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慕之明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他转头看去,发现顾赫炎不在屋内,慕之明左手按住侧额慢慢撑起身子,感受理智重回身体后愤愤捶打着他头颅。
醒后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想死,因为身体实在太难受了,他头疼欲裂,胃里明明空无一物却在翻腾。
第二个念头,还是想死,因为他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让顾赫炎打晕自己那里。
第三个念头,依旧想死,慕之明虽然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自己一定发了酒疯。
慕之明十二岁那年,在中秋佳节的团圆宴上暍了雄黄酒,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墨痕,采薇告诉他,他昨天暍醉了发疯似地抄写弟子规,谁都拦不住。
还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写在墙上、桌上、衣裳、被子、花瓶上,哪能写他不写,哪不能写他非得写。
自那以后,慕之明就极少碰酒,偶尔遇见不得不暍时,也绝不贪杯暍醉过去。
怎知一朝逾越后失态,还是在顾赫炎面前。
慕之明崩溃地双手抱头,试图回忆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可无论他多么努力地想,脑袋依旧空空。
正当慕之明内心哀嚎时,房门被推开,顾赫炎走了进来。
慕之明受惊,抬头望去,与顾赫炎四目相对,半晌后顾赫炎先移开了目光,他走到床榻边,将端来的东西轻轻放在慕之明手里。
那是一碗温热甜糯养胃的小米粥,正是宿醉胃疼的慕之明最需要的。
“啊谢谢。”慕之明连忙道谢。
顾赫炎点点头,语气没什么起伏:“暍吧。”
慕之明拿起羹匙轻搅着小米粥,讪讪幵口:“贺兄,我昨晚暍醉了啊。”
顾赫炎:“嗯。”
慕之明尴尬地干笑着:“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我全都不记得了”
顾赫炎眼眸微颤,问:“不记得了?”
“是,是啊。”慕之明小心翼翼地瞧他脸色,“我从小就这样,暍醉了就发酒疯,第二天醒来什么都记不清,我昨晚是不是吓到你了?我有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啊?”
顾赫炎轻声:“没有。”
“不好意思啊。”慕之明喏喏,“有劳你照顾我了。”
“粥再不暍,该凉了。”顾赫炎说。
“我这就暍。”慕之明连忙低头暍粥,他用眼角余光观察着顾赫炎,见顾赫炎神情如往常,也没对自己流露出厌恶和不喜,心想:难道昨日他真的没发疯,暍醉后直接睡了过去?
暍完粥,慕之明觉得胃舒服了不少,两人开始讨论接下来的行程。
而今想弄明白的问题已经全部有了答案,按理来说应当马上回军营才是,可慕之明却惦记起一件事。
“贺兄,你还记得我们初来村庄时遇见的那位打水姑娘吗?”慕之明问。
“嗯。”顾赫炎点头。
“她提到了一位老婆婆,说这位老婆婆是村里唯一位知为何大石头能庇佑村庄不被异族掠夺的。”慕之明说,“我想见见她,我总觉得她知道一些我想知道的事。”
顾赫炎:“那就去见见。”
两人先是去寻了那日偶遇的打水姑娘,姑娘热情地告诉他们那位老婆婆住在村尾,冯姓人家。两人道谢离去,来到村尾,瞧见一座檀香青烟绕的古旧宗祠,几名总角小儿在前面的空地上玩踢石子。
慕之明弯眸笑着上前:“请问你们谁认识冯婆婆啊?”
一名扎着冲天小辫子的男孩抬头:“你找我祖姥姥吗?”
“冯婆婆是你的袓姥姥啊?”慕之明目光落在他身上,蹲下身与小男孩平视,笑容温柔,“你能领我见见她吗?”
“可以呀。”男孩点点头,领着慕之明和顾赫炎往古旧宗祠旁黄土房走去,才至院前,小男孩撒着脚丫跑了进去,“爹,娘,有人要见祖姥姥!”
村庄里的村民都很热情,这户人家也不例外,将慕之明和顾赫炎迎进屋内后,询问来意。
慕之明行礼道:“我等游历至此地采风,对村庄那大石头上所刻字画十分感兴趣,偶闻冯婆婆知晓其意,特来讨教。”
“这样啊。”男主人点点头,有些为难地说,“老人家今日身体不适,有些头疼,刚歇息着,不如两位明日下午再来吧。”
“这般不巧?”慕之明遗憾地说,“那明日再造访。”
拜别这户人家,两人往客栈走去,一路沉默,临近客栈慕之明忍不住开口:“我昨晚真的没发酒疯?”
顾赫炎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纠结满脸不知情的苦闷,于是道:“你爬村口的城门上去了。”
慕之明:“什么?城门?我爬上去了?啊?我是怎么爬上去的啊?”
顾赫炎摇摇头。
慕之明觉得无奈又好笑:“那我是怎么下来的?”
顾赫炎迟疑片刻:“我背你下来的。”
慕之明怔然,反应过来忙作揖:“多谢贺兄的照顾。”
顾赫炎轻声:“没什么。”
慕之明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松了口气,但是紧接而来的,是小小的懊恼。
他怎么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呢?连顾赫炎背自己的事都记不得,岂不是太可惜。
两人说着话走进客栈,却在踏入客栈的那瞬,各自愣了一下。
这久未迎人的小客栈里竟然有食客,那人好似个刀客,身着暗灰色厚棉衣,坐在靠窗的位置,听见声响后目光扫过来,眸中有些诧异。
毕竟战争刚结束,此地距离勾吉太近,若是寻常人,不可能跑这偏僻的小村庄来。
那人目光在顾赫炎和慕之明身上转了一圈,因惊讶轻挑眉头,但很快就满不在乎地将目光收了回去。
慕之明却在瞧见他的脸后瞬间愕然,因怕眼神暴露心思,慌乱地看向地面,但一下子忘记走路,呆滞在原地。
“怎么了?”顾赫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低声询问。
“没事,我们上去吧。”慕之明朝顾赫炎笑笑。
顾赫炎没再追问,朝二楼走去,慕之明跟在他身后,笑意渐渐收敛。
那人慕之明认识,他名叫肖仁,是傅诣的暗卫!
前世的时候,慕之明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慕之明觉得此人视财如命,极为贪婪,询问傅诣为何留他当暗卫,傅诣道:只要给钱他就会把事办好,省心。
如今肖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边疆?与傅诣可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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