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公子藏媚(重生) > 第五十七章
    兰嫔月前便搬到了长信宫。

    长信宫冬暖夏凉,比原先的芷兰宫宽敞两倍有余,兰嫔在此处养胎,一应宫婢太监无不小心谨慎,再无人敢怠慢。

    然兰嫔喜静,身边只留了千珏和宝顺,其他人都只能在外殿伺候。

    此时宝顺躬身而来,从袖中抽出一卷画递到薛兰音跟前:“这便是今年的花神人选,听说是公子亲自举荐到礼乐司的,如今已然通过了考评,该改口称大家了。”

    薛兰音将画展开,画上的女子反弹琵琶而舞,步履翩跹容色姝丽,让人过目难忘。薛兰音的目光落在女子手中的琵琶,瞳仁猛然一缩。

    这是……

    画这幅画的画师甚为细心,连琵琶上的素梅图案都勾得分毫不差。

    薛兰音颤着指尖轻抚上去,仿佛能透过这卷画,抚到那把琵琶上的纹路一般。

    这几枝素梅还是那位在时亲手所画,她甚至还清楚记得那位作画时的神情模样。只是若非她当年将这琵琶赠了她,如今怕是早同其他旧物一般,灰飞烟灭了。

    薛兰音闭了闭眼,盖住其中骤然汹涌的情绪,只将画递给宝顺:“烧了吧,莫要让旁人看见。”

    这把琵琶在公子眼中是无价之宝,如今既肯将之借予旁人,想来是对那位姑娘上了心。想到这儿,薛兰音的神色又和缓了些,也好,有这么个人放在心里,总好过同她一般,成为个满心仇恨,冷心冷情之人。

    薛兰音抚上微微凸起的腹部,嘴角只余一抹凉笑。

    在她进宫之前,她便已然剥夺了自己成为母亲的权利。她不会生下那个人的孩子,也从未怀过那个人的孩子。

    薛兰音冷道:“将盒子取来。”

    宝顺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立时便从上锁的小屉中将一木制小盒取出,打开盖子递去。

    盒中原本有两颗药丸,如今只余一颗。

    薛兰音在芷兰宫禁足之时,便已同公子定好了之后要走的每一步。盒中药丸是由素湘所制,一颗能让她显出喜脉孕相,暂停月事小腹微隆,而另一颗则能让月事恢复,脉象也随之正常。

    芷兰宫中那场大火本就是她自己的手笔,一来除掉芍药,二来宣布身孕。为防万一,公子还特意安排了孙太医专门负责为她看诊,一切都顺理成章,毫无破绽。

    只这两颗药丸,服药的间隔不能超过三月,且药效过后,有一段时间她都会月事紊乱身体虚弱。

    然薛兰音不在乎,只要能达到目的,她什么都不在乎。

    千珏端了茶来,薛兰音就着茶水将药服下,随后吩咐千珏更衣梳妆。

    花神节将至,宫中也举办了赏花宴,各宫嫔妃及皇室子女皆会到场。韩萏之前被禁足月余,如今禁令虽撤,她却依然在未央宫中闭门不出。

    只是此次的赏花宴由太后所办,她再想避,也避不了了。

    薛兰音抬眸,即使隔着铜镜,她眼中冷意也不减半分。

    ***

    商丽歌在房中收拾东西。

    过几日就是花神节了,卫临澈那边,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其实她要带的东西并不多,换洗衣物珠宝首饰自是一样都不能带,最要紧的只有银票。

    此前她已寻了借口多次出门,将手中的金珠全部存入了钱庄,又兑了些银票和散银,方便她随身携带。

    其次便是那本手札。

    商丽歌靠在榻上琢磨,之前她规划了许多条从澧都到闵州的路线,水路陆路都有,还有许多条备选,目的地甚至都不是闵州。

    但她毕竟未曾出过远门,只是依照地志来选。卫临澈孤身一人自闵州而来,在这方面定是强过她许多,路线一事可与他慢慢商议。

    闵州物产丰饶,气候适宜,是个长居的好地方。若是一切顺利,她就可以在闵州落脚。

    首先,自是要租一个院子。

    商丽歌在手札上画了一个小型院落,房子不能太旧,围墙要结实,院子不用太大,能辟出块地种种蔬菜瓜果便成。

    商丽歌用方框代表围墙,院中的蔬菜地用一排的叉来表示。

    对了,院中最好还要有口井,方便她取水自用。于是,商丽歌又在方框中添了个圆圈。

    她若白日不在家,院中杂事还需人打理,那便要再买个丫鬟,这般想着,圆圈旁又多了个圆头小人。

    待房子有了着落,她便要想着去寻份营生。

    商丽歌将手札上画满了的那页翻过,在干净的新页落笔。

    这些时日她虽然攒了不少的银两,至少有好几年都吃穿不愁,但也不能坐吃山空,还是得找份活干。

    到时商丽歌这个名字虽已成过去,但她还有象征大家身份的玉牌。五湖四海间也有不少成名的大家不愿透露姓名,隐居避世,或许她也可以成为其中一员,只开堂授课,教教那些年轻的孩子姑娘们演乐。

    于是商丽歌画了把琵琶,又画了支笔。

    外头骤然有人叩门,商丽歌落笔一歪,在手札上留下一点墨痕,只听公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开门。”

    商丽歌心头一跳,忙起身将笔墨放回到桌案,又将收拾好的银票往被褥中一塞,转身间闻得“啪”的一声,低头见是手札掉在了地上。

    这响动显是已被公子所闻,门外道:“在做什么?我进来了。”

    “别,我在更——”

    她未曾锁门,此时公子已然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商丽歌咬牙,一脚将手札扫进床底,随后迅速拉过被子仰倒,在公子进门前完成了一系列动作,可谓一气呵成。

    公子见她躺在床上,微微蹙眉:“怎么躺着,可是疼得难受?”

    商丽歌抿了抿唇,却是道:“公子怎么随意进我的房间,万一我方才在更衣呢?”

    闻玉顿了顿,难得神色微滞:“抱歉,一时忘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闻玉勾了勾唇,却是将一瓷瓶搁在商丽歌床头:“这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伤药,比一般的金疮药更为有效,你记得擦。”

    商丽歌愣住:“我受伤了?”

    闻玉望着她,眸色微浓:“这几日一直在马场练习骑马,就没觉得哪处不适吗?”

    商丽歌一顿,听公子这么一说,倒是觉得双腿内侧又火辣辣烧疼起来。她皮肉娇嫩又不经常骑马,这几日练习时辰一久便磨破了皮,沐浴时尤为刺疼。

    可……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还是伤在那处!

    商丽歌只觉耳后“腾”地一热,恨不能整个人都钻进被中。蓦然外头一声轻笑,公子伸手过来,揪住了她的被角,将之拉下些许。

    “你是要闷死自己么?”

    那双如墨深眸之中此时满是戏谑笑意,商丽歌恼羞成怒,嗡声道:“我受没受伤,公子如何知道?”

    闻玉微微扬眉:“自然也是学骑马的时候知道的。”

    “不然……”闻玉俯身下来,刻意压低的嗓音透着一股莫名的沉韵,“歌儿以为,我是怎么知道的?”

    商丽歌:……

    闻玉轻笑,那眸中的细碎笑意似是彻底溢了出来,连带胸腔也微微震动。

    商丽歌推开他,绷着脸从被褥中坐起,硬邦邦道:“那还请公子离开,我要上药了。”

    闻玉却没依言起身,而是从袖中拿出一个木匣来,清咳一声道:“礼乐司已签发了文书,这是你的玉牌。”

    商丽歌一怔,忙伸手接过。

    匣中有一本红底黑字的文书,大意是说她已通过了考评,记名在册,从今以后,她便是脱了乐籍的行首大家,再也不是普通乐人了。

    商丽歌心绪澎湃,果见文书底下放了一块玉质通透的玉牌,白玉中带着翠色的纹路,其上用金漆刻了“鸾歌凤舞”四字,便是象征着她的大家身份。

    然商丽歌拿起玉牌,却见玉牌底下还有一张纸。

    公子示意道:“打开看看。”

    仿佛已然预知了什么,一瞬之间商丽歌心如擂鼓,她将那页纸抽出,薄薄的一张在手中展开,却莫名地有分量。

    商丽歌猛地睁大了眼:“这是……”

    “是你的身契。”

    闻玉浅笑道:“你既然已脱籍成为行首大家,这份身契自然也该还予你。”

    见商丽歌依旧神色怔怔,闻玉未再多言,只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发,随即起身:“记得上药。”

    公子离开后,这屋中便只余她一人。四周寂寂无声,使得商丽歌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坚定有力,雀跃欢欣。

    前世她见到这张身契时,是在公子的小书房中,那时她已然划破了自己的脸,血色沾染指尖,连带这份身契上也晕染了些刺目的红。

    拿回那张身契,是公子恩赐。

    她小心翼翼地将身契缝进嫁衣内层,最后却同她一道没于黄土之下。

    而今生,她成为了行首大家,这身契便又再度回到她的手中。

    商丽歌点了烛火,将身契置于其上。火舌摇曳吞吐,几息之间便将之焚烧殆尽,只余一抹轻烟和几许余灰。

    商丽歌牵唇一笑,双眸亮若星辰。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必自称为奴。

    她再不是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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