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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沈昭愣怔站在门口, 与床上的宋泠四目相对,整个人石化了一般。

    身后门外纪明舒拎着水壶走进来,看见房门大开, 连忙惊了下冲进去, 看见站在门口的沈昭后,恍惚问道:“沈小姐——”

    她刚刚出来忘记把门关上了。

    宋泠懒散靠在床头, 视线从沈昭身上移开, 慢慢看向门口的纪明舒,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只淡声开口:“把茶壶放下,先出去吧。”

    老板吩咐保密的事情败露, 纪明舒有些忐忑,她抿了抿唇最后将手里的茶壶放在考门旁的桌子上,低低说了句是,随后转身出了病房,临走前还不忘带上门。

    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气氛一时静地让人有些忐忑,连气息都透着压抑。

    宋泠不动声色扬起头睨着站在床尾的人,姿态懒散,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不过脸色看着有些虚弱。

    又或许是没有化妆的缘故, 整张脸看着有些病态的白。

    宋泠瞥她一眼, 朝着扬了扬下颌,声音淡沉, 说:“去倒些水。”

    沈昭视线从宋泠脸上扫过, 瞥见她干裂起皮的唇瓣,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抬脚朝着桌子走去。

    纪明舒刚刚打的开水,很烫。

    沈昭倒了一杯,又兑了些凉白开,然后端着一杯温开水走到床前递给宋泠。

    宋泠手臂有些酸,她无力抬起来,接过水杯,咕噜咕噜一口气全都喝光了。

    安静的病房里,只剩下她吞咽的声音,异常明显。

    宋泠喝光,把杯子递给她,又吩咐:“再倒一杯。”

    沈昭轻顿,转身又去倒了一杯。

    也不知她是真的渴了还是什么,差遣她连续倒了四五杯水。沈昭忽然想起来上次她发烧住院的时候,宋泠也这样一直给她倒水,连着倒了好几杯。

    现在两人对调过来,变成她给宋泠倒水。

    只是现在的氛围和之前不同,在她得知宋泠是给父亲捐赠骨髓的人之后,一切似乎开始变得不一样起来。

    最后一杯水喝完,宋泠歇了口气,依旧懒散靠在床边。沈昭站在床边,正好遮挡住窗外漆黑的夜。

    房间里寂静一片,沈昭终于忍不住,可是一时之间却忽然又不知道从哪件事开始问起,最后她温声问她:“你不是告诉我,说你要出差?”

    宋泠轻轻扬了扬眉,觉得有些好笑。她以为她能问出什么话来,是会质问她骗她,亦或是感激涕零自己捐赠了骨髓。

    脑子笨得有些可笑。

    宋泠抬眸,直直迎上她的目光,冷声说:“是啊,那是骗你的。”

    沈昭抿住唇,忽然沉默下来。

    是啊,宋泠骗她的还少吗,一次又一次,她不是早就应该习惯吗?

    没有再和她弯绕,沈昭心平气和下来,声音里透着温软,垂眸说:“为什么不告诉我,给我父亲捐赠骨髓的人是你?”

    宋泠目光沉沉落在她脸庞上,想起刚刚纪明舒和她汇报的事情,一时有些不痛快,声音里不自觉带着微微愠怒,回答她:“所以呢,你知道真相之后,是打算感激涕零愧疚地留在我身边,还是打算毁约和芮思尔重修旧好然后远走高飞?”

    沈昭愣了愣,知道纪明舒将下午她和思尔通话的事情告诉了宋泠。她沉默,垂着眼睫,怔怔站在那里,抿住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像是个犯错被人拆穿后,等着别人无情数落的人。

    宋泠凝眉看她,忽然讥诮地开口:“沈昭,现在我们不是交易的关系,而是你欠我。”

    沈昭紧紧抿住唇,盯着眼前的人,那漆黑的深眸里带着不明的意味。

    她不明白宋泠,更不懂她的心思。

    也许她有过一瞬间的念头,父亲手术成功,她欠宋泠的不过是一笔钱,那两年的合约,不过是在趁火打劫。她大可以提前毁约,只要给宋泠签一张欠条,那她便可以离开,和思尔复合。

    这样的念头,只有一瞬间。

    却被纪明舒发现,然后告诉了宋泠。

    可现在,宋泠成了给父亲捐赠骨髓的人,她欠她的,不仅仅是那笔钱,更是人情。

    一个天大的人情,是宋泠用自己的骨髓救了父亲。

    她要还这个人情,除了把自己送给她,没有半点办法。

    起初只是掉进圈套里,被威逼利诱,为了父亲,为了钱,不得不和思尔分手。

    可现在一切全都变了个样,她被困住了,这样的人情,她一辈子都还不了。

    沈昭沉默,她站在那里,和眼前的人目光对视。

    她不知道这一刻该怎么办,深深的无力感将她裹成一个茧,除了乖乖听话,任人宰割,没有一丁点的办法。

    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打破了这样无解的时刻。

    沈昭无力垂眸,瞥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没有备注,只有一串号码。

    是下午打过来的那个电话,在这样的时刻,在宋泠的面前。

    铃声一直不停地聒噪,让她觉得烦躁。

    她拿着手机,转身就要出门。

    “站住。”宋泠抬头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里晦暗幽深,看不出一点情绪,她冷声开口。

    沈昭脚下顿住,就站在门口,和外面,只有一扇门的距离。

    手指紧紧攥住手机,捏得骨节泛白。

    “接电话,开扩音。”宋泠看见沈昭的背影和侧脸神情,不用猜也知道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她要沈昭,彻底断了念想。

    沈昭眼眶里红润,她回头,紧紧捏紧手里的手机,那铃声一声一声,每一声都在她的心上颤栗敲打着。

    “宋泠,我求求你,我已经答应和她分手了,能不能不要再伤害她?”沈昭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颤抖地求饶。

    宋泠盯着她,神色里有一刻的心软,可下一秒依旧恢复了冷漠,她有些不耐烦,“不要叫我说第二遍,接电话。”

    沈昭受不了这样的境地,她已经伤害了思尔一次,绝对不能够再有第二次,绝对不可以!

    沈昭忽然飞快地挂断电话,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滴落,无声落进地毯上,她抬起眼梢,目光里透着复杂的情绪,有凌厉,也有畏惧。

    “宋泠,我答应你,我再也不会痴心妄想了,我跟着你,和你在一起,永远不会背叛你。”沈昭终于鼓起勇气,受不了地说出她最后的筹码。

    她早该认清现实的,不该痴心妄想地还想着和思尔复合。

    那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有两年的合约,可物是人非的道理,她早就该明白。

    她和思尔,再也无法可能。

    而她要顶着这个天大的救命恩情,永远欠着宋泠,只要宋泠没有厌弃她,她一天都无法逃离。

    宋泠不语,和她凝着泪雾的双眸对视,片刻之后,她才淡声开口:“过来。”

    沈昭垂眸轻眨巴了下睫毛,眼泪就那样从瞳孔里滴落下来,她吞咽下喉头的酸涩,迈脚走过去,听话地蹲在床前,仰头看着她。

    宋泠凝着这张憔悴的面容,微微倾身过来,抬手捧住了她的脸,拇指在她脸颊上轻蹭,擦拭掉泪痕。

    那眼睛里带着畏惧的温顺,叫她有片刻的恍惚,宋泠微勾了勾唇角,淡声说:“这一回,说话算数么?”

    沈昭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双手扶在床边,含着眼泪点头说:“算数,算数!”

    眼前的人逐渐没有了戾气,浑身被磨平了棱角,和三个月前的那个沈昭,判若两人。

    宋泠垂眸淡淡看着眼前的人,这个沈昭,是她被她调.教过了的沈昭。

    “哭什么,起来。”宋泠拍了拍她的脸颊,忽然勾唇轻笑,带着松快的语气。

    沈昭悻悻止住了眼泪,听话地站起身,站在她的床前。

    “把眼泪擦干净。”宋泠淡声吩咐。

    沈昭听话地抬起手背,胡乱抹去脸颊上的眼泪。她像个傀儡,没有灵魂,没有生命,一个只属于宋泠的傀儡。

    话音落毕,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宋泠靠在床头,视线瞥过去,声音淡淡说:“今晚就住在医院吧,不要回去了。”

    沈昭浑身怔了下,眼睛里微微活泛起来,随后没有反驳地说好。

    宋泠瞥见她听话的模样,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若是放在平常,她也许会和她质疑,又或许会和她大吵一架。

    宋泠低垂着长眸,低低解释了一句:“我需要有人照顾。”

    沈昭没有应她的话,睫毛眼见着抖动了下,半晌才反应过来,宋泠是在和她解释,让她住在医院里的理由。

    她垂眸,声音里带着哭过的嗡哝鼻音,淡淡说:“好。”

    宋泠在医院里住了整整三天,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三天,除了去看望无菌仓里的沈父,沈昭一直在照顾宋泠,晚上,也陪床在病房内。

    只是,她忽然得了失眠的毛病,这三天里,她断断续续地基本没怎么睡着过。

    倒也不困,只是睡不着。

    闭上眼睛,脑子里放空,什么也没有想,可就是睡不着。

    宋泠出院后,她也就不需要再陪同一起住在医院里,每天纪明舒都会来接她回别墅。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变成了医院和别墅两点一线的生活。

    沈父的手术恢复得很好,连孟雨南也说,算是个奇迹了,骨髓移植后,沈父的身体没有一点排异的情况。

    这算是沈昭唯一觉得庆幸和高兴的事情,除此之外,她似乎就将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了。

    失眠的毛病越来越严重,最长有五天没有睡着过,宋泠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

    睡眠出现问题,再多的精神也不够熬。两眼眼睛乌黑得吓人,开始白天也没有力气,太阳出来的时候,才能勉强靠在阳光底下眯一会。

    吃得也很少,没什么胃口,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变得很差。

    清晨照例醒来,宋泠晚起了会,拉开窗帘,冬日的阳光温暖地照射进来。她回头瞥见紧挨在床边闭眼熟睡的沈昭,昨天一整晚,她似乎没怎么睡。

    宋泠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房间里静悄悄地,她轻声走过去,在床边蹲身下来,轻轻喊她:“阿昭,阿昭——”

    沈昭听见有人在喊她,只是她很累,累得连眼皮都睁不开,只能浅浅嗯了声,除此之外,再无法做出别的回应。

    宋泠拧眉,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温凉,不是那种熟睡人的热度。她撑手将人托起来,沈昭被摇醒,她费力睁开眼睛,两只眼眶里像是碾了沙,酸涩地有些疼痛。

    “宋泠,我有点累,想再睡一会。”沈昭有气无力地开口说,“求求你。”

    宋泠眉头拧得更深了,自从那晚医院过后,她像是变了个人,变得不再尖锐,变得没有活力,变得只剩下顺从和温润,她似乎不再挣扎了,三句话里两句就带着“求求她”的字样。

    一切都变了味。

    这不是她要的听话和温顺。

    宋泠奋力拉起她,替她穿好衣服,折腾了一番之后,沈昭渐渐清醒,她顶着乌黑的眼圈问:“宋泠,你要干什么?”

    “去医院。”宋泠开口。

    沈昭已经没有力气再质问她的目的和想法,只能听话顺从地起床,洗漱,依旧没什么胃口地吃了小半个三明治。

    不是休息日,宋泠没有去公司上班。她打了个电话给纪明舒,大概是说请假的事情,然后她开着车,带着沈昭,去了医院。

    冬日天气寒凉,不过阳光很好,透过车窗晒进来,暖洋洋包裹着身体,让沈昭不觉昏昏欲睡,她靠在车窗上,闭眼渐渐睡着了。

    车子开到中医院,停车后,两人下车。

    清晨的医院里,也有很多人。

    宋泠带着沈昭在门诊处排队挂号,排了好久,终于挂上号,然后又拉着她去了二楼,沈昭抬眼看见诊室上写着“精神内科”,才反应过来,宋泠是要带她来看医生。

    沈昭被拉进去,医生问了很多话。譬如几天没有睡着,身体哪里不适或者疼痛,有没有过疾病史,近期有没有受过刺激或者遭遇什么事情。

    医生问了好几个问题,问题方向逐渐偏向精神疾病方向上,最后医生就让人带着做了脑部CT,MRI几个检查。

    最后医生排除了神经系统疾病,说是有轻度抑郁的倾向,从而导致的睡眠障碍。

    医生看着片子,一边在病历上写着龙飞凤舞的记录,一边又说:“可以再去挂个精神科,那边的医师经验丰富些,看看轻度抑郁到底要怎么治疗。”

    宋泠手里拿着缴费单和病历卡,听见医生的话,整个人愣住。

    沈昭坐在门外走廊上,她受不了诊室内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所以没有进去,她也不关心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

    宋泠从诊室内走出来,瞥见坐在门外的沈昭,精神有些不济,懒散散地靠在墙上,闭眼睡着。

    眼睑之下,是乌黑的眼袋。

    这是心病,宋泠知道沈昭心里在想什么。

    也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宋泠迈脚走过去,站在沈昭身前,弯腰倾身靠近她,她睨着沈昭微垂着的睫毛,乌翅一样盖在那儿。她脸色苍白,浑身透着疲惫,是睡眠不足带起的生理特征。

    她将沈昭逼成了抑郁症。

    反抗由轰轰烈烈的争吵,变成了无声的顺从,而这种顺从,其实比前者要更可怕。

    宋泠忽然慢慢开口:“阿昭,我带你去汀城,好不好?”

    宋泠看着闭眼靠在墙上的沈昭,眼见着她的睫毛在听见自己这句话后微微抖动了下,可随后又是无声的沉默。

    她可以接受沈昭的谩骂、争吵、怒意,却唯独害怕这样的沉默。

    她也终于明白,她想要的沈昭,是一个正常的沈昭。

    一个会哭会笑,会爱她的沈昭。

    而这一次,这场无声的战争依旧是以她妥协而结束。

    宋泠睨着眼前的人,想伸手碰触她,可却在半空中停住,她怔怔缩回手,再次问她:“阿昭,我带你去找芮思尔,好不好?”

    第32章

    沈昭听见宋泠的声音, 终于睁开眼睛,她双目浑浊,里面满是疲惫的绝望。她没有开口, 就那样盯着宋泠, 眼睛一眨不眨。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如今的处境,也没有精力去想宋泠到底想要做什么。

    沈昭淡淡垂眸, 移开视线, 声音轻轻说:“我有点累,想回去睡一觉, 可以吗?”

    宋泠轻怔,望着她没有神情的脸庞, 忽然有些恍惚。

    沈昭不相信她了。

    宋泠伸手拉起她,带着隐忍的怒意,将她拖出了医院。

    走到停车场,开车,离开医院。

    车子上了高速公路, 往汀城方向。

    江城到汀城开车需要将近四个小时,到汀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钟。宋泠知道芮思尔的公司地址, 她开车带着沈昭,直奔芮思尔的公司。

    车子开到楼下, 沈昭坐在副驾驶上, 身上安全带从胸骨之下勒出嶙峋。阳光从车窗外折射进来,照在她的身上, 暖洋洋的。

    “你想见她就去吧。”宋泠冷冷开口。

    沈昭垂眸, 微眯了下长长的睫毛,她抬头看向马路对面的大楼。

    她只来过一回, 但只也在大楼下,只有匆匆一面。

    一点钟是午休时间,门口进进出出有很多人,不远处走廊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手里提着便当包,大概在等什么人。

    沈昭认出来,那是思尔的母亲。

    果然,半分钟后,思尔从办公大楼里出来,直奔门外的人走去。

    外面风很大,吹起她羽绒服上绒毛,还有纷乱的长发。

    两人说了很长时间的话,眼睛里带着笑容,最后思尔接过了她手上的饭盒,低了低头,随后又抬头,对着眼前的人,笑着说了一句话。

    芮母也面带笑容,伸手拉了拉思尔脖颈间的围巾,替她拢了拢。

    思尔的亲人只有妈妈,妈妈是她生命里的全部。而芮母也只有一个女儿,她给了思尔全部的爱。

    所以即便她们有不同的爱情观,可她们依旧是彼此的唯一。这样的关系,不会因为她而改变。

    思尔没有错,芮母也没有错,只是她们不合适。这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思尔不会迈过去,芮母也不会允许她迈过去。

    问题一直存在,只不过她们从来都选择逃避不去想。她和思尔,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果。

    “宋泠……”沈昭视线循循看向窗外,忽然轻声喊了她一声。

    宋泠愣了下,她转头瞥了她一眼。

    等着她继续开口。

    “你说爱情到底是什么呢?”沈昭眼睛一眨不眨,淡淡问她。

    宋泠凝着她的侧脸,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出这句话来。她顺着视线看向窗外,在马路对面的大楼外,看见芮思尔的身影。

    她没有回答沈昭的话,半晌之后,却听见她自顾自低声呢喃:“到底是什么呢……我只希望,她能过得比我好。”

    没有她,也许思尔的人生会越来越好。是她自欺欺人地看不清楚她们的这段关系,以为今天相爱,明天相爱,然后就理所当然地以为可以相爱一辈子。

    三个月前的她,还很天真。

    “宋泠,”她忽然又喊了她一声,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谢谢你。”

    宋泠轻怔,收回视线淡淡转头看她,目光里有些许的不解,她没有开口,然后听见沈昭说:“走吧,把车子开走,我好累,好想长长的睡一觉。”

    沈昭说完,再没了力气,闭上双眼歪头靠在背椅上沉沉睡去。

    宋泠盯着她良久,人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某一瞬间,忽然就想通了所有事情。她也相信,这是最后一回。

    宋泠开车带着沈昭,在江城和汀城来往耗费了整整一天时间。

    傍晚回到江城,因为遇上下班晚高峰,到别墅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

    沈昭在车上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出发前,她吃了半粒医生开的安眠药,就一直睡熟着,车子开进车库熄火后,也丝毫没有转醒的意思。

    她缺了太多的睡眠了,半粒安眠药,似乎要让她将所有缺失的时间都补回来。

    没有叫醒她,宋泠下车绕身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倾身弯腰探身进去,手臂从她身前环过去,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然后双手将她抱了出来。

    她瘦了很多,比起她上次抱她,要轻很多。

    带着人开门进去,电梯上二楼,回到房间。

    宋泠弯身将人放在床上,脱掉她身上的羽绒服,拉过被子盖上。

    盖好被子后,宋泠直起身子站在床边,她垂眸睨着她的脸庞,神色忽然有些恍惚,良久过后,才转身离开。

    外面天空漆黑,宋泠站在阳台上,抬头看着没有一点光亮的天空。

    脑子里渐渐浮现出白天沈昭的那个眼神,那里面带着颓然,绝望,只让人觉得悲伤。

    她问她,爱是什么?

    对于曾经,爱是卑微,是隐忍。

    可有时候,爱明明是自私,是占有,是摧毁与破坏……

    第33章

    从汀城回来后, 沈昭渐渐恢复正常。在安眠药的作用下,她开始可以入睡了。

    只要半粒,就可以一觉到天亮, 连叫都叫不醒。只不过白天她的精神依旧不好, 坐着坐着就会昏昏欲睡。

    这是安眠药的副作用。

    医生开的安眠药,只是一种辅助作用, 可以让沈昭在短期内快速入睡, 调整她失眠的痛苦,只是这种药, 不能长期服用。

    会有很大的危害。

    宋泠将沈昭失眠的事情告诉了孟雨南,想让她帮忙想办法治疗治疗。不过孟雨南是内科手术方向, 和神经科没有什么交集。

    最后,孟雨南突然想起来在江城的一个大学同学,是从事和精神科抑郁症相关的行业。

    所以孟雨南就向宋泠推荐了那个人。

    看下来,和其他医院的医生说的没有太大差别。这是精神上的,不是生理上的原因, 需要病者从心理上寻找根本解决办法。

    也就是所谓心病心药医。

    除此之外,医生还建议给病者一个健康的生活环境,让她随时保持心情愉快。

    宋泠听完那人的建议, 稍稍愣了愣。

    心情愉快……能让沈昭心情愉快的事情,能有什么?

    她的心病是芮思尔, 是自己, 这一点没有解决办法。

    她只能暂时先和沈昭保持距离,事实上这一段时间, 自从她们从汀城回来, 她几乎没有和沈昭接触过,连话也没有交流过。

    至少表面上, 沈昭还是正常的。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状态,到底还要持续多久。

    宋氏集团会议室内,宋泠坐在最前面,照例主持早会,两个小时的会议,全程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也没有发表一句意见。

    底下几个经理总监心里都狐疑,工作时候,这位老总从来不会走神,尤其是在会议上。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秦经理的提案居然一个字也没有提意见,要是再往常,还不知道会被数落成什么样呢!

    而此刻的宋泠,心里一直在想着医生的提过的建议。

    要让沈昭心情愉快……她们一起旅过游,在异国他乡,那时候的沈昭倒的确很开心,只不过以现在她们的关系,一起旅游,怕是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老板,老板……”纪明舒坐在宋泠旁边,会议已经结束了,可还是不见老板开口,她遂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宋泠这才反应过来,拉回思绪看向投影仪上的会议报告。

    她没什么心思看这些,莫名地有些烦躁,只淡声说:“先散了,都各忙各的去吧。”

    老板发话,众人虽然心里有疑惑,但还是心里稍稍舒了口气,抱着文件夹陆陆续续离开了会议室。

    人都走光后,只剩下宋泠和纪明舒两个人。

    纪明舒瞥见老板恍惚的神情,不用猜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手术后半个月,老板几乎没有再主动问过沈昭的事情,除了医院里每日例行的情况了解,她们几乎没有再起过冲突。

    两人每天也早晚会见面,除了可有可无的问候,剩下的,似乎只有沉默。

    还有表面上的冷淡。

    说是表面上的,其实只有她知道,这半个月来,老板的心里依旧还在惦记着。

    哪怕在今天的会议上,她也依旧能看出来,老板在想沈昭。

    “今天沈重华的身体报告是不是要出来了?”宋泠垂着长眸,忽然开口问道。

    纪明舒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几秒钟后才又连忙说:“是,说是一周后,应该就是今天出了。”

    这是沈重华手术后的第一次身体检查,对于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一次检查,也是判断手术是否真正成功的关键。

    宋泠淡淡开口:“去医院。”

    这一回纪明舒没有再迟疑,似乎知道她会这么说,忙点头说是,转身出去备车。

    上午十一点钟,纪明舒和宋泠两人,准备出现在了医院。

    沈昭也在。

    这些天,她每日都在医院里度过,她在沈父的病房里搭了个小桌子,一边复习功课,一边照顾他。

    宋泠进门,瞥见窗台下背身坐在桌旁的人,她耳朵上塞着耳机,没有听见她进来的声音。

    孟雨南正好拿着报告进来,瞥见屋里的人,站在门旁敲了敲门。

    声音有些大,沈昭听见声音连忙回过头来,回头的瞬间,也正好撞上身后不远处的宋泠。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有一瞬间的愣怔和恍惚,有种心照不宣的意思,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连招呼都没有打。

    孟雨南在两人之间瞥了眼,气氛一瞬有些怪异。

    她挑了挑眉,拿出手里的报告,松快地说:“恢复得不错,各项指标也逐渐正常,如果没有什么大的问题的话,大概再过一个月,应该就能出院了,今年过年,能在家里度过。”

    宋泠听见孟雨南的话,心里稍歇了口,她抬眼下意识瞥见床对面的人。

    沈昭坐在床边,听见父亲恢复得很好,高兴地抿起嘴角的酒窝,眼底有些湿润,泛着泪花,对床上的人说,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爸,你听见了吗,你好了,很快就能出院回家了。”

    沈父也很激动,眼眶发红地点头,高兴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才看向孟雨南,要下床对着她感谢:“谢谢孟医生……”

    孟雨南连忙走过去,双手虚托起他,笑着说:“您客气了,出院了一定要好好注意,好好吃药,保养好身体。”

    一场手术一下子让沈父老了很多,脸上沟沟壑壑多了很多皱纹,连鬓角也泛着白,他点点头,终于流了眼泪,连说了好几句:“好,好……”

    宋泠站在那里,感受到不远处投射过来的视线,她抬头看向沈昭,见她正抬头看向自己。

    宋泠愣了下,她能看得出来,即便此刻沈昭泪流满面,但她脸上的那抹笑容,是真实的。

    这是这半个月来,她第一次看见沈昭的笑容。

    她看着那张笑容恍惚了下,忽然想起在捷里雪地的那时候,那笑容没有变。

    一样带着暖意,纯真和温润。

    这一瞬间,她忽然知道自己要沈昭是因为什么,她想她笑,想她开心,即便将人绑在身旁,她也想她可以开心地待在她身边。

    她不要一个郁郁寡欢时刻处在绝望破败中的沈昭。

    她要一个笑容明媚,天真活泼可爱的沈昭。

    没有比沈父身体康健最好的办法能让沈昭心情开朗愉快了。

    宋泠看着病床前的两人,父女俩此刻也许有很多的体己话要说,她垂了垂眸,转身朝病房外走。

    孟雨南也在门外,还没有离开。宋泠瞥见她愣了下,随后收回视线。

    “她最近怎么样了?”孟雨南手抄在白大衣口袋里,轻声问她。

    宋泠朝前走了两步,靠在走廊墙上,淡声说:“睡眠倒是好多了,不吃药也能睡四五个小时。沈重华手术成功,她心里应该能宽心不少。”

    孟雨南停了停,半晌才微点了下头,淡声建议说:“马上就年底了,可以找时间去散散心,带她放松放松,缓和一下关系。”

    宋泠轻愣,抬眼瞥向孟雨南,抿唇没有说话。

    孟雨南瞥见她的神色,忽然嗤笑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她的抑郁症是因为你吧,小杜和我说了。给你提个醒,所谓心病需要心药医,那个心药,倒不一定是别人。”

    宋泠长眸微怔,淡淡思考着她的话。

    心药……

    是啊,她总以为那个心药是芮思尔,所以她带了沈昭去汀城,可她们连面都没有见,这半个月来,她们也没有再联系过,沈昭也连芮思尔半个字都没有提,她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

    也许,那个心药,只是她自己呢。

    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所以理所应当由她去解决,去治疗她。

    孟雨南勾唇,笑着说:“阿泠,你知道和人相处,该怎么做吗?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除了你这种怪咖。没有人可以拒绝浓烈的爱意,所以,试着用另一种方式和她相处吧。”

    孟雨南说完没有再等她回答,嘴角轻抿看着她愣怔的模样,转身朝着电梯走去。

    宋泠愣站在原地,脑子里还盘旋着孟雨南刚刚的那番话。

    用另一种方式和她相处……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事情似乎开始朝着偏离初衷的方向发展,她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在沈昭身上。

    起初只不过是想将她留在身旁,把她当成阿槿,谁也不会发现这个难堪的秘密。

    可渐渐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们不再是一个人,她在沈昭的身上,越来越看不见阿槿的影子了,而在这个过程里,她也逐渐忘记了事情最原本的打算。

    第34章

    宋泠站在原地垂眸愣怔了许久, 转身朝病房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忽然听见房间里传来谈话声。

    她怔了下, 停住脚步, 不动声色站在门旁。

    病房内,只剩下沈重华和沈昭父女俩, 这场近三个月的病魔, 随着手术的成功,似乎终于要结束了。

    沈昭坐在床边, 拉着父亲的手,眼眶红润, 声音里带着颤抖,“爸,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和我说,不要全都瞒着我, 好不好?我是你的女儿,也是你唯一的亲人,如果你出了意外, 会让我内疚伤心一辈子。”

    沈重华深深吸了口气,重重点了点头, 感叹道:“爸知道。”

    一场大病, 让沈父一下子老了很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他也想通了很多事情。

    生命何其重要, 人要是没了, 就什么都没了……

    沈重华拉着沈昭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怅惘说:“爸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将你带在身边,你是爸爸的全部。一辈子那么长,爸爸舍不得把你一个人留在世上,可人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些天来,爸想了很多,倘若有一天,爸真的离开了,昭昭一定不要难过,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好好的生活,知道吗?”

    沈昭听见父亲这番话,眼泪抑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涌出来。

    生命很脆弱,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先到来。她原本就是一个孤儿,是爸爸给了她第二次的人生,可不管愿不愿意承认和接受,她也明白,爸爸不可能会陪伴她一辈子。

    生死向来不由人,人也似乎从来不愿意谈及这样的事情。

    鬼门关里走过一趟的沈重华,也一下子意识到了很多事情。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女儿,他希望即便有一天,他离开了这个人世,也希望女儿能够勇敢的面对一切,勇敢地好好生活。

    沈重华轻轻抬眼,目光里满是慈爱,他睨着床边的人脸庞,忽然哑声说:“昭昭瘦了……”

    沈昭抬眼,眼泪还挂在眼睫毛上,她努力咽了咽酸涩的喉咙,喊了声:“爸……”

    沈重华看她,心疼地问:“脸色怎么也这样不好?”

    沈父不知道沈昭睡眠障碍和抑郁症的事情,看见女儿憔悴的面容,不由心疼地问。

    沈昭怕他担心,她抬起手背抹了下眼泪,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来,道:“这不马上要期末考试了嘛,我落下了好多功课,这两天忙着复习,通宵没睡好,过两天睡一觉就好了,爸不用担心。”

    沈父看着眼前的女儿,她是他带大的,这些天来她心里在想什么,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也有些数。

    “宋泠挺好的。”沈父忽然淡淡开口,说了一句。

    沈昭愣了下,抬头看见父亲,轻声喊道:“爸……”

    沈父看着她,“爸看得出来,宋泠喜欢你,是不是?”

    沈昭愣住,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开口。

    沈父笑,“爸不知道你和思尔是怎么分手的,可爸看得出来,这些日子,你过得不好。”他深深叹了口气,又继续道:“人这一辈子,来来往往,生命里会出现很多的人,有些人,你也不知道她会陪伴你走多久,可爸相信,人与人之间,是有缘分的。可如果你们没有走到一起,也就说明没有缘分。”

    沈昭垂眸,她和思尔的事情,父亲虽然知道,但是从来都不过问。父亲是农村人,可却有很开明的思想,在这件事情上,他是尊重她的。

    可今天他说了这样一番话,她听得出来,父亲在说,她和思尔没有缘分。

    沈父:“爸生病这些日子,宋泠忙前忙后,出钱出力,样样事情都上心。爸知道,她做这些都是因为你。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是需要互相磨合的,你性子急,又固执,宋泠却很有耐心,做事认真……”

    “爸——”沈昭急急打算了父亲的话,“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不喜欢她,您也根本不了解她。”

    沈父看向她,眼神里真挚,带着笑意问她:“那昭昭了解她吗?”

    沈昭抿住唇,一时不语。

    是,她不了解宋泠,也不想去了解。

    沈父缓缓开口:“你从来没有去了解过她,是不是?”

    沈昭默言,宋泠和她,不过是交易,是一时的纠缠。

    “我不需要去了解她。”沈昭垂眸,淡淡道。

    她这句话里带着情绪,沈重华听得出来,他的女儿,什么样的性子,他一清二楚。

    对待感情,她敢爱,也敢恨,在她心上的人,她可以爱得轰轰烈烈,可若是不在,她连尝试都不愿意就可以否决一切。

    也许到底是年轻,二十岁不到的年纪,看什么都是非黑即白。

    可人生那么长,已经经历过一回生死的人,沈重华怕自己忽然哪一天离开了,独留昭昭一个人在世上,她似乎还没有长大,她怕她难过,伤心,没有办法照顾自己。

    芮思尔很好,只是无法照顾昭昭。

    作为父亲,他是自私的。在芮思尔和宋泠之间,他会替昭昭选择宋泠。

    他私心地想让宋泠照顾昭昭,除了能力之外,宋泠有足够的细心,也有足够的耐心可以包容她。

    这些是都是思尔那个年纪所缺乏的,也是宋泠独属于她年龄上的优势,宋泠更加成熟,也更加适合昭昭的性子。

    也许是当局者迷,昭昭看不清楚别人的心思,又或许是不愿意了解接受,总之,他不想昭昭错过。

    “昭昭,去试着了解宋泠,爸爸的眼光,不会错的。”沈父垂眸,忽然郑重地说。

    沈昭陷入沉默之中,她从来都没有打算要去了解宋泠,也不愿意同她相处。

    因为那一件事,她就已经从最开始否定了这个人。

    父亲说的没有错,刨去那件事情之外,至少在他病重和手术这件事上,宋泠的细心和付出,甚至要比她这个女儿还要多。

    父亲的命,是宋泠给的。

    她也不止一次的想过,倘若没有宋泠强行介入这件事,那她会不会就永远彻底失去了爱她养她的爸爸?

    这样的问题没有答案,人生没有如果,她也不敢去想象,倘若因为她的坚持,让爸爸失去了治疗的机会,她又会不会后悔终生?

    她陷入理智和道德底线的矛盾之中,她和思尔没有结果,却不代表宋泠可以置身事外。

    也许是她看不清现实,太过矫情。

    明明是一场交易,是一份契约,可她却时时刻刻想着过河拆桥。

    是是非非,她当初坚持的就真的是对的吗?

    与此相对,宋泠又真的全是错的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忽然明白,这个世上,是与非,对与错,似乎不是她想的那样……

    这场矛盾中,她彻底陷进去了。

    不愿意再细想,沈昭站起来,拎起桌上的茶壶,匆忙说:“我去打壶水。”说完,转身朝门外走。

    宋泠站在门旁,思绪还停在房间里父女俩之间的谈话中,一时愣了神。

    沈昭拎着水壶从房间走出来,抬眼就撞上站在门旁的宋泠。

    她顿了下,拧眉看向宋泠,压声问:“你偷听?”

    宋泠窒了下,有种被人拿捏住的难堪,可这样的情绪也就只有一瞬间,片刻之后,她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居然耍起无赖,开口回她:“我光明正大站在这里,算偷听吗?”

    沈昭被她一句话怼地哑口无言,她习惯了宋泠的冷漠,可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宋泠。

    爸爸说的没有错,她是不了解宋泠。

    至少,她从来不知道宋泠到底在想什么。

    不愿再和她多纠缠,沈昭拎着水壶转身就要往茶水间走。

    宋泠瞥见她的身影,也连忙抬脚跟上去。

    有种说不出的奇怪,这半个月来,明明她们的关系已然跌破了冰点,可转眼间,似乎只一句话的功夫,就让她觉得,也许也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宋泠追上她,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水壶,自顾自地走向打水的地方,接满水壶。

    沈昭站在微波炉旁,看着眼前的背影,脑子里忽然想起爸爸说的那些话,他让她试着了解宋泠,接受宋泠……

    而那些话,她不知道,站在门外的宋泠,又到底听见了多少……

    很快接完一壶水,宋泠转身,正好撞上沈昭投过来的视线,四目相对,彼此有一瞬间的愣怔。

    沈昭很快收回视线,转身朝着病房往回走。

    宋泠跟在她身后,病房在走廊的最尽头,人刚走到门口,沈昭忽然顿住脚停了下来,宋泠手里拎着茶壶,也停住。

    沈昭转身回过头来,低垂着眼没有看宋泠,忽然开口说:“下周学校要期末考试了,我想回宿舍住,可以吗?”

    宋泠愣了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沈昭见她沉默,又开口解释:“我落下了很多功课,想多点时间复习,住在宿舍里,也方便些。”

    宋泠垂眸睨着她的头顶,愣了两秒,连忙说:“好,晚上收拾收拾,我明早让纪明舒送你过去。”

    沈昭轻应了声,踌躇片刻,终于才抬头看她,道:“捐赠骨髓的事情,我还没有谢谢你。”

    上次无意间发现的秘密,但又匆匆忙忙闹了一大通,这句迟来的道谢,在这样的时刻,似乎有种破冰的意思。

    宋泠承认,面对着这半个月的沈昭,她甚至有了退缩的念头。关系跌破冰点,却又在一瞬间,陡势转上,开春破天,让她一时恍惚愣怔了下。

    宋泠睨着她的眼睛,轻眨了下,声音也不觉温润了些,她曼声开口:“没什么。”

    “进去吧。”

    沈昭低头,“好。”

    言罢谁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半个月的冷漠与沉默,在这一刻,似乎全都化解了。

    第35章

    期末考试周正式开始, 总共一周时间,这一周沈昭回了学校,住在宿舍里复习, 准备考试。

    英文系整个课程比较少, 再加上英文本来就考验基本功,所以期末考试对于沈昭这个学霸来说, 难度不大。

    课上讲的那些专业知识点, 也有周静晗她们几个平时给她发笔记,所以除了平时的考勤分拿不到外, 每门课程考下来,沈昭还算得心应手。

    整个外国语学院, 英文系是最早开启期末考试周的,再加上课程少,所以也是整个学院里,最早开始放寒假的,居然在元旦之前就开始放了。

    考完最后一场英美文化阅读课程考试, 正好是12月31号,是2020年的最后一天。

    今晚也是跨年夜。

    宿舍里的几个人因为沈昭的缺席,已经好久没有聚过了, 所以考试一结束,周静晗和林蔓蔓还有储楚几个人就提出来要聚一聚。

    这一学期, 沈昭因为父亲的事情沉闷了很久, 沈父手术成功的事情,几个舍友也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所以跨年夜聚会, 也是想为沈昭散散心。

    算是寒假前的最后一次狂欢。

    沈昭和几个舍友的关系很好,大学将近两年, 平时她有不开心的,遇上难过的事情,她们都会替她想办法,安慰她,所以跨年夜聚会的提议,沈昭没有拒绝。

    考完最后一场是下午三点半,沈昭刚出了考场,手机开机后,就接到了宋泠的电话。

    沈昭走在楼梯上,低头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怔了怔后,接通电话。

    “喂。”

    “考完了吗?”办公室里,宋泠早早结束了今天所有的工作,捞起椅背上的大衣外套,一边朝电梯口走,一边打电话给沈昭。

    楼梯上人来人往,声音嘈杂,沈昭靠着墙边低头走,声音淡淡:“刚结束。”

    宋泠:“我去接你。”

    沈昭见她要来,想起和舍友的聚会,连忙开口说:“不用,我晚上要和舍友们出去聚一聚,你不用来接我。”

    宋泠愣了愣,眼前电梯门突然打开,她迈脚走进去,默了会又问:“什么聚会?在哪里?”

    沈昭抿了抿唇,如实说:“一个明星的演唱会,舍友那儿有几张票。”

    明星演唱会……宋泠拧了拧眉,她记得沈昭好像从来都不追星。电梯到负一楼,电梯门打开,宋泠拿出车钥匙,淡声说:“我先过去一趟吧,有东西可以待会放车上,我带回来。”

    宋泠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说完还没等沈昭反应过来,就挂断了电话。

    沈昭低头看着屏幕上挂断的号码,停住脚站在楼梯上,身后周静晗正好走过来,撞上她,伸手就挽住她的胳膊,拉着她下楼,“看什么呢?”

    沈昭收起手机,嘴角牵起笑容,轻摇了摇头说:“没什么,走吧。”

    到了楼下,储楚和林蔓蔓站在教学楼花坛旁,背着书包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再等她们俩。

    因为是几个班一起考,为了防止作弊,所有人都被打散了。

    储楚和林蔓蔓是在一个班级,沈昭和周静晗在一个班,四个人聚齐。

    林蔓蔓是个学渣,看见沈昭和周静晗两人走过来,连忙冲上去感叹道:“也太难了吧,马教授居然考了民俗风情,我的天,十个选择题我就会一个!”

    周静晗瞪大眼睛,转头看她:“我不是把那个知识点打了五角星吗?你没看见?”

    林蔓蔓也瞪大眼睛回她:“好家伙!你哪条笔记没打五角星?!”

    储楚看着两人拌嘴,笑着打圆场,“行了行了,你俩又不拿奖学金,起什么劲,再不早点去排队,就要去最后一排了!”

    周静晗这才想起来演唱会的事情,连忙用抄兜的胳膊戳了戳她,“票呢?!”

    “啊啊啊啊wuli池池!!”林蔓蔓从书包里掏出四张票来,“在这呢!赶紧出发,赶紧出发,难得wuli池池最后一站演唱会在江城,要是我没赶上,我会遗憾终身的!”

    林蔓蔓是个典型的追星女孩儿,照储楚的话来说,要是她能把追星的心思用一成在学习上,她估计就能上清华北大。

    当然带了一点夸张的成分,不过也能看出来,林蔓蔓追星到底有多疯狂。

    沈昭站在一旁,看见林蔓蔓早就画好了妆,口红抹得鲜艳无比,听见她口中的“池池”,疑惑地问:“池池是谁?之前不是赵珈吗?”

    周静晗笑着打趣:“你两个月没回宿舍不知道,她早换墙头了,赵珈是上上个墙头,现在的新墙头叫池舟白,一个唱歌的。”

    林蔓蔓听见周静晗的话,连忙着急纠正她:“wuli池池是正经歌手,歌手!”

    沈昭看见林蔓蔓的模样,笑着道:“池舟白,名字倒很有意境。”

    林蔓蔓听见有人欣赏自己墙头,瞬间像是找到了阵营,连忙向沈昭推销安利自己偶像。

    “昭昭,你居然不知道池池,我给你听首歌……”

    “池池长得真的超美啊啊啊,是大美女,呜呜呜还是大总攻!我要磕死了!!”

    “你看这大长腿,这白到发光的皮肤,啊啊啊啊!!”

    一路上林蔓蔓叽叽呱呱,几个人听着她的话,从教学楼到学校门口,半分钟都不带停的。

    几个人刚出了校门,沈昭脸上还挂着笑意,忽然抬头瞥见门口站在车旁的人影,笑容顿时凝固住。

    是宋泠。

    宋泠也看见她,从花坛那边几个人朝门口走过来,她就注意到她了,一路上嘴角上扬,不知道再谈什么,似乎很开心。

    宋泠走过去,沈昭停住脚,身旁几个舍友也看见宋泠,全都愣怔站在原地。

    宋泠走到沈昭面前,问:“考的怎么样?”

    沈昭抿了抿唇,脸上一时有些赧然,几个舍友不知道宋泠的存在,她现在突然出现,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她淡淡说:“还行。”

    林蔓蔓瞥见宋泠,有点眼熟,她是直肠子,看见美女就问:“你是昭昭的……朋友?”

    宋泠瞥见其他三个人,知道是沈昭的舍友,嘴角微勾笑着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宋泠,是昭昭的女朋友。”

    第36章

    沈昭愣住, 抬眼看向宋泠,正好撞上宋泠也投射过来的视线。她拧眉看向她,目光里带着质疑和微恼。

    她不想让她的舍友知道宋泠的存在。

    宋泠倒是很乐意让她的朋友知道自己, 她瞥见沈昭冷淡的眼神, 心情一瞬愉悦,居然一改往日的冷漠, 和沈昭的几个舍友主动打起招呼。

    宋泠勾唇问:“要去看什么演唱会?我可以送你们过去。”

    周静晗几个听见宋泠刚刚说是沈昭的女朋友时就已经大吃一惊了, 这会全都目瞪口呆,一句话说不出来。

    她们还停留在芮思尔的阶段, 昭昭什么时候换了个女朋友,她们居然都不知道。

    储楚瞥了眼旁边的沈昭, 和她对视,那眼神询问她到底什么情况?

    周静晗抬眼看宋泠,结舌问:“你……你真的是昭昭的女朋友?”

    宋泠瞥向她,反问她:“怎么,有问题吗?”

    宋泠身上与神俱来一种淡漠的气质, 笑的时候还算随和,可只要一本正经的时候,就会被她的眼神震慑住。

    周静晗瞥见宋泠的神情, 不自觉打了个冷战,结舌道:“没……没有。”

    另一旁林蔓蔓终于想起来了, 她刚刚就觉得这人眼熟, 她一惊一乍地问:“你是宋泠?!”

    宋泠看向她,以为她认识自己, 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印象。

    林蔓蔓惊讶地问:“你不会是宋氏集团的老总, 收购嘉明娱乐的宋泠吧?”

    宋泠狐疑,问她:“你认识我?”

    林蔓蔓尖叫:“啊啊啊我不认识, 但是池池是嘉明的啊,宋总,你能不能帮我们安排去内场啊?我们都是昭昭最好的同学。”

    沈昭站在林蔓蔓身后,她尖叫的声音刺到耳朵里,她伸手拉了拉她的衣服,示意她不要说话。

    林蔓蔓心里全是池舟白,丝毫没有看出来沈昭给她的暗示,还拉了沈昭到自己身旁,朝着宋泠,故意讨好笑:“宋总,你是我们昭昭的女朋友,那一定要帮我们这个忙哦,昭昭也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池池的!”

    宋泠听见林蔓蔓的话,视线瞥到沈昭身上,漫不经心地喃语:“是吗?”

    与此同时,林蔓蔓手卷喇叭靠在沈昭耳朵上,轻声说:“昭昭,求求你……”

    沈昭抬眼看向宋泠,抿了抿唇,手臂被林蔓蔓抱着,最后轻声问她:“可以吗?”

    宋泠轻轻扬眉,故意问她:“你也很喜欢池舟白?”

    沈昭抿了抿唇,视线和她交汇,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有些紧张。

    林蔓蔓环住她的手臂,忽然掐了她一下,她恍惚了下,连忙说:“是。”

    气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奇怪,明明是宋泠先开始胡乱说话的,现在却好像她做错了事情一样。

    她连池舟白是谁都不知道,现在却要违心地说喜欢她。

    宋泠怔怔睨着她,目光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没问题,我让人给你们安排。”

    “走吧。”宋泠淡声说,转身朝着路边的车子走过去。

    沈昭看见宋泠走远,才松了口气。周静晗几个见状也连忙凑过来,问她:“昭昭,什么情况,这个宋泠是谁啊,你怎么从来没有和我们说起过?”

    沈昭皱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回头再和你们慢慢说吧。”沈昭深吸了口气,沮丧道。

    要见偶像,林蔓蔓心情激动,吧唧一下就照准了沈昭的脸庞亲了下,尖声道:“啊啊啊昭昭我爱你,快走快走!”

    宋泠走到车旁,回头看她们,正好就撞见林蔓蔓抱着沈昭,对着她的脸庞亲了下。林蔓蔓转头,也正好撞上宋泠淡淡的视线,心里不由咯噔了下。

    她嘀咕了句:“我忘了,你是姬崽,还有女朋友……”

    莫名的,宋泠让人有种不好接近的感觉,林蔓蔓一言不发放开了沈昭,挤在另外两个人中间,三个人一起坐在了车后座。

    宋泠车子够大,后座坐了三个人也绰绰有余。沈昭看着三个人率先挤进车里,只剩下个副驾驶,宋泠坐在驾驶室座位上,她深吸了口气,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里开了暖气,一坐进来暖意烘上来,冻得发酸的鼻头舒缓了不少。

    宋泠发动车子,声音淡淡:“安全带系好。”

    沈昭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拉过安全带,咔哒一声插好。

    她有些紧张,也有些忐忑。

    她怕在舍友的面前,暴露她和宋泠之间的秘密和纠缠。

    车子里坐了五个人,却是出奇的安静。

    上了高架,宋泠给纪明舒打了个电话。

    纪明舒还没有下班,坐在办公室外秘书处,接到宋泠的电话,忙接通听候指示:“喂,老板。”

    宋泠带着蓝牙耳机,淡声说:“嘉明那边今天晚上是不是有场演唱会?”

    纪明舒愣了下,不知道老板怎么突然问起嘉明的事情来了。嘉明娱乐是宋氏集团今年刚收购的企业,这几年娱乐行业发展迅速,宋氏也涉足了一些,收购了好几家经纪公司,其中发展的最好的就是这家嘉明娱乐。

    而嘉明娱乐中的顶梁柱,也就是近来在圈里红透半边天的池舟白。

    嘉明娱乐独家签约艺人,也是唱跳女爱豆。

    纪明舒声音温和,说:“是的,是嘉明的池舟白。”老板不常关注娱乐事情,纪明舒怕她不了解,又贴心加了句:“她是嘉明娱乐最火的女明星,今晚七点钟,在江城博览艺术中心,有一场巡回演出。”

    宋泠一边开着车,目光淡淡看向前方,一边温声说:“安排几张内场票吧。”

    纪明舒不明所以,问:“是准备几张?”

    宋泠:“四张吧。”

    沈昭坐在副驾驶上听见她的话,一颗心忽然松懈下来。

    四张,那就是宋泠不会跟着。

    纪明舒一边做笔记记下来,一边恭敬说:“好的,老板,我这就去安排。”

    宋泠嗯了声,忽然想起来什么,忙又开口说:“对了,尤医生那边,你去一趟。”

    沈昭听见她的最后一句话,神色怔怔。

    电话那头纪明舒轻怔,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尤医生就是之前孟雨南推荐给宋泠,给沈昭治疗抑郁症的那个人。

    沈昭最近恢复得很好,老板每周五都会亲自过去一趟,今天照例也应该要过去的,不过现在应该是耽搁了。

    纪明舒说:“好的。”

    挂断电话,纪明舒站起来,拿起旁边架子上的外套,一边穿上,一边朝着后面办公区走。

    “冯柔,你待会给嘉明那边打个电话,在贵宾区留四个位置,老板给朋友安排的。”纪明舒将门票的事情,直接安排给了冯柔。

    冯柔站起身,听见她的话,点头说:“好的。”

    纪明舒:“我有事出去一趟,你看一下,有事情处理能办的先办,不能办的先放着,等我回来。”

    冯柔点头,说:“好。”

    纪明舒转身要走,冯柔又忽然叫住她,“明舒姐——”

    纪明舒回头瞥见她,应了声,问:“还有事情吗?”

    冯柔慢慢勾唇,笑着说:“生日快乐。”

    纪明舒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她的生日,她牵了牵唇角,对着冯柔笑道:“谢谢。”

    她不常过生日,工作了以后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这些仪式感的事情,她也从来不喜欢过。

    忽然有人祝她生日快乐,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纪明舒嘴角慢慢勾起来,不动声色抿了个笑容,转身走进电梯,往负一楼车库去。

    取车,直奔尤医生的私人诊所。

    这是一家高级诊所,地理位置不在街市,在一个高级的山庄内。

    附近有山有水,位置算偏僻,纪明舒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门口有人登记,登记好后,纪明舒走进去,看见窗台落地窗旁一个人靠在那里,傍晚夕阳从窗外映射进来,昏黄的光芒,照耀在那人侧脸上,莹然有种温柔的感觉。

    尤欢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转过来,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容,看见来人,笑着问:“你是明舒吧?”

    纪明舒被那道笑容恍了下,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感染人的笑容。

    一时愣了下,几秒过后,纪明舒才开口说:“是,我是纪明舒,老板让我过来一趟。”

    尤欢朝着另一边壁橱旁走去,伸手在最上层拿出一个袋子,说:“这是这周的疗程,我听宋泠说,沈昭最近好很多了?”

    纪明舒也点点头,说:“是的,安眠药已经停了。”

    尤欢说:“那就好。”她顿了下,又道,“其实最重要的还是沈昭的心情,只要保持心情愉畅,有事情做起来,就能好很多,她这只是轻度的,只要睡眠恢复好,问题不算大的。”

    纪明舒应了声,“好的,谢谢尤医生。”

    尤欢笑着说:“客气。”

    纪明舒接过那个袋子,转身就要离开,尤欢忽然叫住她,“对了,我能不能向你打听一件事?”

    纪明舒愣住,回头看向她,紧紧抿住唇没有回答,等着她先开口。

    尤欢:“你知道给宋泠推荐的那个人是谁吗?“

    纪明舒怔了怔,推荐老板的人是孟医生,说是孟医生的同学,难道她不知道?

    尤欢试探地问:“是叫孟雨南吗?”

    纪明舒不知道该不该透露,作为私人秘书,她对这方面的事情很有敏感性,但是对方又是孟医生的同学,又是找人帮忙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纪明舒在心里盘算了下,最后点点头,说:“是。”

    尤欢果然愣怔住,神色恍惚了下,才抿起嘴角失笑,点了点头。纪明舒瞥见,那笑容里半是欣喜半是苦涩。

    深夜凌晨,跨年夜的江城二院,内科医生值班室内空荡无人,今晚轮到孟雨南值班,又是跨年夜。

    整个科室,没有什么人。

    她闲靠在椅子上,手上拿了本言情漫画书,书皮换成了专业书的书面。

    怼在脸上,打发时间。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孟雨南淡声:“进来。”

    门吱呀一声,孟雨南合起手里的书,穿着白大褂,还没抬头,就说:“你好,是什么……”

    话还没说完,目光瞥见门旁穿着明黄高领毛衣的女人忽然停住,手上的漫画书忽然应声掉落在地,发出跨拉一声。

    尤欢踩着高跟鞋,慢慢走过去,弯腰拾起地上的漫画书,上面画着两个漫画小女孩儿,正贴脸说着什么悄悄话,画风一看就是那种高中生爱看的暧昧调情漫画书。

    尤欢轻勾唇角,还和从前一样幼稚。

    她抬起眼梢,眼尾长长拉起来,对着眼前的人,风情一笑:“老婆,别来无恙?”

    第37章

    孟雨南念高中的时候, 就认识了尤欢。

    与其说她们是大学同学,不如说是高中同学。在那一届江一中,从老师到同学, 没有谁不知道江一中出了两个学霸校花。

    关键这俩校花还是很要好的朋友。

    不过这些都是在外人眼里, 事实上,整个高中加大学一共七年, 她们一直相爱了七年。

    她们考入一所大学, 只不过专业不一样。

    孟雨南内科,尤欢是精神科。

    两小无猜校园里的爱情永远天真无邪, 没有压力,也无关利益。

    她们什么都不用考虑, 就这样无忧无虑在江大过了四年没羞没躁的生活。

    再后来,孟雨南考上了英国牛津大学的医学专业研究生。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彼此都明白,这段爱情似乎走到了终点。

    年少时期有过很多幻想,想象她们以后上同一所大学, 毕业了以后,又会在同一所医院里工作当医生,日子就这样细水长流过下去, 她们可以一辈子都不用分开。

    可现实总有许许多多的意料之外的事情。

    牛津大学……那是多少人一辈子都努力不上的目标。孟雨南有天赋,也足够优秀, 这样的机会, 她如果放弃,那就是天底下最傻的傻子。

    结局也没有任何悬念, 孟雨南选择了事业。

    放弃了这段谈了七年的爱情, 也放弃她爱了七年的尤欢。

    医学生和别的专业不一样,说是研究生, 其实远远不止,未来又会在哪里,谁也说不准。

    让尤欢等她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不现实……

    孟雨南没有给尤欢任何承诺,爱情戛然而止。

    毕业那个暑假,是她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暑假。

    尤欢尊重她的选择,爱情不是占有,更不是自私地成为她的牵绊。

    去机场的那天,尤欢亲自送她进候机室,看着她离开。

    没有一对恋人分开像她们这样和平、从容。彼此说好谁也不等谁,不联系,删掉所有联系方式彻底

    分手断开。

    可也只有自己彼此知道,那不过是让对方安心的借口。

    这么多年过去了,孟雨南依旧记挂着尤欢,尤欢的心里也永远有一个无法撼动的位置留给孟雨南。

    孟雨南不后悔那时候的选择,如果能够重来一次,她依旧会选择事业离开尤欢。只是这么多年来,她还是放不下她。

    所以今年春回国的时候,孟雨南知道尤欢还在江城,所以才会回来。只是当年先离开的人是她,三年硕士,八年博士,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11年。她不知道,从前的人还会不会等她?

    没有人会一直停留在原地等候一个人整整十一年。其实那都不算是等待,当年她们分手的时候,谁也没有想过要等谁,爱情里没有上帝视角,那时候的分手,其实就是彻底的分开。

    寂静的办公室里,孟雨南拉回思绪,她怔怔望着眼前的人,听见那声久违的“老婆”,整个人愣住。

    “老婆”这句称呼,是专属于尤欢一个人的。

    其实回国后,她也曾偷偷见过一个尤欢。她还和从前一样,喜欢穿颜色明亮的衣服,不管什么时候,眼底里总带着笑意,脸颊上两个小酒窝,笑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样治愈人。

    尤欢没怎么变,只是比以前更加成熟了。

    那是一种属于成熟自信女人的美。

    久别重逢,明明还是从前的人,却又似乎全变了。

    孟雨南接过尤欢手里的漫画书,垂眸恍惚片刻,随后才抿了抿唇,笑着说:“都好,你呢?”

    似乎两人都没有想过,这样无聊的对话居然有一天也会发生在她们的身上。

    尤欢也愣了愣,没有说话,两人对视片刻,相视一笑。

    尤欢问:“什么时候下班?”

    孟雨南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马上就要十二点了。

    她淡声说:“十二点钟。”

    “有空吗?”尤欢眼睛里有光,她笑着问眼前的人。

    孟雨南一瞬愣住,不动声色将手上的漫画书合上放在桌旁,她抬眼看尤欢,默了好一会儿,才温声说:“等我一下。”

    换好衣服,完成交接班的工作,孟雨南和尤欢两人离开医院。

    今夜是跨年夜,漆黑的天空有漫天的星星,月亮皎洁挂在天上,照亮漆黑的夜。

    两人没有开车,出了医院只肩并肩顺着小路往前走,穿过中央公园,深夜的公园很安静,谁也没有开口先说话。

    有些时候世事很奇妙,曾经亲密无间的恋人,如今肩并肩走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以为再也不可能相见的人,此刻又突然就出现在眼前。

    孟雨南此刻心里是乱的,一颗心忐忑疯狂跳动。她想见又不敢见的人就在眼前,明明有很多的话,却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老婆……”身旁的人忽然开口,温润的声音从冷风中传来,让孟雨南的心忽然颤动了下。

    还是从前的称呼,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一个称呼,却让她不知道,尤欢的意思。

    没有等来梦云南的应答,尤欢自顾自地问她:“这些年在国外,过得还好吗?”

    久别重逢,总要问及那些彼此没有经历过的岁月和时光。

    孟雨南慢慢朝前走,默默说:“还和从前一样吧,一直学习,做研究,作报告,每天都很忙。”

    话匣子一开口,她不自觉地说了很多事情。有刚开始出国时,什么都不懂,后来又在哪里学习生活了几年,又在哪家医院实习,最后又回到江城。

    尤欢很认真地听着她说得这些琐碎平常的事情,是她不曾参与过的岁月。

    说完孟雨南又反问她:“你呢?”

    同样的,尤欢笑道:“也一样吧,毕业后就在江大读了研究生,然后就在江城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心理诊所。”

    孟雨南记得,尤欢的家庭算富裕,她一向喜欢心理学,念书的时候,就说着要开一家私人诊所。

    现在,也算是愿望成真吧。

    孟雨南住的地方离医院不远,这些年来她一直是一个人过,独来独往惯了,再加上平时忙,所以就直接医院附近租了一个单身公寓。

    两人走到门口,停下来。

    孟雨南转过身来看她,踌躇片刻过后,又开口问她:“要上去坐坐吗?”

    尤欢轻怔,然后抿唇笑着说:“好啊。”

    一别十几年,除了年少时期,她们似乎已经开始不够了解彼此的生活和圈子了。

    进了公寓,两人上电梯。

    深夜的电梯里,没有别人,只有她们两个人。

    孟雨南垂眸,看着电梯壁上跳动的数字,密闭的空间里,那种忐忑的心情愈加浓烈。

    尤欢忽然开口:“已经深夜了,会不会打扰到你……和你的朋友?”

    孟雨南愣了下,忙说:“不会,我一个人住。”

    尤欢也怔怔地,随即咧开嘴角,恍惚自顾自地说:“这样么。”

    停梯很快停在二十二楼,两人出了电梯,孟雨南走到2201室,拿出包里的钥匙开门。

    尤欢跟在身后,开门的一瞬间,她瞥向门旁的鞋架子,上面只有几双鞋子,款式风格差不多,一看就是一个人的。

    进门左手边就是洗手间,洗手台上也只有一个牙刷,一个杯子,一条毛巾……

    尤欢轻垂下长眸,淡淡想着。

    白天知道她的消息时,整整一天,她只有一个念头——

    她想把人重新追回来。

    可是一别十一年,她不确定,她有没有遇上别的人,和别人开启另一段生活,亦或是爱情。

    孟雨南活得粗糙,单身公寓不算大,但屋里没什么东西,所以一眼看过去,显得很空旷。

    孟雨南:“等我一下,我找双拖鞋给你。”

    尤欢站在玄关处,看着旁边弯身下去翻鞋柜的人,淡淡说:“好。”

    孟雨南想起来之前刚租房的时候,在鞋柜子里放了一双新拖鞋,她弯身找了半天才看见,伸手够出来,刚要站起身,一抬头忽然撞上那张贴近的脸庞……

    就在眼前,不到五厘米的距离。

    孟雨南愣住,手里的拖鞋突然掉落在地,发出啪嗒一声。

    眉眼是熟悉的,一张脸小小巧巧的,脸颊上的两个酒窝,不笑的时候也可以看出来,长长的睫毛微垂着,那眼眸里带着水一样的温柔,正脉脉注视着自己。

    孟雨南不自觉喊她:“阿欢……”

    尤欢睨着她,怯怯地问:“真的把我忘了吗?”

    孟雨南眼波流转,目光里有淡淡的忧伤和酸涩,她声音微哑:“阿欢,我爱你。”

    尤欢轻愣,随即眼眸里泛起泪光,她抑制不住上扬嘴角,双手环住她的脖颈,低头吻上她。

    突如其来的吻,让孟雨南猝不及防,她后退了半步,后背抵靠在门上,身前的人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

    情意像是绝了提的洪水,而这个吻,就是开启这个堤口的阀门。

    孟雨南躺在床上,看着头顶上这个她朝思暮想的人,那些久违的情意一瞬全部涌上来,填满了她整个身心。

    尤欢双手捧住她的脸,欣喜又悲伤地问她:“所以,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孟雨南眼泪从眼眶里流淌,顺着眼尾流进鬓发里,视线变得模糊,她开口:“我不敢。”

    尤欢鼻头酸涩,“所以,非要错过了你才甘心吗?”

    孟雨南不语,她爱这个人,从年少懵懂的时候就爱,她几乎所有的时光和岁月都和这个人有关。

    她已经驻扎在她的生命里,即便看不见她,也会知道,她已经离不开了。

    尤欢捧她的脸庞,拇指轻拭她眼角的泪痕,轻轻的,慢慢的,带着眷恋与不舍,然后才说:“太久了,你离开我已经太久了……”

    所有的话语在这一刻都显得微不足道,一个吻开启了所有的思念和爱意,彼此都太过熟悉,以至于一个眼神,便就知道对方的心意。

    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无谓的盘旋。

    太多熟悉的身体,一点就燃。

    彼此所有的敏感,全都藏在记忆的深处,然后蔓延至四肢百骸,刻在生命长河里,做一辈子的牵绊。

    第38章

    池舟白的演唱会是十二点钟结束的, 因为有了跨年的活动,整场演唱会下来,所有人都沉浸在热血沸腾之中, 连沈昭这个池舟白路人粉也被这种疯狂感染了。

    林蔓蔓说得没有错, 池舟白的声音很好听。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现场听演唱会,又在前排, 这种灯光舞台的效果, 再加上温润细腻的声线,就在耳边, 四面八方的音响环绕过来,情绪很容易被带动起来。

    这种感觉, 和看视频、戴上耳机听歌的是不一样的。

    周静晗说得对,她好像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听一场震撼的演唱会,发泄她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压抑和痛苦。

    倒计时到来之际,沈昭和林蔓蔓几个人互相抱着,感受着新一年的到来, 感动和澎湃的情绪渲染上来,这一刻,她似乎也能感受到林蔓蔓追星的快乐了。

    大概宋泠的安排, 退场的时候,有人安排她们去了后台, 要了四张池舟白的亲笔签名。

    林蔓蔓从包里找了四张池舟白的明信片, 经纪人拿了进去,十分钟后, 池舟白在四张明信片上各签了名字。

    只不过有些潦草, 大概是艺术字,沈昭一个字都没有认出来。

    甚至三个字合在一起, 都丝毫看不出来是汉字。

    不过既然是偶像,也没有人会在乎了。

    大概随便拿笔画一下都是个宝吧。

    池舟白很忙,她们也没能见上面。

    退场之后,林蔓蔓意犹未尽。

    灯红柳绿的灯光照在她的脸庞上,她刚刚结束结语的时候大哭了一场,哭得眼线都花了,整张脸上的妆容一片狼藉。

    四个人走在凌晨的街道上,因为是跨年夜,路上有很多青年男女,心情似乎都很激动。

    跨年的意义,大概也只有年轻人会过得很认真。

    沈昭仰着头看着漆黑的天空,漫天的星光点点,就仰着头朝前走,晃晃荡荡,似乎整个人被这个世界笼罩着。

    人多么渺小,渺小到喜怒哀乐也微不足道。

    林蔓蔓发神经一样,一惊一乍地喊道:“我们去酒吧喝一杯,怎么样?”

    沈昭今晚被林蔓蔓感染了,她二话没说答应,笑着说:“好啊!!”

    酒还没有喝,人似乎就已经轻飘飘地醉了。

    储楚和周静晗两人也没有拒绝,反正已经考完试了,不用回宿舍也没有关系。

    带着兴奋的心情,四个人去了之前去过的一家小酒吧。

    小酒吧里今晚人很多,比平常还要热闹。

    四个人坐在吧台上,立马有服务员过来,问要什么酒。

    林蔓蔓常来,熟稔地要了一杯:“玛格丽特。”

    周静晗和储楚两个人不常喝,所以就要了两杯低度的鸡尾酒。

    轮到沈昭时,她像是彻底放纵了似的,她抬头对服务员说:“我要一杯最烈的。”

    储楚看向她,她看得出来,今晚的沈昭,是在发泄。

    也许和她父亲手术成功有关,又或许和那个突如其来的女朋友宋泠有关,又或者……和芮思尔有关。

    三分钟后,服务员端了四杯酒过来,沈昭的那一杯,是白兰地。

    透着葡萄紫的色泽,前调口感很不错,但是出了名的后劲足。

    喝了大半杯后,沈昭整个人就开始发飘,她双手托着下巴支在吧台上,双眸有些浑浊。耳边是嘈杂的音乐,昏暗的霓虹灯影照在她的侧脸上,震耳欲聋的音响震得她胃里有些难受。

    “我去趟洗手间……”沈昭皱了皱眉,晃着身形就要朝洗手间方向走去。

    身旁储楚看见她,连忙说:“我陪你去——”

    “不用。”沈昭挥手,没等储楚再说话,独自朝着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里很安静,似乎一下子就把外面的喧嚣隔绝在外,沈昭冲进去,弯着腰就对着马桶将胃里吐了个干净。

    冲掉污秽,最后实在没有力气,她闭着眼睛瘫坐在地上,一口一口呼吸着。

    谁说醉了就能忘记烦恼,她现在觉得更难受了,胃里烧起来一样,一波一波往上翻涌着。

    恨不得死了一样难受。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铃声,沈昭费力掏出来,瞥了眼屏幕。

    是宋泠打来的。

    已经是凌晨快两点钟了。

    手指划过接通按钮,接通电话。

    “喂。”

    “还没结束么?”电话里传来宋泠的声音,语气倒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温润。

    沈昭努力呼吸缓和胃里的难受,闭着眼睛说:“结束了,待会就回去。”

    宋泠听见电话里传来微弱的嘈杂声,池舟白的演唱会十二点就已经结束,现在已经快两点钟了,沈昭还没有回来。

    “你现在在哪里?”宋泠问她。

    沈昭停了停,如实和她说:“在绝色酒吧。”

    宋泠站在别墅阳台上,睨着外面漆黑的夜,声音淡淡道:“我去接你。”

    沈昭没有说什么,挂断电话。

    又缓了两分钟,沈昭站起身,推开厕所的门要出去。

    有些疲惫,刚转身就撞上个人,她抬眼看向那人,两人对视了眼,全都愣了下。

    意识渐渐清醒,沈昭觉得眼熟,那人也看了她一眼,随即拉开门走进洗手间。

    半分钟后,她才恍惚想起来。

    那人是池舟白!

    储楚几个人正好也走过来,大概是见她半天没回来,不放心过来找她。

    周静晗问:“怎么样,没事吧?”

    沈昭摇摇头,“没事。”

    储楚扶住她,轻声说:“应该要一杯度数低一点的。”

    沈昭摆手示意没事,抬眼转了圈问:“蔓蔓呢?”

    周静晗朝吧台扬了扬下巴,说:“她在那儿看包呢。”

    储楚:“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沈昭垂眸,说好。

    四人结账后离开酒吧,外面冬夜寒冽的冷风吹过来,一瞬间倒不觉得冷,只觉得畅快舒服。

    刚出了酒吧走到路边,一辆车忽然开过来,灯光闪耀有些刺眼。

    沈昭抬手遮住眼睛,晃了晃那刺眼的灯光。

    再看过去时,就见宋泠从车里下来。

    几个人站在一起,也看见了宋泠。

    宋泠走到沈昭身边,借着车灯瞥见她红润的脸庞和浑浊的双目,就知道她喝多了。

    身上的大衣也敞怀搭在肩头,宋泠拧了拧眉,伸手替她拢了拢衣服,又将自己脖子的围巾替她围上。

    沈昭心里身上都燥热,她伸手去扯那围巾,只不耐烦地说了一个字:“热。”

    凌晨温度最低,一冷一热人容易感冒。

    宋泠拉住那围巾,语气稍有些强硬,不容拒绝地说:“热也围好。”

    储楚和周静晗还有林蔓蔓几个人站在旁边,默默看着眼前的两人。

    储楚瞥眼看向宋泠,又看了下沈昭,最后说:“昭昭就拜托你了,我们三个就走了。”

    宋泠抬眼看向她,朝她们微点了下头,没有说什么。

    随后就拉着沈昭朝车子走过去。

    剩下三个人也在路边拦了出租车离开。

    宋泠将沈昭按进车子副驾驶,又弯身替她系好安全带,然后才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进去,踩油门离开。

    深夜的路上空荡地没有人,宋泠将车速开得极快。

    沈昭早就又累又困地靠在车座上歪头闭目睡着,从上车一直到家,一路上,她没有和宋泠说一句话。

    车子开进车库,熄火,下车。

    宋泠走到另一边,刚要伸手拉开车门,车门忽然从里面开了,沈昭拎着包下车,越过她朝着电梯走,也没有回头看她。

    宋泠愣了下,随即锁上车门,转身抬步跟上去。

    上了电梯回二楼卧室,沈昭推开门要进去,身后宋泠忽然开口:“先去洗澡,我不喜欢我的卧室里满是酒气。”

    “那我回隔壁房间。”沈昭说完转身就要回她自己之前住的房间。

    宋泠带了气,她沉声说:“站住。”

    沈昭停住站在走廊上,背朝着她,就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听她指示。

    宋泠臂弯里挂着大衣外套,抬眼睨着她的背影,想起白天在学校的时候,她明明笑得很开心,眉眼之间都是高兴,可到了她这里,却又成了一潭死水。

    “你在生我的气?”宋泠开口。

    沈昭怔住,垂着酸涩的眼皮,淡淡说:“没有。”

    宋泠迈脚,走到沈昭身旁,眸眼睨着她的侧脸旁,肯定地说:“你在生我的气。”

    整栋别墅沉浸在寂静之中,两人谁也没有开口,就这样静静站着。

    沈昭抿了抿唇,终于转头看她,质问她:“你白天为什么要和我室友说你是我的女朋友?”

    宋泠听见她的质问,显示愣了几秒,随即忽然笑了,才知道她是为这件事生气。

    她语气忽然松快起来,反问她:“不然呢,要说什么,朋友?还是敌人?”

    沈昭抬眉对上她,“至少不用说是女朋友!”

    宋泠牵起她的手,低头用手指细细揣捏,勾唇笑道:“在一张床上睡过的,难道不算是女朋友吗?”

    她的手掌微凉,让沈昭颤栗了下。

    她没有说话,任由着宋泠忽然牵起她,还有突如其来温软下来的语气。

    宋泠垂眸睨着手掌里的手指,细细摩挲,她想起小姨妈的话。

    ——没有人可以拒绝浓烈的爱意。

    也许,她是可以换另一种方式和沈昭相处,咄咄逼人,针锋相对的境况没有什么意思,温侬软语也许也可以发挥另一种作用来。

    宋泠绕身转到沈昭身前,她伸起手,单手碰了碰她的脸庞,在她侧脸颊上轻拍了拍,语气忽然细软,这是她第一次哄人,像逗猫似的。

    她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开口说:“乖,不要生气,我们已经好长时间没见了,我想你了,去洗澡。”

    第39章

    沈昭愣了愣, 抬起眼梢看向眼前的人。

    她今晚化了妆,是林蔓蔓替她临时化的,林蔓蔓手法粗糙, 把她的眼线描得又粗又长, 一晚上过来,已经全都晕染开来, 映衬得两只眼睛乌沉大得发亮。

    沈昭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和她纠缠, 她转身去推房间门,人还没走进去, 腰上忽然环住一只手,猝不及防地, 整个人就被宋泠拉进怀里。

    宋泠贴着她的背,温香软玉在怀,带着淡淡的酒气,冲进她的鼻息里,身体本能地荡起一串涟漪。

    倒也没有说谎骗人, 她的确想她了,想念这具许久未碰的身体。

    初尝禁果的滋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上瘾。

    她迷恋沈昭, 也超出了她的意料。

    她兴致满满,可眼前的人似乎并不开心。

    宋泠低头, 从身后拥住她, 侧脸贴在她的耳后,唇瓣不自觉地靠近她, 亲吻她的耳垂, 声音里带着魅惑,还夹杂着几分无奈, 道:“我说了,去洗澡,你想要我说几遍呢?我不喜欢酒气。”

    耳珠被她咬在嘴里,那气息就喷在耳后,温热的鼻头轻蹭在那里,沈昭浑身带起颤栗,一颗心瞬间要从嘴里跳出来。

    几乎一瞬间,她用手肘猛地推开她,“我拿睡衣。”

    宋泠被她捅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人已经跑进了卧室。

    她愣怔站在门口,看着惊慌失措逃离开的沈昭,忽然无声勾起唇角轻笑。

    其实温言温语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沈昭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沈昭拿着睡衣进了浴室,又连忙转身将门反锁上,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一颗心疯狂地乱跳。

    眸光无意识地落在那门把手上,酒精让她迷乱,脑子里一片混沌,她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是谁。

    洗完澡回到房间,沈昭心情忐忑,环视了圈,发现宋泠不在房间里。

    她稍稍歇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完全放松,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音色干净好听,“在找什么?”

    沈昭回头,头发还湿湿的,毛巾搭在肩上。

    宋泠站在门口,手里端了杯子,沈昭眼皮微垂,睨着她手上的东西。

    宋泠走进去,手上的杯子朝她扬了扬,走到床头说:“过来把解酒药吃了。”

    沈昭抿了下唇,胃里的不适已经好了很多,但依旧还有些烧心。

    她抿紧唇,光脚走过去,弯身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和药片。

    大概是刚洗过澡的缘故,她身上带着淡淡的香味,一张脸小巧刚洗过,红扑扑地,干净绯红。

    她身材极好,睡衣宽松,因为弯腰俯低的缘故,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头发上的水滴落在宋泠的腿上,冰冷的凉意一瞬蔓延至身体深处。

    沈昭吃了药片,又喝了一大杯水。宋泠起身拉住她要走,沈昭惊了下,挣扎着没动,眼睛里有忐忑,脱口问她:“做什么?”

    她宛如惊弓之鸟,其实明明知晓她的意图,却故意装作不知道。

    可越是这样,宋泠就越不愿意和她解释。

    宋泠紧紧抿住唇,手上微用了力,使劲将人拖走,走到沙发旁,她命令说着:“坐下。”

    沈昭不知道眼前的人还要玩什么把戏,她低头睨着眼前的沙发,静默了半秒后,坐了下来。

    宋泠走到浴室,拿了吹风机,然后走到沈昭身旁,弯腰将插头插在沙发后的插座上。

    片刻之后,房间里传来吹风机的呜呜噪音。

    沈昭知道她的意图,抬头看她,说:“我自己吹。”

    宋泠看了她一眼,“坐好。”

    沈昭知道自己没有说话的余地,只好妥协地低下头。

    宋泠单膝跪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长腿抵在她微敞开的双腿之间,就那样替她吹头发。

    手指在头顶摆弄着发丝,宋泠的动作很轻很柔,沈昭被热风烘得整个人困意来袭。

    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自从这段时间睡眠恢复之后,她很少再熬到这么晚了。

    她想睡觉,可又无法睡。

    终于吹完头发,吹风机关掉的那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阿昭……”

    头顶传来声音,沈昭本能地应了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

    宋泠双手捧住她的脸庞,弯身低头下去,与她额头相抵。

    沐浴露的香味被温度烘得愈发浓烈,就在鼻尖之下,熏得人莫名有些燥热,宋泠的气息灼热,喷在她的脸上,沈昭觉得脸颊滚烫,

    她刚刚不该应她的。

    空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暧昧起来,沈昭心里砰砰直跳,震得她几乎要耳鸣。

    宋泠双手捧住她的脸庞,手指指腹轻抚在她的耳后,不动声色地摩挲着,一下又一下。

    她忽然慢慢开口:“阿昭,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话毕,还没有等沈昭开口,压头就吻上来,铺天盖地的,笼罩着她。

    沈昭本能地往后推,想与她拉开距离,宋泠捧住她的脑袋,锢住她的后脑勺压向自己,声音也软地像水,“不要推开我。”

    那声音像是魔咒,沈昭鬼使神差地居然真的就停住了所有动作,任由宋泠的吻攀上来,让她避无可避。

    呼吸交错,沈昭能够感受到她熟悉的气息,比起思尔,她和宋泠所做的,要多得多。

    一切都在随着本能发展,腰窝里软地酥麻,沈昭告诉自己,那是身体最本能的反应。

    她不爱宋泠。

    所以原来情动也会骗人。

    宋泠感受到她身体的变化,唇角慢慢勾起来,她伸手下移,揽住她的腰肢,将人带起来,三步两步就倒在了床上。

    宋泠半趴在她身上,手指摸到她后背的排扣,稍稍怔了下。

    “洗了澡,还要穿这个吗?”

    沈昭没有回答她,酒意其实早就消退了,可她依旧沉沦地像醉了一样,双目涣散无神,带着情.欲看着头顶上的人。

    宋泠褪掉她身上的遮挡,那只手覆上来,她浑身带起颤栗,控制不住地颤抖。

    宋泠俯身吻上她的唇瓣,攻略她的全部。

    她疯了,连同理智一并全都抛弃了。沈昭望着头顶上的这个人,眼眶里有眼泪缓缓流淌下来,滑落至发丝里,隔着泪雾迷蒙看她,这一刻她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

    是她该恨该怨的宋泠,还是与她此刻沉沦,由身体主导占据着一切感官的宋泠?

    她受不了身体和理智的矛盾纠缠,这种痛苦的境地,几乎要将她杀死。

    而宋泠便是那个拿着刀的杀手。

    唇瓣渐渐下移,沈昭忽然惊了下,她垂眸顺着身体看俯身在那里的人,声音颤抖,语不成调地问她:“你……做什么?”

    宋泠抬起头,双手伏在她的膝盖之上,媚眼如丝,说:“阿昭,我想让你快乐起来。”

    沈昭难堪,她伸手将她捞起来,和她对调,随后翻身压住她,她主动地吻上宋泠的唇瓣,带着恨意舔舐啃咬,与她纠缠。

    “宋泠,你杀了我吧。”她被折磨得快要疯了,身体与理智全然由不得自己。

    她与她纠缠,发泄似的。她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恨还是身体的本能。

    又或者都有,可各自到底又占了几分,她却忽然不知道了。

    宋泠长眸挑起细缝,她打量着眼前,这个起初恨她后来却不知不觉忽然变了的沈昭。

    爱与欲谁先占据上方,这样的问题,在这一刻似乎没有答案。

    甚至有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恨也无所谓,恨到极致也许就是爱,她不怕沈昭恨她,她只怕她一潭死水。

    宋泠抬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奋力压向自己,她吻上她,与她纠缠,含糊着说:“好。”

    第40章

    整整一夜, 两人一直折腾到天亮,沈昭才累得沉沉睡去。

    宋泠倒是一夜无眠,清晨照例去公司上班, 开会。

    开完例行的会议, 一直到十一点钟才歇下来。

    宋泠从会议室出来,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想起昨晚的疯狂, 嘴角不自觉勾起。

    ——也不知道她醒了没有。

    回到办公室,宋泠对纪明舒说:“待会去楼下旧楼春定个包厢, 叫上几个项目经理,一起吃个饭吧。”

    纪明舒愣了下, 随即说是。

    往常开会到很晚的时候,老板也会请客请大家吃饭,但是也一般会叫上来吃,这样不会耽误下午的工作。

    今天老板的心情似乎很好,居然要去楼下订包厢吃饭。

    她想起昨天似乎是沈昭考完试放假的日子, 还有昨晚池舟白的演唱会门票的事情,大概也都和沈昭有关。

    没有再多问,纪明舒出了办公室去楼下订包厢了。

    宋泠拿起桌上的手机, 点开通讯录,找到沈昭的电话号码, 愣怔了片刻, 最后给她打了个电话。

    通话音响了很久,那头才接通。

    声音有些囔囔地, 大概还没有醒。

    “起了吗?”宋泠心情很好, 一夜没有睡,又开了一上午的会, 也丝毫不觉得累。

    沈昭昨天喝了酒,又折腾了一夜没有睡,这会头又昏又沉。听见手机铃声,也没有注意来电显示是谁,就接通了电话。

    听见电话里的声音,沈昭才反应过来是宋泠的声音,瞬间就清醒过来。

    她拿开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正狐疑这个时间点,宋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昨晚那些疯狂的画面忽然闪现在脑子里,沈昭心里砰砰直跳,她将手机听筒放在耳朵上,才细声说:“刚醒。”

    宋泠轻笑,手上拿着中性笔把玩,不动声色地问:“还好吗?”

    沈昭被她问得窒了下,忽然觉得难堪起来,她垂着眸没有应她。

    宋泠大概能猜出来电话那头的人此刻是什么表情,也不再逗弄她,她声音轻轻问她:“中午了,想吃什么?我们公司楼下有家中餐厅,菜式不错,我回头让明舒打包一份带给你,好不好?”

    沈昭怔怔听着电话听筒里轻柔的声音,恍惚有种错觉,宋泠像是变了个人,变得让她措手不及。

    人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想象着宋泠对她无数种的态度,可没有一种像是现在这样,温柔亲近得让她措手不及。

    宋泠没等到她的回答,又喊了她一遍:“还在么,听得见么?”

    沈昭连忙回过神来,她忙道:“不用了,我待会起来,要去一趟医院。”

    宋泠却不容她拒绝,直直说:“那正好,我让明舒再多带一份清淡的,让她送你一起去医院。”

    沈昭抿了抿唇,最后没有办法,只好淡淡说好。

    话题结束,似乎没有话再说了,电话里有片刻的沉默寂静。

    昨晚的事情让她难堪,沈昭忐忑地说:“还有事吗,没有事我就挂电话了。”

    宋泠将手里的笔放下,翘起二郎腿,姿态慵懒随意,眼睛里微微有光亮,她笑道:“没有了,晚上我下班去接你。”

    沈昭抿唇,低头坐在床上,没有应她。

    窗外有阳光从窗帘缝隙处映射进来,照在她的身上,空气中依稀可以看见飘散的尘埃起起伏伏。

    她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轻柔温和地说:“阿昭,新年快乐。”

    沈昭怔怔坐在那里,听见那句“新年快乐”忽然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她淡淡应她:“新年快乐。”

    无声挂掉电话,房间里一片寂静。

    沈昭睨着手机发愣,昏沉渐渐消散,她掀开被子,看着身上斑驳的痕迹,一颗心沉至心底。

    宋氏集团楼下,宋泠和几个同事一起吃了午饭,一直吃到一点多钟才结束。

    饭局结束之后,纪明舒正好从车上下来朝这边走,宋泠看见她,问:“送她去医院了吗?”

    纪明舒嗯了声,说:“是的。”

    宋泠轻点了点头,身后几个经理和她打招呼,宋泠回头又说了两句,几个人就上楼回办公室了。

    宋氏集团正一楼开了家新店,宋泠隔着马路看过去,淡淡问:“那边是什么店?”

    纪明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温声说:“是Angel Eye的珠宝店,最近刚开的,听说在国内只有江城这一家。”

    Angel Eye是法国有名的奢侈品牌,主打服装设计,每年春秋时装秀发布的高定礼服,都是上层社会名流们争相恐后的对象。

    AE旗下也有做珠宝生意的,只不过不在国内,没想到在江城也开了一家。

    这里不算什么繁华商业中心,宋泠倒好奇,奢侈品店怎么开到这里来了。

    宋泠心血来潮,刚吃完饭工作有些乏困,扬了扬下颌,说:“去看看。”

    纪明舒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宋泠已经迈脚朝前走了,她连忙跟上去。

    今天一天,老板都和平常很不一样。

    正上着班,好好的居然逛起了珠宝店。

    附近没什么人,宋泠和纪明舒两人走进店里的时候,里面只有店员和两个顾客。

    这种奢侈品牌一般不会有人逛,再加上还是珠宝店。

    所以纪明舒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两个女孩不是普通人。

    大概不是什么名媛就是娱乐圈某个女明星。

    店里整个装修金碧辉煌,闪闪发亮。

    宋泠一走进去就看见玻璃柜里的一条项链,是Angel Eye的经典款式——天鹅颈。

    优雅漂亮。

    宋泠敲了敲玻璃柜,声音淡淡:“麻烦看下这条项链。”

    店员很漂亮,是个中印混血女孩,五官很深邃,中文倒是很标准。

    她笑着说:“小姐真有眼光,这条项链是我们品牌今年冬季主打的项链,全球每家店里只限量一条,名字就叫做Angel Eye,亚洲区的中文名字叫做“情有独钟”,代表着爱情里的唯一与忠诚。”

    项链很美,名字也很美。

    宋泠刚要开口,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这条项链我要了,麻烦你包一下。”

    纪明舒愣了下,她抬眼看向旁边说话的人,是刚刚那个站在另一边的女孩。

    店员很有素养,她朝着那女孩儿笑了笑,恭敬地说:“小姐不好意思,这条项链是这位小姐先在看的。”

    “看了又不代表买。”那女孩儿轻嗤了声,随即拿出包里的银行卡,道,“我刷卡。”

    店员一瞬有些尴尬忐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宋泠没有看身后的人,直接偏头朝纪明舒,道:“明舒……”

    纪明舒会意,从包里掏出一张钻石卡,放在柜台上,声音轻轻说:“麻烦将项链包起来,谢谢。”

    那店员看见那张卡先是愣怔,随即连忙抬头看了眼宋泠,眼底有惊愣,忙说:“是……是。”

    几分钟后,项链包好,店员将手袋和钻石卡一起递过去,弓腰说:“您拿好。”

    纪明舒接过,淡淡说:“谢谢。”

    买好项链,宋泠连看都没看旁边的两个人,直接转身出了大门离开。

    身后池舟白见状,目瞪口呆看着一张脸拽到天上去的宋泠,半天才反应过来,气地大骂:“她这算什么意思?!凭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旁边经纪人突然掐了她一下,提醒道:“她是宋泠。”

    池舟白也愣住,宋泠……这个名字一点都不陌生,她的老板。

    准确来说,是她老板的老板。

    被人截了胡,池舟白心里有些不自在,不甘地说:“怪不得两百多万的项链,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经纪人也淡淡看着远远离开的背影,又添了句:“那条项链,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直到刚刚她助理拿的那张卡是什么卡吗?”

    池舟白转头问她:“什么卡?”

    经纪人:“会员卡。”

    池舟白:“……”

    ——

    晚上八点,宋泠下班就开车往医院去了,沈昭照顾沈父吃完饭,沈父早早地就睡下了。

    她刚关上病房门出来,转身就撞上宋泠。

    沈昭抬头,与她四目相对,有片刻的愣怔。

    宋泠语气轻快,问她:“睡了么?”

    沈昭嗯了声,“刚睡下。”

    “走吧。”宋泠牵起她的手,拉着她朝电梯口走。

    刚走到前台拐角处,孟雨南正好从洗手间里出来,撞见两人,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瞟着,最后笑着问:“走了?”

    宋泠淡淡看她:“走了。”

    说完没有再和她多说,宋泠牵着沈昭就要走。

    孟雨南最近心情一直处在亢奋阶段,她笑着看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忽然喊了声:“昭昭——”

    沈昭愣了下,回头看她。

    孟雨南没有避讳,笑着说:“好好对我们阿泠。”

    沈昭愣愣地,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宋泠不喜欢别人说她的事情,牵过沈昭就拽到身后,冷冷说:“少管闲事。”

    说完,就拖着沈昭进了电梯。

    孟雨南抱着胸,啧啧两声:“小没良心的,求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旁边的电梯也正好开了,尤欢拎着包从电梯里出来,正好面对面撞见不远处的孟雨南,她狐疑问:“你站在这儿干什么?”说完又环顾看了眼四周。

    孟雨南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脱口就说:“在等你啊!”

    尤欢眉梢轻挑,故意道:“是么,我不信。”

    孟雨南憋着笑走过去,伸手插在她大衣的口袋里,里面暖暖和和的,她隔着大衣两手抱住她的腰,笑着说:“心都掏给你了,还不信?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没有良心?”

    尤欢被她拉近,身体几乎贴在她身上,她抬起眉梢,眼睛里满是幸福的柔情,她轻勾唇角笑道:“得得得,我信还不行么!谁又惹你生气了?”

    “还不是我那个狼心狗肺的外甥女。”

    “她又怎么?”

    “算了不提她,等我一下,我收拾下下班。”孟雨南手臂揽住她的腰,将人带进更衣间,声音悄悄,带着试探:“今晚去我那儿?”

    尤欢憋着笑,背抵在门上,仰头说:“可以啊!”

    吻铺天盖地攀上来,手从白大褂里伸进去,触感绵软。

    “老婆……”

    “嗯?”

    “我们结婚吧。”

    孟雨南睁开迷离带着湿意的眼眸,嘴角慢慢扬起来,似要扬到天边儿去。

    她抬头啄她的唇瓣,一下又一下,最后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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