚，早点睡。
乐颜看到这条消息都郁闷了，坚持一晚什么意思，这条不清不楚的消息，直接让乐颜失眠了，他趴在床上，默默地属羊，越数越精神，天快亮了，才困得倒下。
第二天一早，姜凯兴致勃勃地爬到床头把乐颜推起来，“乐哥，起床了。”
乐颜起床气很重，惹他不快可能一整天都要挨怼。也就在他们有正事儿或者出去玩的时候，他才敢做这种危险动作。
这个时候的乐颜软乎呆萌，姜凯觉着好玩，抓了一把他翘起来的呆毛，放轻了声音哄他：“乐哥，起床了，今天去海边。”
第八章 小老板要嫁入豪门啦？
乐颜拥被坐起来 ，盯着姜凯发了会儿愣，面无表情地揉了下眼尾。
姜凯受宠若惊，“乐哥，你居然没凶我。”
乐颜下床，他赤裸着上半身，肩膀上的淤青比昨天更骇人，他瞥了一眼姜凯，“现在凶来得及？”
姜凯贱兮兮地一笑，趁着乐颜心情好，把人推到了阳台上洗漱。
乐颜今天穿了件宽大的白T恤，一条宽大的深色沙滩裤，露出两条腿清清爽爽， 活脱脱的阳光美少年，只可惜，阳光美少年心情不太好。
一向喜欢秀恩爱的姜凯顾忌着乐颜的心情，跟女朋友说话时声音都放轻了几个度。
嘉嘉用口型问姜凯：“小颜怎么了？”
姜凯用嘴比划：“失恋了。”
嘉嘉一脸震惊，她跟乐颜认识的挺早， 没见他喜欢过谁。她转身打算问乐颜，被姜凯一把拽住，比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乐颜视线离开手机，“有什么话不能大点声，没吃饭啊？”
姜凯脑子转得飞快，笑着说：“亲密话题，亲密话题。”
乐颜懒得搭理姜凯，趴在座椅上心不在焉地点游戏。
距离上一条微信已经过了七八个小时了，小老板在微信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朋友圈也没有任何更新。
乐颜有些坐立不安，要不要提醒一下老板，他还疼着呢！怎么也不关心一下，该不会忘了吧？
他赶紧把早上拍的淤青发出去，只对一个人可见。
手机震了一下，他翘着嘴角打开，看到她妈打来的，扬起的嘴角瞬间垮了。
“妈。”乐颜很不情愿接通。
“乐乐，周末回家吃饭吗，哥哥也在家。”电话那头妇人温声细语的。
“不用了，我周末出门玩了。”乐颜想起来点什么又说，“妈，下次别送我车了。”
妇人带着点宠溺的笑说：“那下次买房？”
乐颜皱起了眉头，“妈，你别给我送了，我什么都不要。”
“好好好，不送不送。等你想要了跟妈妈说。”妇人生怕惹恼了乐颜。
“还有，最近我不会回家了，你们也别来看我。就这样，我挂了。”他挂了电话，脸上又恢复了酷酷的样子。
姜凯从内视镜看了一眼乐颜，“乐哥，你毕业了是不是得回你们家公司当个老总什么的？”
提起他妈，他就烦躁地不行，不是别的，他爸妈对他宠爱过度甚至是溺爱，可能是当年因为乐颜出生时公司恰逢上市，两人忙得脚不沾地，乐颜出生后就是阿姨带大的，后来公司稳定了，他妈觉着乐颜跟他不亲，从乐颜懂事起，就想尽办法补偿他，尤其是在金钱方面，这种补偿心理一直持续到现在。
乐颜嗯了一声，如果不出意外，他的人生轨迹就是这样了。
姜凯“啧”了一声，神神秘秘地说：“那小老板以后岂不是嫁入豪门。”还没嘚瑟完，就被乐颜一道警告的眼神给吓得缩了下脖子，噤了声。
嘉嘉扭头观察着乐颜，打开又关掉微信，如此重复，心事重重。
“小颜，你是不是不知道怎么搞定对方？”嘉嘉眨了下眼。
乐颜抬起头看她，没否认，等于默认了。
嘉嘉来劲儿，赶紧翻身趴在座椅上，跟乐颜眉飞色舞传授追人的办法，虽然这些办法在乐颜听起来有些中二拉不下面子，他挑了几个藏心里了。
最后嘉嘉见他点兴趣，挑了挑眉说：“烈女怕郎缠。你多去刷刷存在感，好友度上去了，再投其所好下手，更容易啊。”
乐颜也是这么计划的，奈何他下了鱼饵，鱼儿太狡猾，试探了一下就跑了。
到了海边，姜凯和嘉嘉踩水，乐颜四仰八叉的坐在沙滩上，把两只脚插在沙子里。
小老板发来消息。
——今天看着挺严重啊，抹药了么？
乐颜回复。
——还好啦，已经比昨天好了。猫猫落泪jpg.
小老板那边输入了几秒，消息发了过来。
——你现在在宿舍？
第九章 跟我回家吧？
这不关心就来了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宿舍呀！
乐颜的谎话张口就来。
——天很闷热，不嫌弃的话，要不要来我家吹空调。
乐颜蹭地站起来，他快速拨通程危的语音，那头响了几声才接。
乐颜说：“我可以去你家吹空调？”
程危笑着说：“要我过去接你？”
乐颜高兴地扬起嘴角，“不用了。你把地址给我，我过去找你。”
程危说：“我现在游戏厅，你可以过来找我，离我家不远。”
乐颜回了一个“好”，失落的情绪终于回到了水平值，他把玩水的姜凯叫回来，匆忙回到酒店取行李。
姜凯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事情了，非要回市区，乐颜什么都不肯多说，姜凯跟在他后头问：“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中午的日头正盛，乐颜热出了一头汗，他抖了抖T恤说：“别了，你放心把嘉嘉一个人丢这儿？”
姜凯没跟他争执，乐颜拎着背包，爬上开往市区的大巴，扒开玻璃门对姜凯说：“你回去吧。”
姜凯反射弧太长了，突然反应过来，他一脸惊喜。“你该不是回去找小老板吧？”
乐颜做了个不然呢的表情。
姜凯眼睛都亮了，他问：“小老板约你了？”
乐颜很残忍的关上车窗，“你猜。”
姜凯说乐颜小气，他恋爱的细节乐颜全都知道，反倒是乐颜搞得神神秘秘的，还是不是好哥们了。
乐颜冷酷地让他滚。
姜凯嗤了一声：“就你这臭脾气，一点也不可爱。”
可惜，乐颜乘坐的大巴开远了，根本听不见姜凯的这句吐槽。
乐颜不敢靠在座椅上，他很少坐大巴，车子晃起来五脏六腑搅在一起难受，好几次反胃想吐，他撑着前座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忍受了接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下车时，乐颜走路在飘，胃里面一阵翻江倒海，脸色的脸色退得一干二净。他撑在路边的树上，弯着腰缓了好久才恢复过来。
虽然不想吐了，但是脸色还很白，折腾了一路T恤汗涔涔的黏在身上，让他很不舒服。
走进游戏大厅时，里面闷热的味道让他胃里重新翻涌，他跑到卫生间把苦胆汁都吐出来了。
一直温暖的大手在他后背轻拍了几下，等他不吐了，递了瓶水给他，“中暑了？”
乐颜没想到小老板注意到他，他这幅样子十分窘迫，灌水漱了口，他不能说自己跑到了外地为了来他家蹭网，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大巴车，他说：“不是，可能是吃的不太舒服。”
小老板点了点头，问他要不要去医院，乐颜说自己没事。
小老板也没再坚持，游戏厅的空调制冷不行，之前找师父来加过氟，效果依旧没有解决，天气越来越热，这里面空气流通不行，又闷热又热。
“你现在能走吗？”小老板看着乐颜，乐颜的脸色不太好，好像很难受。
乐颜勉强说没事，小老板接过乐颜的包，扶着他上了停在门口的车，绕到驾驶位说：“刚好来了师父修空调，你先回家里待着。我待会儿回来结完账再回去找你。”
乐颜恹恹地听着他安排，窝在坐椅子上，蜷缩着，显得有点可怜。
不过，即便他再不舒服，他也强打起精神记住从游戏厅到小老板家的这一段路线。
小老板住的小区离游戏厅一公里不到，拐两个弯就到了，毗邻乐颜他们宿舍，小区不算高档，设施比较新，小老板家在十八楼，两户一梯的户型，还算安静。
小老板输了密码锁，拉开门让乐颜先进去。
乐颜站在门口踟蹰，小老板推上门，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男士拖鞋放在地上，“你先穿我的吧。”
乐颜低头换鞋时，瞥见了鞋柜深处摆着一双粉色拖鞋，鞋码目测三十五六码，女士的，鞋底边缘有轻微磨损。
第十章 在我家睡觉吧。
乐颜抿了抿嘴角，心里虽然有一瞬间的难受，不过他挺会安慰自己，就一双鞋而已算不了什么，他开始打量起小老板的家。
北欧风的简约装修，纯色实木家具，阳光肆意铺撒在木质地板上，白色纱质窗帘被风撩起一角。电视柜上摆着一排游戏手办，看得出来主人很爱整洁也懂生活，一眼看过去不像是有女人的生活痕迹。
程危让乐颜在沙发上坐，自己绕到厨房给他拿了瓶水，“水在冰箱里，你要是渴了就自己拿。”
乐颜接过水，眨了眨眼睛，忍不住问：“我在你家，你不会什么不方便吧？”
潜台词就是你家不会有女主人吧？很显然程危没听懂，也可能听懂了装没听懂，他说：“不方便什么？你随意一点。”
乐颜嗯了一声，很显然这人没懂他的言外之意啊。
程危的手机响了，工人那边打电话给他，他讲了两句就挂了，转身对乐颜说：“我先回去给他们结账，很快回来。”
乐颜说：“好，你先忙。”
程危打开空调，调到适宜的温度，对乐颜说：“你要是困了，可以去那间客房睡，床单都是新换的。空调的遥控器在床头柜上。”
乐颜乖巧点头，又觉着哪里不对，没等他琢磨明白，程危就匆忙离开了。
门发出合上的声音，乐颜长舒了一口气。
他喝了两口水，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然后站起来环顾房子，他把厨房洗手间阳台餐厅这些开放的地方看了一遍，像一只登堂入室的小狗着急划分自己领地，幸好他没看到另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空调源源不断送风，房间凉快起来，窗外那颗大榕树的知了似乎也叫累了，声音变得嘶哑无力，后面干脆闭嘴了，怯意得让人昏昏欲睡。
他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感到无聊。正巧这时，姜凯给他打来视频，刚接通姜凯的大鼻孔就出现在屏幕上，“乐哥，你到没到啊？”
“你往后退点。”乐颜嫌弃他：“我到了，来小老板家里。”
姜凯大声嚷：“卧槽，这么快的吗！”
他一声嚷嚷，把嘉嘉也招过来，非要让乐颜给他们看看小老板的家，乐颜才舍不得，凶了他们一顿后，四仰八叉的趴在沙发上，惬意地翻朋友圈。
深吸一口气，都能嗅到淡淡的栀子花香气，应该是窗台上那盆白色花骨朵里散发出来的。
要不是他背上有伤，他恨不得在他家里地毯上打个滚。
程危要他困了就去睡客房，他本着不冒犯主人的原则，规矩地挪到客卧看了一眼，房间里一架实木床，两个床头柜，再无其他，床单上透着淡淡的洗衣粉香气。
程危回来时，太阳在地上拖了一道尾巴。
屋子里安安静静，客厅的空调停了，仍残留着凉气，他带上门，顺手把买回来的西瓜放在餐桌上，程危以为乐颜走了，打开鞋柜看到了他的鞋，关上柜门放轻了脚步往客卧去。
推开客房门，他看见乐颜趴在床上睡着了，T恤卷起一大半腰全露在外面，半张脸埋在床单里，软软的头发搭在额前，睡相还算乖巧。
卧室空调冷气呼呼地往外送，程危在门口站了会儿，都感觉凉的受不住，这小朋友不怕吹感冒么。
可能乐颜睡得不太安稳，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程危调高了温度，拉过放在床角的空调被盖住他的腰。
第十一章 乖，喝了。
刚铺上去，乐颜就醒了，他抬起半个身子盯着程危，似乎有点迷瞪，他看了几秒钟等到视线聚焦，猛地趴回床上，埋着头在枕头上蹭，“几点了？”
他感觉这一觉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好像都跟程危有关。
程危立在门边，看着床上的小孩，突然恍惚了一下，这个画面那么熟悉，唤醒了他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很快意识到小孩是乐颜，他回答道：“六点了，还难受么？”
乐颜觉着自己身体挺好的，自从跟小老板认识以后，在他心中树立了娇弱的形象，这样也挺好，他说：“睡了一觉好多了。你家的床真软，比寝室的床舒服多了。”
他整理好薄被，走出去时没看到程危，倒是听见厨房里传来动静，他走过去靠在门边，往里瞧。
程危正在切西瓜，西瓜看起来熟透了，薄薄的瓜皮，鲜红的瓤，瓜肉饱满诱、人。
乐颜看得有点馋了，凑了过去。程危切了一块儿，下意识地往乐颜嘴里塞。等到乐颜叼过去，程危盯着手顿了下，极不自然的撇开脸。
清甜的味道瞬间在口腔内炸开，乐颜一边咀嚼，一边鼓着腮帮子说：“好甜啊。”
程危低着头笑了笑，他刀工很好，很快把瓜剃皮切块放在盘子里。
乐颜趁他不小心，又偷了一块塞嘴里，乐滋滋地跟着回客厅了。
程危放下西瓜，在柜子下翻找了半天，找出一个盒子，取出一个玻璃瓶，慢悠悠地戳上吸管，转身递给乐颜，“喝了吧。”
乐颜一看到瓶子就往后退，一脸很抗拒地说：“我不喝这玩意儿。”
藿香正气水儿，简直就是乐颜童年时期的噩梦，他小时候不管是拉肚子还是中暑还是肚子疼，反正只要有个不舒服，阿姨准会哄他喝这个。刚开始他还容易上当，喝完只会皱着一张小脸，后来大点了，特别抗拒，闻到这个味道就害怕。
乐颜往后退到沙发上，死活不接，程危看穿了他这点脆弱，站起来弯腰喂到他嘴边，带点强势的语气说，“张嘴。”
乐颜无地自容，他干脆背过身，“不喝。”
程危单膝跪在沙发上，捏着他的脖子，让乐颜转过头来看他，好声好气地商量，“你之前吐了，听话，喝了就不难受了。”
“我不想喝。”乐颜并不知道自己在不讲理的时候，有多弱。
“就喝半管。”程危在对付爱耍赖的小朋友这方面得心应手，他强硬地逼着他吞了半管，然后戳了块儿西瓜塞小朋友嘴里。
小朋友眼睛湿漉漉的，皱着脸委屈极了，嘴里被西瓜塞得鼓鼓的，像一只被人欺负的小宠物狗。
程危笑着揉了把他的头，发丝很软很细，像是长了小触角，会勾他的手心。
程危去冲了个澡，换了套短衣短裤，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随便往后一耙，抬眼问乐颜：“晚饭想吃什么？”
“你还要留我吃饭啊？”乐颜很意外，他完全没想到不光蹭了客房，还能蹭晚饭。
程危在屋子里转悠，“不想吃啊？”
乐颜视线追着程危跑，他说：“不是啊，你平时都吃什么啊，出去吃还是叫外卖？”
程危开了瓶凉水，灌了两口拧着瓶盖说：“我都是自己做。”
乐颜眼睛一下就亮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颠颠地跟着程危钻进厨房，“你会做饭？”
第十二章 对你再好点？
程危在冰箱里翻找，“会一点，你想吃什么，不太难的，我可以试试。不过，家里好像没什么菜了，待会儿去趟楼下超市。”
乐颜没回应他，一顺不顺地盯着程危后颈，他觉着程危的脖子下面好像有个不起眼的纹身，只冒出一点尖下半部分就被遮住了，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形状， 他琢磨地入了神。
程危转身看见他愣愣地站着，目光还停留在自己的脖子上，抬手在他眼前挥了一下，“想什么呢。”
乐颜回过神来，窘迫极了，红着脸说：“我在想吃什么啊。”
“是吗？”程危拿了两根黄瓜放到洗水池，“那你想到了么？”
吃什么不重要了，乐颜现在被程危脖子后脖子的纹身弄得抓心挠肺，他恨不得把人摁着直接扒开看看那是什么。
前提是，他能打得过程危，程危还不跟他生气。
乐颜跟自己斗争了会儿，靠在墙壁上，泄气似的摇头。
程危拍了黄瓜，用作料拌了拌后放到一旁，瞥了一眼乐颜。
他擦干手，问乐颜：“超市去不去？”
他第一次见乐颜就感觉这小朋友应该是从小养尊处优，比一般男生都要白嫩，一看就是没做过事儿，蜜罐里泡着的，兴许替他挨那一棍子，是他吃过的最大苦头。想到这些，程危忍不住想对他好点，才能弥补内心的愧疚。
乐颜没有丝毫犹豫，“去啊，我也要去。”
程危穿着大裤衩人字拖，好不惬意地出门，下了楼，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突然迟疑了几秒征求乐颜的意见，“介意我抽烟吗？”
乐颜不喜烟味儿，之前姜凯最喜欢躲在寝室厕所抽，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每次乐颜一回来，他都要遭受乐颜的拳脚对待，但此时，乐颜摇头，他不光不介意小老板抽烟，还觉着小老板穿着大裤衩人字拖，夹着烟的样子有种颓靡的好看，会让他心跳加速。
他们俩一前一后往前走，乐颜盯着他夹烟的手指又出神了，小老板停下来跟他说话，他猛地一抬头看到那个差点呼之欲出的纹身，他的心也跟着紧了一下。
“想抽？”小老板见他盯着烟出神，把烟递过去，语气有些担忧，“你怎么老是出神，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乐颜抬起眼皮子，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他说：“你脖子上纹的什么啊？”
问完，乐颜就后悔了。
他现在跟程危的关系也没好到那种什么都能打听的地步，打听纹身也算是冒犯别人的隐私，也不怪程危语气不善地警告他别打听。
乐颜还是第一次听见他用这种冷冰冰的语气说话，比上次威胁纹身男还要冷几度，光是回想起来都会让他打寒颤那种，甚至让他觉着，之前的种种温情都被这一句话给破坏了。
后悔的想死了。
乐颜在零食区徘徊了一阵，正在纠结要不要去给程危道歉。
程危推着购物车走过来，瞥了一眼快被乐颜捏碎的薯片说：“喜欢柠檬味？”
乐颜回过神来，赶紧把薯片塞回去，硬生硬气道，“不喜欢。去买排骨吧，你会做吧？”
“会做。”
他松了口气，快步朝肉食区走，也不管程危跟没跟上来。程危在薯片面前站了会儿，脑子里突然不合时宜的蹦出一句'以后别问我喜不喜欢，只要是你买的我就喜欢'，他望着乐颜的背影，闭眼把脑子的画面赶走，真是又犯病了。
第十三章 怎么这么好奇啊？
乐颜特别喜欢吃肉，无肉不欢，他捡了一盒看起来进口排骨，一看价格贵的离谱，又赶紧放了回去，小老板赚钱不容易，还是别这么奢侈，弯腰拿了旁边一盒便宜的放进购物车。
程危拎着青菜和水果放进购物车，“就拿了一盒排骨？大排比较柴，口感不好，红烧的话还是子排最好。”他把乐颜跳的那盒放回冷冻柜，顺手拿起之前乐颜觉着太贵的那盒，放进购物车。
乐颜冷淡地哦了一声，一副根本不想听他说话的样子。
买完菜，结完账，乐颜抱着西瓜一声不吭地往回走，就连程危跟他落了一截也没发现。
程危停下来，他觉着小孩性格挺开朗，突然不说话了，肯定是被他吓到了，一个纹身而已，也怪他反应过激。
进了门，乐颜耷拉着眉眼换鞋，心事重重，表现出对晚饭也没什么兴致了似的。
程危说：“我吓到你了？”
“没有。”
“那你不高兴？”
乐颜挤出一个笑，“我高兴着呢。”
程危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觉着小朋友的脾性太熟悉了，总会让他恍惚，他对乐颜说：“我刚语气不太好。就是年纪小不懂事，瞎纹着玩的。”
乐颜暗自腹诽不见的吧，要真是随便纹着玩，会这么介意别人问么，不过他也意识到自己越界了，“对不起，我也不该瞎打听。”
程危发现小朋友气性还挺大，心情并没有他的解释而变好，反而竖起了浑身的劲儿，格外冷淡。
程危没来由的心软，他放下购物袋，背着乐颜拉下衣领，露出了后脖子下方的三角纹身给乐颜看，“就这个。懒得洗，你不问我都忘了。”
乐颜这次看清了，就是个三角形，旁边也没纹字，倏地松了口气，平直的嘴角勾出上扬的弧度，但又不肯承认心情雨过天晴了，“哦，还挺酷。”
这次换程危为难乐颜了，他盯着他发问，“怎么这么好奇我的纹身？”
总不能说因为卑劣的占有欲和多疑作祟，他不光好奇，更想通过蛛丝马迹探寻程危的情感状态。乐颜遮遮掩掩道：“我也想纹。”
“嗯？”
乐颜像个被拆穿谎言的孩子，“我想去纹两个字。”
程危点头，他没接着问。
成功把小朋友哄好了，程危从购物袋里掏出两袋柠檬薯片，还有一盒饼干，塞乐颜手里。
这不都是在超市摸过碰过的吗？程危全都买回来了？乐颜不敢置信，“你专门给我买的啊？”
程危很酷地进了厨房，“不知道，反正我也不吃。”
程危不吃，那不就是给他买的呗！乐颜宝贝似的捧到沙发上，比宝贝还宝贝，能瞬间把他的心填满那种。
乐颜找了个综艺节目看，他看着厨房里晃动的影子，咔吱咔吱嚼着薯片，内心感觉前所未有的愉悦和餮足，至少这一刻程危给他买零食，为他做饭，好像他们本该就这么生活。
程危听见动静，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提醒乐颜，“吃饭之前不要吃油炸食品。”
乐颜还想反驳来着，手比脑子实诚，放下零食，像个乖乖听话的小宝贝。
过了会儿，乖宝宝捏了一块薯片，钻进厨房，凑到程危身边，把薯片塞程危嘴里，“很好吃的。”
小朋友就是小朋友，脾性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他无奈地咽下薯片含糊道：“好吃饭前也不能吃。”
乐颜倒很会赖人，“你也吃了。”
程危随声附和，“嗯，吃人嘴短。”
程危说自己只会做一点的完全是谦虚，乐颜看着他忙出来的一桌子菜，惊得张着嘴，不争气地吞咽口水，“卧槽，这真是你做的？”
第十四章 你会么，小朋友？
要不是他在客厅守着，他真怀疑程危偷偷叫了外卖，程危把碗筷递给他，挑眉笑了，“尝尝吧，应该不至于难吃。”
乐颜拉开椅子坐下，在程危注目下夹了一块排骨塞嘴里，咀嚼了几口眯着眼睛逐渐露出超级满足的表情，他包着一嘴的肉，不知道该先夸程危的手艺，还是先吞掉嘴里的肉，总之含糊不清道：“好吃，特别好吃。”比他想象中，要好吃一百倍，吃一口能沉沦，吃两口会升天那种，程危的厨艺真的把乐颜的喂收服的服服帖帖。
程危对他的夸赞丝毫不感到意外，像是被夸习惯了，他拉开椅子坐下，靠着看乐颜吃。
乐颜弯着眼睛，吃得特别满足，早把纹身那点不开心的事情忘到了脑后，摇头晃脑又变成了一颗小太阳，顺手夹了一块排骨放程危碗里。
程危想到了一些事儿，没什么胃口，这半年来晚上都是随便整个凉菜，喝点啤酒，勉强混过去，很久没有规矩地做四菜一汤招呼客人了。
乐颜吃饱后，摸了摸肚子，差点打了个饱嗝，他这才发现程危就动了他夹得那块排骨，碗里的饭一粒都没动。
“你怎么不吃啊？”
“不太饿。”
乐颜打量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店里遇到什么事情了？”
“没有。就是吃不下。”
乐颜劝他：“多少吃点吧。”
程危摇头，起身收拾碗筷，乐颜握住程危的手腕，对方体温偏高，乐颜掌心触碰到肌肤时立马松开，自告奋勇道：“我去洗。”
程危撩起薄薄的眼皮，勾出点戏谑笑意，“你会洗么，小朋友。”
乐颜还真不会，“我可以学。”最终程危还是没让他动手。
他收拾完，出来时，乐颜坐在客厅抓耳挠腮。
因为，晚饭结束，他也就没理由继续留下来。
他还想跟程危看个一起看电视剧电影，哪怕是枯燥的新闻也行，但没什么好的借口能用。
程危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把切好的半个西瓜放在茶几上，这次没有切块，全都切成了带皮的片儿，吃起来特别爽。
他在前几分钟，发消息求助姜凯。
乐：我要找什么借口留下过夜？
姜凯：刚认识就这么野？
乐：滚，说正事。
姜凯：要不你强.了他？
乐颜觉着问了等于白问，姜凯那猪脑子能追上嘉嘉，还全靠嘉嘉自己帮姜凯出谋划策，问他还不如问嘉嘉。
乐：把嘉嘉推给我。
姜凯：干嘛，乐哥，朋友妻不可欺。我可以帮你找转达。
乐：你告诉她你睡觉打呼噜磨牙还说放屁。
姜凯：乐哥，我错了，这就推给你，不过嘉嘉在洗澡。
乐颜烦姜凯了，对方把嘉嘉微信推过来时，乐颜也没点添加，估计这两人也出不了什么主意。
程危不知道乐颜的那些弯弯绕心思，坐到乐颜身边玩消消乐，他玩得不怎么样很快就把精力瓶消耗完了，他得空拿起一片西瓜大口的吃了起来，瓜瓤上有很多小瓜籽要吐，他干脆把垃圾桶放到了他跟乐颜中间的空地上。
吹着空调，吃着西瓜，看着电视，程危就坐在身边，乐颜觉着岁月静好不就是说得这么回事儿，如果再养一只大金毛就好了。
他们看了会儿电视，窗户外传来滴滴答答的响声，乐颜循声看过去，程危倒习以为常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下雨了，雨水滴在遮阳棚特别吵。”
下雨了吗？巧了不是，这不是老天爷上赶着帮忙。
乐颜松开紧抿的嘴唇，他故意起身，走到窗户边往外看，一道白光闪过，将黑漆漆的天幕撕成了两半，紧接着一道轰隆声在云层里炸开。豆大的雨水哗哗啦啦往下掉，风把雨丝吹了进来，他赶紧关上窗户，“暴风雨啊。”
程危曲着一条腿踩在沙发上，另一只腿很惬意地伸展搭在拖鞋上，他对下雨没什么感觉，惬意地枕在沙发上，双手按着消消乐，语气很自然地说：“这么大的雨，你也别回去了，今晚就住这儿吧。”
第十五章 疼吗？
说了半晌也没见乐颜动，他抬眼看他催促道：“快去洗澡吧。”
程危的手机响了，他看到了来电后蹙起了眉头，走到窗台边傻站着，抽了根烟捏在手里，看着手机震动也不着急接。
乐颜在浴室里，隐约听见程危很大声地说：“别再打来了。”
语气很凶，充满了厌烦。
乐颜洗完澡出来，看到程危趴在窗台上，夹着烟，大口大口的吞吐。他不敢问，程危回头对他说：“你先回房间。”
晚上，乐颜趴在床上，嗅了嗅床单上的洗衣液的味道，是上次昏倒之前在程危衣服上闻到的一模一样的铃兰香，是某种进口洗衣服特有的香气。
埋头深吸了一口，心肝脾肺肾都兴奋了起来。
乐颜恨不得立马发个朋友圈，宣告自己夜宿小老板家，还拿到了备用钥匙，万里长征跃进了一大步。
虽然是客房，但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日久生情，他早晚要霸占程危的主卧，穿他的T恤，摸他的腹肌，做他的男人。
想着想着，藏在心底那点隐秘的心思就浮了上来，他趴在和程危有相同香气的床单上，等同于贴在他柔软的怀抱里，想到这些全身的血液翻腾滚沸然后往某处冲，他好想程危碰碰他。
他半张脸在枕头上蹭起了汗，手刚搭上裤腰边缘，指尖往里钻了一寸，程危在外敲门。
乐颜吓得一哆嗦，手指甩在床头上撞得生疼，他猛地爬起来，扯过薄被搭在腹部，“门没锁。”
程危应该是刚冲凉，发梢湿漉漉的，带着一身水汽走了进来，沐浴露的香味也一同钻了进来，他用毛巾随意地揉了下头发，朝乐颜招手，“药呢，抹了吗？”
之前他贴着小朋友坐时就没闻到药味，小朋友身上清清爽爽的，还隐约有点淡淡的香气，多半是自己没法抹。
他那个伤虽然不严重，但是医生开了药不抹，那不是浪费么。
乐颜像是受了惊吓的小鸡仔，一步跨下床，从书包里翻出药膏对程危说：“我这就抹。”
他做坏事差点被程危撞见，越想心跳越厉害，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脸颊也烧得厉害，在程危看来肯定很奇怪。
程危没有离开房间，他朝乐颜伸手：“给我吧，我帮你抹。”
乐颜缩手，站在暗处不肯靠过去，他的小兄弟此刻正兴奋，稍微不注意可能就会被程危发现，他恨不得原地遁走，“不用了，我自己来。”
程危揶揄道：“给我吧，你自己来的了么。”
乐颜耳根的红晕向脸上蔓延，程危懒得跟他客气，直接把人摁到床上，背着他坐着。
程危微微弯着腰，撩起小朋友的衣摆往上推。房间里太安静，任何微弱的呼吸都会被放大，乐颜听着程危的呼吸，下意识去跟上他的频率，然后融为一体。
乐颜短促地呼吸了两口，干脆揪着衣摆脱掉T恤，露出整张后背。
他看起来清瘦单薄，纤瘦的骨架上覆了薄薄一层肌肉，不够结实，但是曲线好看，而且乐颜全身白净，唯独背上那块淤青可怖。
程危目光扫过了，他挤了点药膏堆在淤青的边缘，他怕按下去乐颜会疼，只能一点一点的试探，“力道怎么样？”
乐颜盯着身体某处，极力隐忍的都快哭了。
程危的动作还算温和，细致，他用手指把药膏在淤青表面推平，然后试着力道用掌心去揉搓按压。这种药光是涂抹没有用，必须用掌心在患处搓热才发挥功效，程危的掌心干燥温热，随着力道加深从肌肤上碾过，很快乐颜的后背皮肤泛起一层薄红，这哪是揉药啊，分明就是在碾压他的心脏。
乐颜仰起下巴，忍着又疼又爽的感觉刺激神经，他胡乱捉住程危的手，扭头从唇缝里挤出一句：“哥。”
程危顿了下，他目光移到乐颜鬓角，乐颜鬓角渗出了一层薄汗，耳尖**呈暗红色，他赶紧收手停了下来，“很疼吗？
第十六章 我可以吗？
“不……不疼。”乐颜不知道，他说话的声音都在抖，“快好了吗？”
程危笑了笑，抽纸擦了手，兜着他头晃了一把，指尖勾走他额头汗，“今天就先这样，你早点睡。”
被勾了下的乐颜如一盆沸水，冷静不下来，“危哥晚安。”
“晚安。”
第二天，程危新找的兼职要来面试。
临近暑假，游戏厅的生意迎来小高峰，原本有两个男孩子兼职，工资虽然不算多，但是比勤工俭学好点，自从那天纹身来闹事以后，其中一个品学兼优的男同学被吓到了，他怕老板真得罪什么道/上的人，当天下午就提了离职。
程危表示理解，让他当晚去游戏厅领薪水，男同学有点不好意思，程危什么都没多问，还给他多结了半个月薪水。
只是他一走，兼职是好找，到了暑假找工作的学生满地都是，但他们这个游戏厅得面对形形色色的人，他得找情商高会来事嘴甜脾气好那种就很难。
乐颜借住在程危家里，为了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他给自己上了一个八点的闹钟，活生生把自己逼醒，起床在客厅溜达了一圈，暴雨过后天气放晴，阳光特别刺眼，程危的房门还关着。他去了趟厕所，看到程危前一晚换下来的脏衣服堆在篓子里，程危大都喜欢黑色，也不用分颜色直接把衣服和短裤丢进洗衣机里，回到客房玩起了手游。
程危洗漱完经过客厅是看到了阳台上晾晒的衣服，他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不过很快回神进了厨房。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做早饭了，睡醒了直接去店里，饿了就中午饭一起吃。
大半年来，他头一次做早餐，熬了点白粥，煎了两个煎蛋，装了点辣白菜，也不知道小朋友能不能吃得惯。
乐颜推门时打了个呵欠，含糊道：“早啊，危哥。”
程危淡笑，“早啊，小朋友。”
“我不是小朋友。”
“衣服你洗的啊？”
乐颜迷迷糊糊地说，“不是啊，洗衣机洗的。”
程危觉着这小朋友太好玩了，给他递了碗粥，“我今天要提前去店里，一会儿面试的人要到了。”
“面试？”乐颜停下筷子，抬头看程危。
程危夹了一个煎蛋给乐颜，“嗯，之前那个离职了，还缺人。”
乐颜顿时激动地往程危跟前凑，“你看我可以吗？”
程危扫了一眼乐颜，“得了吧，你伤还没好。”
乐颜眨了眨眼睛，“你那儿兼职得干体力活？”
“不干。”
“你兼职需要用背工作？”
“不需要。”
乐颜干脆放下筷子，小嘴叭叭个没完，“那不就得了，不需要干体力活，我怎么不能啊。你是不是嫌我不能干。”
这孩子太能说了，程危摇头，“面试的人都约好时间了。推了不好。”
乐颜垂下眉眼，无精打采地嚼着煎蛋，他想来想去还是不死心，“我不要你推了他，要是他不合适，我是不是就有机会？”
程危觉着乐颜就是一时兴起，也没真放心上，“嗯”了一声，继续喝粥。
乐颜紧抿的唇顿时翘了起来，“要不你现在面试我，待会儿再去面试他，万一他不合适，我就可以直接上岗。”
程危掀眸看他，“不复习了？不期末考试了？”
提起学习，乐颜倒是没心虚过，虽然他是个学渣，但是有姜凯这个学霸会划重点啊，而且难度高的考试都结束了，他说：“剩下几门都是开卷考，我随便翻翻。”
程危点头，A大的考试模式他门清，从他入学到毕业再到乐颜，一直都没变过，可能这就是A大的传统。
这么好看一小朋友放店里确实能吸引人，不过，他真的能做得来？
乐颜见他犹豫思考，双手搭在餐桌边缘，一瞬不瞬的盯着程危，像一条讨食的小狗狗一样，用软糯湿润的视线攻击对方的心房，“危哥，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程危最没有办法对付这种眼神，他问：“你很缺钱？”
乐颜握紧筷子，装出很窘迫又不想被人看穿的样子，低头把鸡蛋戳出好多洞，“嗯，特别缺。”
为了让他的话可信度变高，乐颜真诚地发愁，“我家里条件一般，不做兼职怎么办啊。”
程危语塞，他总不能因为一个兼职而已，去了解乐颜家世背景来证明他说的是真是假。他还剩最后一口粥没喝，起身端着碗和盘子往厨房走。
乐颜筷子在碗里戳了戳，心想慢慢来吧，只希望那个人看不上这份工作。
程危洗完碗出来，看了一眼食不知味的乐颜，语调平缓道：“你别觉着委屈，这份工作是对方先联系我的，所以我一定会公正的面试。如果他面试完觉着这个工作不行，我就不面试其他人，你就直接过来上班，成吗？”
第十七章 你录什么呢？
乐颜紧蹙的眉目瞬间舒展开来，他甚至都忘了自己为什么不高兴，眨巴着狗狗眼，笑得没心没肺还特期待，“我觉着你一定会录用我。”
“为什么？”程危挑了下眉。
乐颜神秘一笑，“你猜。”
程危拿他没办法，可能是那几年骨子里训克出来的本能，他对小朋友总是能付诸全部的温柔和包容，有时候觉着这种小把戏还挺可爱。
“那你吃完收拾下，我先去店里。”
乐颜点头时，软发会晃来晃去，像一只乖巧的小狗狗，视线黏在程危身上来回转。
这天分开后，小老板也没在联系乐颜。
每个周天晚上，乐颜他们都必须到班跟辅导员碰面，基本也就是老生常谈，顺带开个小班会。
乐颜刚坐下，姜凯背着包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坐下：“我刚看到学姐了。”
乐颜有点困了，他揉了揉眼睛，水汪汪地看向程危：“哪个学姐？”
姜凯对乐颜的金鱼记忆服气，他趴在桌子上，小声的交头接耳：“就是那个请你看电影的啊。”
乐颜感觉没什么奇怪，“今晚所有院系都点名，大惊小怪。”
姜凯摸了一把脖子上的汗，撑着衣领子透气，他说：“不是啊，她是外院的怎么可能到我们金融来？八成不是来找你的吧。”
“操，离我远点。”乐颜闻不得姜凯身上的汗味儿，嫌弃地挪开了一个位置，用不大的声音说：“我不认识她。”
姜凯虽然一米八，硬汉的一批，但是在乐颜面前，就跟个小鸡仔似的，根本不敢惹他不快，更是不敢顶嘴，他见乐颜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狗腿子似的凑过去，“乐哥，你跟小老板进展到哪儿了？”
乐颜偏头看他，姜凯按捺不住兴奋问他：“牵手？接吻？”姜凯凑近他双手一拍，死命挤眼睛，“啪了？我靠！”
他那声“我靠”声音有点大，引得周围好几个同学回头看他们，乐颜一把薅住姜凯的头发，把他脸按在课桌上，“你能不能别满脑子黄色废料。”
姜凯的脸跟桌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脸上的肉都被挤变形了，这个姿势让他倍感屈辱，但能怎么办呢这是乐哥最拿手的事情，他只能乖乖求饶：“乐哥，我错了。”
乐颜放开他，往椅子上一靠，摆出一副闲人莫搭讪的样子。
姜凯一遍揉着头，一边发誓再也不招惹乐颜了，下手太狠了，从手机的反光镜面里能看到脸上被压出了红印子。
教室里突然骚动，乐颜低着头玩手游，也懒得去看。姜凯撞了乐颜的胳膊，抬着下巴往讲台那边点：“操，乐哥乐哥，学姐来了。”
“嗯。”乐颜低着头，操作着屏幕上的人物奔走，根本没把姜凯的话放耳朵里。
“啪啪啪！”讲台上想起鼓掌声，哄闹地教室瞬间安静，紧接着传来女孩的声音：“同学们大家好，我是外院法语专业的司璐，今年大三，今天辅导员晚上要开会，所以我替他来帮忙点到。”
女孩子的声线很细，娇柔软嫩，乐颜周围的好几个男生都跟求偶公孔雀一样，迫不及待，就连有女朋友的姜凯都管不住嘴，像个痴汉一样夸学姐多美。
乐颜早打完游戏了，他干脆打开录像，对这姜凯录，姜凯后知后觉，一把挡住摄像头，“乐哥，你录什么呢？”
乐颜拿回手机，往裤兜里一塞，“把你痴汉的样子录下来给嘉嘉看看。”
姜凯闻声色变，生怕乐颜发给嘉嘉，“乐哥，你发给嘉嘉我就死定了。”
乐颜动了动眉骨，眼神示意他松开手，“你死定了我就开心了。”
姜凯哼了一声，“夺笋啊！”
班长清完人数，司璐代替辅导员交代了期末考试事宜，并且登记了可能留校的人员名单。
登记册传到乐颜时，他接过来在名册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留校原因，拍了张照片，打开朋友圈，依旧是仅对某人可见。
就发一张图，什么都不说，懂的人都懂。
按下发送键，教室里的同学离开的差不多了，面前的灯光骤然一暗，乐颜抬起头看到司璐站在他面前。
他收起手机，推了一把姜凯然后起身。
“乐颜。”司璐笑着跟他搭话，“好巧啊，居然在你们班遇到你。”
乐颜也不讨厌学姐，只是他跟司璐不熟悉，根本没什么好说的，他垂着眼皮“嗯”了一声。
司璐见他要离开，赶紧开口说：“我叫司璐，可以给我你的微信吗？”
乐颜按住了口地里手机，大言不惭道：“不好意思，今天忘了带手机。”
司璐说：“那我给你我的，你回去加我。”
司璐从包里掏出便签纸，飞快的写了一串号码，贴在乐颜的手背上，她笑得一脸灿烂，“微信和手机号码同号，你也可以打给我。”
说完，她抓着包包，大步离开了阶梯教室。
姜凯看完好戏，羡慕地感叹道：“卧槽，可以啊，学姐好会撩。”
乐颜从手背上撕下便利贴，按在姜凯的胸口上，特别大度地说：“你想要你要。”
他单身插兜走了出去。
走廊上吹来阵阵凉风，乐颜掏出手机拨给小老板。
电话响了好几声，也没人接听，朋友圈也没点赞回复。乐颜索性挂了电话，他站在楼梯口等姜凯。
姜凯赶上来，一把勾住乐颜的脖子，“乐哥，晚上去唱歌去不去？”
乐颜本来不喜欢参加这些，此时心情有点说不上来的烦躁，他也想去转移一下注意，“都有谁？”
姜凯报了几个名字，都是隔壁宿舍认识的人，乐颜跟着去了。
男生聚会无非就是抽烟喝酒吹牛逼，乐颜没心思唱歌，窝在角落里听着隔壁宿舍的麦霸一首接一首的唱伤感情感，听说他的网恋见光死，一边唱一遍哭，唱得还挺难听是真的惨。
姜凯和其他几个人坐在另一端喝酒划拳，好像喝高了，吵吵嚷嚷的嗓门一声比一声高，隔壁宿舍的干脆站起来，一脚踩在凳子上，一手握着啤酒瓶跟姜凯对吹。
姜凯喝得面红耳赤，着急了似的，拉着人开下一轮划拳。
乐颜听着伤感情歌昏昏欲睡，他闭上眼睛，被姜凯他们吵了一阵竟然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被手机震醒，细细的蜂鸣声被掩盖在音乐之下，根本听不见。
他混沌了几秒，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的人，瞬间清醒过来。
他捏着手机起身，姜凯叫住乐颜，“乐哥，你……你……去哪儿？”
姜凯喝得有点高了，眼神四处飘。乐颜觉着他丢人，撂下一句话，“搞对象。”
第十八章 来我家吧。
出了包房，吵闹声被隔绝在门内，走廊里稍微安静点，但依旧能听见其他包房鬼哭狼嚎的声音，乐颜快步走到安全通道，按下接通。
程危说：“你之前打电话给我了吗？不好意思啊，我有点事在忙。”
乐颜听着他的解释，感觉一晚上的闷气都消了，扬了扬嘴角，“忙完了吗？”
“嗯。”程危应该是在抽烟，声音有些缥缈含糊，依稀有吐烟的声音，“差不多了。”
“那个人面试上了没？”乐颜都惦记一天了。
程危这才想起面试的事情，“嗐，我忙忘了跟你说，那个学生很喜欢这份兼职，也很合适这份工作。他下午就开始上班了。”
乐颜那颗在天上飘了一整天的心，重重地跌在地上，稍显狼狈，他毫不掩饰失落道：“哦，那好吧。我的运气比较差。”
程危那边沉默了几秒，忽然说：“明天你到家里来吧，密码是980425。以后你自己过来就行。”
乐颜后知后觉意识到程危看到了他的朋友圈，他抬了抬下巴，盯着某处一点笑着揶揄他：“你不怕我偷东西啊。”
程危喉结里发出低沉短促的笑声，“我家就那么点东西，最值钱的就我了，你偷不偷？”
乐颜握着手机，答案差点脱口而出，他按着心口说，“我真去啊？”
“来呗。”程危还说：“记得带药。我没给你帮忙，你就别偷懒。”
“哦。乐颜扬起了嘴角，“你不帮忙，我就偷懒。”
以至于挂了电话，脸颊依旧滚烫，愈演愈烈。
姜凯摸出来找他时，他趴在窗户上吹出了一身热汗。
姜凯摇摇晃晃摸过来，让乐颜帮他点了根烟，靠在墙壁上一口接一口的抽，“谁的电话啊？”
乐颜也转身，手肘撑在窗台上倚靠着，“程危。”
“谁？”姜凯吐了口烟，这才反应过来程危是小老板的名字，他的视线在乐颜身上扫了一眼，“啧，恋爱的酸臭味。”
乐颜才懒得搭理喝醉的人，他起身拍了姜凯一把，“你要是喝醉了，我会把你丢大马路上。你信不信？”
姜凯当然信啊，但他还是喝醉了。
乐颜本来肩膀就疼，姜凯喝得跟一滩烂泥一样，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弄出来。
姜凯这畜生先是趴在灌木丛花坛吐得天昏地暗，乐颜捏着鼻子懒得看，好不容易把人弄到学校，姜凯不知道发哪门子疯，非要去荡秋千，学校哪儿有秋千，他扒着宿舍门口一根藤蔓不松手，一屁股坐上去，直接倒栽进花坛里，尖叫声招来了宿管。
要不是看姜凯对他忠心耿耿，姜凯丢脸就是让他们宿舍蒙羞，乐颜要当场走人。
他发誓，下次再跟姜凯出来喝酒他就是那个。
经过一番折腾，乐颜把一身泥巴的姜凯塞进了浴室，拿着喷头朝他猛冲。不带一丝热气的凉水兜头浇在身上，姜凯亮眼混沌地盯着他，特别乖巧抱住乐颜的小腿，“爸爸。”
乐颜额头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他把人一推按在地板上，淋浴哗哗的往姜凯身上浇，乐颜站在门口心想这是什么丢脸玩意儿，要是嘉嘉捡回去，不用等到天亮就会分手。
乐颜脱掉身上的脏衣服，顺带弯腰扒掉裤子，赤身裸体的找了套睡衣换上。
过了十来分钟，他听见浴室里有动静了，他拉开门看到姜凯一脸茫然地坐在地上，朝他看过来，“乐哥，我衣服上怎么这么多泥巴啊？”
乐颜什么都没说。
姜凯踢了一口气，惊恐地问：“我没做什么错事吧？”
乐颜看到他这副样子就来气，要是他复述一遍姜凯一定会缠着让他忘掉，还不如直接隐瞒省得麻烦，“没有。”
姜凯松了口气，点着头说：“那就好那就好。”
“你抱着我的大腿，喊我爸爸，非让我认你当儿子算么？”
“靠！”
第二天考完马哲，乐颜把课本丢给姜凯后，颠颠地往程危家赶。
线路他早记得了，他想着早点去，说不定程危还没出门，还能碰上见一面说说话。
太阳毒辣，明晃晃地炙烤地面，乐颜最怕热，哪怕只是走了短短一段林荫路，汗水也顺着脸颊往下淌进脖子里，黏在衣服上特别难受。
他走了好一段才想起来，忘了带换洗的衣服，也没法洗澡，但是让他折返回去拿，他也不想再折腾。
他拿手机跟程危打字，
乐：你还在家吗？
程危：我早上出来办事了，你到了？
乐：还没，好热我想洗澡，忘了带衣服。
程危那边很快输入。
程危：阳台上晾的衣服是我刚洗的，你将就穿吧。
乐颜得意地笑了笑，他站在一处树荫下享受着凉风，低头打字。
乐：好啊，谢谢。
程危那头估计忙去了，没再回复。
乐颜在小区门口买了一个西瓜，他走到楼下，仰头看了一眼，程危家在十八楼根本看不见，但是他觉着好幸福，比回家还幸福，甜滋滋的，脚步都快了些。
电梯门打开，乐颜闻到了一股炖排骨的香味。
应该是隔壁家在做午饭了，味道勾得乐颜都有点饿了，他计划着先洗个澡然后点外卖再等程危回来。
他飘飘然地走到家门口，皱了皱鼻子，感觉那股饭菜的香味更浓，乐颜忍不住幻想，难不成是骗自己出去了，其实在家做饭？
怀着这种心思，他快速输入密码，推开门，排骨香气扑面而来。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女人围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脸上带着笑意看向门口，空气凝固了几秒钟，女人脸上的笑容收起，打量着乐颜，“你是谁？”
乐颜同样打量着女人，她年纪不大，看起来三十岁左右，虽然没化妆但是皮肤很细嫩很白，女人穿着一条黑色中长裙，脚上穿着粉色的拖鞋，大小刚好合适。
乐颜被她脚上拖鞋刺得眼痛。
原来那双拖鞋不是没人穿，拖鞋的女主人还挺好看，只是他之前不知道而已。
明明家里有人，程危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他站在门口进退不是，很尴尬。手里的西瓜很沉，细长的袋子承受不住重量勒得他手发红，他一时间怔忡，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第十九章 你失恋了啊？
女人用女主人的姿态审视他，女人打量乐颜，有些错愕和茫然。
他怔怔地说：“我是程危的……”他竟然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难不成说自己是救命恩人？也太好笑了。
“我在他店里做兼职。”
女人露出温和的笑意，乐颜觉着她一定是个温婉的人，所以说话时轻声细语地招呼他坐会儿，还给他倒了一杯冰水，“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啊。你们做兼职也不容易，以后别买了。”
女人说：“程危出门办事儿去了，你吃饭了吗？”
“你是新来的兼职？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你看，她有程危家的密码，在他厨房里做饭，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啊。
前一夜乐颜还在为拿到密码高兴，这一刻他才清醒的意识到程危家的密码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不是唯一有什么可高兴的。
客厅里开了空调，凉气游走，乐颜依旧感觉热，整个掌心湿濡濡的，他扯了扯嘴角说：“是啊，刚来没几天。”
女人笑着说：“啊，这样啊，那你跟程危关系挺好啊。”
乐颜不敢再接话，他怕自己说露馅。
女人回到厨房里弄出响动，随时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乐颜觉着自己没本事看着程危和女主人相亲相爱一起吃饭。
他觉着自己很卑鄙。后悔自己没问清楚，同时他有很庆幸，他没对程危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也没做过火的事情，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乐颜坐了会儿，他撸了一把脖子上的汗，猛地起身对厨房方向说：“那个……我有点事情，我先走了。”
女人拿着锅铲出来挽留他，“别走啊，吃个饭再走嘛。”
乐颜抿唇说：“不了姐姐，我有点急事，我先去处理。”
女人有些遗憾地说：“那你下次过来，我做给你吃。”
乐颜点头，感觉心里被划了一刀，正往外潸潸地冒着血，这次都快要死了，哪还有下次啊，他不敢往下想，几乎落荒而逃。
到了楼下，他喘匀了气，手有些抖，他点开程危的对话框，还停留在程危让他自己找衣服穿那条，安安静静的躺着，此刻在乐颜看来，十分的扎眼，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酸得发疼。
乐：我室友有急事让我帮忙，我今天先不过去了。
姜凯正准备去接嘉嘉吃饭，听见门“砰”地一声被撞开，然后看到乐颜踢掉鞋子，扔掉包，爬上床，埋进被子里。
姜凯愣了几秒，把套了半截的衣服往下一拉，窜到乐颜床边，“乐哥，你不是去找小老板了，怎么回来了？”
乐颜蒙着头，不回答他。
姜凯也很为难，问多了怕被乐颜薅头发，不问吧，可能是“父子”感应，他察觉乐颜情绪不对。
他本来就狗腿乐颜，加上他喝醉了，乐颜不嫌弃他还帮他洗澡，他现在把乐颜当再世恩人一样，恩人有了心事，他怎么能不帮忙排忧解难呢。
嘉嘉电话打来，姜凯接了两句就挂了。
“乐哥，你遇到什么事儿了？”姜凯离床远了点，确保乐颜伸手薅不到他头发，他才发问。
乐颜一动不动，虽然说那是一床夏凉被，姜凯真担心乐颜把自己闷死，他拽了拽被子，被乐颜踢了一脚，“滚。”
还好，还有力气骂，姜凯兀自松了口气。
他干脆拉了把椅子坐下，望着上铺的乐颜说：“乐哥，你当我是兄弟不？”
没人理他。
姜凯自顾自地说：“你有什么心事，你说出来我帮你排忧解难，要是小老板的事情，我也可以筹谋划策。是兄弟，就得为你两肋插刀。”
乐颜被他哔哔赖赖吵烦了，把头蒙的更紧一些，他感觉眼睛疼，疼得有什么东西往外涌，他坚决不承认那是眼泪，反正洇湿了枕头的也可能是汗。
“乐哥，你要是伤心了，你就哭一场，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乐哥，男人都是王八蛋。”
乐颜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他抓起枕头砸过去，“滚出去。”
“啧。”姜凯看到他还有力气动手，看来问题不大，反倒是他要在待下去，可能小命不保，在跟乐颜最后一次确认得到了乐颜让他滚以后，他抄起手机出了宿舍。
终于安静下来了。
乐颜掀开被子，就这么一会儿，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闷得脸颊通红，额头上汗涔涔的。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程危并没有回消息。
想必那个女人也会告诉程危他去过吧。
告诉了也好，正好不知道怎么面对程危。
要怪就怪自己没问清楚，一厢情愿地想追求他，还没开始就失恋了，虽然很难受，但也能扛。
他在宿舍闷了几个小时，饿得眼冒金星，姜凯也逃出去保命去了。
乐颜起床冲了个澡，他看到桌面上摆着的药膏，抄起来丢进了垃圾桶，他抄起手机下楼，先去食堂填饱肚子再说。
他失魂落魄地走到食堂门口，突然被冲出来的人挡住去路。
他抬起头看向司璐，轻轻拧眉：“有事？”
在司璐看来，乐颜冷漠不爽的样子太酷了，要是这样的男人真的爱上一个人，八成是占有欲特别强那种，光是想到这个，她就好兴奋，“你怎么没打给我？”
“嗯？”乐颜站在太阳下，火辣辣的烤着皮肤，他手臂上都晒红了一块儿。
司璐早料到他忘了，“我让你加我微信你没加，电话也没打。”她看了一眼乐颜的手机，弯着眼睛说：“这次带手机了，可以加微信了吧？”
乐颜绕开他往阴凉处走，司璐跟在他身后，丝毫不为他置之不理感到伤怀。
乐颜站在暗处问她：“加我做什么？”
司璐眨了眨眼睛，她说：“当然是追你啊。”
乐颜手揣进裤兜里，半晌才说：“抱歉，我不打算谈恋爱。”
似乎这一切都在司璐的意料之中，她没有表露出任何失望，反而笑意更胜，“没关系啊，那先加个微信做朋友嘛。”司璐主动打开二维码递给乐颜，眼神炙**盯着他，好像乐颜不扫码，就会感到愧疚。
他突然感觉司璐跟自己好像，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还是坦白吧，“我不喜欢女生。”
“真的吗？我不信耶。”司璐顿了一下，随即笑着说：“我知道你秘密了，算朋友了吧？”
乐颜没办法，只好松口：“行吧。只是做个朋友。”
司璐笑得格外灿烂，“知道啦。好朋友会保密。”
乐颜扫了司璐的二维码点了添加，司璐几乎第一时间同意添加，然后在乐颜的眼皮子下给他改了备注置顶了消息。
乐颜感到不适，胃里面空得难受，他说：“我先走了。”
司璐拦住他说：“你现在去食堂吃什么啊，早没了，我刚好也没吃，我们去校外吃吧。”
乐颜想拒绝来着，被司璐拽着从东门出去，找了家小饭馆，吹着空调等上菜。
第二十章 河豚乐哥
司璐比一般女孩积极阳光，仿佛身上有释放不完的热情，就算被人拒绝了，她依旧笑眯眯地，像颗小太阳。
两人尴尬地坐着，乐颜捧着手机打开手游。
司璐瞥见，赶紧也打开手游，对乐颜说：“你也玩啊，我也玩，加个好友一起玩嘛。”
她又用那种炙热的眼神看他，乐颜稍显冷漠地拒绝，“我平时都单机。”
正好这时上菜了，司璐收起手机，这一段也就揭过去了。
司璐也不再追着乐颜问东问西，乐颜反倒觉着自在了很多，吃饭时乐颜偶尔还会回司璐一两句。
吃过饭，司璐主动提出请乐颜喝奶茶。
乐颜直接拒绝。
出了小餐馆，司璐围着他巴巴地说话，乐颜不搭腔往学校走，她干脆倒过来往后退往后走，“去嘛去嘛，你就陪我去嘛。”
乐颜冷着一张脸，单手插兜，快要不耐烦了。
司璐倒着走，脚上不知道磕到了什么，突然往后一仰，接着手臂被抓住，一个大力将她往回拽，她朝乐颜那边扑了过去。
乐颜也没料到，他只是顺手拉司璐一把，司璐居然扑到他怀里，她的手抵在乐颜的胸口，动作怎么看怎么都觉着有些暧昧，司璐脸色烧红一片。
“小心一点。”乐颜皱着眉头收回手。
司璐不好意的往后退了一步吐了吐舌头说：“对不起嘛。”
“没事，你自己去买奶茶，我有事先走了。”
人倒霉时喝水都塞牙缝，老天上赶着让你不痛快还真没说错，他抬眸就瞥到不远处的程危，戏剧性的一幕就这么发生了。
程危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路边抽烟聊天。乐颜看过去时，他也刚好看过来，目光短暂交汇一秒，乐颜转向司璐。
“你快走啊。”乐颜觉着程危淡漠的视线让他很心烦，明明也没什么，就是感到了心虚，他丢下司璐转身离开。
司璐在后面喊他，他加快脚步往前走。
程危和西装男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笑了笑以后，按灭了烟进了旁边那间咖啡店，动作利索，步伐很快。他一边走一边想，哪怕程危叫住他，误会两句也好。
很可惜，人家根本没这么做，可能在他看来也没必要，自己还跟傻/逼似的痴心妄想。乐颜杵在路边，他气蒙了都，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他从没这么难受过，慢慢弯下腰，似乎不能承受了。
追了一个有对象的人，太特么没品了。
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
乐颜打开手机看到程危发来的微信。
程危：跟小女朋友吵架了？
乐颜毫不留恋删了消息，是不是跟女朋吵架，程危管得着么。
删完消息，理智回笼后觉着自己太冲动了，其实还挺遗憾，毕竟他是真喜欢程危，也上了心想把人追到手的，谁能想这么潦草收场。
成年人的感情么，总有些事与愿违，他学着姜凯的语气安慰自己。
但是，单方面失恋也真特么痛啊。
乐颜恹恹地回宿舍，卷着被子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空了一块地方，可以忽视，但不能遗忘。
那天过后程危发过几条消息，有不咸不淡问候的，也有揶揄调侃的，也有问他怎么不去他家的，程危表现得很洒脱，根本没提那回事儿。
乐颜心里堵得慌，干脆让消息就那么放着，当没看见。日子平复往前，程危似乎也懂了他不回消息的潜台词，再也没发过消息。
好些天过去了，他好像也能接受程危有对象的事实。
失恋了，日子总要过，姜凯发现乐颜最近疯了，一学渣天天抓着他泡图书馆，就背思修，也不跟人交流，天天逮着开卷考试科目背，人都快背废了。他怕被薅头发，只能陪他熬到闭馆，几天下来，人都熬瘦了一大截，就差去求小老板解救了。
最后一门考试前一天，乐颜终于放姜凯出去吃火锅了。
天上轰隆作响，一道道银光在云层中炸裂开，照得地面惨白一片，宿舍的窗户大敞着，狂风卷起窗帘撞在窗户上呼呼作响，热气争先恐后地涌进屋子里。
造势已久的雨，始终下不下来。
乐颜放下游戏机，盯着黑漆漆的阳台，上一次下雨，他还在程危家吃西瓜呢。
宿舍太闷了，闷得他都快出现幻觉了，特别特别想程危。也不知道程危这会儿到家了没，是不是看着电视玩着消消乐，会不会……偶尔想起他？
“傻/逼么还想。”他此时心情比天气还差。
乐颜翻了个身，下载消消乐玩了几关，“这有什么好玩的，好无聊。”
他正准备退出时，看到好友排行里程危的名次，又进游戏疯狂过关，只想把那个刺眼名字压在下面泄愤。
姜凯不知道发什么疯，一个劲儿打电话都被摁了，再次打进来时，乐颜不耐烦的接了。
刚按下接听，姜凯的大嗓门把乐颜吓一跳，“乐哥，十万火急，要下暴雨了，我和嘉嘉没带伞。”
乐颜看了一眼窗外，雨还没落下来，他翻身把手机夹在肩膀上，在柜子里找伞，“你们在哪儿？”
姜凯受宠若惊，“我们在老重庆火锅，就是电玩城旁边这家。”
乐颜听见电玩城几个字，情绪骤然低落，他垂着眼睑翻找，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哦。等着吧。”
乐颜勉强找到两把伞，来不及换衣服匆忙往火锅店赶。
走到半路，豆大的雨点打下来，雨点越来越密，哗哗啦啦下起了暴雨。雨水溅起一层热气，风把雨吹得打斜飘，全都扑在衣服上，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简直就是外面下大雨，伞里下小雨。
能让他暴雨天送伞，也就姜凯这个亲儿子有这待遇。乐颜撑着伞勉强赶到火锅店。
“乐哥！这边。”姜凯挤在门口朝他挥手。
乐颜看了一眼姜凯，视线朝旁边的电玩城瞥了一眼，门口也站了不少人，要么在等雨停要么在等人接。
兼职生在门口疏导，电玩城里人来人往，就是没瞧见程危。
乐颜钻到屋檐下，抖了抖伞上的雨水，往姜凯身边看了一眼，“嘉嘉呢？”
姜凯抠了抠后脑勺说：“那个……乐哥，你别揍我啊。我们还没吃完 ，你也进来一起吃点呗。”
乐颜睨了他一眼，把伞丢给姜凯，“不吃。”
姜凯见乐颜要冲进大雨，拽住他说：“我在楼上看到小老板了，他让我叫你来的。”
乐颜：“……”
“你们闹别扭了？”姜凯又说，“我懂，情侣间的恶趣味。”
乐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脱口道：“上去吧。”
二楼人不多，乐颜一上楼就看到了程危，他身边坐着上次在咖啡店见到的那个西装男，两人面对面坐着，程危手里端着一杯啤酒，撑在桌面上听着男人说话，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整个状态很放松享受。
乐颜心里的贪婪如藤蔓般疯长，他比想象中更想程危，之前那些纾解自己的话都当屁放了，他还是那么喜欢程危。
他俩刚露头，程危就看过来了，眼角还带着未褪去的笑，整个人柔和极了，他盯着乐颜，刚打算起身。
乐颜先他一步，勾住姜凯的脖子快步往嘉嘉那边走，姜凯说他昂起头的样子，像只好斗的公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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