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舟自横
拨浪鼓?
小商贩此时此刻无暇思考为什么眼前这个大男人要拨浪鼓。
可大脑告诉他他下来该做什么。
商贩手抖得厉害,双手捧着拨浪鼓递给梁策。
梁策似乎笑得更开心了,他一把拿起拨浪鼓,试探性得摇了摇:
“多少钱?”
商贩腿一软,跌坐在跌上,顿时鼻涕横流:
“不不不要钱……”
梁策没有再多说,颠了颠手中的拨浪鼓,走出了巷子口……
野渡坊内。
纪预再一次抬头看向门口,期待的人却没有出现。
终于,他忍不住了,站起身向徐晨走起,微微行礼:
“那个……楼主大人他……”
徐晨似乎不怎么会打算盘,满脸烦躁得瞥了纪预一眼:
“该回来就回来了。”
纪预还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乖乖坐了回去。
“咚咚咚……”
首先传入耳中的是梁策手中的拨浪鼓的声音。
而后,梁策微笑着走近野渡坊,手中摆弄着这个拨浪鼓。
徐晨立刻走上前,欲言又止。
梁策径直将拨浪鼓递给纪预:“喜欢吗?”
纪预在手中摇了摇,嘴角微微勾起:“喜……欢。”
而后纪预右手紧紧抓着拨浪鼓,低头不说话了。
梁策皱了皱眉:“小小年纪,这么苦大仇深做什么?”
纪预抬头,不知何时眼中充满泪水,下一秒就要溢出:“该回去了。”
梁策故作轻松,他见不得小孩儿哭,立刻将头撇到一边:
“那……临走之际,没有什么想给我说的吗?”
纪预低头想了想,唯唯诺诺开口:“为何……您的头发是白色的?”
梁策眼睛睁大了些,似乎有些惊讶。
他下意识撩了撩脸侧的长发:“兴许是……太老了吧。”
纪预勉强笑了笑,可又说不出话了。
终于,纪预缓缓站起身,深深向梁策鞠了一躬,正欲开口,却被梁策堵了回去:
“好了好了,没看都多晚了,我可不想再看见你这张苦大仇深的脸了。”
几秒后,野渡坊的风铃剧烈摇动起来,梁策抬头,金色而又深邃的眼睛注视着走向黑暗的纪预。
他微微开口:“如果有下次,我可能不会拦着他回家了。”
徐晨默默站在一边,没有答话。
而后梁策又道:“徐晨,吩咐几个人跟着他,必须亲眼看着他走近纪府的门。”
“是。”
野渡坊门前挂着的铃铛不知多久后再次想起。
徐晨抬脚进来。
与此同时,梁策起身,缓缓将一旁桌上放着的那本书拿了起来。
徐晨看着梁策手中执书册又坐回,弯腰将他手边的蜡烛吹灭换成了煤油灯。
梁策似乎不在意什么蜡烛什么煤油灯。
他指腹摩擦着那页被纪预翻了数次的书轻声道:
“他回去了?”
“回去了。”
梁策随意点了点头,左手拿起煤油灯,起身欲走。
徐晨皱了皱眉头,凝视着梁策的背影:
“掌柜的……”
“何事?”
梁策侧头。
煤油灯明亮的光映照着他的半张脸,那金色的眼眸显得暗淡了些。
徐晨抿唇,嘴边的话呼之欲出:
“您似乎……不高兴。”
梁策没有再看一旁直直站着的徐晨,而是扭过头,淡淡应了一句:
“并没有。”
说着,梁策左手撩起衣袍,抬脚走上楼梯。
“掌柜的!”
梁策叹了口气,有些不耐烦,这回却没有再转头看徐晨了:
“又怎么了?”
徐晨看了眼被梁策放在桌上的书:
“纪小公子已经离开,我们而今也和月黑阁撕破脸皮,我们是否应换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不换。”
徐晨嘴角动了动,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话。
他知道,梁策自己心里有打算,别人那草芥般的建议他是不会采纳的。
可让徐晨意外的是,梁策这次却给了他原因。
只见梁策转身下楼,扬起下巴冲桌上的书册看了眼。
徐晨立刻将那本平平无奇的书拿起双手递给梁策。
梁策接过书,歪头放在徐晨眼前晃了晃:
“纪预书还没有看完呢,若是他回来找不见我怎么办?”
徐晨死死盯着他手中的那本书。
就是因为这个吗?
这个听起来都无比可笑的理由?
梁策在没有说些什么。
他转身走上黑暗的阁楼,双眸泛出的金光越来越亮。
他不走,是因为他要向所以与野渡坊不对付的人宣告,他舟自横,要的是全天下!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梁策举着煤油灯,在自己的房前停住了脚步。
他打了个哈欠,微微低头将手中的煤油灯熄灭。
霎时间,他的四周漆黑一片。
今晚没有月色,有的只有乌黑的死寂。
夜幕中。
梁策直视眼前紧闭的房门。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抬手,推开了房门。
梁策嘴角含笑,右脚轻轻迈进。
“啪嗒。”
他右脚刚一落地,却整个人由于受力重心不稳向一旁倒去。
不,具体来说,是被人向一侧拽去!
梁策依旧勾唇,他垂眼看了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
锃亮的匕首有一丝丝血腥味。
梁策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将那匕首推了推。
可匕首却又立即向梁策脖子更进。
丝丝鲜血缓缓滑下,梁策抬手若无其事得摸了把自己深黑色的血液:
“燕阁主好大的胆子,自己送上门来了。”
梁策身后的燕十一声音很低:“你最好别出声。”
可梁策显然不怎么听话,继续道:
“燕阁主放下匕首吧,既然不想杀我,举着也怪累的。”
燕十一似乎犹豫了片刻,可最终还是放下了匕首。
梁策从腰间拿出手帕,将自己脖子上的血擦干净抬眼打量了下燕十一。
“说吧,你来……”
“你不是能掐会算嘛,你不如算算我来找你干什么?”
被燕十一打断话的梁策显然不怎么高兴,他冷哼一声:
“我可不给将死之人算。”
“你!”
梁策缓步走近燕十一,抱着胳膊围着燕十一转了一圈。
而后又打量了下他的脸,不由又咂了咂嘴:
“我帮不了你,今儿爷的心情不怎么好,别逼我杀了你。”
说罢,梁策便坐了回去,摆弄着自己腰间的玉佩。
可燕十一往日的杀气今日却所剩无几,他语速极快:
“我今日没有带人,你就应该知道……”
“我对你不感兴趣。”
梁策冷冷打断了他。
可燕十一继续道:“我是给皇上效命,你……”
“我说了,不感兴趣。”
“我也是受人之托!况且……况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派人盯着那些皇子都意欲何为!”
燕十一说道此处,梁策终于正眼看向他了。
他猛然间站在了燕十一眼前,一双可怖的眼睛盯着燕十一: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可出来就得守野渡坊的规矩了。”
说到这里,燕十一突然沉默了。
他不敢去看梁策的眼睛,却觉得梁策那双瘆人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燕十一退后一步:“你笑甚!”
当然是笑你啊!而今的你,丧家之犬,还妄想与我谈条件?哈哈哈哈哈哈!
燕十一双手攥紧:“你这个妖道!”
徐晨打了个哈欠,将野渡坊的门打开,抬头看了眼天。
今日是个艳阳天。
梁策同样打了个哈欠,晃晃悠悠得从楼上下来,看样子丝毫不觉得昨晚燕十一的到访是个小插曲。
梁策挑了个话本子,接过徐晨抵过的热水,坐在了窗边。
手中的茶杯被梁策举起,热乎的水刚挨到梁策的嘴唇酒杯打翻在地。
与此同时一声巨响,站在一旁的徐晨被一脚踹倒在地上。
梁策眼疾手快,翻身退后几步,猛一挥袖化解一道劲拳抬眼看向来人。
此时此刻,野渡坊内乌压压占了十几个人。
各个蒙面。
梁策下意识去看他们的腰带,却没有佩戴腰牌,不是月黑阁的?
果然,正如梁策所料。
加之昨晚燕十一的到来,梁策已经猜出十有八九。
月黑阁反了,又或者说,是燕十一反了,而且失败了。
月黑阁上下乱了!群龙无首。
想到这里,梁策不由得笑了笑。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被子,放回桌上。
瞥了眼仍然去趴在地上吐血的徐晨:“没用的东西。”
说着,梁策抬脚,似乎是顷刻间,刚才那位踢伤徐晨的人就已经被踹出野渡坊大门气息全无了。
为首的是个个头高的男人,那人皱了皱眉。
梁策拍了拍脚上的灰,轻声一笑:
“大早上的,几位来找谁啊?”
“哼,有人看到昨晚你们着收了不该收的人,得罪了。”
梁策眼看自己的书坊要被这些人能乱,连忙高声:
“且慢且慢!”
梁策还想说话,却被那人手中的剑止住了。
梁策盯着那人手中的的长剑,无奈得摇了摇头:
“这位壮士,我提醒你,这东西还是最好别指着我。”
可世界这么大,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尤其是不听老人言的人。
带头的丝毫不怕梁策,眼睛一凛然,便向梁策下了杀手。
接着。
便是喷涌而出的鲜血。
当然,不是梁策的,是对方的。
梁策无辜得眨了眨眼睛:“我说了他偏不听,那就别怪我了。”
顿时,十几只长剑纷纷指向梁策,情况立刻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你到底是谁!”
梁策挑了挑眉:“你们不认识我?”
对面没有答话。
梁策沉吟片刻:“不不不,也许你们更熟悉我的另一个名字。”
他缓缓坐下,翘起二郎腿,慢条斯理道:
“舟——自——横!”
第六十二章 玫瑰
舟自横!
那个大宁国黑暗世界秩序的维护者,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眼前这个人,就是舟自横!
“哐当!”
正当所有人都惊愕在原地时,野渡坊的门却被推了开了。
“楼主大人!今日我是来看书的!”
纪预的声音穿入梁策耳中,梁策皱了皱眉,立刻给徐晨递了个眼色。
徐晨眼疾手快挡住了纪预的视线。
纪预眼前一片黑色。
徐晨冷着声音:“野渡坊有规矩,书只卖不借。”
纪预垂了垂脑袋,却猛地小跑到梁策身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拿起了那天还没有看完的书。
“楼主大人那日说了,野渡坊随时欢迎我的!”
梁策低头揉了揉纪预的脑袋,方才眼中的轻蔑狠辣立刻消失不见。
他弯腰轻轻在纪预耳边到:“小纪预,去楼上阁楼看书,记住,别回头,听话。”
纪预乖乖点了点头,头也没回跑了上去。
待纪预彻底在一楼消失,梁策这才收起了笑容。
他缓缓站起身,周身散发的冷气让这些人不由往后推:
“我本不想在这里动手的……”
纪预在阁楼上坐了半个时辰,这才听到了梁策上楼的脚步声。
梁策脚步踉跄,脸上挂着笑,一把推开门:
“小纪预来了!要吃什么!快快快。徐晨,备饭!”
纪预双手将书还给梁策。
梁策看了眼他周身:“又是偷跑出来的?”
纪预笑眯眯盯着梁策,却没有答话。
炊房内。
徐晨愁眉不展。
梁策哼着昨日新听的小曲走近:
“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徐晨猛地转身,单膝跪地:“掌柜的恕罪,属下……属下求您不要再……”
“起来。”
梁策转过身,冷冷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心里有数。”
“是……”
梁策随手拿了个黄瓜咬了一口,懒散得走出,而后又回头补了一句:
“对了,少放点辣子,小孩儿吃不了辣。”
“是……”
饱餐一顿后,气氛变得不适起来。
纪预垂着眼皮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肚子笑着道:
“楼主大人的饭真好吃,明日我再来!”
梁策眼神似乎有些闪躲,他脸侧到一边:
“要不然你以后就跟着我,我养你,别走了。”
徐晨皱眉看了眼梁策,似乎再提醒梁策。
纪预低头扣着手指。
梁策等待着他的回答。
可纪预的回答却出人意料:“楼主大人为何总是呆在野渡坊,不去楼主府?”
梁策不知为何纪预要问这个,他如实回答:
“因为野渡坊才是我的家。”
纪预听后抬头看向梁策,却被梁策躲闪开:
“楼主大人的家真好,我好喜欢。”
梁策深吸一口气,依旧放不开那个话题:
“那你可愿意一直待在这里?”
“掌柜的!”
徐晨再次出声。
梁策不知为何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低声道:“闭嘴!”
不知为何,纪预觉得吃饭时梁策就有些不对劲了,却不知是哪里不对劲。
“可这是楼主大人的家,在下有家。”
不知为何,梁策的心突然刺痛了一下。
而后他又自嘲般的笑了笑,自己连心都没有,何来心痛呢。
“是啊……你有家。”
梁策托腮,努力勾起唇角:“那……你还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楼主大人今日怎么了?方才我说了,明日还会再来,怎么跟我们今日就老死不相往来一样。”
梁策再次撇开眼睛不去看纪预的脸:
“是,那……希望下次见你,你可以不再那么彬彬有礼小心谨慎,也不要总是一口一个楼主大人的叫我,真难听。”
“那叫什么?”
梁策长舒一口气,勾唇看向纪预:
“不如就叫……神仙哥哥?”
神仙哥哥。
梁策不知为何突然想到这个词。
紧接着纪预道别,转身离去。
徐晨看了眼梁策,梁策微微点头,看向走向门口的纪预,高声道:
“纪预!”
纪预转头,对上了梁策那双深邃的金眸……
……
“叮铃——”
徐晨看着纪预走出,终于如释重负:
“掌柜的……您这是为他好,是为了保护他。”
梁策手中摩擦着茶杯,盯着纪预离开的地方,轻声嘀咕:
“纪预啊纪预,卦中说你我缘分在你十九岁,我自然认命不会逆天而行,可我顺应自然你却要主动断了这缘分,无妨,下一次,我要你头也不回得跟我走。”
“掌柜的,纪公子已经把您忘了。”
梁策手中的被子被用力拍在桌上,一道裂痕闪烁而上:
“虽然他忘记了,但我记得,我要看着他长大,把他骗到手,我就是馋他的身子。”
——回忆结束
“师兄……师兄!”
明轩嘴里毕恭毕敬得喊着师兄,手上却一点情面也不留得将梁策从摇椅上拽起来。
脑中嗡嗡作响,梁策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没有睁眼:
“谁!”
明轩满脸无奈得瞪了眼梁策:“谁什么谁?师兄你睡糊涂了?”
明轩的声音时远时近,听起来有些不清楚。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这才起来。
梁策伸了个懒腰,歪头撇开明轩怼在自己眼前的大脸,扫了扫四周。
原来他在明轩院中睡了一夜啊。
梁策咂了咂嘴,随手拍了拍明轩的肩:“走了。”
说罢,梁策也不打算得到明轩的回答,便自顾自得走出院门。
他低头将压皱巴的红袍铺平了些,脖子有点疼,似乎是落枕了。
梁策用力扭了扭脖子,心想明轩怎么就这么让他在院子里睡了一晚上。
另一边
后山处。
“一,二,三,四,五……”许安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处大石头上。
他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饶有兴趣得看着蹲在一片玫瑰花从中的纪预。
纪预将粉色的衣袖搞搞编起来,左手捏着一把带着露水的玫瑰,右手拿着一把大剪刀:
“师兄,快帮我看看,我剪了几支了?”
许安听罢微微抬头扫了眼纪预的左手,高声道:
“纪大少爷着什么急,还早呢,慢慢剪。”
纪预用手腕擦了把额头的汗水,嘴里骂骂咧咧:
“本少爷千金之躯,竟然也沦落到亲自来干这种粗活。”
许安咂了咂嘴,打趣道:“我说纪大少爷,您嘴里的功夫到是厉害,怎么办起事儿就这么磨蹭呢?”
纪预深吸一口气,缓缓直起腰,挺了挺身子,而后又瞪向许安:
“你也不知道来帮帮我!”
说罢,纪预便又猛地弯下腰撒气式得狠命剪下一支玫瑰。
许安瞥了眼纪预,又瞥了眼他手中的玫瑰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然站了起来:
“师弟!你说这片玫瑰是野生的吗?”
纪预紧紧攥了攥左手越来越多的玫瑰花,有气无力得应答到:“当然是野……”
纪预话说一半却停下来了。
他猛然转头看向许安,许安脸上的表情从紧张转为了同情。
纪预低头看了看身下这片玫瑰花,咽了口口水,支支吾吾道:
“师兄……你说师叔应该不至于因为此事就要了我的狗命吧。”
都知道明轩爱花如命,纪预觉得他真的可能因为自己剪了他的玫瑰,还不止一枝而要了他的命。
可不知想到什么,纪预手底下剪玫瑰的速度又快了不至一倍。
许安没看到一枝玫瑰被纪预暴力剪下,心里就不由为纪预的生命线揪一揪。
纪预抬头扫了眼左手一大把的玫瑰花:
“那就将错就错,我们趁小师叔还没起来赶紧剪完赶紧撤!”
许安深感纪预这个歪理格外有道理,也本着一身奉献精神上前帮起了纪预。
不知过了多久,纪预终于长舒一口气,看着左手彭彭的一大把玫瑰得意的笑了笑。
许安眼疾手快得打了一下纪预,语速极快:
“别傻笑了,赶紧走人!”
纪预连忙点了点头,警惕得左右看了看飞快拉着许安从后山飞奔了回去。
纪预回去的时候特地留意了小师叔的院子,格外安静,估计问题不大。
而后他这才放下了心,挺胸抬头得走向梁策的院中。
纪预嘴里哼着小曲儿,悠哉悠哉得捧着那把玫瑰在石子路上轻盈得走着。
清晨的露水依旧残存在玫瑰花瓣上,玫瑰显得更加鲜艳可人了。
纪预低头去闻了闻,不知道是他鼻子的问题还是花的问题,玫瑰的香气在他鼻尖打打折扣。
也许是他天生就缺乏对花香的敏感度吧。
纪预停下脚步,站在院前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脚入内。
“啊嘁!”
纪预揉了揉鼻子,攥着大巴玫瑰绕着整个屋子走了一圈。
书案上的香炉燃烧得正紧,淡色的烟透过纪预的发丝飘向上空。
他轻轻打开炉盖,用镊子将香压了压:
“这是什么破香,这么难闻。”
纪预站在原地,看着空落落的屋子,师尊显然不在。
他咬了咬嘴唇,试探得喊道:“师尊?”
无人应答。
“师尊!”
他提高了些声音。
依旧无人应答。
纪预皱着眉头,往门口走了几步,拖着嗓门:
“师——尊——”
纪预换了口气,准备再提高些八度。
然而气还没换完,眼前就映出了一片红色。
“听见了听见了,耳朵都要被你喊聋了。”
梁策还是与往常一样。
今日是他的生辰,并没有纪预想的那么特别。
他没有穿新衣服,依旧是那一身蜀锦暗红色长袍,仿佛只有这么穿,才能显得他头发白。
梁策也没有特意安排什么,依旧按照每天的惯例拿着本纪预字都不认识的古籍翻来覆去得看。
梁策略微弯腰,盯着纪预的眼睛:
“果真来送我玫瑰了?”
第六十三章 爱徒
纪预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连忙避开梁策灼热的目光,猛地将手中的玫瑰举到梁策面前。
梁策先是往后仰了一下,而后又凑上去开始打量起来。
纪预下意识又举高了些:“九十九朵,一朵都没有少!”
梁策勾唇,他的金瞳被鲜红的玫瑰映成了橘黄色,格外好看。
他微微抬眼,却将目光停留在了纪预的手上。
纪预的手上裸露着格外刺眼的血痕。
血痕不长,但数量多,划得很深。
梁策连忙抬起手,纪预以为梁策要去拿花,笑得更灿烂了。
可谁知梁策却一把抓住他的手,静静端详起来。
纪预犹犹豫豫开口:“师尊……喜欢吗?”
梁策目光没有移开他的手,淡淡道:“不喜欢,有刺。”
纪预愣了愣,师尊不喜欢吗。
“无妨!师尊喜欢什么花,我再去摘便是。”
梁策摇摇头,他一把抢过纪预手里的花,左手又将纪预手腕握住往自己怀里一送。
失重感突然袭来,让纪预有些措手不及。
他手指勾了勾梁策垂在胸前的白发:
“师尊你大清早又发什么疯。”
梁策将纪预整个人送入怀中,下巴抵在纪预的头顶上,轻声道:
“纪预,你是傻子吗?”
纪预用力闻着梁策身上染的熏香,发出一声闷哼:“嗯?”
梁策叹了口气,在纪预脑袋上狠狠抓了一把:“嗯什么嗯?那玫瑰刺那么多,你就不知道……”
“你就不知道摘玫瑰的时候避开点儿刺——”
梁策的话被打断了,却被另一个声音接着说了下去。
此时两人都看着来人,想知道到底是哪个没眼看色的来上前打扰。
“哗啦!”
耳熟的折扇声告诉了两人答案。
明轩用扇子半遮着脸,他靠在窗边,看了看梁策,又看了看梁策手中的玫瑰花,继续道:
“你的好徒弟怕是光记得避开他的师叔了,哪有闲工夫操心什么刺不刺的啊。是吧,小师侄?”
纪预有些尴尬得低了低头:“我……我还以为这花儿不是师叔你种的呢。”
“哼!”
明轩冷哼一声,走进屋凑到梁策脸前:
“师兄啊!你不知道我为了这些玫瑰付出了多少心血啊!我我我心疼啊!那可是用上等的肥料以及罕见的……”
梁策无奈得揉了揉太阳穴,而后又轻轻拍了拍明轩的肩表示安慰: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会赔的。”
明轩听后这才作罢,将手中的扇子收起来攥在了手里。
梁策随手摆弄着明轩口口声声精心栽培的玫瑰花,随口道:
“师弟来不会专程是为了这几朵玫瑰来抱怨的吧?”
明轩这才想起了前来的目的:“我可没闲功夫打扰你们两个你侬我侬。”
说着,明轩从袖中开拿一封帖子,双手递给梁策:
“楼主府送来的。”
楼主府?
纪预抬头看了眼梁策,她似乎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照常打开:
“有什么稀罕的?每年生辰都是老一套。”
即使嘴里这么说,可眼睛还是认真得看起了上面的内容。
上面无非还是那些无关紧要的恭维客套话,梁策看着眼睛直打圈。
他耐着心继续去看,却对接下来的内容来了兴趣:
“今年他们怎么想起来给我办生辰宴了?”
明轩不知何时又将手中的扇子打开了些许,他咂了咂嘴:
“听闻近日不太平,兴许是那些城中大户人家都想在老楼主面前混混眼熟,想着找找日后的靠山。”
梁策将手中的不菲宣纸揉成一团丢向一边:
“外面乱不乱跟我一个道人有什么关系,他们爱找谁当靠山找谁去,总之我不想凑那热闹。”
“师兄自己断主意便好,师弟只是来送个帖,这便回去了。”
梁策点了点头,规矩得回了明轩一礼。
“楼主府有您的生辰宴?”
纪预眼睛闪闪发光,用力看着梁策的脸。
梁策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此时此刻纪预的表情。
没有过多犹豫和揣度,梁策很快便答复了:
“罢了,就当是去楼主府吃顿饭吧。”
“好嘞!”
纪预开心得眯着眼睛咧着嘴,生辰宴这东西他这辈子都没有参加过,这回好了,终于可以身临其境好好见识见识了。
梁策抬头在纪预脑袋上敲了一下,顺手帮他将滑下去的领口拽了几寸:
“几日天亮了,得多加衣物了。”
纪预低头看着自己这身淡粉色长袍点了点头。
梁策果然没有什么特殊安排,今天除了纪预送花外似乎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
梁策究竟是多么讨厌过生辰,能让他在这一年仅此一次的日子照样循规蹈矩。
想到这,纪预又不由自主回忆起来自己初中过生日时网吧通宵的日子了。
沙漏中的沙子一点点流下,纪预打了个瞌睡,看向窗外。
雅间内。
“着什么急,还没到生辰宴开始的点儿呢。”
“师兄——徐公子都在门外等了大半晌了,你好了没有啊!”
梁策看了眼窗外子时的天,依依不舍得将唇瓣与纪预分离开,冲着门口喊道:
“来了来了!去我自己的生辰宴怎么急得跟催命一样。”
衣料摩擦声在安静的屋内显得格外大。
梁策起身整了下自己的长袍,而后冲纪预眨了眨眼睛:
“走吧,去楼主府蹭饭。”
梁策打了个瞌睡,不知何时那块金色的面具又戴在了他的脸上。
纪预跟在梁策身后,盯着梁策直垂到腰的白发,忍不住上前抓了一把。
感受到头发的拉扯感,梁策扭过头:
“没大没小。”
纪预这才发现是自己失礼了,连忙低下头用力咳嗽了几声:
“师……师尊您的发带去哪了?”
梁策二话不说就拽着纪预的衣袖将他拉了出去:
“发带早都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了,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
不远处,徐晨亲自驾着一辆马车等待着二人。
见那熟悉的红衣出现,徐晨似乎不再那么板着脸了。
徐晨连忙跳下马车,向二人行礼。
原来徐晨也要跟着一起去啊,纪预礼貌性得冲徐晨挥了挥手后身手敏捷得钻进了马车。
楼主府不近,但徐晨赶车极快,纪预似乎觉得自己一睁眼一闭眼就到了。
马车在徐晨的控制下缓缓听了下来。
他侧脸看向马车内,轻声道:“掌柜的,我们到了。”
“嗯。”
梁策应了一声,而后伸出右手撩起车帘向外看了一眼。
徐晨注意到了梁策的动作,立刻继续道:
“掌柜的,今晚到场的有几位颇具财力,说不定我们日后可以……”
“停停停,别总是一天惦记着钱啊钱,咱们野渡坊又不是赚不起钱。”
徐晨听后愣了下,虽然这话听起来不像掌柜的能说出来的话,但是既然掌柜都发话了,那就没什么好质疑的了。
“是属下愚钝了。”
说罢,他弯腰扶梁策下了马车。
几天伸了个懒腰,抬眼打量着眼前的楼主府。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
这雕栏玉砌的楼阁,这金灿灿的门匾,这眼花缭乱的才灯笼……
“师尊,你有这么好的房子还住什么观啊。”
梁策看也没看那些装扮的花里胡哨的灯笼,大步走向前:
“你懂个甚,这叫财不外露。”
“楼主大人到—————”
门口的小厮眼睛也是尖,一眼就认出了梁策。
几乎是统一时刻,楼主府内顿时跑出来一群身穿绫罗的贵胄豪门。
梁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别人塞了一杯酒在手上的。
他淡淡看了眼来人,举杯礼貌抿了抿。
“哎呦喂老楼主您贵人多忘事儿,在下是南巷李氏,我们见过的。”
梁策挑了挑眉,看了眼身边的徐晨,小声道:“谁?”
“南巷李家,出了名的商贾大家。”
商贾之家,那一定极有钱了 。
想到这里,梁策立刻又举杯喝了口酒,勾了勾唇角:
“本官可是久闻李家啊。”
接着,梁策便有一搭没一搭得攀谈了起来。
纪预尴尬得站在一旁看了眼徐晨:
“师尊刚还不是说钱不重要吗,怎么现在又开始唯利是图起来了。”
徐晨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着,冷冷道:
“掌柜的自有决断。”
纪预无奈得点了点头。
他跟随身边小厮的指引走日拱门。
接着穿过约几十步的长廊。
纪预打量着整个楼主府,楼主府的规格绝佳,可以说是皇城里数一数二的好坐落了。
他顺着一处小路走过水池,很快丝竹管弦乐曲便穿入了纪预耳中。
梁策也在不远前面,已经落座在了殿中主位。
不过与自己不同的是,他身边围了一群自己不认识的人。
他们各个殷勤赔笑,手中的酒杯一下也不停歇得争先抢后去与梁策碰酒。
梁策随手与一个自己叫不上名字的人碰了下杯,而后看了眼站在远处的徐晨。
徐晨会意,立即来到梁策身边。
梁策侧头,轻声在徐晨耳边吩咐道:
“回去告诉明轩不用等我,你也顺道回野渡坊。”
“掌柜的,晚了无人护送不安全。”
梁策没有再理会徐晨的话,而是继续翘着二郎腿在形形色色的人和酒盏之间游刃有余。
徐晨见梁策没有打算再理会他,也是识趣,便自己转身悄悄消失在了热闹的人群之中。
今晚我们的纪大少爷难得社恐了一回。
他像个受惊的小兔子安安静静得坐在梁策身边。
他不敢看那些喝得面红耳赤的人。
内个都是生面孔,还都是那种看起来就想身上背着几条人命的生面孔。
纪预眼疾手快得夹起一块红烧肉送到嘴里。
不过没关系,今晚他纪预就是奔着吃来的,管那你多干甚!
可纪预没有心思管别人,别人却闲得爱瞎打听。
酒桌上的话题和目光似乎都集中到了纪预身上。
“老楼主,这位是……”
梁策抬手将那盘红烧肉的碟子端起放在了纪预面前,声音很轻:
“爱徒。”
第六十四章 小意思
察觉周遭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了自己身上,纪预猛地抬起头,咽下嘴里的红烧肉:“在下……纪预。”
听到纪预的自我介绍后,又换来了人群中的议论之声。
“纪预?可是纪家那位小公子……”
“没听说老楼主收徒啊,这……”
梁策打了个响指,身后的小厮替他续了一杯酒。
梁策仰头一口喝尽,抬眼笑着打趣道:
“各位如此在意本官这小徒弟,难道还想与本官抢人不成?”
“哈哈哈哈哪里哪里,老楼主说笑了,喝酒,喝酒啊。”
推杯换盏,纸醉金迷。
纪预打了个瞌睡,撑着脑袋眯眼看着一旁依旧应对自如的梁策。
师尊今日喝了多少酒了,不会又要喝醉了吧!
正想着,纪预的思绪却被打断了。
门外不知何时走近两排小厮,为首的规矩得行了一礼:
“各位大人,今夜酒宴的压轴酒品而今奉上。”
说着,他身后的小厮们纷纷捧着托盘走到每个人身边。
托盘正中央放着一小杯酒。
纪预端详着眼前这杯酒。
九度雪花他喝得倒是不少,可自打穿越过来就没什么机会去喝酒了。
纪预手指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得翘着,终于下定了决心。
无妨,那今日便沾沾师尊的光,开开世面。
纪预想着,便伸出手拿去酒杯递送到了自己的唇边。
晶莹剔透的清酒散发出缕缕清香涌入纪预鼻尖。
纪预咽了咽口水,这不得比茅台好喝。
他舔舔嘴唇微微仰头……
“慢着。”
正要喝下时,梁策的手却准确得抓住了纪预握着酒杯的手腕。
梁策斜了斜眼睛,被酒微醺的泛红眼角格外好看:
“别喝。”
说罢,梁策一把夺过纪预手中的酒杯。
纪预愣了下,疑惑得看向梁策。
此时此刻,梁策的举动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夜宴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
梁策打了个瞌睡,白皙的手将酒杯高高举起。
橙红色的灯光将酒水映得变了颜色。
梁策手腕轻轻动了动,杯内的酒水被来回摇来摇去。
他低垂的眸子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终于,有人去坐不住了。
“老楼主,这杯酒……可有什么问题啊?”
梁策勾了勾唇角,将酒杯放低了些:
“看到什么了?”
“啥也没有啊老楼主。”
梁策无奈得冷哼一声,打了个响指。
他身后的一位小厮规矩得走了上来。
梁策没有抬眼看来的那位小厮,只是将酒杯递给他:
“喝了。”
纪预看向那小厮,小厮似乎只是犹豫了一秒,便举起酒杯喝了下去 。
接下来事情便豁然开朗了。
小厮不负众望得喝下毒酒倒了下去,而纪预却跟着后背一阵发凉。
果然,还是得听小学老师说的话,好看好闻的东西不能随便乱吃!
看着倒地七窍流血的小厮众人皆是一惊。
恰逢老楼主寿辰,怎么会发生这么扫兴的事情!
梁策随手将酒杯扔向一边,淡淡解释道:
“酒中无毒,只是被人端上来的时候下了毒。”
纪预皱了皱眉头,又多看了眼地上的小厮:
“小厮都是静心安排的,他们怎么会藏毒?”
梁策随手夹了口菜放入碗中,似乎早就料到了纪预要说的话:
“有一种银丝,置入杯中可融化于酒,身含剧毒,可随水流游动。”
纪预打了个冷战:“师尊的意思是……”
“不错,今晚的夜宴混进来其他人了。”
梁策一句话后,周遭便开始闹腾了起来。
“查!给我仔细的查!谁敢加害老楼主!”
梁策叹了口气,“啪!”得一声将筷子放在了桌上。
桌上的酒杯被梁策惊人的力度震翻了,清酒缓缓从中流出。
他缓缓站起身看向纪预。
纪预盯着梁策金黄色的眼眸咽了口口水,也顺势站了起来。
梁策冷声道:“今日不尽兴。”
罢了,众人纷纷心惊胆跳,纷纷作揖恭送老楼主。
日沉山巅,暮色苍苍。
梁策手执孤灯,一个人走在纪预几步之前。
幽深的街道而今没有了白日里的人声鼎沸车马喧嚣,只剩下了梁策拉下来的那长长的影子。
纪预若有若无得盯着梁策的背影。
师尊的背影总是看起来那么独特。
不知从何是开始,纪预只有一看到那片红衣,看到那个身影,就觉得格外安心。
不过客观来说,梁策的背影并没有小说里的那么潇洒飘逸,那么翩翩而立。
反而……纪预眯了眯眼,想看得更加真切一些。
是了,纪预终于找出可以用来形容梁策背影的话了。
梁策的背影是散乱的,是遥远的,他似乎并不属于这个地方,甚至这个时代。
他总给人一种洒脱不羁的感觉,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与自己无关。
纪预想起来了,师尊之前说过,他年岁很大了,而且没有心。
他再次眯眼,想将梁策的身影一次次深深刻画在自己脑海里。
不远处那片红衣有规律的摆动着,可下一秒却打破规律,梁策转头看向来。
他的眼睛很好看,如果将金色变成黑色,也许会更好看。
纪预这样想。
梁策饶有兴趣得冲纪预挑了挑眉,伸手缓缓将脸上的面具摘下:
“在后面磨蹭什么呢?”
纪预愣了一下。
梁策给人的感觉不是君王的威严,也不是散人的闲适,而是一种……穿越千百年来的历史感。
那种看透历史变迁,看透万物更迭的历史感。
如果说,整个历史的兴旺都浸泡在了梁策的身影下,那么,或许整个历史的沉郁都沉匿在了梁策的金瞳之下。
师尊……到底多少岁了。
纪预盯着梁策那头在月光下发亮的白发突然想到。
对面的梁策似乎有点不耐烦了,他抱起胳膊冲纪预高声道:
“纪——预——”
故意拖长的尾音和略带玩笑的语气终于把纪预叫醒。
纪预快速眨了眨眼,看着梁策咧嘴笑了起来。
什么历史感?什么兴旺沉郁,对于梁策而言,历尽沧桑后的举重若轻赤子童心才尤为珍贵吧。
梁策那声立刻将纪预方才觉得的距离感缩短为零。
他飞快跑到梁策身边打了个哈欠:“来了来了!”
梁策手中的灯笼在风中摇动了两下,他伸手护了护飞速跳动的火苗,打趣道:
“我还以为某些人今晚没吃到好吃的与我闹脾气呢。”
“怎么会?这比我原来吃的那些粗茶淡饭要好多了!”
说道此处,纪预不得不想到了自己初中每天下课玩命冲进又闷又热的食堂就是为了去抢那些贵且难吃的菜的悲催日子。
纪预突然想到什么,继续道:“师尊今日喝了许多酒,不会醉吧?”
纪预可不想像上次那样把喝醉酒的梁策带回去在给他动手动脚了。
梁策轻笑一声:”怎会?”
那就好,纪预长松一口气,随意抬头看了看天。
之前听地理老师讲过,农历初二,月亮反射不到太阳光,这叫做上弦月。
厚重的云层将本身就暗淡的月亮遮得里三层外三层一点都不剩。
它也有个别称,鬼片里,叫作毛月亮。
小时候自己晚上偷偷在被窝里看的林正英演的僵尸片缓缓在纪预脑海里浮现出来
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按理来说穿越过来这么久,经历了这么些事儿,他理应不怕这些了啊 。
可看着周遭这些黑乎乎的光景,纪预超强的想象力再一次发挥了强大的作用。
纪预咽了口口水,满眼警惕得盯着目光所及的一切。
那个!黑乎乎的一片,看起来像个一头!
那个衣服像个吊死鬼!那个像僵尸!
纪预紧张得擦了把冷汗,看着逐渐加快步子的梁策,连忙仓促追了上去。
梁策侧头,看着满脸写着害怕的纪预恨铁不成钢得叹了口气:
“我家小预预不会怕……”
怕黑两个字还没有被梁策吐出来,纪预就低声叫了一声,一把攥住了梁策的胳膊。
梁策只觉得自己的胳膊似乎要被纪预扯断,他吃痛得皱了皱眉。
“师尊!不会有僵尸吧!”
梁策不以为然,右手在袖中轻轻掐算了两下:
“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说不定真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出来呢。”
纪预整个人几乎要挂在梁策身上了。
他盯着梁策手中那盏微弱的纸灯笼:“师尊……是不是有点黑啊……”
果然是怕黑。
梁策了然一笑,继续吓死人不偿命得说道:
“黑?为师怎么觉着不黑啊。”
正说着,呼啸的夜风猛地吹来,梁策手中的灯笼挣扎着摇动了几下,变熄灭了。
纪预连尖叫都叫不出来了。
鬼吹灯里面的经典情节而今应验在纪预自己身上了。
纪预停下脚步 死死抱住了梁策的胳膊。
梁策却甩了甩胳膊。
没甩开。
再次用力甩了甩胳膊。
依旧没甩开。
梁策的声音从纪预头顶传来:这么大个人害怕黑,还真是不如春满楼的姑娘们。
纪预闷闷的声音从梁策红袍中传来:
“姑娘就姑娘,本少爷就是怕黑怎么了!”
还耍起脾气来了。
梁策终是宠溺得拍了拍纪预的脑袋,声音中没有了方才的打趣意味:
“为师教你的明火符还记得吗?”
说罢,纪预终于缓缓抬起头来。
只见,他缓缓抬起手,嘴中轻声低吟着,随着指尖在空中的晃动,很快,明火符绘成,纪预指尖燃起了火苗。
见火光亮起,纪预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弯腰将熄灭的灯笼点着。
明亮的烛火让纪预看着格外安心。
梁策点了点头:“有长进。”
纪预得意得拍了拍手:“小意思。”
刚说完梁策就毫不留情得在纪预脑袋上轻敲了一下:
“夸你两句就飞了。”
第六十五章 看心情
纪预笑了笑,正准备说什么,忽然,梁策手中的灯笼再次被熄灭。
周遭又一次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如果说刚才那是风,那那那现在这是什么!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有鬼啊!”
纪预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扯开嗓子,大喊着抱紧梁策。
可此时此刻的梁策却没有像刚才一样任由纪预抱着。
而是猛地将纪预从自己身边推开,与此同时他右手掐诀,接着向上扔出一张符纸。
符纸熊熊燃烧起火光。
苍茫之中,纪预觉得自己的眼睛背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纪预才看清楚,一把锋利的匕首就在上一秒从他的眼前飞过。
梁策头顶的明火符也骤然熄灭了。
他警惕的观察者自己周遭的一切。
似乎自己身边的一切看不清的黑色之中都隐藏着致命的危险。
梁策深深洗了口气:“什么鬼啊鬼的,真是没出息。”
他的话刚说完,就听到耳边传开破风声。
梁策猛然踮起脚尖腾空而起。
伸手冲自己斜前方猛地甩下一把明火符。
纪预这次看清了。
五六个黑衣人手执利刃刺向梁策。
纪预瞪大眼睛,嘴里脱口一句“我靠”便提着剑冲了上去。
纪预手中长剑飞起,刀剑碰撞声逐渐增大。
他身手敏捷,很快挡下了所有飞来的利刃。
可黑暗有一次袭来了。
纪预手中的动作也随着黑暗停滞了下来。
看不见了!
纪预顿时觉得周遭危机四伏。
不错。
更多的破风声传了过来,纪预彻底傻眼了。
完了完了,要领盒饭了!
“师尊!”
纪预二话不说就猛地大叫起来。
梁策再次无奈得扶额,轻声叹气:“唉,还是太心急了。”
他身影匆匆一闪,闪在纪预身前,红衣在黑暗中格外耀眼,
梁策单手将自己零散的白发挽成一个发髻松散垂在后脑勺。
利刃中映出梁策很辣冷峻的眸子。
梁策手中的桃木剑似乎并非是一把普通的木剑。
在梁策手中,他似乎变成了一把利刃。
鲜红的血液顺着桃木剑上的花纹流入桃木之中,似乎下一刻,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就可以单凭手中的这把木剑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明火符再次亮起。
纪预现在所见到的,与刚才截然不同了。
梁策手中的剑抵在唯一一个活口的脖子上:
“跟了一路,阁下有何贵干?”
那人微微一笑,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张请帖。
“老楼主大人好手段,我们无意伤人,只是想来拜托您一件事情。”
梁策冷声道:
“你们的拜托我可担不起。”
“别啊,我相信老楼主您会对这里面的内容感兴趣的。”
说着,他便将那封请帖扔向两人。
一旁的纪预眼疾手快,接住了那张请柬。
见纪预接了请柬,那人似乎如释重负,猛地抓住梁策手中的剑,用力一带,便倒在了地上。
梁策挑了挑眉,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手帕擦起了桃木剑。
他将方才挽的发髻拆下,白发哗啦一下散落下来。
梁策抬脚跨过一具具尸体:“回去了。”
纪预收起手中的剑,小心翼翼得绕过那些骇人的尸体,跟在梁策身后。
“来了师尊!”
纪预一边小跑着,一边将手中的请柬打开。
借着月光,纪预隐隐约约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梁策走在纪预前两步之外,他抬高了些声音:
“师尊!这是皇宫递来的请柬。”
梁策伸了个懒腰:“皇宫就皇宫呗,不关我的事。”
纪预见梁策没有查看请柬的意思,便很快将请柬送到他眼前晃了几下:
“师尊,这上面说是皇宫闹鬼了,要你去看一处宫殿的风水……”
纪预垂眼看着上面的内容,不由得又是后背一凉。
“好了好了,皇宫的事轮不到我,今晚的事情都差点要了我的狗命。”
说到这里,纪预脑子里的又是一片雾水。
他随手将那请柬塞进自己的袖中,追问道:
“师尊,今晚那小厮端上来的毒酒到底怎么回事?”
梁策抬手撩了撩白发,言简意赅:
“你也看到了,银丝入酒。”
对,纪预最好奇的就是这个。
之前和许安在书阁擦地时,曾经因为好奇翻越过这些江湖上的投毒手段,可分明没有见过这个什么银丝啊。
难道这年头下毒都有超纲题目了?
梁策轻笑一声:“原来你是想听听这个。”
说着,梁策便放缓了脚步,开始耐心得解释了起来。
“所谓银丝入酒,其实原理很简单,就是将有毒的银丝利用巧妙的手段放入酒中,又因为银丝的特性,才达到了下毒的目的。”
纪预斜着眼睛,托腮思索:“这听起来容易,可银丝如何制作,又如何投毒入丝,如何投入杯中,这些都是极难的。”
梁策抬头看了眼黑透了的天,微微点头:
“不错,银丝细腻如纤,又要将毒药浓缩后淬烧到银丝上,这本身就是失误率很大的动作,却还要冒着中毒的风险将银丝悬于指尖,最后寻找时机置入。”
纪预不由自主得感叹起来这个方法发明者的一片心思,可不知想到什么,再次抛出问题:
“按理来说这种方法应该鲜有人知晓,师尊为何说的跟精通似的。”
听到此语,梁策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面对着纪预,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
纪预不明所以,盯着梁策的右手看了又看。
梁策意料之中的摇了摇头,将左手的灯笼举到右手边。
温暖的灯光照着梁策的侧脸。
灯火之下,纪预看到了。
有五六根银丝在梁策的右手指尖缠绕着。
隐隐约约的明亮感反射出灯火的红色。
纪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得一遍遍看来看去。
梁策收回手:“喏,银丝入酒,这原本就是我发明的。”
纪预罕见得揉了揉山根,不是吧,这种折磨人还不一定有回报的下毒方法梁策也想的出来。
他咳嗽了几声:“师尊,你发明他的目的究竟在何处呢?银丝入酒,分明没有直接投毒来得快,而且本质都是一样,反而前者更麻烦。”
梁策将左手的纸灯笼换到右手,抬脚再次缓步了起来,纪预见状连忙跟上。
他看着梁策的侧脸,等待着梁策的回答。
“为师也觉得银丝入酒的方法愚蠢极了,可事实上,银丝淬毒的法子并不是用在投入酒中的。”
梁策沉默了片刻,继续道:
“银丝不易察觉,且易于掌控,这是我看上它的原因,有了它,即使我手无寸铁,也可在五步之内杀人于无形,不留痕迹才是我发明银丝的初衷。”
“所以……那个什么银丝入酒就是盗版的喽?”
梁策垂着眸子,似乎在思索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
“不全是,随着银丝的发明,我逐渐可以熟练控制它们,那么,他的使用领域就会被扩大,譬如在酒杯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检查时,银丝入酒便可以解决传统投毒的问题。”
纪预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却突然一惊,大声道:
“那师尊你的独门绝招都被盗了,还不赶紧回去好好查查,斩草除根!”
纪预以为梁策怎么样都会表示同意或者可以理解,可眼前他却显然是在想别的事情:
“放心吧,为师心里有数。”
纪预不依不饶,继续道: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替我死的小厮也是可怜……他分明可以不去喝那杯毒酒的。”
说着,纪预不由自主想到了梁策当时将毒酒递给那小厮时的深情。
梁策隐约皱了下眉头,语气有些沉重,他盯着纪预:
“纪预,你要记住,有时候表面看到的并不是真的,那位无缘无故就被我害死的小厮固然可怜,可……”
梁策叹了口气,忍不住将头转到了一边:
“楼主府平日无人,可里面的小厮们也要活命,每到这个时候,他们为了生存下去,在这些达官显贵面前露露脸儿,真的是什么事都可以做的出来,我可以非常肯定的说,那些能近前伺候的小厮们,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伪装使手段的好手,而我,不需要这些歪点子多的人。”
纪预不说话了。
仅仅是一个楼主府,都可以如此不堪想象,那些表面上的笙歌燕舞一片欢腾。
殊不知背地里确是一步步算计一次次手段争斗出来的。
纪预面对的是一个多么泥沙日下阴森可怖的社会啊。
梁策见纪预不说话了,眼底浮现出一丝慌张:
“小预预,你是不是生为师气了,都是为师的错,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做了我……”
“师尊。”
纪预摇了摇头,打断了梁策的话:
“又是下毒,又是刺杀,又是请柬,这些东西招招致命猝不及防,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一个地方。
梁策与纪预两人心照不宣,回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纪预打了个瞌睡,提了提声音,梁策不知何时将请柬又从袖中拿了出来:
“要知道是谁盗了师尊您的银丝术,是谁安排刺杀,是谁下的请柬,我们只有去皇宫才能得到答案。”
梁策瞥了眼纪预手中的请柬:“这请柬可是你亲手接的,要去你去。”
纪预瞪大眼睛!我?让我去领盒饭还差不多呢!
说着,他连忙抓起梁策袖子摇了摇,又多看了几眼请柬准备再给梁策说一遍上面的内容:
“而且上面还写着,酬金万两……”
“酬金万两!”
听到钱,梁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纪预这才认识到,什么毒酒什么刺杀,梁策压根就不怕这些。
哪怕一日三餐都给他下毒,一出门就被刺杀,纪预觉得梁策还会跟没事人一样好好干自己的事情,不踏进皇宫半步。
可谁成想,想让梁策就范,一句赏金万两就足够了。
纪预确认到:“所以……师尊你会去吗?”
梁策干咳几声,掩饰着自己的小激动,淡淡道:
“看心情吧。”
第六十六章 准备
请柬上写的写的日子是六月十五那日进宫。
而今才六月初,纪预扳了扳手指,还早。
“啪!”
梁策将手中的古籍重重在纪预头上敲了一下:
“一个发了一上午的呆,一个一来就开始睡觉,你们俩个昨晚又去哪祸害人了?”
说着,梁策又将目光转向一旁刚被惊醒的许安。
纪预猛然回神,脱口而出:“师尊您一定得去!”
“去哪!”
毫不知情的许安眼睛立刻凉了起来,他满脸好奇得看着梁策和纪预,等待着他们的回复。
梁策转头,优雅得坐了回去,将一旁的毛笔提了起来:
“你又凑的什么热闹。”
被泼了一身冷水的许安立刻又垂头丧脑起来了。
纪预见状拼命向许安使眼色:“去一趟皇宫,赏金万两!”
“什么!赏金万两!”
梁策只觉得许安的下巴就要惊掉了。
许安好歹也是个皇子,万两黄金而已,怎么也跟纪预一样跟八辈子没见过一样。
而后就听到许安的叫嚷:“师尊,咱们得去啊。”
“对啊!师尊。”
一唱一和的两人着实叫梁策心烦意乱,他侧头揉了揉太阳穴:
“怎么又变成咱们了?就算去那也是……”
“那也是我和师尊两个人去。”
纪预抢先一步,一边说一边得意洋洋得看着许安,就好像赢了对方几百块钱一样。
梁策只觉得无奈,一百个无奈:“你们俩若是再不静下来,我就把你丢回皇宫,把你丢回纪府。”
梁策用手中的毛笔先生指了指许安,而后又点了点纪预。
皇宫!我可不想回去装什么温柔小腼腆皇子!许安崩溃得想着。
纪府?本少爷刚才熟悉现在这个玄幻本,可半点都不想去那个什么狗屁纪府玩什么宅斗本!
梁策满意得欣赏着底下两个人丰富的面部表情,揣度着两人的心理活动。
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子青终于开始刷存在感了:
“说起皇宫,我记得许安师弟早时提到过一支笔,这次也可以去亲眼见识见识了。”
笔?什么笔?
许安被子青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东西没有得到手呢。
事情是这样的,这是许安之前偶然在书中看到的,说是皇宫里有一支笔,是个稀罕物件儿。
那只笔由檀木制成,上面的花纹由宫中的能工巧匠雕绘,上好的狼毫入墨极好。
虽说许安本身就不爱写字,可他初中为了买百乐,斑马,恨不得一周不吃晚饭,更何况这种罕有的好东西呢。
想到这里,许安又不由自主得咧了咧嘴角。
梁策手边的沙漏已经接近尾声了。
纪预和许安两人心照不宣得开始盯着那个沙漏看了起来。
梁策放下手中的毛笔,抬手重重将那沙漏盖住,另一只手轻轻摆了摆:
“滚滚滚。”
纪预和许安似乎在梁策还没说完最后一个尾音时便冲了出去。
子青缓缓起身行礼,也跟着走了出去。
待室内一片安静后,梁策终于吐了一口气,他从袖中拿出那份请柬,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上面的内容:
近宫闱中不太平,似结海院故,请梁道长入望风。
内容言简意赅,但也明了易懂。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请柬,嘴中似有若无的低吟着:“结海院……云深结海楼,好名字。”
另一边。
纪预懒散得靠在书阁的木门边上,手中的抹布被他来回拉扯着。
他斜眼看了眼一旁在卖力擦地板的许安: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帮你去偷那支笔?”
许安停下手中的动作,冲纪预摆了摆手:
“onono,不是你偷,是我偷。”
“你偷?不是师兄啊,你可是皇子啊!这种事情你正大光明去干不就成了。”
许安似乎沉默了一下,这才有了些许严肃的意味:
“不……那支笔连皇上都动不了。”
“我靠!这么吊?你看上啥不行非得要那个。”
许安满眼看白痴得盯着一边的纪预:
“你懂个屁,那笔百年难得一遇,穿越过来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好不容易遇见个好玩的,那不得拼尽老命去试一试。”
“师尊迟早会知道的。”
这点许安当然考虑到了,不过他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那都是后话,你只需要都时候去接应我就行了,必要时候也可以帮帮忙。”
“是是是,都听师兄的。”
纪预无奈得将抹布扔到一边,举起自己的手腕对着阳光看着。
粉红色的衣袍从他手腕滑落,露出纪预白皙的胳膊。
他转了转手腕,眼睛却停留在了一处。
几日不见他都差点要忘记了。
自己的手腕上的那个血红色的灵字,那个和师尊结下的双灵契到底有什么作用?
纪预愣愣的,心里想的话脱口而出:
“师兄,你知道双灵契吗?”
许安抬头,疑惑道:“你问这个干嘛?”
纪预连忙收起手腕,可脑海中依旧停留在那个图样上面。
不过许安并没有发现纪预手上的不对劲儿,继续道:
“所谓双灵契,官方解释就是生灵和死灵缔结的条约。”
“生灵和死灵?”
“不错,其将双方相互绑定,实则就是一种有关联性的保护契约。生灵缔约成红色,死灵则为黑色。”
听到这儿,纪预再一次不由自主得去看了眼自己手腕的那个夺目的颜色。
“让你们擦地,没让你们在这儿享受生活。”
率先是那身红衣夺人眼球。
纪预赶忙拿起手边的水桶,迅速站起身低着头从梁策身边掠过。
梁策轻轻抬手,稳稳当当得抓住了纪预的衣服领子。
纪预被梁策拽得重心不稳,赶忙伸手抓住了梁策的袖子。
“师尊,弟子去打水。”
梁策松开手弯腰看着纪预的脸:
“怎么见着我就跑啊。”
纪预慌乱得撇了眼梁策的脸便迅速垂下了眼睛:
“没没没没有啊师尊……”
说着,便微微行了一礼,抓着水桶冲了出去。
哗啦啦的水声格外好听,纪预将袖子挽起,二话不说就聚了一捧水往脸上泼去。
“啊嘁!”
泉水冰凉,激得纪预一个哆嗦。
“入冬了,莫要贪凉。”
纪预身后突然响起了梁策的声音。
他立即转过身,吸溜了几下鼻子,将袖子放了下去。
“师尊放心,弟子身体可好了。”
入冬了,纪预这才意识到已经到冬天了。
原来,他穿越过来已经这么久了啊。
他猛然抬头看着四周。
后山而今也已经变了样子了。
当日初来时的花团锦簇生机勃勃而今已经褪去。
取而代之的则是幽深凄清。
纪预咂了咂嘴:“后山光秃秃的,怪瘆人的。”
听到纪预的话,梁策也环顾了四周。
不错,树上的花叶几乎都凋落了,瞧着的确不尽人意,可也别具一格。
他弯腰捡起一片枯黄的树叶,在指尖摩擦着:
你若是不喜欢,我也可以让后山四季皆春。
纪预笑了笑,可还是摇了摇头:
“那可不行,一年四季,定是一个都少不得的。”
“为何……”
纪预随意踢了一脚身边的落叶,发出一阵脆响:
“因为我娘说人只有经历了一年四季才算长大一岁。”
一年四季。
梁策叹了口气,他已经不记得在后山见过多少个一年四季了,上一次这般情景似乎就在昨天,可分明已经一年了啊。
他看着纪预,轻笑道:
“哈哈哈,那你娘还给你说过什么?”
梁策这话本是打趣,可谁成想纪预真的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他想了良久,终于回答道:“我娘还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千万不能近视。”
说到这里,纪预却忍不住皱起眉头,当时总觉得近视没什么,可后来游戏打得高度近视才开始珍惜自己的眼睛。
现在想想,纪预真是一百个后悔。
不过还好,穿越过来后不用带眼镜。
梁策不知何时坐在了一处石头上。
他悠哉悠哉得托着下巴盯着纪预,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预抬脚,缓缓走近梁策。
地上的树叶被纪预踩得极响,可梁策却已经呆呆看着方才纪预站立的方向。
“师尊!”
“什么?”
梁策下意识向后躲闪了一下,抬头看着不知何时走过来的纪预,继续道:
“何事……”
却没想到下一秒纪预伸手扯了扯梁策那件红衣,而后又扯了下自己的,良久才开口:
“师尊,你还说我呢,这大冷天的你怎么还穿这么点。”
梁策应声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衣服,的确改加几件衣服了。
可梁策还是嘴硬:“不冷。”
纪预忍不住想起来自己原来死也不穿秋裤的情景,忍不住笑了笑。
他转身提起水桶,撩了撩下摆:
“对对对,师尊一点都不怕冷,您在后山再多待一会儿说不定明天就着凉呢。”
梁策笑着起身,跟在纪预身后走了回去。
“为师有一事务必于你说清楚。”
纪预嘴里哼着歌,梁策走在他后面声音又小,他不确定得向后扭了下头:
“什么?”
梁策走近了一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许安打得什么算盘。”
什么?难道他刚才和许安在擦地的时候被梁策听到了?
不对!
师尊一定在诈我!
纪预再次发挥自己的高超演技:
“啊?什么算盘?”
梁策满脸无语,盯着纪预的脸没有说话。
纪预补充道:
“弟子近日遵纪守法,没有给您惹事,昨天晚上读书读到深夜才睡呢!”
“那笔……玩够了记得还回去。”
说罢,梁策便加快脚步走了回去 。
依旧站在原地的纪预叹了口气,声音极小:
“是……弟子恭送师尊。”
不错的,正如纪预方才所说,他最近在黑学。
纪预是万万没想到穿越过来也要努力学习 。
可没办法啊 。
本身想着要进宫就高兴不行,可过后纪预冷静下来,他才发现自己现在除了御剑什么都不会 。
他可不想一进宫就去领盒饭。
于是乎,纪预便为自己制定了周密的学习计划。
什么护身符啊,保命锁啊,金光咒啊,护命诀啊……
应有尽有。
第六十七章 新副本
晚膳后。
纪预伸了个懒腰,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冲许安使了眼色。
他正准备起身却被一旁的子青叫住。
“师弟,师尊在书房等你。”
师尊找
难道师尊回心转意打算自己去宫里了
想着,便快步走向书房。
书房内灯火昏暗,纪预有些看不太清,只见梁策微微靠在窗边,手中的书籍被翻开了两三页。
红衣在昏暗环境下有些发黑,他只能模模糊糊看清梁策的脸。
窗外一阵疾风乍起,梁策手中的书被风疾速翻动。
他微微勾了勾手指,书页被挡住,这才微微抬起头来。
纪预随手将木门关上,撇了眼窗边摇曳的蜡烛。
“师尊还未加衣吗?外面风越发大了。”
说着,纪预两三步走近梁策,却发现梁策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
纪预歪了歪头,轻轻抬手在梁策眼前晃了晃。
“师尊”
“我在。”
纪预继续盯着梁策的脸,半晌才开口道:“师尊唤弟子来,所谓何事?”
梁策轻笑一声,微微睁开眼睛,纪预这才发现,梁策金色的眼睛竟然比书房那盏摇摇欲坠的蜡烛还要明亮。
“当然是为师想你了。”
纪预叹了口气,抬手将手边的窗户关起来,而后又燃了两根蜡烛。
立刻,书房亮堂了起来,纪预看了看梁策:“我猜猜,是不是舍不得本少爷以身犯险,所以打算进宫了”
梁策眼睛似乎还没有适应突然变亮的四周,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摇了摇头,嘴角轻轻勾起:
“进宫的日子还早,可暂且搁置,眼下,有个别它更重要的事情。”
更重要的事情
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进宫重要
纪预面露疑惑,打了个哈欠:“什么事啊”
梁策这才将方才手中的书递给纪预。
拿到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本书,而是一本手记。
手记上面的墨迹是这两天才写的,最近天气转凉,夜间总是下雨,有几页的墨迹甚至还没有干透。
他低头翻了几页,上面记载的不多,也就寥寥五六页,只有前两页写得算满当,后面几页也就潦草了事了。
纪预看了眼第一页,微微皱眉,抬头问师尊:“师尊,你有拿小女生日记的癖好?”
话音刚落,自己的屁股就被梁策狠狠踢了一脚:“没大没小。”
纪预揉了揉自己的屁股,眼睛继续移到那一页上面。
五月初六 雨天
今日大婚,老爷的聘礼摆满了院子,门口的车队看不到边儿,我们俩终于得偿所愿,在一起了,从今往后,我就是明媒正娶的宋家夫人了……
纪预扫了几眼,不过是一些闺房小姐的小事小故罢了,为何梁策如此在意呢
梁策似乎猜出了纪预的疑惑,缓缓开口:“这本手记的主人已经死了。”
死了!
下一秒,纪预手中的手记便掉落在书房的木地板上。
完了!这可是死人的遗物,师尊是怎么得到的?不会是刨了人家的坟吧!
那他这算是偷看死人遗物,按照电视剧情节,自己应该会被诅咒或者鬼缠身复仇吧!
纪预越想越害怕,眼睛盯着地上的手记一动不动。
良久,梁策才有了动作。
他再次在纪预屁股上踹了一脚,声音轻飘飘的:“你再不把它捡起来,下一个被扔掉的就是你。”
纪预咽了咽口水,连忙弯腰将手记捡起,还不忘拍拍上面的灰尘。
比起被诅咒什么的,还是眼前的师尊更害怕一点。
纪预清了清嗓子,突然想起来似的,快速翻动起来手记的书页。
前前后后手记的主人一共写了五天的日记,纪预大致看了看,似乎中间有几天的还没有记录。
所以,也就是说,这位女子出嫁后不到一周就死了!
想到这里,纪预又是牙关一紧,他猛地抬头看向梁策:“师尊……莫非是这个宋家有什么事”
梁策点了点头,略带满意地笑了笑:“算你有点长进,宋家一定会有什么事情,才会让宋夫人英年早逝。”
纪预点了点头,可头点了一半,却又摇了摇头。
“怎么了?”
纪预咬了咬唇,思考了片刻:“不对啊,若是宋家有问题,那也和我们没有关系啊,他们应该找的是衙门啊。”
梁策盯着纪预的脸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待纪预继续,有似乎是在思考其他事情。
纪预喉结滚动了两下,这才继续道:“家暴杀妻子,或者宅门争斗,又或者婆媳瓜葛,都可以逼疯甚至逼死一个初入宅门的女人……所以……他们或许应该找官府。”
梁策点了点头,走过纪预身边,打开了书房的门:“不错,你所考虑的我也都设想过了,不过我建议你再看看手记后面的东西再下结论吧。”
纪预愣了愣,抬手翻过一页。
正在这时,书房门外猛地灌进一阵凉风。
他手中的手记再次被风吹起来,梁策在门口提高了些声音:“走吧,手记先收起来。”
纪预点了点头,迅速跟着梁策走出门外:“我们去哪?”
梁策走得很快,一袭红衣依旧辩识得格外清晰。
他的声音轻轻的,却被冷风送了过来,在纪预耳边响起:“当然去宋府了。”
“什么!现在?”
纪预喊了一声,半信半疑得抬头看了眼天空,好巧不巧,淅淅沥沥的雨点逐渐打在了纪预的脸上。
梁策抬手,感受了几下雨水的触感,这才转头,揪着纪预的衣领快步走了出去:“马车已经在门外备好,你说是不是现在?”
“是是是……”
纪预叹了口气,眼见着雨势逐渐增大,他连忙加快脚步跑向马车。
天际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倾盆的大雨猛然间打在两人身上。
梁策单薄的红衣迅速被打湿打透,纪预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都成了落汤鸡。
两人飞快钻进马车,纪预长舒一口气,迅速拿出帕子:“这么大的雨,师尊要不我们……”
纪预抬头,迎上了梁策意味不明的目光,两忙闭了嘴。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白色帕子,正准备凑过去擦擦脸上的雨水,却还是叹了口气转变方向送到了梁策眼前。
纪预身体微微前倾,右手小心翼翼得擦去梁策脸上的雨水,接着是胳膊上和手上的雨珠。
梁策呆呆盯着纪预的脸,被雨打得惨不忍睹的纪预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发丝上的水逐渐滑到脸颊,而后又滑进胸口。
梁策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
鬼使神差一般,他猛地抓住了纪预拿着帕子的右手。
纪预的动作顿住,他撇了撇嘴:“就穿一件衣服,都被雨淋透了,撒手,我感觉给你擦擦!”
他说罢,便准备抬手继续擦,却没想到梁策依旧没有放手。
只见他微微一用力,纪预手中的帕子就依旧到了梁策的手中,而方才还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而今已经被梁策握进手中了。
纪预身体抖了抖,腰微微往后靠了靠。
紧接着,梁策猛地向前一扑,整个人将纪预锁死在怀里。
纪预背靠着马车门,耳中可以清晰得听到车外雷雨打在车顶的声音。
他右手动了动,开口:“师……师尊,你你你要不再擦擦……”
梁策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凑到纪预嘴边道:“为师要给你擦擦……”
说着,梁策的手便直接达到目的往纪预的胸口扯去。
纪预脑里一片空白,但他知道,这种桥段指的绝对不是单纯的擦雨水!
他连忙笑着推了推梁策:“不擦了不擦了!咱俩都不擦了!”
早知现在何必刚才,纪预啊纪预,你刚才怎么就那么好心良心发现给他擦水呢?
你这分明就是擦火花嘛!
梁策低吟一声,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
纪预继续道,他加快语气:“师尊!我我我们还是去干正事要紧!”
“我们就是在干正事啊……”
梁策好听的声音撩得纪预心里一阵酥麻,他舔了舔嘴唇,迅速抬头在梁策唇上点了一下,而后迅速撤离。
他撇过眼睛,快速道:“你你你……我我我我都亲你了,你就……”
良久,梁策这才笑着放开纪预,轻轻靠在了马车的另外一角。
他眯着眼睛盯着纪预,这才开口:“现在你可以看看那本手记了,看完你就会明白许多。”
纪预这才坐直身子,打开了那本皱皱巴巴的手记。
五月初七 晴
今日心情格外好,昨晚和我最爱的男人洞房了,他说想要一个女孩,我答他可以。府内很大,我整整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勉强记得路,老爷给了我两个丫鬟使唤,她们都格外讨人喜欢。
五月初八 阴天
老爷对我太好了,他送了许多珠宝首饰,还种了一个院子的海棠花,我想过几日再种些别的,老爷说我适合海棠,要是种别的花,他也愿意陪我一起种。
纪预看到这里有些疑惑,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声音有些低:
“我有点不明白了,他们夫妻关系看起来似乎不错,上面也未提到偏房或子嗣,更没有说婆媳关系不佳……”
“我调查过了,宋府只有宋老爷和宋夫人两人,所以,我们之前的设想统统作废。”
纪预皱着眉头,那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手记主人离开人世呢?
五月初九
我就知道老爷是最爱我的,院子的海棠开得越来越好,不过府内太大,老是迷路,还有几个丫鬟不懂规矩,不过这些都没关系,老爷白日里已经教训过她们了,丫鬟也是可怜人,不管怎样,老爷是爱我的就好了。
五月初十
她不让我睡觉,闭一下眼睛都不行,她活该,是她不配,老爷是爱我的,门口的海棠花开得越来越好看了,姥爷钱越来越爱我了!
五月十二
我要想办法让她消失!我要让老爷知道此事!这世上哪有什么可怜人!我只剩下老爷的爱了!
五月十三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可怜人!老爷会爱我一辈子的!
纪预右手又翻了一页,后面却是一片空白。
手记结束了,看来在这之后,宋夫人就已经离开了。
他紧紧盯着手中的手记,一丝丝怪异逐渐涌上心头:“师尊……这个手记是哪里来的”
“宋老爷给我的。”
纪预沉默了良久。
他脑子里有点乱。
“说说你的看法吧。”
纪预叹了口气,良久才试探着开口:“好乱,前三天的手记中别无突出,不过手记在有一天没有记录,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让那天之后的手记语气变得如此凌乱狂躁,还有,那个她是谁,还有那个海棠,而且提到了可怜人,什么可怜人……这一切都……太乱了。”
梁策微微点了点头:“不错,单从内容上来看的确凌乱,但我们不防概括一下,你认为这本手记令你最难忘的是什么?”
纪预低头想了想:“是……宋老爷爱她”
梁策点了点头:“不错,所以,想要解开谜团,就要去问问这个宋老爷了。”
他话音刚落,马车便稳稳当当停在了宋府门前,与此同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第六十八章 宋府
宋府紧闭的门被小厮从内而外打开,两名小厮小跑着来到马车边。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纪预看到眼前两名小厮脸上惨白得可怕。
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衣服,吵闹的雨夜中他们的声音听得不太真切。
“两位道长,雨夜视线不佳,请小心下车。”
梁策撩开手边的车帘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而后冲纪预说道:“走吧。”
纪预点了点头,弯腰为梁策撩开了车帘。
梁策缓缓起身,雨水立即打湿了他刚迈出去的右脚。
很快,一把油纸伞便在他头顶撑开,梁策没有去看撑伞的小厮,而是转身抓住纪预的手扶着他走下马车。
小厮毕恭毕敬往前引着路,随着几人踏入宋府,眼前的情景着实让纪预惊了一惊。
“两位道长,天色已晚,老爷已经歇下了,还请两位移步客房。”
梁策没有搭理两人的话,而是借着月光看着眼前的院子。
宋夫人手记中说的的确不错,府内很大,单从院子来看就已经算得上是这条街最大的了。
不过梁策这时候却没有闲情逸致和别人比谁家院子大,最让他关注点一点是,这院子上方的东西。
月光之下,一道道红色的朱砂线在院子的上方网成了一个大网。
大网上面悬着无数道符咒,而在每道符咒的旁边,都挂着一个铃铛。
梁策收回视线,这才开口道:“这是……天罗地网”
走在一旁的小厮顿住脚步,也往上看了看,笑着点了点头:“道长好眼力,的确是。”
纪预有些纳闷,他挑了挑眉:“既然你们家老爷已经找人布了法阵,为何还要再请我们过来”
纪预话音刚落,便见两名小厮面露难色:“这……”
“这天罗地网看似声势浩大,但上面符咒不清晰,红线走势也是凌乱不堪,不过看着规模,怕是贵府老爷话重金自己布置的吧。”
自己布置!
有钱人就是任性啊……
小厮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点了点头:“不错,这是我家老爷自己布置的,说是……这府里闹鬼,杀死了少奶奶。”
说着,那小厮突然开始哭了起来。
纪预嘴角抽了抽,连忙开口:“唉唉唉,你别哭啊,闹不闹鬼的,我们明天看看不就知道了嘛。”
“闹的,府上的人都见过的!一定是那鬼杀死了少奶奶。”
纪预叹了口气,正准备告诉他让他相信科学,但一想到自己的亲身经历,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梁策挑了挑眉,声音似乎大了些:“那这么说,你们也见过了?”
小厮沉默了片刻,没有再说话了。
梁策歪了歪头,眯眼看了眼不远处紧闭的主卧:“无妨,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说罢,梁策加快脚步,抢过小厮手中的油纸伞拉着纪预快速走进了客房。
房门被梁策轻轻一挥立刻关闭,纪预看了眼窗外忽明忽暗的光影,他笑了笑:“师尊也不必对那些小厮横眉冷对,毕竟是为他们老爷办事,多少有点神神叨叨。”
梁策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宋家老爷稀里糊涂布下的那什么天罗地网,简直一塌糊涂,不仅没有效果,在这种极端天气下很容易流失阳气,他们家的小厮在这呆久了,怕是早已没了心智。”
纪预皱了皱眉头,他看了眼窗外:“师尊,天罗地网,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梁策挥袖,屋内的蜡烛立即燃烧起来,他看了眼晃动的烛火,轻声道:“顾名思义,里面的鬼出不去,外面的鬼进不来。”
“那若是真的有鬼,这宋老爷岂不是故意把鬼困在里面了”
梁策摇了摇头:“真正的天罗地网,若是里面有鬼,上面的铃铛便会不停地响动,待铃声消失,鬼也就魂飞魄散了。”
纪预还想说什么,门外却猛地响起了一阵铃铛声。
“叮铃铃叮铃铃……”
疾速当然铃铛声在嘈杂的雨夜莫名的清晰,声音响彻整个院子,如同催命的毒药般涌上心头。
“啊——”
又是一声尖叫,那尖叫几乎覆盖了铃铛声。
梁策和纪预对视一眼,两人手中的桃木剑双双出鞘,而后破门飞出。
外面的雨更加大了,两人在院内中心落地,看着四周。
头顶的铃铛疯狂得抖动,符咒也逐渐飘落。
梁策转身,见方才的主卧现在已然亮起了灯。
看来刚才那声叫喊是宋老爷的。
头顶的铃铛声越来越响亮,与此同时那边的叫声也越来越大。
梁策捏了捏眉心,他看了看漆黑的四周,低声对纪预道:“你让这边安静,我让那边安静。”
说罢,梁策便飞身收剑,抬手闯进了宋老爷的卧房。
纪预嘴角抽了抽行,他看了眼上一秒还在自己身边气定神闲的梁策下一秒就扔下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淋雨了。
他咽了口口水,方才师尊才给自己科普过,一有鬼铃铛就响,好巧不巧,自己现在身边定然是有鬼了。
可纪预又转念一想,那岂不是等铃铛不响就好了,但这盗版天罗地网估计指望不上。
想到这里,纪预心一横,右手一个剑花,手中的剑气直涌,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周围的灵气波动。
头顶上的铃铛并不是所有都响,而是移动着来的。
这么说,他便可以找到鬼的方位了。
听着,纪预猛地睁开眼睛,微微一笑,找到了!
下一秒,纪预抬剑一扫,冲上方直直此去。
就在自己上方,他感受到了浓浓的鬼气。
可就当桃木剑刺穿鬼气的一瞬间,那股强烈的气息却消失了。
与此同时,铃铛也不响了。
这是……鬼自己跑了
“给我出来!敢瞧不起本少爷!有本事你继续响啊。”
另一边,屋内的宋老爷长舒一口气,眼角的泪水还没有干透。
他颤抖着声音抬头问梁策:“鬼……抓住了?”
梁策淡淡一笑:“宋老爷放心,有我们在,你是安全的。”
宋老爷缓缓起身,打开屋门走了出去。
“老爷!外面下雨呢!”
小厮迅速追了出去,却被宋老爷喊了回去:“滚回去!”
宋老爷一步步走到纪预面前,他缓缓行了一礼:“这位道长,多谢相救。”
纪预歪了歪头,别感谢我,还是感谢自己跑掉的鬼吧。
“这下你们相信有鬼了吧!”
小厮拿着伞跑到老爷身边,扔下一句迅速又将老爷带回了卧房。
屋内,火光明亮,梁策坐在床边,欣赏着窗外的狂风骤雨,他的身影隐匿在暗处,轻轻开口:“看来是等不到明天一早了,老爷不如现在就给我们讲讲”
宋老爷叹了口气,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走出。
他喝了一口小厮呈上来的茶,缓缓开口:“这个府邸,真的闹鬼。”
宋老爷才说了一句,窗外便再次雷声大做起来。
手中的茶杯被宋老爷掉在地上,他的手颤颤巍巍得为自己擦了擦冷汗。
纪预盯着宋老爷的脸,他约莫三四十岁,看着身体硬朗,略显年轻,是气血很足的人,按理来说应该不会被这些神神鬼鬼影响到才是。
正端详着,宋老爷再次开口:“我与夫人情投意合,但因为家世悬殊,我们的姻缘格外波折,成亲不易,所以婚后更是相爱有佳,谁知……好景不长……”
说到这里,宋老爷却像是在惧怕什么似的,不敢回忆起往事,他在原地挣扎了许久,才鼓起勇气,颤抖着嘴唇开始说话:
“成亲没多久,夫人晚上总是睡不着觉,起初是找郎中,只说是气虚,几副药过后依旧无效,再过几日,便是变本加厉,夫人白日不让我离开他,总说我对他不是真情,而且在府上总是找不见人,她也只是说府内太大,有时候方才还在南院,之后却在东院遇见,话语矛盾,判若俩人,最后,便是彻底疯疯癫癫,发病而死……”
梁策皱了皱眉头,微微点了点头:“那么,那本手记,从何而来呢?”
“是夫人枕头底下发现的,这是她唯一的遗物。”
纪预打了个瞌睡,困意伴随着窗外的大雨席卷而来,他用力摇了摇脑袋,开口道:“宋夫人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呢?”
“初九……或者是初八,总之,那天夫人在府内莫名其妙消失,身边的两个丫头跟着跟着就找不到了人,直到下午,才见她从后院走出来,只说是府中大迷了路,不过府内虽大,但下人也多,家里最近动土木,人手更是多了两倍,不可能没有人看不见夫人啊。”
梁策点了点头,心中似乎有了头绪。
纪预低头想了想,他看了看门外的天罗地网,又看了看宋老爷,犹豫半天才开口道:“宋老爷,还有一个问题。”
宋老爷擦了擦汗水。
“道长问便是。”
纪预微微点了点头:“在这之前,您是否还有过妻室”
“你!怎么说话呢你!”
一旁的小厮不高兴了,冲着纪预喊道。
纪预摆了摆手,笑道:“罢了,老爷不说也无妨,在下多嘴了。”
“……有过……”
宋老爷话音刚落,小厮们便吃惊得瞪大眼睛。
梁策挑了挑眉,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宋老爷连自己人都隐瞒不说呢?
他金瞳闪烁了两下,轻声道:“那她现下……”
身在何处四个字还没有说出来,便得到了宋老爷的回答:
“已经死了……”
“我可以问问怎么死的吗?”
纪预轻轻出声,但似乎已经准备得到否定回答了。
“得了疯病……”
疯病
那岂不是和宋夫人一个死法?
这其中一定有关联。
纪预正想着,却见梁策突然起身,站起来行了一礼:“老爷请我们来,是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宋老爷长舒一口气:“我想知道,夫人是怎么死的……”
“还有”梁策继续问道。
“还有……除鬼。”
梁策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他给纪预了一个眼神,转身走了几步。
纪预连忙上前行礼:“便不打扰老爷了,明日再谈。”
第六十九章 脱了
梁策已然开门出去,外面的雨声打得纪预心烦意乱。
他匆匆跟上,三两步钻进客房。
梁策将红色的外袍脱下,挂在了一边,而后看向纪预:
“脱了。”
纪预刚走近房门便听见如此一句着实吓了一跳。
他擦了把头上的雨水,看了眼挂在一边的湿漉漉的红衣,他这才了然,笑着关上房门。
“师尊,您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纪预一边说,一边脱下自己身上淡粉色的外袍。
梁策点起蜡烛,而后在手边拿起一个烛台放在床头:
“不是我打算如何处理,是你打算如何应对”
纪预指了指自己,微微张嘴:“我”
梁策点了点头。
“这本身是打算让子青处理的,不过现下你也闲着,所以便让你接手了。”
纪预叹了口气:“那师尊你跟过来是……”
他生无可恋得看向梁策,本以为梁策带自己来是见见世面,没想到是让他自己解决。
梁策歪了歪头,眯眼一笑:“当然是怕你想我了呀。”
他刻意将“想”字加深,纪预仔细想想,最近那药效没发作,估摸是在最近了。
见纪预没有说话,继续道:“手记就在你那里,想如何调查,要如何解决,这次都听你的,我也不会插手,在这里静候佳音。”
纪预摸了摸袖中的手记,抿了抿唇:“所以……这算是历练测试”
梁策点了点头:“在观内修习良久,你也掌握不少法术,除了笔墨上的功夫很糟外,其余只剩下实践磨练了。”
纪预嘴角抽了抽,虽然但是,什么叫做很糟啊!
他长舒一口气,看了眼窗外的天罗地网,可怜巴巴道:“师尊,你怎么这么狠心!外面那鬼这么凶,刚才你又不是没见过,万一你的宝贝徒弟死了怎么办!”
梁策轻笑一声:“若是死了,但我便再收一个吉祥物徒弟,而后再跟他一起……”
梁策话还没说完,纪预就瞪大眼睛,冲上去一把抓住梁策佩在腰间的玉佩。
黑白交叠的玉佩被纪预紧紧攥在手中,而后他举起来死命在梁策脸前晃了晃。
“你要是敢找别人,本少爷饶不了你!”
梁策嘴角含笑,紧紧盯着眼前的纪预,纪预仰头直勾勾盯着梁策的眼睛,格外认真。
盯了半晌,梁策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准备。
纪预眼神闪动了片刻,手中攥着的玉佩似乎松了松。
他眼皮垂了垂,为何梁策不说话了。
纪预手缓缓放下,轻声道:“罢了,本……本少爷若真死了,也会保佑师尊的。”
话音刚落,纪预正准备放下玉佩,却被梁策一把抓住,扣在了心脏处。
自己的手被梁策冰冷的手攥得格外紧。
纪预感受不到梁策的心跳,但仿佛玉佩成了跳动的心。
梁策轻轻开口:“小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大气了还是说打算死了在地府等着我那我活得可够长呢。”
说罢,梁策便低头在纪预额头上吻了一下。
纪预勾了勾唇角,挑眉将梁策推开:“本少爷要睡觉了。”
说罢,便转身迅速上床,打了个瞌睡。
梁策站在原地,抱着胳膊看着床上的纪预:“不打算和为师讨论一下宋府的事?”
纪预再次打了一个瞌睡,小声道:“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师尊?不过来陪陪我”
梁策轻笑一声,快步上床,为纪预盖好了被子。
纪预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是被府上下人们的吵闹声惊醒的。
起床时梁策已经不在身边了,他上上下下找了一圈都没有见着,只好先跟着下人用了早膳。
院内一大早就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是头顶的天罗地网着实让他看着难受。
纪预右手拿着一个包子,左手翻阅着宋夫人生前的手记,来来回回看了许久,他还是不知该从何入手。
昨晚宋老爷已经清晰表明自己的目的,第一,抓鬼,第二,查明宋夫人的死因。
但就而今的情况看,这两件事必然有关联,而且关联很大!
从现下的手记来看,纪预必须解决四个问题。
第一,这个府邸某处一定有什么玄妙,宋夫人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找不到地方。
第二,宋老爷的前妻也是发了疯病,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第三,宋夫人提到的可怜人,究竟要说什么
第四,便是开得越来越旺盛的海棠花。
梳理到这里,纪预的思路大致清洗明了了一些。
但眼下最大的困难还是不知从何处入手。
纪预正想着,却突然被一个石头砸了一下。
纪预猛地抬头,却见梁策正缓缓从门外走入,手中还提着两串糖葫芦。
纪预迅速收起手记扔下手中的包子,扑向糖葫芦,欧不,扑向梁策。
纪预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糖葫芦塞进嘴里,含糊道:“师尊你去哪了,我可想死你了。”
梁策无奈得摇了摇头,笑着把另一串也递给了纪预:“是想我,还是想糖葫芦”
纪预又扯这嘴角笑了笑,伸了个懒腰:“都想都想。”
梁策淡淡一笑,走进府中:“怎么样,有什么头绪了吗?”
纪预迅速解决了一个冰糖葫芦,而后快速回答道:
“有是有了,不过要想逐个突破还很难,所以……所以师尊,给个小提示呗?”
梁策摇了摇头:“与其让我给你提示,不如去问问宋老爷,他才是最能提示你的人。”
话音刚落,纪预就恍然大悟,他笑着将手中吃完的糖葫芦棍塞给梁策,而后迅速跑向中庭。
纪预快步走到廊中,四周看了看,这院子确实很大,纪预没走几步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他随手招呼了一个下人,示意她过来。
侍女手中端着果盘,似乎正要去给老爷送吃食。
纪预打了个响指:“你家老爷呢?”
侍女微微低头,声音很小:“老爷在书房。”
纪预点了点头:“带路。”
侍女微微点头,眼睛依旧盯着手中的果盘看着。
纪预转身,示意?侍女走到自己前面方便带路,侍女却未看纪预一眼,快步走到了前面。
纪预跟着身后,外头看着前面的侍女。
她身着淡烟色土布裙,发髻简单,就连簪子也是拼多多上面九块九一大包的劣质簪子。
纪预歪了歪脑袋,再打量着侍女的身材,身材纤细,符合大众审美。
他端详了很久,这才开口询问:“是因为道门之人入住刻意回避,还是你们府上丫鬟都这个打扮”
走在前面的丫头脚步顿了一下,她轻轻开口:“府上丫鬟就如此打扮。”
那真是奇了怪了。
起初纪预只是以为宋老爷估计道门礼数,不让丫鬟粉饰,不与男客多言。
可听到这丫头这样回答,怕是原因不至于此。
纪预摸了摸下巴,继续道:“你是下等佣人?不对,能踏入姥爷书房的,应当是上等女使。”
丫头这才缓缓转身:“道长好生聪明,奴婢是老爷的随侍丫头。”
纪预更加不解了,他又环顾了四周,继续道:“一路上男侍们身上穿得都是上好的布料,就连做脏活的杂役也有体面的着装,可为何只有府上的丫头……”
纪预正想继续说下去,却被丫头抢先一步:“宋府中,女侍不该身着华贵。”
“昨日那些小厮敢出言顶撞我与师尊,而今日见你才发觉上上下下的丫头竟然连看都不敢看一眼我们,这又是为何?”
“夫人有命,女侍不得看一切男子。”
纪预挑了挑眉:“外男就罢了,那自家老爷呢?也不行?”
“更是……万万不可的……”
有趣,着实有趣。
纪预边走边想,突然,一个念头闪入脑中:“宋夫人这个命令,是何时下的”
“夫人嫁入不久之后。”
“不久之后,而不是立即下的”
“是。”
果然,如纪预所料。
一个大胆的猜测立刻涌上心头。
宋夫人一定是发现了府上丫鬟和老爷之间有什么,才会如此行事。
纪预预感到,这件事情一定和宋夫人的死有关。
他正想继续问点什么,却见丫头停住了脚步:
“道长,书房到了。”
纪预低头看了看低着头的丫鬟,缓缓走到她身前,推开了书房的门。
丫鬟这才小心翼翼跟了上去,将果盘放在了宋老爷手边的木桌上,垂着眼皮走了出去,轻轻将书房门关上。
房门声轻微响起,门彻底关闭。
纪预盯着快步离开的丫头,嘴角勾了勾。
他自顾自坐在了离宋老爷最近的椅子上,微微一笑:“老爷昨晚后半夜可睡得安稳”
宋老爷将果盘推到一边,叹了口气:“自从夫人离开之后,我便日思夜想,睡不安稳了。”
纪预点了点头:“既然老爷不高兴,那在下便先不聊这件事,我们聊点别的。”
宋老爷微微抬头,目光与纪预交接,透露了些疲惫感:
“那道长想聊些什么?”
宋老爷声音低沉,给人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
纪预佯装为难,咋了咂嘴道:“不如就聊聊老爷您府上的丫头,您的近侍”
第七十章 吃醋了
说着,纪预喝了口方才下人端上来的茶,等待着回话。
“家中近侍都是上等婢子,无论是身段还是做派,都是上成,道长若是喜欢,今晚就送到你房内……”
“噗!”
宋老爷话音刚落,纪预刚喝了一口的茶水就喷了出来。
他明明是在暗示宋老爷私下找女人,怎么现在变成自己找女人了。
纪预连忙打断,轻咳几声:“老爷玩笑了,在下的意思是,您与家中侍女,可有什么……什么……”
纪预作为一个根正苗红的五好青年,实在是有点说不出来这话,幸亏宋老爷识趣:
“道长是想问有没有发生别的关系,没有没有,我与夫人情比金坚,段然不会做这些荒唐事的。”
“欧真的嘛?”
纪预眯了眯眼睛,盯着宋老爷的脸看了半天,轻笑一声,继续道:“方才在下略有耳闻,你们成亲后不久夫人便下令不许府上丫头着艳,所以,在下思来想去都觉着夫人能这么吩咐,原因只有一个。”
宋老爷不知为何,脸色有些难看,他努力回避着纪预的目光,而后长舒一口气,低头闷声道:
“的确,我确实和府上丫头有过关系,不过并不是现在,而是原来。”
说着,纪预便皱了皱眉头,也许,这件事情比他方才想的还出人意料。
宋老爷重重叹了口气,而后缓缓开口:“我之前不是与你们说过,在夫人之前,我还有过一位妻子……”
纪预猛地抬头:“莫非……”
“不错,我当时年少轻狂,贪恋美色,又因当时的近侍和自己年纪相仿,都是冲动的年纪,所以我们便……”
“所以你们便瓜熟蒂落,还成了亲”
宋老爷痛苦得点了点头,仿佛回忆的并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纪预歪了歪头,为何他表现得如此痛苦呢?难道回忆成亲不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吗
“起初也是美好度日,可惜侍女地位卑微,总归不是大家眼中的大家闺秀,是上不得台面的人,尽管我处处维护,可也不可避免会被家中长辈欺辱,长此以往,她也有了心结,又加之那些日子家中苦难,她与我吃了不少苦,久而久之,便得了疯病……”
纪预有些疑惑,他看了看院内:“您方才说家中长辈不过在下确未曾在贵府看见其他人啊?”
宋老爷猛地咳嗽几声,这才继续道:“我还没有说完,她倍受压力,身心俱疲,百病缠身,一次我出远门进货,族中长辈秘密开会,说要把她沉塘,她本就有疯病,我又不在身边,被他们苦苦相逼,彻底识趣神志。”
纪预皱了皱眉头:“可你先前说她是发病而死,这么说没有被沉塘”
宋老爷点了点头:“不错,当时我接到急报,立刻赶回家,从他们手中救下她,从那之后我与家中长辈来往便减少了,后来生意做大,我也自己立了门户,他们也不便插手了,只是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心病最不好治,在立秋那天,她彻底失心疯,去了。”
如此说来便对了。
纪预想了想那本手记,上面宋夫人所说的可怜人,指的是家中的丫头,而几天过后,宋夫人一定是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才心灰意冷发了疯。
由此,宋夫人后面写的没有可怜人也就有了很好的解释了。
不过问题又来了,既然宋老爷前任都挂了,他自然也不会再提,那宋夫人到底是如何知道这事的呢?
莫非是府上的丫鬟
是有这个可能,于是纪预开口道:“老爷,这事府上的人都知道吗?”
“并非如此,她走后府内上下换了好几次人,仔细想想,似乎除了一些老人之外都不知道……”
“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这些人嘴严,他们见过的事比这大的多,是不会说出去的。”
再一次陷入了困境,宋老爷既然如此笃定,纪预也不便坚持什么,只是如果当真没有人告诉宋夫人,那夫人到底是如何知晓的呢?
纪预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暂且起身向老爷行了一礼:“叨扰老爷了,那在下就先不打扰了,老爷请留步。”
宋老爷只好再次坐了回去,目送纪预走了出去。
走出的纪预长舒一口气,他抬脚没走几步,便看见了不远处那名侍女。
纪预眯了眯眼睛,如果再不查出真相,恐怕这些姑娘们一辈子都穿不上好看衣服了。
他正想着,却见那近侍向自己走来,纪预连忙迎上去,笑道:“姑娘,有什么事吗?”
丫头微微低头,而后悄悄看了眼纪预:“道长刚到府上,怕是有些不熟悉,不如我带道长走走?”
纪预皱了皱眉头,好端端的,这丫头怎么这般殷勤
纪预想着,便抬脚跟着丫头走了出去。
他盯着丫头的下摆,轻轻开口:“姑娘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还是……”
纪预的话还没有说完,丫头便转过头看向他:“不,只是单纯的想和道长一起……”
纪预“啊”了一声,也罢,了解一下府上的情况,也方便调查宋夫人无辜失踪的事情。
“姑娘之前也是宋夫人的近侍”
提到此处,丫头顿了顿脚步:“是……”
纪预有了兴趣,继续问道:“那姑娘可否说说宋夫人平日里有什么异常”
丫头带着纪预走了许久,两人穿过厅堂,路过拱门,来到一出开阔的地方。
纪预已然没有了方向感,但仍旧不在意的跟着那丫头乱跑。
“夫人并无异常,只是院子大,平日里总是找不到夫人,如果非要说什么异常,那边是夫人总是喜欢对着海棠发疯,再者就是夜里睡不着觉在海棠园乱跑了。”
纪预歪了歪头,手记中也的确说到了海棠。
仔细想想,上面也提到,说是某天过后海棠开得越来越绚烂了,看来,这个海棠一定有鬼!
正想着,纪预便立即开口:“姑娘,可否带我去那片海棠看看?”
而此时,走在前面的丫头却停下脚步,她扭头莞尔一笑,淡淡道:“道长,我们已经到了。”
说罢,丫头让过身,纪预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起来。
眼前是一大片海棠花,没有任何衰败的迹象,即使无人搭理也估计会照样如此绚烂。
纪预向前走近几步,他微微低头闻了闻这些花。
似乎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为何宋夫人会跑到这里老呢?
突然,身后的丫头猛地从后抱住了纪预的腰,纪预吓得一下子大叫了一声:
“姑娘!你!请自重!”
丫头搂着他腰的手更加紧了,她声音带着笑意:
“道长是好人,是关心奴家的,奴家不想在这府里穿一辈子布衣了……”
不是!大姐,我说你刚才怎么这么殷勤带本少爷游山玩水,原来是看上本少爷了!
纪预连忙将姑娘推开,又和她拉远距离:“姑娘生活不如意,就更应该顽强面对,不可自暴自弃啊。”
丫头不知何时已经满眼泪花,再次上前搂住了纪预:
“我与道长一见钟情,道长带我走好不好,奴婢是府上最上等的丫头,定能满足道长……”
纪预这个根正苗红的五好青年可听不下去了,再次推开她:“姑娘请自重,莫要逼我无情。”
说罢,纪预迅速背过身,慌张得喘着粗气。
丫头抽泣几声,不知是在感叹自己还是在感叹这世道,很快便跑远了。
纪预盯着眼前的海棠看了许久,这才缓缓转身,他看了看四周,这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下人。
他又看了眼方才丫头跑走的方向,看来得靠自己找路回去了。
正想着,纪预便快步走近长廊,可谁知刚拐了个弯,便被一只手猝不及防得按在了墙上。
纪预大惊失色,不会又是那姑娘特意来蹲点吧!
可当看清眼前的人后,纪预的心非但没放下,反而更上一层楼。
梁策右手牢牢将纪预双手禁锢在头顶,他身体挨得极进,一双金瞳死死盯着纪预。
不知是因为刚才才被女生抱了的原因,还是自己本来就怕师尊,总之现在纪预是半句话都不敢说了。
梁策声音低沉,右手的力道加了几分:“小畜生,刚过来便听府上下人说你问老爷要他的丫头,真是让人心寒啊。”
什么!说好的不信谣不传谣呢!真是人在家中坐谣言天上飞玩,好端端怎么就变成他要小丫头了!
纪预连忙结巴着开口:“无稽之谈!师师师师尊你相信我,我只是询问老爷和府上丫头的事,谁谁谁谁知道会传成这样子……”
梁策又近了一些,继续盯着纪预的眼睛看,额头上的冷汗缓缓滑下,纪预扯了扯嘴角。
“我也不信啊,可等着你来找我却不见人影,找了大半天原来是和小丫头在搂搂抱抱赏花啊。”
说着,梁策低头一下子咬上了纪预的唇,没错,是咬!
纪预眯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梁策来势汹汹,一步步攻城略地,让纪预欲罢不能。
良久,两人分开,纪预缓了两口气,继续道:“师尊!徒儿冤枉啊,谁知道那丫头一上来就抱我啊,我我我我错了师尊!”
梁策挑了挑眉,叹了口气:“看来是小畜生嫌弃我太老了,喜欢那样年轻貌美的?”
纪预正欲开口解释,却总觉得哪里不对,纪预先前都没计较她和春满楼那些姑娘,凭什么轮到自己个美女贴贴就要在这被按着咬!
纪预悄悄抬眼看了看梁策,半晌才确定,师尊这是吃醋了。
想到这里,纪预忍不住笑了出来,仰头在梁策脸颊上落下一吻。
梁策冷哼一声,显然没有哄好:“别以为笑两下我就不生气了,看我晚上不收拾你。”
纪预脸上的笑僵在了脸上,又玩大了。
他动了动有些发酸的手,轻声哼唧道:“师尊,徒儿的手都被你按疼了。”
梁策虽然嘴上说着活该,但还是立刻放下手,轻轻揉了揉纪预的手腕。
他边揉边问道:“可有什么进展”
纪预点了点头,语气严肃了一点,他盯着身后的那片海棠,开口道:“我怀疑宋夫人发疯和那片海棠有关,里面很可能藏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梁策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不过……徒儿怎么瞧都瞧不出什么特别。”纪预皱着眉头看向梁策。
一旁的梁策勾了勾唇角,轻声道:“晚上来看看,说不定就会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第七十一章 滚过来
夜深人静,百籁藏匿。
纪预打了个瞌睡,含糊着声音嚷嚷道:“师尊,大晚上的干嘛呀。”
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眼梁策手中的灯笼。
强光将纪预的脸照得极亮,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侧过脸忍不住又打了个瞌睡。
梁策弯腰,脸凑近纪预,轻声一笑,仿佛在说什么秘密:“你就不想知道,那片海棠里面有着什么?”
提到那片海棠,纪预一下子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他猛地起身,三下五除二将道袍穿上,而后拿起桃木剑准备出门。
梁策抱着胳膊笑了笑,快步跟了上去。
纪预抬头看了眼夜色,估摸天色应该是凌晨两三点。
常言道,凌晨两三点可是百鬼盛行,鬼气最为充裕的时候。
想到这里,纪预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他缓缓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梁策,而后迅速走到了他的身后:
“师师师尊,你说这宅子里不会有什么厉鬼吧!”
京城八十一号可是纪预从小看到大的,再加上纪预的遇鬼体质,他真的会应付不来啊。
“有没有鬼,去了看看不就知道了。”
梁策的话轻飘飘地传入纪预耳中,纪预抓着梁策袖子的手又紧了紧。
三两句话的时间,两人就已经到了海棠园内。
月色下的海棠更是美丽动人。
纪预看着眼前的景象,仿佛置身梦境,月光如绸缎撒下,美如画,动如神。
他不禁想走近那片花海,去看看花海深处的样子。
正想着,纪预就不由自主得抬起脚走了进去。
海棠花枝干划过纪预的道袍,不知怎的,这花枝竟如此犀利,很快,随着纪预不断往里走,脚腕上便多出了几道血痕。
纪预还在不由自主往里走着,与此同时,周围的海棠有了动静。
他们逐渐生枝发芽,逐渐变长,直到可以将纪预整个人吞没。
纪预猛地惊醒,慌忙看向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海棠花死死缠绕。
果然有诈!
纪预右手猛地掐诀,而后腰间的桃木剑立刻冒出了火光。
只听一声巨响,纪预周身的海棠被桃木剑尽数斩断。
接着他又是一个动作,立刻御剑推出花海。
轻盈落地,纪预转头看了看梁策方才站的位置,而今却空无一人了。
纪预谈了口气,师尊怎么还玩见死不救这一套啊。
估计梁策也知道了纪预在自己身边万万是不会使用一点本事只想抱大腿的,所以他果断推出到隔壁院子赏月了。
纪预撇了撇嘴,盯着面前肆虐的海棠花:“既然师尊不在,那本少爷就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术!”
说罢,纪预右手再次飞起一个决,淡蓝色的火光猛然间从他手指间迸发出来,他冲上去猛然一击:“以炁化型,去!”
淡蓝色的气直冲正前方而去,海棠被火光包裹,那些气化作一把利剑,将海棠花斩断。
纪预满意得看了看面前的盛况,拍了拍手,得意得转过身准备走人:“本少爷的本事可不是吹得,轻轻……”
“松松”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纪预身后就有了新动静。
身后的海棠花再次疯长起来,纪预猛然回头,见海棠已经长到了一人多高。
纪预连忙将剑横在身前,咽了口口水:“诶呦喂,很强啊,看来是本少爷低估你了 。”
说罢,纪预右手微微用力,随之剑身也立刻发起光来,接着蔓延到纪预整的身体。
“天地玄宗!”
一声令下,金光咒猛地迸发金光力量,将海棠花打退。
而后他飞身进入花海,十几张符咒被他一把撒了出去。
“五雷正法!”
紧接着,符咒被召唤驱使,纪预右手再掐一决,海棠花直接被震碎。
纪预这才总算放了心,他打了个哈欠,扫了眼海棠花深处,又燃气一张符咒:
“本少爷倒要看看你这花妖什么……”
纪预的话再次被呛到了半路,他揉了揉眼睛,轻声“啊?”了一声。
“你……不是花妖,你是……”
海棠花深处,缓缓飘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那人头上挽的发髻与府上的丫头一样,不过身上穿的确实靓丽许多。
纪预皱了皱眉头:“所以……你是府上的丫头”
那丫头点了点头,轻轻一笑。
不知为何,纪预脑中杂乱的思绪突然有了解释。
为什么宋夫人突然限制府上丫头,根本不是因为发现来也偷情,而是为了防范来人重蹈覆辙。
纪预早该猜到,宋老爷的前妻就是府上的丫头,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我喜欢海棠,老爷之前答应我要给我种的,可是她却给那个女人种了!我夜里去找她,警告她离开老爷,告诉她老爷只爱我一个……”
纪预盯着眼前这个女人,叹了口气:“所以……宋夫人夜里失眠是因为你,也是因为你她才会无辜找不见人,你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不过是女人的把戏罢了,至于我对她做了什么,反正她已经死了,这还重要吗?”
纪预甄嬛传也是看了不下三遍,什么暗中投毒,背地里使阴招,纪预动动脚趾就能想到一大堆。
更何况是这宅子里面的争斗呢。
纪预缓缓开口:“最后一个问题,那个天罗地网,为什么撞到我自己跑了。”
起初纪预给自己的解释是因为对方实力弱吓跑了,不过现在看来绝对不可能是这个原因。
“老爷布的天罗地网有漏洞,我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逃脱,可若真是如此,我便见不到老爷了。”
“所以……那天你只是为了过去见一眼宋老爷”
对方点了点头,纪预沉默了,良久,他才缓缓举起桃木剑,轻声道:
“你害人害己,当诛。”
话音刚落,那丫头却笑了起来:“道长啊道长,这话轮到谁说都不该你说啊,你自己和那妖道厮混,他手上的人命可是我的千千万万倍,你怎么不去杀他啊!我只是想和老爷待在一起罢了。”
纪预拿着剑的手抖了抖。
如果是原主,纪预一定会站在正义的一边斩杀妖道,可惜他现在是十九世纪的高情商少年,怎么会因为区区一个副本里面的大boss几句台词就折了腰。
纪预挑了挑眉:“那姑娘看错人了,本少爷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而且,也是双标的很欧。”
说罢,纪预便执剑上前冲了上去。
顿时间,纪预对面的丫头周身乍起强光,怒吼道:
“在那妖道眼皮子底下谋人命,我当然得准备点手段!”
说罢,四周突然铺展开一个巨大的棋盘状法阵。
紧接着,一条条金色的锁链从棋盘四周升起,直冲纪预而来。
纪预瞳孔骤缩,迅速飞身躲过一击,而后跳到棋盘另一端。
谁曾想,另一边的铁链却接踵而至,很快又拦住了纪预的去路。
与其回避不如主动出击。
顷刻间,纪预闪身出剑,将一条铁链斩断。
不愧是师尊给的桃木剑,竟然能斩断玄铁链!
可谁知下一秒,更多的铁链扑面而来,一下子将纪预手脚束缚了住。
纪预皱了皱眉头,嘴中口诀飞起。
桃木剑通体金光闪烁,很快,桃木剑再次将铁链斩断。
可纪预刚脱离束缚,却又见棋盘再次升起新的铁链。
“这是我耗费多年妖力凝炼成的锁仙链,道法再高深,也会被它锁住!”
纪预咬了咬牙。
专门锁仙的嘛。
怪不得方才桃木剑接触链条的一瞬间法力被中和了。
这样下去迟早得被困住,纪预右手想着便又掐一决。
金光闪烁的符咒逐渐从他袖口飞出,如尖刀利刃一般冲向铁链!
“道长,仙家的法宝可没有那么容易破!你可要小心了!”
下一秒,无数条锁仙链变成一道道符箓,在一声巨响之下,与纪预发出的符咒正面装上。
纪预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两边的符咒在接触的同一个时间都失去了法力。
纪预右手再次掐诀召唤,可符咒却毫无反应,而对面锁仙链化成的符咒却再次亮起法力。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纪预不信邪,继续掐诀,又是一招以炁化型,无数把利剑从纪预身后如雨二下。
锁仙链再一次化作利剑,与纪预的的仙剑对抗。
同样的事情发生了,纪预的剑再次散失法力,而对方在散失的一瞬间却又获得了新的法力。
纪预眉头紧皱,盯着对面的锁仙链。
明白了,那丫头说的不错,这的确是对付仙家的仙家法宝。
当含有自己法力的气展开攻击时,对面也会同样调动气来抵抗,又因为是仙级法宝,两者并不排斥,所以在接触的时候便会被吸收法力。
理论上的东西搞清楚了,现在就只剩下实践了。
紧接着,纪预起身跃起,直冲着正对面的锁仙链而去。
一边的丫头歪了歪头:“你这是要,做什么?”
纪预勾了勾唇角,既然对有法术的有反应,那我若是赤手空拳上去,会是什么效果呢?
只见他伸出拳头接触对方的一瞬间拳头便被击出鲜血,两秒过后,纪预猛然释放法力,果不其然,锁仙链没有反应的余地便被打退了。
纪预反应极快,一击成功也不恋战,他跳到棋盘另一边,甩了甩拳头上的血,笑了笑:“很好,本少爷现在要试试新的玩法了。”
“哈哈哈哈,曲曲不入门的道士,真以为就这么简单吗?”
说罢,锁仙链再次发起攻击,可谁知这次纪预的办法却落了空,就在拳头接触到对方的一瞬间,锁仙链猛然展开攻势,而后将纪预紧紧缠住。
浑身的法力立刻被锁住,纪预真正感觉到自己的肉体凡胎。
纪预动了动,果不其然,锁仙链会跟随身体变化调整。
丫头笑了笑,无奈道:“我都说了,这是我专门为你师尊准备的,哪里轮的到你来应对。”
说罢,她一挥手将纪预锁在了棋盘的一角上。
纪预皱了皱眉头,看向丫头。
丫头缓缓开口:“梁策,你的软肋我可是抓到了,还不亲自来见见我吗?就这么瞧不起我?”
话音刚落,纪预看到外面长廊内有人影闪动。
紧接着,那袭红衣懒羊羊得走了出来,似乎好在沉浸在刚才的赏月中,他轻松的声音传入纪预耳中:
“我是有爱人,不过没有软肋。”
纪预愣了愣,盯着梁策的脸看了又看,一种莫名的滋味涌上心头,他勾着唇角笑了笑。
梁策话音刚落,便飞身站在了棋盘正中央,笑着看向丫头,继续道:
“纪预,还不快滚过来。”
第七十二章 秒了
梁策话音刚落,纪预身边的锁仙链便被立刻挣断。
丫头瞪大眼睛看着纪预,喊道:“你……你不是被困住了吗!”
转眼间,纪预已经闪身到了梁策的身边。
他伸了个懒腰,笑道:“姑娘法器确实厉害,不过怕是高估我了,锁仙链锁的是仙,我哪算什么仙啊”
“可是,你明明已经被它抑制住了法力了!”
纪预轻笑一声:“若非我想尝尝这锁仙链的滋味,姑娘可能还真锁不住我。”
梁策斜眼看了眼纪预,他手上的血迹有些已经干涸了,有些还在滴答滴下往下流。
他眼中的金黄色更加显眼了,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对面的人吞没。
“小兔崽子让你不走心,流这么多血。”
纪预笑着打了打哈哈,却见梁策右手已经掐起了决:
“小姑娘,你欺负错人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说罢,满天的符咒飞向对面,上面的金光似乎冲破天际。
纪预皱了皱眉头,喊道:“师尊,这招不行!”
刚才他试过,的确不怎么有用,不过眼前似乎不一样了。
梁策再次掐诀,符咒贴在铁链上死死的,根本让对方反击不得。
“姑娘,你现在的对手可是我,可别掉以轻心呀。”
纪预咽了口口水,果然,实力才是硬道理啊。
丫头冷笑一声,一挥袖子,去盘上立刻有了异动。
一道道红线组成一个法阵覆盖其上,纪预很明显感觉到自己被压制了,或者说是完全被压制了。
“那也让你看看我专门为你准备的,真正的天罗地网吧。”
梁策皱了皱眉,看了看自己的脚底。
纪预睁大眼睛。
这个阵法他见过。
如果说宋老爷自己布置的那个是盗版天罗地网,那么,眼前这个丫头所设下的天罗地网便是正版加升级加强改良版的,专门对付道门的天罗地网。
纪预着急得看了眼梁策,慌忙道:“师尊!我们该怎么办!”
梁策摆了摆手:“急什么,遇到应付不了的情况,首先要用心观察。”
丫头冷哼道:“梁策啊梁策,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工夫教导徒弟呢?”
梁策右手终于凝炼出了那把佛挡杀佛人挡杀人的桃木剑。
“纪预,如何,观察出什么?”
脚底下的红线变化交织,没变动一下自己体内的法力就被压制一成。
纪预手中的桃木剑变得越来越重,再这么下去,他就没有法力再召出桃木剑了。
不过反观梁策,在法阵这么久,竟然还能轻而易举召唤出桃木剑,果然是上品高手。
“徒儿觉着,要先让这些线不要动了!”
说罢,两人不约而同得同事飞身而起。
两人背对背悬立于阵法上空,而后两人同时出剑斩下,红线被一道道金色光芒尽数斩断。
而后立即土崩瓦解!
两人同时落地,阵法中的红线被停止,接下来就剩下打破阵法了。
“梁策,别以为这样就可以了,这阵法与我相连,我以性命作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梁策无奈,摇了摇头:“啧啧啧,这年头反派都喜欢说这句话了吗?”
说罢,梁策双手同时掐诀,方才手中的桃木剑被他御起,悬浮在他的正前方护发。
他金黄色的眼睛逐渐变亮,而后从中溢出一道道金光。
“纪预,看好了,这招专门对付天罗地网。”
梁策话音刚落,武术道符咒将整个阵法笼罩起来。
金色的光芒直冲天际,照亮了半边天。
这招叫天地阵,的确是破解天罗地网的唯一方法。
其原理就是在天罗地网的基础上附加一个阵法,使得天罗地网的功效土崩瓦解。
不过也有很大的弊端。
就是此阵法只能用生命力驱动,运作阵法所需要的是发起者的生命力,所以,一般人是不会用此方法的。
丫头笑了笑:“燃命之术罢了,我看你还能高兴多久?”
梁策轻笑一声:“姑娘又误会了,在下最大的优点,便是活得久,况且,也不用多久,姑娘的天罗地网便会破了。”
丫头还想说什么,下一秒,眼前的天罗地网却被梁策轻而易举击碎了。
与此同时,阵法破灭自己也会被反噬,而反噬的代价就是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
果然,对方一瞬间坠落在海棠花丛中,浑身是血,颤抖不止。
梁策两三步走近,低头俯视着她:“你作恶多端,早应离开人间。”
丫头用力笑了笑:“梁策,你个妖道!有什么资格评判我作恶多端,这里作恶多端的难道不是你吗!”
梁策眯了眯眼睛,轻轻蹲下身,低头看着满口鲜血的她:“妖道作恶多端”
他冷哼一声,金色的眸子在丫头眼中格外阴冷:
“是了,我的确是个作恶多端的妖道,不论是生人还是厉鬼,但凡不懂野渡坊规矩的,便都会是一个下场,你说是吧,小姑娘。”
纪预站在梁策身边,低头看着梁策的侧脸。
丫头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是我低估你了。”
梁策拍了拍手站起来,轻声道:“姑娘又错了,在下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宋老爷给了我钱,我当然是要将这事办的妥妥当当啊。”
丫头猛地闭上眼睛嚎啕大哭,纪预皱了皱眉,两步走到她身边,正准备低头安慰几句却没想到下一秒。
丫头周身猛然炸出白光,直接将纪预笼罩在之中。
纪预猛地闭眼,再次睁眼的时候却发现一家身处异地。
他看了看周遭景象,院内的陈设布局纪预有些熟悉。
小厮们的着装打扮也别有特色。
这还是在宋府。
不过是宋夫人来之前的那个宋府。
纪预连忙走到宋老爷的书房,他预感里面一定会发生什么!
“老爷,妾昨日去东市,看到那些海棠格外好看,老爷不如我们在外面种一些吧。”
宋老爷看着比现在年轻许多,他笑着点了点头,正准备说话,却被门外小厮打断:
“老爷,门外张老板说要见您。”
丫头正准备说话,却被宋老爷我先行一步:“丫头,我与张老板有要事处理,要去瀛洲,大约三日归家,回来我们便一起种海棠可好?”
丫头点了点头,但脸上的犹豫不可言表。
画面再次有了变化,纪预被强光一击,猛地回过神,却发现是另一个场景。
丫头跪在祠堂内,周围坐着都是族中长辈。
纪预凑近看了看,却发现丫头现在已然神志不清,眼中涣散,显然是有些疯癫。
“各位长辈,我们是真心相爱!你们却如此步步紧逼!”
“区区贱婢!今日我们必然将你沉塘,以正视听!”
丫头猛然间开始大笑,浑身颤抖,小厮们将她拖拽出去,她甚是毫无反应:
“哈哈哈哈哈,我死后,定要你们生不如死!永无投胎之机!”
纪预皱眉连忙快步跟上去。
那些人将丫头一路拖到门口,正欲拖出门时,却被刚刚回来的宋老爷拦了下来。
“我看看谁敢动我家夫人!”
画面再次转变,这回依旧是刚才的书房。
不过丫头现在并没有刚才在书房看到的那么笑脸盈盈。
她哭着坐在地上,扯着老爷的衣服下摆:“老爷!老爷!你是爱我的是不是!你答应过要爱我一辈子的是不是!”
宋老爷连忙蹲下来将她扶起:“夫人快快起来!我当然是喜欢你的!夫人不要多想啊!”
丫头却突然泪流满面,继续拽着他的下摆:“老爷!不要扔下我!我是爱你的!你也是爱我的对不对!”
宋老爷拿出手帕擦了擦冷汗,他皱着眉头快步走出房门:“夫人,我还有要事相商,我一会再来看你。”
很快,宋老爷走出书房,只留下丫头一个人继续趴在地上颤抖着。
“老爷……你说过回来给我种海棠的……你……你说过的啊!”
又是一道强光,你要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了出去。
眼前宋府的样子逐渐变得模糊,他伸手想要去抓住身边的东西,确实一空。
纪预猛地睁眼,大口得喘着气。
梁策轻轻放下手,金色的光芒逐渐消失。
纪预这才缓过神,发现眼前的丫头已然已经消失殆尽了。
“她也是个可怜人……”
梁策转身冷笑一声,而后淡淡开口道:“哪有什么可怜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你知道她死后连杀十几人为抱生前之仇,又祸害宋夫人,便不会再觉得她是个可怜人了吧。”
纪预微微抬头,他的目光聚焦在梁策的身上,不知该说什么。
纪预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高中时候打架旷课的事也做了不少,那些什么标榜的好学生纪预一向是敬而远之觉得不是一道人。
而今穿越到这里,遇到梁策,管他是如何杀人如麻如何无恶不作,但梁策并没有伤害他,比起那些妖魔鬼怪,师尊可算是太好了。
纪预看了眼天色,打了一个哈欠,快步追上走到前面的梁策:
“师尊,弟子谨遵教诲。”
纪预伸手扯住梁策的衣袖,笑着快步跟上他。
梁策回头摸了摸流着血的手,微微蹙眉:“御剑术有所精进,但还是有些急躁冒进,还有脸笑,都伤成这个样子了。”
纪预抬手借着月色看了几眼,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减:
“没事,已经快干了。”
梁策冷哼一声,扯着纪预的袖子快步走回去:
“别贫嘴,感觉回去给你包扎。”
纪预匆忙间看了眼身后的海棠花,语速极快:
“唉唉唉,弟子还打算和师尊一起月下赏花呢。”
梁策微微勾唇:“赏花是不行了,不过我们可以做点别的事情。”
宋府一事解决之后,纪预也要开始准备进宫的事情了。
第七十三章 备战进宫
而今学习怎么去攻击别人纪预怕是没那个本事,但是自己加点防御点应该不过分吧。
所以,他翻遍了古籍,终于,各门各派,各种手段纪预全部大杂烩。
只要是能保命的,纪预都要!
“护身符……护身符……”
纪预小声嘟囔着,手底下飞快得翻阅着古籍,一旁的符纸规规矩矩得躺在书案上。
他揉了揉眼睛,将煤油灯拉近了些。
护身符画起来不怎么简单,但经过他两天晚上的熬夜练习而今也已经画得有鼻子有眼了。
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伸手在自己腿上掐了一下:
“哎,怎么还是一学习就瞌睡啊。”
当当当。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属实吓了纪预一大跳,他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
“谁……谁啊!”
“师弟,是我啊!”
原来是许安啊。
纪预长舒了一口气,怎么有种黑学被发现的感觉?
“怎么了师兄?”
许安的声音从门外再次响了起来:
“炊房——”
他拖着长长的声音穿过木门进入纪预耳朵。
纪预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却还是毅然决然:
“不去,忙着呢。”
不过门口的许安似乎早有准备:
“听说今日炊房做了好多点心,既然师弟不去,那就莫怪师兄我不给你留了。”
罢了,纪预当真就看到门外那一片阴影逐渐远离。
“唉等等!”
子时。
两团黑漆漆的身影小心翼翼得在走廊中移动。
纪预将手中打着的灯笼悄悄往衣袍后面藏了藏。
许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递给纪预一个眼神。
纪预立刻了然,他踮着脚弯着腰迅速跑到梁策房门口。
他轻轻推开门,从门缝中警惕得观察者室内的动静。
屋内一片漆黑,梁策的红衣挂在一旁,而他那一头亮堂的头发暴露了他的位置。
师尊睡熟了。
纪预确认似的多看了几眼,而后冲许安比了个欧克的手势。
随即两人松了一口气,终于挺直身子大摇大摆得走了出去。
两人直奔后山,今日的夜宵是无忧鱼。
说起无忧鱼,纪预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
最近动脑子动得太多了,是应该好好补一补了。
但一想到无忧鱼迟早会被发现,纪预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不过一不做二不休,及时行乐才是正道。
很快,两人便捉了一条肥妹的无忧鱼匆匆跑进了炊房。
纪预轻轻关上炊房的门,拍了拍湿漉漉的手,看着锅中的无忧鱼:
“师兄,这次听你的,清蒸。”
想到上次的烤无忧鱼,纪预觉得还是尝试清蒸会好些。
许安点了点头:“哥们舌尖上的中国可不是白看的,今晚给你露一手。”
说着,许安便抄起汤勺准备清蒸。
纪预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木头凳子,又端了一碟子点心坐在一边,边吃边看许安忙碌。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纪预困得不停地打着瞌睡。
“师兄……好了没。”
“来了来了,别催。”
纪预打了个瞌睡,心想着吃完鱼一定要赶紧回去睡觉。
他伸出手,然而意料内的碗并没有接到手。
纪预的手在半空等了良久,他有些疑惑,抬头去看许安。
可此时此刻的许安却目不转睛得盯着门口。
见许安这般情状,就知道又又又又被师尊抓包了。
他也跟着转了过去,笑眯眯得看着梁策:
“师尊,您不是睡了吗?”
梁策长发披肩,白色的中衣外披了一件外衫,显然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这不是被你吵醒了吗?”
纪预又往前移了移,希望可以挡住梁策看许安的视线,正欲开口,却被梁策抢先一步。
“出去。”
纪预抬头悄悄看着梁策,白发遮住了他半张脸,却仍然可以清晰得看到梁策那双金眸。
纪预不由自主得打了个哆嗦,点点头迅速往外走。
可这是梁策再次开口了:“我让许安出去。”
许安手里端着的那碗无忧鱼放也不是拿也不是,只得硬着头皮跑了出去,有眼色得带上了门。
门应声关闭。
炊房之中陷入一片寂静。
纪预不敢说话,只得低着头站在原地。
可夜深人静,纪预又瞌睡的不行,没站一会儿就摇摇晃晃得打起了哈欠。
梁策的声音将纪预拉了回来,他声音少有的严肃了起来:
“为师让你天天来炊房可不是让你白吃的。”
说着,梁策便走近那锅无忧鱼,看了眼色香味俱全的无忧鱼,心中暗想:“瞧着的确挺香的。”
“不白吃不白吃!师尊我们每天晚上吃完都会打扫炊房的,绝对没有辛苦过其他师兄弟们!”
梁策无奈得皱了皱眉:“为师不是这个意思。”
纪预忍不住又打了个瞌睡,走近梁策:
“那师尊快说,徒儿有些困了。”
沉默了许久。
纪预只记得梁策沉默了很长时间,似乎是在找一个合适的话来表达一样:
“十五马上就要到了,进了皇宫为师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所以你必须要有能力保护自己……”
纪预只觉得梁策的声音忽远忽近,眼前的东西越来越模糊,他揉了揉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师尊放心,弟子把保命的本事都学得差不多了,到时候绝对没问题。”
说着,纪预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符信心满满得递给梁策看。
梁策起初脸上没有太大表情,可越到后面就越不对劲:
“这是……什么?”
梁策将一张符纸举到纪预脸前。
纪预揉了揉眼睛,又凑近看了看:“这是护身符。”
听后梁策抿了抿嘴,终究还是把刚才准备脱口而出的话吞了下去。
接着是第二张,第三张,纪预都给出了梁策认为与符纸上面画的那些毫无关系的名字。
一片凌乱,一言难尽。
梁策只能用这八个字来形容。
“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只靠着御剑,从今日起,为师便要教教你别的东西了。”
“什么……”
纪预含含糊糊得开口。
梁策起身,一把抱起站在地上的纪预,给出了肯定答案:
“制毒。”
觉得自己坠入温柔乡,纪预头往梁策胸膛上蹭了蹭:
“制毒……好玩吗?”
梁策抬脚一下子踹开炊房的门,红衣掠过门槛,轻声回复:
“没有为师好玩。”
一直在门外等着的许安见梁策出来立刻冲了上去。
二话不说就开始了自我陈述:
“师尊都是因为我!是我晚上太馋了才去唆使勤奋夜读努力用功的小师弟去偷无忧鱼的,路上他一直在苦口婆心得劝阻我,而我却执迷不悟硬是要吃鱼,一切都是我的错,师尊千万不要责罚小师弟啊!”
梁策低头看了眼怀里已经熟睡的纪预,又看了看许安。
似乎在反复确认的许安方才话里用来形容纪预的一串子成语到底和纪预沾不沾边儿:
“行了,纪预什么德行我不知道,你不必为他开脱,去给我掌灯。”
“好嘞!”
见梁策并没有去追究的意思,许安连忙小跑着打着灯笼走在了一旁。
回到院内。
梁策轻轻将纪预放在床榻上,直起腰准备脱下披在身上的外衫。
可没想到这时候纪预却一把抓住了梁策的衣服。
梁策挑了挑眉:“干甚?”
可纪预二话不说就在梁策手腕上打了一下:
“师尊怎么还没有加衣服。”
梁策微微一笑,虽然知道这是纪预在说梦话,但还是回复道:
“因为我不喜欢穿太厚。”
“嗷……”纪预点了点头。
次日清晨。
“我的无忧鱼!”
睡在纪预身边的梁策被纪预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
怎么睡觉还想着吃啊。
纪预今天早上难得睡了个自然醒,他揉了揉眼睛。
看了眼一旁开始缓缓穿衣服的梁策。
“师尊,今日为何不上早课?”
说着,纪预暗暗开始算起日子来,离进宫还有六日。
咚咚咚。
木门被敲响,梁策上前将纪预那粉色道袍扔向他,冲门外弟子道:
“何事。”
“师尊您要的东西给您拿来了。”
纪预睡眼朦胧得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迅速将衣服穿上寻思一会儿一定要去炊房看看那晚无忧鱼还在不在。
“拿进来吧。”
随后,一名弟子手中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梁策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而后,梁策翘舌二郎腿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接着目光投向纪预,冲他招了招手。
纪预盯着那个托盘,好奇得跳下床榻走向木桌。
纪预弯腰,这才看清楚了里面放着的东西。
木制的托盘上放着十几个大小相等的碟子。
碟子上放着许多各色各样的东西。
有药材,有花草,有香料,还有一个个奇奇怪怪的小瓷瓶,纪预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纪预试探得伸出手抓起一朵桂花,放在眼前瞧了瞧:
“师尊这是干甚?”
梁策开门见山接着昨天晚上没有说完的话:
“所谓制毒,最基本的,就是要识毒,而这就要求你的五感极其敏捷。”
说罢,梁策便伸出手,侧头,缓缓将系在白发上的发带扯了下来。
纪预一愣,手中的桂花落回了小碟之中。
“师师师尊?”
梁策没有应声,但是站起,将发带绑在了纪预的脸上,蒙住了他的眼睛。
顿时失去视觉的纪预有些慌乱。
他用心感受着周遭的一切,等待着梁策下一步的考验。
梁策修长的手在盘子上面来回徘徊。
终于,良久后纪预开始听到面前细碎的碟子碰撞声。
而后又是一阵风声,鼻尖立刻飘入丝丝香气。
纪预觉得这味道甚是好闻,便用力吸了几下。
而梁策又很快收回手,气味瞬间变没有了:
“闻闻,这是甚?”
第七十四章 训练计划启动
纪预啊?了一声,歪了歪头,就这么一晃而过,他能知道是什么?
拜托,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啊!
纪预犹豫了片刻,回想着刚才粗略看到的那些东西,随口说了句:
“花香?”
下一秒纪预的脑袋就被梁策敲了一下:“是曼陀罗。”
“曼陀罗!”
我靠,哥们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东西大抵是有毒的吧。
这年头可不兴随便拿这些东西出来玩啊!
说罢,梁策接着又拿起一个小碟子,递到他鼻尖。
这味道很熟悉,纪预不确定得又多闻了几下,的确,这味道昨晚似乎就闻过。
他毫不犹豫得回答:“是桂花!”
梁策这才没有再敲纪预的头了:“看来昨晚的桂花糕没有白吃。”
纪预傻傻笑了笑,作势准备去扯掉眼睛上的发带。
梁策眼疾手快拦住了纪预的动作。
纪预叹了口气抱怨道:“师尊,弟子还没用早膳呢。”
梁策丝毫没有放过纪预的意思,接着再次拿起另一个,递给纪预。
纪预用力闻了闻,这是什么味道,形容不出来,也闻不出来:
“弟子……愚钝……”
对面的梁策笑了笑,收起小碟子,轻声道:
“是鹤顶红。”
“什么!”
纪预迅速摸了摸自己的心跳,还在跳:
“师尊,你能不能珍惜珍惜弟子的命啊!”
梁策挑了挑眉,像摆弄喜欢的小物件儿一样摆弄着这些小瓷瓶:
“哪种毒药哪种味道,以及什么香料放入什么药中,这些味道你都要一一记住,必要时,可以保命。”
纪预点了点头,嘴里却在抱怨:“师尊再不吃饭弟子现在就要没命了。”
窗外的阳光洒入屋内。
院内也渐渐嘈杂起来,每日来打扫院子的弟子们也忙碌了起来。
梁策托着腮,饶有兴趣得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纪预。
纪预长发还没有来得及扎起来,乌黑茂密得披散在肩上。
阳光将纪预右边的脸照耀得白皙通透,梁策不由自主得咽了咽口水:“继续。”
纪预无奈得点了点头,身子微微向前倾,头轻轻凑了过来。
梁策右手拿着的小碟子不经意间抖了抖。
他抬眼,盯着纪预的被红色发带衬托得更加白皙的脸。
梁策悬在空中的手轻轻收了回去,将小碟子放了回去。
纪预歪了歪头:“师尊?什么都没有啊?”
梁策依旧盯着纪预,缓缓开口:“再仔细闻闻。”
“欧欧。”
纪预愣愣点了点头。
而一边的梁策则缓缓起身,右手支撑着面前的木桌子,脸缓缓凑近纪预。
梁策看着近在咫尺的纪预,收敛着自己的笑容。
纪预歪着脑袋,这是什么味道?他一定在哪里闻过,炊房?
“师尊,弟子闻不出来。”
梁策继续贴近打量着纪预,没有回答纪预的话。
纪预闭上了嘴,想着师尊一定是觉得自己太菜不理他了。
便又往前坐了坐,想着再闻得真切一些。
梁策的嘴角扬得更厉害了。
他微微侧头,唇瓣在纪预嘴巴上轻轻点了一下。
纪预觉得自己的唇湿湿的,他头猛然向后一仰。
我靠!这是什么情况!
梁策欣赏着这副惊慌失措的纪预,身体继续往前,右手按住纪预的脑袋,将他的唇死死贴在了自己的唇上。
纪预慌乱之中一把扯过眼睛上的发带,看着梁策那双迷人的金瞳。
良久。
梁策依依不舍得离开纪预的唇,坐了回去,笑着戏谑:
“可闻出来什么味儿了?”
纪预连忙低下头,说不出一句话了。
当徒弟有风险,请穿越者们谨慎穿越!
而这时,梁策却站起了身:“继续练,等什么时候都记住了,什么时侯再吃饭。”
纪预啊了一声,绝望的看着走出去的梁策
而后又看到了子青的身影。
“小师弟,师尊让我来监督你。”
纪预生无可恋得往椅子背靠了靠,猜想今天炊房一定有鸡腿,不过看今天这情况,纪预怕是吃不上了。
子青轻咳两声,而后右手轻轻一挥,桌面立即被清理干净,紧接着又出现了几个小圆瓶。
纪预挑眉看了看那几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圆瓶,伸手随意拿起一个。
他在手里颠了颠,而后又放在耳边摇了几下。
这不会又是什么毒药吧!
纪预一边想,一边半信半疑得抬手准备打开瓶盖。
可却被对面的子青抢先一步夺了回去。
“师弟当心,这些可都是价格不菲的毒药。”
欧,原来是价格不菲的毒……什么!
还真是毒药啊!
纪预长长叹了口气:“师兄,你和师尊是准备今天毒死我吗?”
子青温柔地摇头,轻轻笑了笑,回应道:
“怎么会,师尊这是在传授你秘术呢,这可是我和许安师弟羡慕不来的。”
秘术?
纪预嘴角抽了抽,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些个小药瓶:
“就这些破瓶瓶罐罐,秘术?”
“不不不,这只是一个预热罢了。”
纪预俯下身子,仔细端详起来另一个小瓶子,却听子青继续道:
“师尊让你练这个,目的有二,首先,是保命。”
听到“保命”二字,纪预立刻打起了精神,自从穿到古代,纪预真的越发觉得命的重要性了。
“不错,师弟马上就要入宫了,宫中人心险恶,师尊不能时刻警惕你的一切,所以,只有让你有了熟识这些毒药的药理,才可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纪预抿着嘴唇,一想到进宫他就头大。
还进宫呢,他纪大少爷练宫斗剧都没看过,哪知道里面的人心险恶啊。
“那其二呢。”
“其二,则是为秘术做准备了,小师弟,未来的几日内,师尊会教你如何制毒,如何投毒,如何无声无息的杀人,又如何无声无息的救人,而这一切,都要在了解这些毒药的基础上进行。”
我去!这么牛逼吗!
终于有保命的本事了?
不过纪预还是多问了句:“可就这几天时间,我如何习得?师兄资质极其高,师尊大可以将这法子授予你啊。”
不知为何,子青的脸突然红了起来,他避开纪预的眼神,声音也压得极低:
“且……且不说你是师尊的入室弟子,又与师尊签了双灵契,只单凭这秘术传承需与持有者有肌肤之亲者得,我们便没有资格了。”
纪预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不是吧大哥!
他小时候看的古偶剧剧情都没有这么拉夸吧!
什么肌肤之亲者可以传承,这分明就是胡扯嘛!
纪预连忙岔开话题,努力挤出一丝笑:“好吧,师兄,我们开始吧。”
“好。”
紧接着,子青便从方才纪预拿着的那瓶毒药开始讲起了。
他打开瓶盖,二话不说便送到了纪预鼻下。
纪预也是十分配合得猛猛吸了一口。
对面的子青满意得笑笑,快速开口:“此乃见鬼笔,生于竹林下,有时也见于火烧地,有特异香气,味微辛,稍苦、涩。”
纪预点了点头,却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子青见状又加快了一个倍速:“用之,会有躁动不安……”
“心慌眼晕的现象。”
纪预支愣着身体,抢先答了出来。
“师兄,我觉得我现在就挺晕的。”
然而子青却忽略了纪预的最后一句话:“此药毒性极大,非玉髓丹不可解。”
说着,他便打开另一个瓶子,从中倒出一粒药来,送到纪预嘴中:“就是这个。”
眼前开始缓慢聚焦,纪预深吸了一口气,他这才后知后觉子青这是来干什么来的。
这分明就是要他以身试法呗。
“那师弟不妨来复述一遍我方才说的?”
纪预冷笑一声,叹了口气:“师兄,我今天真的不会被毒死吗”
“放心吧,不会的。”
接着,纪预就按照刚才的方法,生生把这桌上十几种毒药都尝试了一遍,并且都滚瓜烂熟得把药理背了出来。
子青站起身,大功告成,他满意得看了看桌上的瓶子。
果然,还是师尊出的注意好使,这次半个时辰不到,师弟就全掌握了。
“不愧是为师的得意之徒,区区一会儿就学会了……”
梁策略带上调的声音伴随着木门打开的声音穿了进来。
他先是转头看向已经空空如也的桌面,接着又将注意力全放在了纪预身上。
纪预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木塌上,百无聊赖得盯着天花板看。
梁策缓步走上前,微微弯腰,轻声道:“猜猜为师给你带什么来了。”
纪预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道:“亏得师尊还想着弟子。”
说罢,纪预看向梁策,这才发现他手中中端着一个碟子,上面放着两个鸡腿。
鸡腿!
呵。
区区两个鸡腿就想弥补本少爷一上午的苦吗!
纪预而后叹了口气:“弟子现在满肚子都是师尊的灵丹妙药,哪还有肚子吃鸡腿儿啊。”
梁策早就知道自家徒弟是个什么脾性了,他也不对说什么,只是淡淡道:
“罢了,为师瞧着今早许安似乎没吃饱,看来他是有口福了。”
说着,梁策作势转身要走。
果不其然,身后的的纪预立即就生龙活虎地跳下床,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鸡腿狠狠咬了一口。
梁策看后满意得笑了笑,而后便抛下了一句话:
“吃完来偏殿。”
“什么?”
纪预抬起头,顶着满脸的油说道。
梁策挑了下细眉,噗嗤一笑:“方才那只是个热身,趁热打铁,还没到正戏呢。”
啊纪预心里一百个委屈。
第七十五章 吃什么喝什么
半个时辰后。
“唰唰唰!”
纪预刚抬腿迈入大殿,几只飞刃便直冲自己面门而来。
飞刃速度极快,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纪预刺穿。
他吓得叫不出声,却眼疾手快推出大殿转身躲在了一边。
纪预看着几把飞刃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躲什么?进来!”
纪预大口喘了下气,听到梁策的声音后,定了定神,再次转身走向大殿门口。
紧接着,又是几把飞刃飞了过来,这回纪预是明白了,师尊这是想手刃亲徒弟啊!
见纪预又要躲开,梁策高声到:“再躲,为师就一掌拍死你。”
横竖都是死,纪预咬紧牙关猛地闪身看看闭过几把飞刃,而后看向大殿正中央的梁策。
梁策的白发今日被高高扎起成马尾,他靠在一旁的青玉菩提木架上侧头看向纪预,而他的右手,则有规律得转着一把飞刃。
“看什么拔剑!”
梁策一声令下,纪预鬼使神差得从腰间拔出拿吧桃木剑,一抬脸,数把飞刃近在咫尺!
我靠!师尊你是真不把弟子的命当命啊!
他用力挥动手中桃木剑,将离自己最近的一把打飞,而后寻思转身躲过一击。
而一旁的梁策再次开口:“此乃唐门暗器,刀刃有剧毒名曰合南子,刀法诡谲形同虚影,纪预,你可要当心了!”
什么!还有毒!
“师尊!你是真不打算要徒弟的命了!”
细数几日来的修炼成果,剑步一塌糊涂,御剑好称得上尚可,刚刚才把天下奇毒都尝试了一遍,味道也记了个七七八八,可一下子飞来这么多刀这让纪预如何是好啊。
纪预后撤半步,抿了抿唇,他握紧手中的桃木剑,破风声呼啸而来,纪预皱眉一挡,几把飞刃被击飞。
梁策抱着隔壁盯着纪预的动作,咂了咂嘴:
“重心不稳,动作虚浮,力度不够!”
说罢,便挥袖冲纪预又甩出了十几把飞刃:“唐门暗器虽精奇但并非毫无破绽,其刀路亦有迹可循。”
有迹可循吗?
纪预皱着眉头点脚飞起击下三把飞刃,擦了把额头的冷汗。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静心观察起来四面八方的飞刃。
纪预眼睛挣得极大,终于,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明白了。”
下一秒,只见纪预轻点地面,而后整个人腾空而起,他手中的桃木剑在空中轻盈滑过,立即击落数把飞刃。
“御剑术!”
纪预大喊一声,右手飞速做出诀,金光于手指间飞出涌入剑内。
而后桃木剑分体为五把,悬浮于纪预周身。
五把桃木剑飞速运行,在纪预控制下击落周边飞来的飞刃。
梁策看着飞速闪动的金光这次微微点点头:“是有点上道了,不过可没这么简单。”
话音刚落,几把飞刃便奇奇攻向纪预正前方的那把桃木剑,承受所有攻击的桃木剑很快败下阵来。
而紧接着是第二把……第三把……
纪预眼睁睁得看着保护自己的五把桃木剑纷纷败下阵来,一下子慌了神。
他眼疾手快抓住一把桃木剑,而后重重落在地上。
纪预猛一抬头,一把飞刃便飞了过来,他一瞬间躲闪不得,被飞刃狠狠刺中左臂。
他闷哼一声,连忙去捂住流血的伤口,
可紧接着周身的飞刃越来越多,又有两三把刺入自己身体。
梁策这才放下了方才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这么快就见血了啊。”
纪预皱着眉头,完了完了,看来本少爷今天真的要殒命于此了!
在一阵阵瘆人的破风声中,纪预听到了梁策稳如泰山的声音:
“纪预,你听着,你现在中的毒,可是毒中的稀有,这种毒在毒发前没有任何现象,可实际早已攻入你的五脏六腑之中,不出半柱香,你便会感到四肢无力浑身剧痛,所以,半柱香的时间内你必须解决掉这些飞刃!”
纪预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桃木剑,算了,这会就死马当活马医吧,他猛地跳起,随手击飞一把之后又反手挡过一击。
可这种迟钝的动作加上逐渐增多的伤口使纪预越发招架不住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眼见着无数飞刃即将划破自己的喉咙,纪预再次听到了梁策的声音。
“太虚,北斗,列九。”
这是剑步!
纪预咽了口口水,迅速依照梁策的知识踩着剑步。
“前和,后天,九阴,日子。”
纪预脚下剑步飞起,很快形成一个行云流水的剑阵,而后纪预手中的桃木剑仿佛升了级,似乎可以预料到下一秒飞刃将会从何处飞来一样。
他很快拦住了所有飞刃,随着最后一把飞刃平安落地,半个时辰也刚好过去了。
破风声终于消失了,纪预长舒一口气,与此同时,他双腿一软,整个人向殿内倒去。
梁策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徒弟以脸朝下的姿势倒下。
只见他脚步轻盈,猛地闪身到了纪预身边,将纪预抱起。
而后他抬手将一颗丸药塞入纪预口中。
纪预眯着眼睛将丸药吞了下去,他皱了皱眉:“师尊你当真是要害死弟子啊!”
见纪预有力气气自己,便知道毒药已经散去了,可梁策丝毫没有放下纪预的意思。
他冲纪预扎了扎左眼,轻声道:“马上就要进宫了,为师只能在短时间内训练你的五感,让你对周围的感知度上升,这样就算危险来临,你也可以预料到并且迅速做出判断……”
“然后根据方向判断进行反击”纪预打断了梁策的话。
可梁策却没好气道:“反击就算了,就凭你刚才的表现,还是先稳当得躲过每一次进攻再想着反击吧。”
师尊,一定要这么无情吗!
纪预略显尴尬得笑了笑,而后轻轻拍了拍梁策抱着自己的手:“师尊,你先放我下来……”
【叮咚,检测到宿主武力值波动,已开启养成模式。】
纪预话才说了半截,便被天杀的系统给打断了。
养成模式这是个什么操作!真当这是玩橙光游戏呢!
纪预一边从梁策的怀里逃出来,一边迅速打开系统检验。
首页消息框立刻弹出来一个链接,纪预点进去,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进宫保命之养成计划。】
……
“022你在吗?别装死,这杀千刀的名字是你起的吧!”
纪预叹了口气,他简单扫了几眼养成计划内的各个项目。什么防御,攻击,制毒,符咒,掐诀,御剑……真是无所不有。比他打游戏见到的都多。
其中防御,御剑,符咒这三项的完成程度竟然高达百分之十五,而自己最近黑学的符咒技能竟然只有百分之七!
本少爷学了这么久,你就这么报答我是吧!
梁策歪着头看着一旁暗自捶胸顿足的纪预,没什么诚意得安慰道:
“一下子学习这么多的确有些为难你了,不过你想想,这总比要了你的命简单吧。”
纪预丝毫没有听进去梁策的一番胡扯,他继续思考着关于自己的学习能力问题。
可突然,他周遭的场景开始扭曲变化起来了。
纪预猛地转头,看向梁策。
只见梁策双手结印,口中低吟着咒语,右脚猛然点地,随之一个覆盖整个大殿的八卦图出现在地面上。
纪预低头看着自己脚下,是在正宫方位。
紧接着,两侧打出一个符纸,那张符纸并没有自由落体到他的脚底,而是一直向上飘,触碰到房梁时梁策大声念到:
“玄天结界,开!”
话音未落,只见周遭的景象立即大变样,纪预转了一个大圈。
此处,无门无窗,准确的说这更像是一个空间,没有东南西北,没有一切事物,有的只有自己脚下这个望不尽边结的八卦图。
“没见过世面。”
梁策抱着隔壁朝纪预走了过来,他抬起脚踩了踩地面语气格外平淡:
“这是为师为你设的结界,进宫前你会一直待在这个地方精心修习。”
“啊师尊我……”
纪预的话还没有说完,梁策便又挥了挥手,飞出四道符咒。
这四道符咒分别飞向纪预周身四个不用的方向。
而后梁策手指又动了动,四道符咒又立刻变了样,成了四扇木门。
“这四扇门中分别对应着四种法术,你只有认真参悟了这些法术,才能从这里走出去。”
纪预绕着几扇门走了走,而后又转回到梁策身边,拉起梁策的衣袖:
“那师尊会和弟子一起待在这里吗?”
梁策无情得扒拉走满脸乞求样的纪预:“当然不会。”
“那……那弟子若是没有在进宫前出来怎么办!”
“那为师也会放你出来。”
纪预听到如此,这才松了口气,看来只需要熬时间就行了。
梁策早就知道纪预的脾性,很快又接了一句:“到那时,你也不必叫我师尊了。”
“什么!师尊你别这么绝情啊!”
梁策揉了揉眉心,抬手准备掐诀离开这里,纪预连忙高声大喊:
“师尊!您扔弟子一个人弟子吃什么喝什么呀——”
第七十六章 好的没学
纪预的鬼哭狼嚎被梁策抛在了身后,“怎么这时候还想着吃啊。”
梁策无奈得走出大殿,随手一甩袖子,大殿被设下一个金黄色的巨大结界。
他看向大殿门口的修习弟子,轻声道:“告诉大家,纪预在此闭关修习,不准任何人踏入。”
“是。”
于是乎,观里上上下下一夜之间对纪预有了彻底的改观,从一个好吃懒做无恶不作的混吃等死少爷变成了资质优良修习半年便可闭关深造的根骨奇才。
而这位根骨奇才现如今却在百无聊赖得在结界里瞎溜达。
这四扇门看似普通,实则里面包罗万象,从门口溢出的强大真气就可以推测出来了。
他伸了个懒腰,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纪预只好碰运气了。
他他起手将离自己最近的一扇木门缓缓推开,口中念念有词:“不是制毒……不是制毒……”
下一秒,他看清了门内的场景。
门内光景与外面最大的不同就是地面了。
他低头踩了踩地板,终于不是那个八卦图模样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巨大的龙图腾。
金色勾边的龙身仿佛蓄势待发一般,张牙舞爪得在地板上蜿蜒腾飞。
纪预的脸庞被金色的图腾映照成橙黄色,他继续小心得向前行走,希望能找到什么有信息量的东西。
果不其然,没走几步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炼丹炉。
还没有站定,眼前那炼丹炉便迅速抖动起来,通体泛着金光。
“炸……炸炉啦……”
纪预虽然没有练过丹,但是这点基础知识还是了解的。
他二话不说就转身奔回来时方向,冲着那扇半开的木门飞速前进。
可意料之内的意料之外发生了,就像自己小时候爱看的电视剧一样,门总能在必要时刻必要情节关闭。
纪预叹了口气,背靠着门盯着那炉子,预测着自己会不会被炸炉波及到。
时间一分一秒得过去了,然而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炸炉现象。
纪预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得向前走了一步。
突然!
炉口金色的光芒如一条巨龙喷涌而出,环绕住整个门内空间。
强大的金光不禁让纪预闭上了眼睛。
等到金光消失,纪预只见自己的周身围绕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小炉子。
“唉,纪预啊纪预,你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又是制毒。”
大约有二三十个小炉子悬浮在纪预身边,他伸手随便拿起一颗不怎么认识的草药扔进炉子里,炉子立刻有了反应。
就在纪预刚将一丝真火注入时,炉子……炸了……
“大哥!你这是制毒还是练丹啊!怎么说炸就炸啊!”
纪预一边把自己脚边的碎瓷片踢到一边,一边仔细端详着这几十鼎小火炉来。
他们的上方流动着各式各样的药草,其中有一些今早子青师兄才让他品尝过,不过大多数他却一无所知,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颗长相平淡无奇的草药被纪预放入炉中,接着又从面前这些药材里挑了几根眼熟的放入。
既然是制毒,那自然是要毒性最猛了,其他的他纪预不知道,但刚才他放入的这些是足够毒了。
他右手缓缓掐诀,瞬时间一小缕火焰从指尖流出。
“需要控制火候,不能再炸炉了。”
纪预说着,便稍微加大了些许火力,可整个炉子才刚刚热起来,炉壁上却出现了道道裂痕。
纪预“我去”一声,连忙收手。
他走上前弯腰端详着这个普普通通的炉子。
“方才火力小的可怜炸了炉,刚才明明加大了火力,怎么又炸了啊,小也不行大也不行,真难伺候。”
纪预嘴里嘟囔着,便又随手加入一些第二熟悉的药草进去:“多点药材应该就没事了吧。”
他挽了挽袖子,向后撤了几步,再次掐诀。
“蠢才。”
突然,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打断了纪预念诀。
纪预警惕得看着四周,大声喊道:“谁!给本少爷出来!”
那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到远:“蠢才,连为师的声音都认不出了。”
是师尊!
就说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纪预抬头看了看四周:“师尊,你在何处弟子看不到你。”
梁策斜靠在桌案旁品着清茶,金色的眸子落在了面前的铜镜上。
铜镜中正是结界里的纪预。
他抬手放下茶杯,轻声道:“你自然是看不到我,纪预你听着,制毒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话音刚落,只见铜镜中的纪预被一股金黄色光芒拖了起来。
纪预双脚离开地面,他定了定神,下一秒,一本本泛黄的古籍猛然间冲他飞了过来。
这些书打眼一看都有几十年的年头了,带着霉味儿的书籍一本本悬浮在纪预面前,纪预随手抓了一本。
《毒方全论》
好名字,又是制毒。
梁策再次开了口:“制毒与炼丹相似,却又有些许不同之处。性和者不易猛火烘烤,性寒者需逐步降温,性烈者需浅火慢热,诸如此类,皆需要你谨慎抉择。”
纪预盯着眼前这些火炉及草药,缓缓点了点头。
梁策一挥动长袖,铜镜中的画面便立即消失不见了。
他起身,将有些打结的白发草草扎起,走向子轩处。
院内的花草依旧各色开得喜人,不过梁策并不怎么喜欢子轩摆弄的这些东西。
他径直走到院中的竹屋,也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去。
“师兄来的正好!”
梁策还没站定脚步,便被子轩一下子拉到了窗边。
一盆白色的花在骄阳下开得格外好看。
“好不凡的一朵花。”
子轩从未听过梁策夸赞他摆弄的这些玩意,今天竟获此殊荣,更是喜上眉梢了:
“如何?这可是师弟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梁策双眸依旧盯着那盆花,总觉得那花开得过于一丝不苟了:
“师弟眼光一向是极好的,不过言归正传……”
“把脉是吧,师弟当然记得了,这就来给师兄看看。”
子轩高兴的时候还是个急性子,他嘴角轻轻带了一下,缓缓坐下撩起衣袖。
子轩温热的手指搭上他的手腕,方才脸上露出了喜悦却很快消失殆尽了。
“怎么没错来你都要摆一副这样嘴脸给我,若是如此,下次便不来了。”
说着,梁策便没好气得抽回手,随手捏了块子轩桌上的点心。
可谁知还没送入口中,便被子轩一扇子拍了下去。
梁策“诶呦”一声,心疼得将那块已经碎得七零八落的点心捡起正欲开口。
“我给你开的要你到底有没有吃!”
“那东西苦死了。”
说着,梁策吹了吹刚才掉地上的那块点心,立即扔进口中。
眼见着面前的子轩要冲过来把自己大卸八块,梁策快速咽下嘴里的点心,笑着含糊道:
“逗你玩呢逗你玩呢,天天都喝着,每顿都按时喝着呢!”
子轩的眉头并没有舒展些许,而是又拉过梁策的手腕反复确认,这才松了一口气:
“算你惜命。”
梁策伸了个懒腰,他冲子轩眨了眨眼睛:“所以我这毛病到底该怎么治?”
子轩轻声细语:“若我说,斩草还续除根呢?”
梁策的脸冷了冷,立即开口:“谁都别想动纪预。”
子轩意料之中得笑了笑:“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
梁策不语,子轩挥着扇子继续道:
“别说什么斩草除根了,就算现在把纪预拉过来大卸八块,再把你的记忆统统洗去,你这病也好不了。”
梁策沉默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平静无波,他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自己心跳的跳动了。
“所以,你若想尽快解决掉这病,就要尽快入宫。”
梁策没有心,体内又封印着金龙,是这世上最不该动心之人。
而万般造化皆有定数,既然梁策没有亲手在三生石上撤下自己的名字,就无可避免会遇到纪预。
所以当梁策第一眼看见纪预的时候,就没有打算躲,而选择坦然面对了。
可心的的确确是动了,动得彻彻底底,动得一发不可收拾。
体内的金龙越躁动,自己的法力就越薄弱,接着便会失去意识,被金龙侵占身体。
纪预为了他找到了土木草,可那草药再神奇也只是为了解决燃眉之急。
日子天长地久,就算有无数株土木草都吊不住梁策的命了。
月黑阁与野渡坊恩怨纠葛已久,月黑阁之所以忌惮梁策一分,是因为他的力量非凡人可以抗衡,袖手一挥就可撼动天下。
可梁策之所以没有挥出那撼动天下的一袖,是因为月黑阁掌握着有关他的性命至关重要的东西:镇龙笔
梁策又捏了一块点心,冲子轩随口道:“对了,这事儿别给纪预说,省得他又瞎闹腾。”
纪预纪预,天天嘴上挂着的全是纪预。
子轩叹了口气,提起胆子冲自己师兄嚷嚷着:
“他都一大老爷们儿了还一天天光知道跟许安瞎闹腾,他跟你这么久,好的没学,倒是臭毛病学了一身!”
梁策一听一下子就来了气,点心也不吃了,一叫踹在子轩小腿上。
子轩吃痛得揉着腿,听着梁策意料之中的胡诌:
“诶呦喂还反了你了,怎么跟师兄说话呢,什么叫好的没学,我教他的那可厉害着呢。”
第七十七章 领盒饭
“上清乾坤镇九虚,方晴气正凝吉嚛,结!”
纪预大喊一声,手中的真火又猛了些许。
他额头流出微微薄汗,金黄色的光芒从纪预眼前的小炉子中缓缓渗出。
他咽了咽口水:“这回,一定要成功啊!”
这已经是纪预第二十六次尝试了,引火符的咒语他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了可眼前一个小小的毒丹却怎么也结不了。
他空出右手,在空中又飞速掐了一个诀,猛地打入眼前的小炉子中。
可不知为何,那小炉子确猛然震动了一下,而后金色的光芒开始消失。
纪预脸直接冷了,这场景已经是他第二十七次见了,他已经再熟悉不过了。
纪预口中“卧槽”一声,连忙手起自己手中的真火,右脚轻轻点地,一下子和那炉子拉开一大段距离。
“不要炸炉不要炸炉不要炸炉啊!”
可功夫不负有心人,纪预的第二十七次炼毒又失败了。
“轰隆隆——”
正殿的房梁仿佛要被纪预这一下子炸断。
一时间,观内所有弟子都觉得自己脚下的地震了震。
子轩的门被敲开,气呼呼冲进来两三名弟子。
他们先是向子轩行礼,而后看到子轩身后的梁策,立刻拘谨得给梁策行了一礼。
梁策喝了口雨前龙井,淡淡道:“观中紧急行,你们着急忙慌得干什么?”
其中一名弟子顶着一张苦瓜脸,可怜巴巴道:
“师尊,纪预师兄他到底在正殿干嘛啊!”
梁策没有说话,子轩摇了摇扇子抢先一步:“参道。”
“谁家参道不好好打坐一天不分早中晚得乱炸啊!”
“是啊,师兄他连午休时间都不放过,弟子都被他炸得精神衰弱了!”
梁策看了眼子轩,子轩立刻了然,他正了正神色,立刻道:
“这我就要说说你了,纪预参道凶险万分,一不小心就会丧命,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连午休时间都不放过努力参道,你们有什么资格说自己精神衰弱”
子轩说罢猛地一合扇子,心里为自己感人肺腑的言辞点了个赞。
也不知道是这几个弟子智商有问题,还是子轩忽悠人的本事已经大到随口一说就有感染力了,几名弟子一听一下子热血沸腾起来。
“弟子们明白了!多谢师尊,师叔指点!”
梁策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他刚才给子轩的眼神是意思让他赶紧打发他们走,子轩到底会成什么意了。
还有这几个弟子瞎热血沸腾什么啊!
“你们……明白什么了”梁策有些尴尬得问道。
“弟子这就去召集各位师兄弟,在正殿外为纪预师兄护法,没想到师兄参道如此凶险,我们当尽绵薄之力才是啊!”
梁策极其认真得看了这几个人一会,他的嘴开了合合了开,可半天没有蹦出来半个字。
最后还是不忍心扫他们的兴,抬手随意挥了挥示意他们赶紧滚。
梁策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仿佛被他手那么一挥更加兴奋了。
梁策:“……”
子轩笑着展开折扇,正欲开口,却又被不远处的炸炉声打断了。
梁策无奈得扶了扶额头:“小兔崽子再这么下去正殿真要被他炸塌了。”
说着,梁策便挥手,面前出现了正殿内纪预的画面。
纪预从一阵白烟中冲出来,他大口咳了几声 已经连骂街力气都没有了。
他一瘸一拐得走向刚才那片残骸:“不可能啊,马上就要成功了啊!”
说着,他低下头,却见一颗丹药悄悄滚致自己脚下。
他弯腰捡起,那丹药通体金黄,可这光泽刚在纪预手中停留片刻,便悄然不见了。
他举起丹药对着光看了看,指腹感受着丹药裂开的纹路,猛然间,他灵机一动。
“本少爷明白了!这次一定成功!”
他大喊一声,一下子冲向另一个丹炉,轻车熟路得将先前的草药放好,而后又燃起了火炉。
依旧是先前的步骤,一样的炉温,一样的配比。
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终于到了关键时刻。
纪预眼睛亮了亮,炉身开始剧烈震动起来,又出现了方才的情况,如果不进行下一步,依旧会炸炉。
可这次纪预没有了前几次的紧张,他笑了笑,右手连着拍出去几张符纸:
“这次不用你炸开,本少爷亲自把你轰出来!”
说着,他去左手的火焰高了几个度,下一秒,炉内的草药被巨大的金色光球牵引出来。
纪预摇了摇下唇,眼睛撇了撇身旁那个巨大的火炉。
角度似乎不错 。
紧接着他猛一挥手,将那金色光球打进了炉内。
纪预皱了皱眉头,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他把控着炉子的温度,接着炉身再次开始震动。
“小师侄这是要做甚”
一旁的子轩越看越云里雾里。
而梁策却神秘兮兮得竖起食指抵在嘴唇上:“嘘。”
两人接着将目光投向纪预。
画面中,纪预又打出了几张符纸,而后三步并作两步退后到了安全地带等待着大火炉的反应。
纪预低头扳着手指掐算这时间:“既然炼不出来,就让毒丹自己炸出来。”
话音刚落,炉子有了反应。
正殿迎来了第二十八次炸炉,也是最后一次。
如果说先前的炸炉威力只是地面晃荡两下,那么这会的炸炉足矣让人跌倒了。
自以为在安全地带的纪预还是被波及到了。
他吸进去一鼻子炉灰,好在身上带了护体咒没有受什么皮外伤。
没等到扬起的炉灰彻底消散,纪预就迫不及待得冲进废墟中去扒拉自己的宝贝毒丹。
功夫不负有心人,纪预大少爷终于喜提人生中第一颗毒丹。
子轩深深舒了一口气,笑着看向梁策:“哈哈哈真是有趣,竟然能靠炸炉来炼丹。”
梁策转头冲子轩眨了眨眼睛,得意的笑了笑:“我说吧,我家徒弟本事可大着呢,真以为我收他为徒就是为了当吉祥物啊。”
子轩笑着点头,却瞥到画面中的纪预又是一惊,大声道:“师兄你还要不要纪预的命了,那可是银丝!”
梁策云淡风轻品了口茶:“又不是第一次见了,这下子会小心的。”
“你真的确定他会小心嘛”
说着,子轩指了指眼前的画面,示意梁策去看。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
纪预将自己的宝贝毒丹装好,刚一转头就见铺天盖地得银丝将自己团团围住。
师尊应该不会来真的吧。
想要破解师尊的银丝,就要先了解对方,所以纪预抱着有师尊在死不了的心态抬手准备感受一下银丝的触感。
而梁策则抱着自己徒弟天赋异禀一定会破解银丝的心态将最毒的丝布在了里面。
他一下子冲到画面面前大声吼道:“蠢才!这东西能随便动吗!刚表扬了你几句怎么又犯混了!”
纪预被这突如其来一声下了一跳,连忙收回手。
目睹一切的子轩有些汗颜:“你什么时候表扬他了?”
梁策又摆出了方才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方才他炼出丹时。”
子轩张了张嘴,却被梁策抢先一步,仿佛知道他接下来要问什么似的:“心里表扬的,你要听听吗?”
子轩眯眼笑了笑,不知该怎么说自家师兄,只得心里悄悄嘀咕一句:“死老头你还有心。”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子轩听后连忙打开扇子遮住脸,不发一言继续看纪预的下一步动作了。
无数看不见的银丝猛然间将纪预包裹起来。
他后退一步转身欲找另外出口,却又被飞来的银丝拦住了去路。
银丝相互交叠,毫无破绽,纪预低头看着脚下的方寸地界,一时间竟不知该迈向何处。
他试探性拔出腰间的桃木剑,可看似脆弱的银丝竟然斩不断,甚至纪预握着桃木剑的手还被震的抖了两下。
他皱了皱眉毛,忍住破口大骂的话,而后又掏出一大把符纸扔了过去。
符纸甚至没有碰到银丝就被销毁了。
纪预睁大眼睛,这下他真的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可谁知他不动了银丝却有了新动作,只是眨眼间,周身的银丝竟然突然想自己袭来,纪预一下子措手不及,他慌忙间喊道:“本……本少爷不想领盒饭啊……”
正殿外。
气氛肃然,更是安静得瘆人,就连门外的鸣鸟都静了几分开来。
大约有百名弟子盘腿坐于阵法当中,他们周身散发着剑意,显然是在为里面的纪预护法。
已经过去了一天,里面除了最后那一声爆炸后再也没有了动静。
阵内弟子们也是猜测多端,甚至有人言纪预已经殒命于正点殿之中。
而正当所有人打算起身回去时,正殿的门却被一叫踹开了。
纪预伸了个懒腰,突然刺进来的阳光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揉了揉眼睛,正准备抬脚踏出大殿的门槛,却生生被眼前壮观的景象扼住了脚踝。
纪预闭上眼睛再睁开,看了又看,终究还是有点怀疑自己的那双眼睛。
我嘞个去!这是什么阵仗!难道是为了恭迎我出关
第七十八章 出关
纪预还没有来得及细想,殿外人群中穿出来一声瘆人的大喊:“师兄你没死啊!终于见到你了!”
纪预有些纳闷,他歪了歪头,故作淡定得答了句:“不必……不必如此……”
“师兄!你出来了!祝贺师兄突破!”
“是啊!师兄辛苦了!”
纪预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当做宝贝疙瘩对待,一下子喜笑颜开起来。
他猛地一甩袖子,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努力装出自家师尊那副高深莫测仙风道骨的模样:
“庆贺就不必了,区区突破不必劳烦大家为我操心,大家快些回去吧。”
纪预装逼的几句刚说完,只见下面又是一阵擦鼻涕抹眼泪:
“师兄大难不死竟然还关心我们,真是太感动了——”
“是啊,呜呜呜——”
纪预嘴角抽了抽,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帮人这么容易忽悠啊。
他正准备开口再说几句安慰的话,可嘴巴还没张开,却听见身后连着几声“噌噌噌”的声音。
那声音震耳欲聋气势如虹,使得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屏息敛声得看着纪预的身后。
纪预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差点吓得跳起来,全然没有方才的仙风道骨了。
只见他大喊一声:“怎么还追啊!不都把你们甩开了嘛!”
说着他右脚猛地一点地轻功飞出了五六米与身后追着他的五六把剑拉开距离。
逼人的剑气让纪预跑得更加费力,所有人看着被剑追着跑的纪预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眼看着自家师兄就要被屁股后面几把剑扎成窟窿,而千钧一发之时,纪预被一身红衣带到了半空。
梁策双脚踩着桃木剑,右手将纪预的领子牢牢抓在手里,他左手猛地打出一道符,轻声道:“收。”
下一秒,刚才那些发了疯似的剑竟然乖乖得合成一把飞入了正殿之中。
纪预惊魂未定,他看着自己腾空的双脚,刚慢下来的心跳又再一次加起了速。
他大喊道:“师师师师尊,弟弟弟弟子恐高啊!”
梁策瞥了眼自己手中的纪预咂了咂嘴:“胆子怎么这么小。”
虽然梁策嘴里咄咄逼人,然而脚上却有了动作。
他缓缓降低桃木剑,轻轻将纪预放在了地上。
双脚触及地面,纪预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一边的梁策收起桃木剑,顶着其余人的目光,声音略带威严:
“看什么看,你们今日的功课都做了吗?”
梁策这句扫兴的话一说出口便赢得了一片唉声叹气。
弟子们纷纷垂头丧气得三五成群离开了这里,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纪预看着逐渐空荡的四周,有些尴尬得笑了笑:“师尊怎知弟子出来了?”
这句话问完纪预就后悔了,纪预啊纪预,你是这两天呆在里面呆傻了吗,这种不问都知道答案的话是怎么从你嘴里蹦出来的啊!
梁策对纪预的尴尬问题不予置评,只是看了他一眼:“先回去再说。”
纪预点了点头,跟上梁策的步子。
他看了看周围,弟子们几乎都走干净了,可他以为应该见到的许安却不见了踪影。
他正欲开口向梁策询问,却被一声“叮咚”吓得魂飞魄散。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养成任务:点击查看成就】
纪预点击查看按钮,信息栏上的数据一目了然了:
【防御:百分之八十二 御剑:百分之八十九 制毒:百分之九十一 掐诀:百分之九十五……】
纪预点击关闭系统,防御指数还是有点低,纪预不由自主又想到刚才被剑追得到处跑的场景了。
纪预啊纪预,你可不能去宫里被追着打,毫无还手之力啊!
想到这,纪预一拍手掌,决定再多准备几张保命符和防御符,一定能派上用场!
纪预正想得兴高采烈,可谁知梁策却猛然间停下了脚步。
纪预没来得及反应,一下子撞到了梁策的身上。
他连忙退后一步,抬头看向梁策。
感觉好久没见师尊了。
梁策依旧是那副高不可攀的仙风道骨模样,一头白发让人觉得历经沧桑,那一双迷人的金瞳给人强烈的梳理感。
他不禁屏起了呼吸。
这次是梁策率先开了口:“这两日在阵中修习的如何”
纪预先是愣了愣,而后规规矩矩回答道:“御剑术已修习至第五章,制毒也已突破了化形,符咒已经突破至第七重,不过……防御术……还停步于第五重……”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偏科嘛
纪预心中悲凉得叹了口气,他抬头盯着梁策脸,等待着发的答复。
梁策略微点了点头,转身又开始缓步走向院中。
纪预连忙跟上,等待着梁策的评价。
良久,梁策才开口道:“防御术……还需精进,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请教子青,或者明轩,他们会……”
纪预不知为何,总觉得梁策今日怪怪的。
他皱了皱眉头,这话怎么听怎么像交代后事。
纪预猛地上前,一把拉住了梁策胳膊,猛地向自己这边一拽。
可谁知梁策竟然单薄得被他这么一拽拽得险些扑到他怀里。
纪预吓了一跳,这换作以前是万万不会发生的啊!
他彻底慌了,连忙靠近一步,大声道:“师尊我们这才两日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看着这么……这么……”
“这么病怏怏大概是老了,改死了吧。”
纪预皱着的眉头更加深了,他一时间仿佛要哭出来,他带着哭腔喊道:
“师尊你说什么!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会死的啊!”
梁策低头看着纪预一副可爱的表情,竟然笑出了声。
“真是随便说个什么你都信啊。”
纪预歪了歪头,可眉头继续皱着:“师尊你到底怎么了!你看你,嘴都白了。”
梁策下意识得舔了舔嘴唇,声音极小:“为师的脸色一向是这样的。”
纪预摇摇头,着急得踮起脚捧着梁策的脸:“不是的!以前不是这样的!”
梁策无奈得叹了口气:“那你帮帮我?”
“怎么……”
“帮”字还没吐出口,梁策的舌头就已经占据了纪预的口腔。
他轻轻啃着纪预的唇瓣,纪预眯着眼睛,点起的脚有点摇摇晃晃的,梁策一把稳住纪预的腰,继续着这个吻。
良久,两人松开嘴,纪预的唇瓣立即变得红润起来,他抬头看向梁策。
他的嘴唇虽没之前那么苍白了,可看得出还是一副羸弱模样。
“别瞎看了,你的宝贝师尊没有事儿。”
纪预被突如其来得一声吓了一大跳,他连忙转头看向来人。
子轩右手摇着折扇,款款走向二人。
近了,他继续道:“东市新开的酒馆酒可烈着呢,一下子喝下去三坛又耍了一晚上酒疯,第二天能有什么人样。”
说着,子轩还洋装恼火得瞪了眼梁策。
纪预瞪大眼睛:“三坛!师尊你徒儿在里面生死难料你却在外面喝酒,还耍酒疯!”
说着,纪预还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扯了扯梁策衣领。
梁策笑着打掉纪预没规矩的手,嘴里打着哈哈:“谁知道那酒这么烈,还死贵。”
若是纪预有心上前闻一闻梁策的衣襟的话,恐怕会失望于没有闻到酒味。
也真亏子轩灵机一动编出这么个借口了。
纪预得知梁策没事,也终于放下了心,他上前快步走了几下,又被身后的子轩叫住:“小师侄,还瞎溜达什么,赶紧回去准备明日的东西啊。”
什么!这末快就到了进宫的日子!
纪预不由得捏了把冷汗。
虽说自己在系统和自己聪明才智的帮助下的确神速进步,但是毕竟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说起进宫自然是谈之色变。
他轻咳几声,掩饰自己神色的慌张:“稍后便去准备,不过……为何没有见师兄”
“许安吗?他回宫了。”梁策答道。
子轩也点了点头补充道:“对了,他还托我捎句话给你,说他等你去宫里找他。”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纪预嘴上答应着,心里却突然想起偷笔那事儿,不由得又紧张了几分。
子轩上前拍了拍纪预的肩,笑脸盈盈:“别嘴上敷衍,进宫非同小可,再说这次没有师尊护着你,你更要……”
“什么!师尊不与弟子同去!”
梁策上前一步,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那是自然,请帖是你接的自然得是你去,我一老人家就不去凑热闹了。”
纪预一下子僵在了原地,这……这让纪预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身边唯一的金手指都没有了,那自己只身一人进宫不就是去送死嘛!
纪预支支吾吾含糊不清:“师尊,师叔……弟弟第子先先先回去准备了……师师师尊你不许再喝酒。”
说罢,两人便见纪预飞速跑了回去。
早就听说一入宫门深似海,纪预恐怕这次真是小命不保。
他脑中一边飞速想着明日的应对之策,一边猛地抓起一大把护身符就往包裹里塞。
接着是各种功效的护身符,保命符,长命丹,回血丸,也是一通乱撞一通乱塞。
罢了还不忘往自己衣袖里面塞上几沓子符纸。
022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纪小少爷这么怕死啊,要不你再来个防弹衣”
纪预依旧低着头打包自己的行囊,语气认真严肃得可怕:“如果有的话我是真的需要。”
第七十九章 陆熙
门外的弟子小心抬起手准备敲门,可抬在半空中的手还没落下,眼前的门就被由内而外打开了,弟子看着眼前的人愣了愣,结巴道:“师兄你这是刚起还是一夜未睡啊”
纪预顶着一双黑眼圈,泛红的眼睛干巴巴得眨了两下:“当然睡了,一夜无梦。”
窗外太阳已然升起,阳光明媚。
他边说边掠过眼前碍事的人,不就是通宵一整夜没合眼嘛,他纪预初中天天这么干,有什么好怕的!
那弟子似乎觉得自己有点幻听了,想再去确认一下方才纪预说的话,却见纪预已经走到了院门外。
纪预打了个漫长的哈欠他走了几步走出观门,揉了揉眼睛。
梁策鲜红的长袍刺激着他的眼球,似乎一下子把纪预从睡梦中拉扯到了显示。
他见眼前那片红色动了动,似乎在对他说话:“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认人。”
如同过年认亲戚一样,纪预被拉着走到了观门口那几辆马车旁。
“这位是月黑阁的阁主燕若,由他护送你进宫。”
纪预还没来得及开口,系统便叫了起来:
【叮咚!解锁新人物,新剧情
人物:燕若
身份:月黑阁阁主
一句话简介:别跟我说话别跟我说话我社恐!
撒花撒花!】
纪预盯着眼前的系统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跟燕若打招呼了。
为了防止这位社恐的阁主尴尬,纪预只是淡淡行了个礼:“阁主大人,在下纪预,有劳了。”
燕若也是规规矩矩,丝毫不像传闻里月黑阁那样凶狠残暴。
“请道长上马车。”
纪预被这一声“道长”吓了一跳,差点原地跳起来。
还好被身边的梁策早早抓住了肩膀,小声道:“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虽然你在观里什么都不是,不过出了门为师也会给你点面子的哈。”
说着,梁策还调侃得冲纪预眨了眨眼睛。
纪预汗颜,只好匆匆向梁策行了一礼上了马车。
他撩开车帘,却见燕若与梁策并肩私语。
燕若冲梁策淡淡一笑:“舟大人,在下而继任阁主,无心争斗,纵有多少恩怨,也请大人在在下有生之年先放一放。”
梁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心中暗暗估摸着他能活到多少岁,自己又要跟月黑阁停战多久。
良久,他才开口道:“阁主是第一位称呼我为大人的,当真新鲜得紧,几十载光阴于我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阁主放心,你死之前我不会再发起争斗。”
燕若听后面露喜色,连忙准备行礼,却被梁策抢先拦住:
“阁主不必如此,不过,我丑化说在前头,若是你们刻意挑衅违背诺言,我野渡坊也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
燕若脸上的喜色还没有退却:“大人放心,定然不会违背诺言。”
“那便好。”
纪预见梁策转身走进观内,燕若也抬腿登上马车,这才赶忙放下了车帘。
马车在燕若登上后的下一秒便出发了,舟车劳顿,纪预百无聊赖之中这才将目光放在了坐在自己对面的燕若身上。
月黑阁阁主年纪约摸二十初头,身材纤细,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但仔细观察眉宇便可以看出只有习武之人才有的戾气。
纪预的目光继续想下,一个令牌吸引力他的目光。
那令牌是黑色,上面大大写着“月黑阁”三个字。
估计是他们阁主才能佩戴的信物吧,不过看起来却不怎么值钱。
注意到纪预的目光,燕若连忙低头将自己的令牌遮了遮,开口道:
“道长莫急,很快就到了。”
纪预有些惊讶,他怎么知道自己有些着急了。
纪预勉强笑了笑,眼睛依旧没有离开燕若遮着令牌的那只手:“阁主不必如此称我,我才疏学浅实在担当不起。”
燕若微微低头,做思考状,良久,他才抬头道:
“纪公子……如何?”
纪预盯着对方那双好奇宝宝般的求知眼神,险些笑出了声,赶忙回答道:“好……好好。”
见纪预如此情态,燕若似乎有些别扭,尴尬得低下了头不发一语了。
路途漫长,纪预真的害怕再不开**跃有气氛自己真的要被闷死了。
他思索片刻,试探性得冲燕若道:“阁主,在下有个问题。”
被突然开口的纪预吓了一跳,燕若连忙抬起头正襟危坐起来,摆着一副标准的招牌式笑容:
“公子问便是。”
纪预汗颜得看着燕若的表现,早知道就不打扰他了:
“不知这次进宫具体是要做些什么?”
燕若听到纪预的问题似乎松了一口气,心中庆幸对方没有问出什么超过他能力范围内的问题。
燕若很快开口:“后宫一处,有坐结海院,那是当今圣上母妃生前所居之处。”
“结海院内发生什么了吗?”
燕若微微一笑:“一言以概之,便是里面闹了鬼。”
闹鬼!
纪预抽了抽唇角,自从上次从烛锐那出来,他就留下了深深的阴影,怎么这次还是鬼啊!
“所以……你要我除鬼?”
纪预试探性问道。
燕若起初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是又不是。”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圣上有好生之德,院内虽闹鬼却没有伤及无辜,圣上的意思是平息并非杀戮。”
纪预一瞬间觉得自己的思想高度和眼前这个小青年简直不是一个档次啊!
纪预冷冷点了点头,暂且将闹鬼的事抛在脑后,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月黑阁。
纪预犹豫良久,却不知如何开口。
燕若这次竟然破天荒得主动开口说话了:“在下知道公子要问什么。”
纪预歪了歪脑袋,没有说话。
燕若声音压低了些:
“想必公子定然知道舟大人的身份吧。”
“舟大人……”纪预在嘴里小声念叨了一声。
先前只知道师尊是楼主,而后又无意间得知他的野渡坊看似书店实则是个杀手组织,不过也确实听过别人叫他舟自横,但他对师尊的了解太少了,仿佛两人之间隔了千层纱帐。
“月黑阁与野渡坊是争斗不休的两个杀手组织,月黑阁由宫里人控制,阁主的位置一直是燕家人世袭,而野渡坊自古只有一位家主,便是舟自横,也就是你的师尊梁策……”
说到这里,燕若没有看纪预脸上表情,而是咽了口口水,继续道:
“野渡无人舟自横,这首诗便是野渡坊与舟大人名字的出处,而野渡坊常年盘踞民间,一直野心勃勃。我们双方世世代代争权夺利勾心斗角,长此以往一直以皇宫为界限略加忌惮,但月黑阁有管闲事的时候,野渡坊也有多参与的地方,总是在不断残害折损。”
“所以……你们是仇敌可这是为什么……”
“简而言之,就是野渡坊拿了制衡我们的东西,我们也拿了制衡你师尊的东西,双方都为了争夺那个东西……不过现下无事了。”
纪预皱了皱眉头,回想起师尊的脸,他不由好奇起来制约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能让他花费一个家族世世代代的时间与之争夺。
燕若见纪预不言,便继续道:“在下方登位不久,无意争斗,已经与舟大人和解,至少在下担任阁主的这段时间不会争斗了。”
纪预依旧低头想着梁策的事情,没有再多言了。
燕若也识相得闭了嘴。
不只过了多久,纪预竟在马车中昏昏睡去了。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马车已经稳稳当当停带了一处宫殿门口。
纪预揉了揉眼睛,睡眼朦胧得伸了个懒腰缓缓走下马车。
纪预就这么恍恍惚惚得进了皇宫。
他仰头打量着四周,红砖绿瓦,方庭广亭,的确巍峨。
身后燕若的声音乍然响起,吓了纪预一大跳:“纪公子舟车劳顿,还请移步正殿用完膳后再回去休息。”
纪预转头看了眼燕若:“我要不要去……见见皇上”
纪预想了很久,虽说是月黑阁请他入宫,但背后定然是当朝皇帝的意思,再不济也是点头答应的,多少也要去拜见。
“皇上繁忙,实在无暇分身,纪公子有什么需要来找在下便是。”
纪预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却又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这位就是纪少爷吗?久仰大名啊!”
纪预猛地一惊连忙转身看向来人,只见一名衣着华贵身材高挑的少年从他身后的马车上走了下来。
与此同时,纪预的系统有了动静:
【叮咚!恭喜解锁新人物,新剧情!】
【人物:陆熙
身份:陆家公子
一句话简介:遇事不决就撒钱
撒花撒花!】
纪预眼睛飞速扫了几眼系统,而后便听身边的燕若介绍道:
“这位是陆家公子,陆熙。”
纪预连忙点点头,尴尬得笑了笑向对方行了一礼。
陆熙匆匆回过,而后笑着继续道:“纪公子的名声可是大得很,今日终于是见上了。”
纪预盯着对方那双略带挑衅的眼睛,有些不怎么快活,他转头看了眼向燕若:
“此次进宫不止我一人?”
第八十章 藏书阁
燕若回之以淡淡一笑:“为保稳妥,圣上命令在下也邀请陆公子一同前来。”
纪预不想过多纠结,说不定这个姓陆的关键时刻还能排得上用场。
纪预想着,却被身后的陆熙摇了两下,而后越过他身侧走到了他的前头:“别愣着了小公子,走吧。”
纪预被惯性往前带了一下,越发觉得这个陆熙不顺眼了 。
他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去……去哪?”
走在前面的陆熙回头,冲纪预勾了勾唇:“当然是宫宴了。”
纪预盯着他的脸估摸着这人下一秒就要来阴阳他一句“贵人多忘事”,于是连忙开口:
“什么宫宴?”
燕若在一旁小声提醒:“皇上为迎接我二位特备宫宴,公子快些入席吧。”
纪预“啊”了一声,便被燕若一下子推进了眼前的殿门。
热闹,好生热闹。
原来这就是皇宫啊。
纪预穿梭在酒宴之中,四周仿佛升温了十几度,整个人都被拉入另一个空间。
与方才刚进来时的庄严肃穆感截人不同 。
纪预随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环顾四周,怎么没有许安的身影?
整个大殿,除了歌舞升平之外,最值得纪预留神的应该就是陆熙那个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家伙了。
陆熙注意到了纪预的目光,冲他挑了挑眉,眼中皆是桀骜不驯。
纪预一看到这张脸就难受,反正现在找不到许安,陆熙这人到底是谁,怎么也有进宫的资格,他必须调查清楚,决不能妨碍他接下来在宫里要干的事。
想到这里,纪预又不由自主得抬头向陆熙那里看了过去。
可好巧不巧,当他抬起头时,纪预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他手中的酒杯抖了抖掉到了地上,连忙躲开陆熙的目光低头去捡酒杯。
很快一个小宫女忙不迭得跑了过来,替纪预收拾好撒了一地的酒。
纪预神色略显尴尬:“多……多谢。”
宫女抬头笑了笑,轻声道:“小公子,那边的陆公子请您过去呢。”
纪预“啊?”了一声,连忙又将目光投向陆熙。
陆熙右手将一块雪花银高高抛起,而后又稳稳当当抓住,接着随手将那块雪花银塞进了身边不是哪个小厮的手中。
他注意到纪预的目光,也没有躲开,而是付之一笑,举起手中的酒杯,冲纪预歪了歪头示意他过去。
纪预盯着陆熙深不可测的眼睛,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而后心一横:“本少爷倒要看看这个陆熙打着什么鬼主意。”
说着,便一把抓去方才宫女刚收拾好的酒杯大步流星得走了上去。
纪预盯着手中逐渐被加满的酒杯,这才抬头看向一边的陆熙:
“敢问陆公子师出何门?”
真是个令人尴尬的开场白呢,不过除了这句话,纪预也确实不知道该和眼前这个捉摸不透的人说些什么了。
谁知纪预刚问一句,对方便有了纪预想要的答案:“在下修习家训,是陆家祖上传下来的功夫。”
纪预低头抿了口酒,继续咄咄逼人:“可是术士?”
“公子抬举在下了,与纪公子可比不了,只是习得了保命的手段罢了。”
保命的手段?
纪预的右手扣着酒杯浮雕上的凹槽,若只是区区手段,他怎么会被邀进宫里和他一起处理此时。
纪预当然是不相信的:“那……”
“那手段究竟是什么?”纪预还没说完陆熙便学会抢答了。
纪预不说话了,又低头喝了一口酒。
陆熙扬起眉毛爽郎一笑,轻松道:“纪公子就这么着急打听我的底细?放心,在下对你没有任何威胁。”
话音刚落,纪预便抬头深深看了陆熙一眼。
陆熙眼中尽是桀骜不驯,反正纪预是一点也看不出他是一个息事宁人与世无争的人。
纪预抬手敬了陆熙一杯,端出一副高门少爷的气派来:“陆公子说笑了,在下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陆熙看了眼纪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道:“我修习家中八卦之术,擅辨阵法生门,此次前开也是家父听闻纪公子大名,命在下来见见世面罢了。”
纪预半信半疑得看了他一眼,他万万没想到打直球的效果竟然这么好。
不过细细品来,陆熙的言行举止前前后后又有许多矛盾可疑之处,纪预深深看着陆熙的脸,心中的疑虑不少反多了。
突然,纪预耳边传来一声男声,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他抖了一下身子,慌忙看向来人。
燕若眉眼含笑,毕恭毕敬站在纪预身边,看样子是有事找他。
“纪公子,皇子有请。”
皇子?哪个皇子!
纪预注意到了一旁陆熙投来的眼神,他打了个寒颤,连忙点头逃离了此处。
跟着燕若走了许久,直到步入另一处大殿之中。
燕若行礼:“公子进去便是了。”
纪预飞快打量着这个大殿,而后匆匆点头大步迈了进去。
“小师弟!”
纪预刚迈出去的右脚还没有踩牢实,就被许安破天响的一声吓了个踉跄。
许安!
是了!放眼宫中也只有许安纪预相熟了!
纪预见许安还安安稳稳得在眼前大吵大嚷,一下子打消了进宫一直以来的所有阴云。
他眉头舒展,飞快冲许安跑去一把勾上了他的肩。
纪预笑道:“师兄消息果真灵通,我刚一进来你就知道了。”
许安带着纪预在大殿中转悠了几圈,两人相互交换最近得到的消息情报什么的。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两人才略感疲倦,双双坐回了大殿之中。
纪预伸了个懒腰,随手抓起一旁的点心大口吃了起来 。
许安不知何时屏退左右,殿门被轻轻关上。
纪预微微抬眼,神秘兮兮得又看向一旁的许安。
许安郑重其事得点了点头,而后两人十分默契得坐近了一些。
“今日我在宫中已经打听到那支笔的下落了,我们今晚就行动!”
行动!
纪预差点没被许安的吓噎死。
他连忙咳嗽了几下,瞪大眼睛:“师兄,我在宫里屁股还没有暖热呢,今晚就去偷!何况我还不知道那笔到底……”
见纪预面露难色,许安连忙打断施法:“镇龙笔!”
“什么?”
纪预歪了歪头,许安突然一句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许安咽了口口水,缓缓开口:“那支笔叫做镇龙笔,就放在藏书阁内!”
纪预又捏了一块点心,垂眸思索片刻:“师兄这么清楚,自己去藏书阁看一眼过了瘾不就成了。”
许安故作高深得摇了摇头:“不,我们这次计划有变。”
“怎么说。”
许安站起身,在纪预面前缓缓踱步:“这次我们就是偷,也不打算还回去了。”
话音刚落,纪预又差点被他吓了个半死,许安一脸无语得看着纪预的死表情,补充到:
“因为我发现,这支笔与师尊有关。”
纪预捏着点心的手猛地用了下力,脆弱的点心立即被别了个粉碎。
这只笔与师尊有关!这么说拿到这支笔,兴许就可以知道师尊的秘密了。
一想到这里,他不知为何有点心寒,梁策究竟是谁?是野渡坊的舟自横,还是权倾朝野的老楼主,亦或是平平无奇的书店老板,又或是受人尊敬的师尊?
无数个身份叠加在一个人身上,纪预猛然觉得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师尊了,他渴望伸出手,一片片揭露这些虚假的身份,去看清楚真正的师尊到底是谁!他要得到这支笔,他要探求师尊的秘密!
“据我所知,这支笔的功效根本不是写字,而是治病,兴许这是师尊研制出来的,被朝廷横刀夺爱占为己有也未可知,反正不管怎么样,我敢打赌,师尊也想要得到它!”
纪预沉默得听着许安的分析,心中的迷雾更加沉重了。
如果是师尊的东西,为什么会在皇宫?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吗?所以师尊才会与皇宫的人水火不容?
纪预用力摇了摇头,他不想再想了,只是单单一句话:“今晚的计划是什么?”
许安冲纪预一笑,甩手一张平面图出现在纪预面前的桌子上:“放心吧,这次的计划天衣无缝。”
纪预看着图上标出来的红点,若有所思:“藏书阁似乎只有皇上能进去?”
许安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早已说服皇兄,藏书阁我也可以进去。”
纪预皱着眉头,还是摇了摇头:“东西丢了,自然会把矛头指向你。”
许安看着窗外骤然挂起的大风,怕是骤雨将袭:“不,我当然有万全之策,可借今晚这场大雨全身而退。”
夜色蔓延,如墨浸染,盖住了月。
风怒吼般带着所有水汽打在纪预耳边,叶被卷得与树干磨擦撕裂扯下。
耳边又传来一震雷声,藏书阁门前一个落汤鸡哆嗦着站定。
那人身披一件淡黄色斗篷,虽然已经被暴雨打湿,但仍旧能看出那衣服定是不凡。
他的脸被巨大的兜帽遮了个完全,几滴雨水从里面嘀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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