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在南湖湾分手那天起,盛檀就没睡得这么安稳过,精疲力尽的身体溺进一片热浪,舒服得不想动,几次试着挣扎醒过来都失败,她迷迷糊糊栖息在熟悉的巢里,不知道过多久才忽然睁眼,没有焦距地望着床边悬挂的输液瓶。
闹钟没响,还不到时间?
输液瓶已经……
空了?!
盛檀愣了几秒,脑中一凉,彻底醒了,忙坐起来去看陆尽燃打针的那只手,透明管里没有血液回流,针头拔掉了,只剩医用胶布还贴在他手背上,晕了一小块暗色血迹。
她有点懵,医生肯定没来过,看血的颜色,至少是一个多小时之前,拔针手法也不细致,有其他能开门的人进来?
想到房子里可能有别人,盛檀难免紧张,先观察了几眼陆尽燃的脸色,太苍白,好在烧出来的红基本退了,她才掀开被子,要下床去外面检查,然而刚一挪动,她手腕就毫无预兆被握住。
几乎同时,她视线也落到了枕边刚按亮的手机屏上,偌大数字显示晚上十一点半,比她订的闹钟晚了两个小时。
盛檀浑身血液凝住,迟滞地转过头,不可置信撞上陆尽燃半挑的眼,错落睫毛下,里面幽深漆黑,房间仅有的灯光都要吸纳进去。
等等……
他烧那么厉害,绝对是刚醒吧?!就算醒了也应该以为还是幻觉吧?!
盛檀反射性把手蒙在他眼睛上,给他催眠:“你还没退烧,天也还没亮,继续睡,睡着就不难受了。”
度秒如年地等了一会儿,盛檀把最糟的可能性全想了一遍,感觉那对长睫不动了,她以为他又乖乖闭眼,试探把手挪开。
陆尽燃在黯淡光线里直勾勾跟她对视。
……艹。
盛檀保持镇静,侧头跟他说:“别看了,都是高烧的幻觉……”
在他醒过来的时候,她躺在他床上,和他睡一块儿,这算什么?!最好就是趁他晕,骗他幻觉还没结束。
她试着抽出手腕,找机会走,也奇怪江奕答应好的怎么没来,电话都不打一个,紧接着就听到陆尽燃缓缓开口,嗓音低哑,冲破夜色:“幻觉……包括你告诉蒋曼,让她撒谎,是她来照顾了我,也包括通知江奕,来替你陪夜吗。”
盛檀动作定格,呼吸骤停。
“那包不包括,”他病气还是很重,语速放慢,直截了当问,“在我昏睡以后,抱了我的盛檀。”
盛檀随着他说出的话用力闭起眼,心坠进未知悬崖。
她嗓子哽着:“陆尽燃,你一直装睡?!还是从所谓的幻觉开始就在耍我!我又被你骗了是不是?”
她怀疑她手机响过,被他看到,关了闹钟,以她口吻拒了所有人,自己拔掉针,让她睡到自然醒。
陆尽燃不出声了,就那么定定看着他,缺水裂着小口的唇瓣泛白。
盛檀宣泄地审问完,也理性意识到,不会的,他身体快要透支了,之前的状态作不
了假,至少不能完全是装的,输液的药里有安眠成分,他最早也一定是真睡。
陆尽燃攥着她不放,沙沙说:≈ldo;以前你不在的时候,为了让我听话,经常有人给我吃安定类的药物,成分都差不多,有抗药性了,我听见你在跟我说话,拼命要醒过来,我知道,一句都不能漏。≈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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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檀太阳穴针扎似的猛跳。
她还远远没做好被看透的准备,像被踩到尾巴的高傲白猫,毛都要炸起:“你听见什么了?我是看在你病的份上——”
“盛檀,还要说狠话么,”陆尽燃把她拽近,她不受控地撑着床倒向他,长发散落,扫在他起伏的喉结上,呼吸过了电地互相缠住,心脏敲疼肋骨,“你只差当面说让我去死了。”
“想说也可以,我听着,”他呼出的气息包裹她,“你说,那些话只是哄我的,或者同情我可怜我,你实际还是巴不得我快点消失,别再缠着你,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说!”
盛檀额头发胀,揪住他散开的衣领,舌根长了刺,之前手到擒来的话说不出口。
他盯进她收缩的瞳孔深处,引诱也威逼着问:“你对我有感觉的,是吗。”
盛檀无法平稳的喘息紧成一条线。
陆尽燃的手托住她脸颊,声音在颤:“姐姐,我是不是从来没跟你说过,我要的是盛檀,不是某一年,某个片段,某个瞬间的盛檀,就只是盛檀本身,温不温柔有什么关系,你想理智,薄情,都无所谓,你活成什么样,我就要什么样。”
他手臂绕上来,恨不得抱断她,两幅身体跨越时光,在阴影幢幢的床上一边推拒一边相融:“是我没保护好你,你不想这样,你不想逼我,我疼,你也会难过,可我真的心甘情愿!”
“对不起姐姐,我让你这么为难,”他凸起的指节棱角凌厉,齿关紧咬,“最好的檀檀,运气怎么这么差,遇上了我这样的怪物,如果早死了还好,可惜你又回来救了我,我不可能放你走第二次。”
陆尽燃用眼睛深深描摹她五官:“我们没有分手,也不会分,你再狠,只要我还活着,都没用。”
他在她耳边甜而涩地笑,混着深喘:“你想恋爱,我就是你男友,不想恋爱,我给你做床.伴,你喜欢别人,我跟你谈地下情,你要找别人结婚,我是你出轨的情人,不要名分……不要光明正大……你不想的,害怕的,我永远不要求,这样够吗。”
陆尽燃每一句都在磋磨自己,更点爆了她。
“盛檀,够不够?”
长久困住盛檀的暗疤被明晃晃挑破摊开,字字带着火.药。
盛檀挣开陆尽燃的钳制,居高临下,灼灼审视躺在她面前的人。
如描似画的纯真模样,怎么就装了这么疯魔的里子。
可闸门一旦开了口,就只会越来越大。
她鼻酸得想找到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忍不住厉声:“陆尽燃,谁教你这么发疯,这么恋爱脑的,你争来争去,就算得到了,最后也不过就是几个瞬间!”
“哪几个,你不再推开我的瞬间,你有一天会喜欢我,爱上我的瞬间,你每天早上在我身边醒过来的瞬间?”陆尽燃没有血色的唇扯开弧度,“那我要的,就是这些。”
他手向后移,拢住盛檀的后脑,把她拉回来,压到更低:≈ldo;你只需要负责给我这些瞬间,怎么还给你一辈子,那是我的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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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破开裂纹,发出隐隐崩坏的轰响。
那道曾经以为要让陆尽燃去跳的悬崖,现在就摆在她的脚边。
盛檀没想过今晚会发生这些,她眼下回答不了,心理准备差得不是一截,也说不出任何能明确回应他的话。
她骑虎难下,管不了还有没有姐姐威严,逃开陆尽燃拥着她的手,扯过枕头软绵绵砸他身上:“你别咄咄逼人,我没有什么答案能给你!”
给她一点余地!
“明天会有吗。”
陆尽燃问。
“后天呢。”
他瞳中清寂:“我可以给你空间,你能不能也给我一点什么,让我活下去?”
盛檀头疼得吃不消,避开他的眼睛。
她爬到床边下去,又恨恨返回,拿起床头桌上的体温枪,对着陆尽燃额头测了一下,确定他只剩少许低烧,马上就要走。
这卧室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她的包随手放在地上,提起来有重量,装着一个上午就买到的盒子,棱角分明地凸出着。
盛檀想起里面是什么,手指绷住,几次捏紧松开,胸中隐秘的地方塌下缺口。
她终究把盒子取了出来,扔到床上,语气还很清冷:“你要别的没有,就这个。”
“陆尽燃……”盛檀余光看着他拆开,眼睫有些忐忑地落下去,“你的手表,会走了。”
是一模一样的,被扔进冰湖里,他摸索许久,满脸泪和水混合着,问她“不会走了怎么办”的那只手表。
盛檀迈开脚步,后面有人仓皇起身,膝盖碾过堆叠的被子,扑上来把她拦腰死死缠住。
陆尽燃双臂围和,搂着她,她骨头都在疼,他把她揉在胸前:“十二点了,你不能走,不安全,今天就住这儿。”
他侧过脸,闷声咳嗽,任由声线加倍倦哑,给她听:“你睡卧室,我出去,在客厅沙发上过夜就行了。”
陆尽燃缓缓抬起身,单薄衣服挂在肩上,额发垂下,半挡着病蔫蔫的眼。
盛檀焦躁的心像泼上了热奶:“……我去沙发睡,你这张床我可不敢躺。”
也忘了她之前是怎么躺,怎么睡到醒不过来的。
她这话意有所指,陆尽燃当然听得懂,他轻声问:“你是觉得我在床上想着你自.渎过,嫌恶心是吗。”
盛檀听着这种字眼儿太刺耳,跟“脏”一样难受,又不想辩驳,辩驳就意味着战败,她敛起唇忍着,就当默认了。
她穿好鞋,抓着手机往外走。
陆尽燃裹着潮湿的语调在身后响起:“抱歉姐姐,沙发上,我也做过一次那种事,就像今天这样的深夜,我一个人倒在上面,也发了烧,不停想你,想到硬得发疼,就大逆不道。”
盛檀头皮一紧,实在没什么武器可用,转身把手机丢向他。
陆尽燃迎接她的恼羞成怒,他身上衣服在她扯动下全开了,从锁骨露到线条蓬勃的腹肌,还带着病中的薄红和汗意。
他说:“或许你要去书房?书房你的气息最重,我做的也最多,书桌,椅子,小沙发,姐姐,我是怎么叫着你名字弄自己的,你要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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