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周家没留着的理由了

    “梁王逼宫那日恰好是母后生辰,朕的好舅舅早就设好了套,因着是皇后母家,往宫里插些眼睛不难。”

    褚君陵轻敲着御案,冷眼瞧着跪在殿中那人:“母后不喜骄奢只设家宴,外臣便只有周未,况是当年狩猎,你爹待父皇更有相救之恩,周未尤外得父皇器重,朕不意外。”

    “禁卫和锦衣卫大多是梁王和徐家的人,那晚宫中唯一忠君之人,便只有你父亲。”

    殿下那人紧了紧拳头,未应他声。

    褚君陵嗤笑:“周家世代忠烈,怎会一夜之间投了梁王,周祁,朕不是傻子。”

    若是为了活命,周未并非贪生怕死之人,便只有另一种可能,周未是为保全周家。

    他先前也是这般想的,便是宰相替周家开脱,他也未怀疑过,周未为保全周家害他皇室,他便要周氏上下都不得安生,不急着要人死,也断不会叫这些个姓周的好过。

    只是近来忆起些事……

    若真是为的周氏一府,当年就不该冒着险护他出宫,何况周祁又是独子,周祁不过十来岁,再有城府也想不到这般周全,那夜太子宫中走火,周未又唤心腹将他藏于周府,这火是怎么起的,他清楚得很。

    后来梁王派人来查,他正好藏入周祁房中,幸地是那些反军未找着他,不幸的,他从那些人口中听得,太上皇死于周未手中,一剑入心脉,皇后殉情。

    次日梁王登基,徐安为相,先皇心腹杀的杀,砍的砍,流放的流放,周未还是他的大将军。

    那夜还发生些事,只有褚君陵和周祁晓得。

    周祁怕褚君陵被发现,同褚君陵换了衣物,又让周未手下的人易容成褚君陵的模样,意在叛军发现时替了褚君陵,换他安稳。

    “臣幼时随父亲入宫,无意冲撞了殿下,殿下生而华贵,万物皆入不得眼,那日殿下未怪罪周祁,只说臣生的好看。”

    这是宫变那夜周祁对他说的,合着他眼中纷杂,褚君陵约莫明白了周祁待他的情意。

    只他那时满脑都是叛军的话,周祁父亲杀了他的父皇。

    褚君陵记得清楚,连带着初见周祁那日,他问:“你是哪家的公子?”

    周祁仅顾着同旁人说笑,拐角处撞到了褚君陵身上,不急不忙告了罪,小小年纪,确有一番沉稳,引得褚君陵一愣,话不经意出了口:“你生的好看,母后带孤见过好些个闺秀小姐,竟都不如你。”

    若没后来之事……

    褚君陵闭了闭眼,缓缓走到那人跟前:“周未暗中为朕计划好一切,为朕谋军权,训死士,助朕拿回褚家天下,便是那日他杀父皇,朕后来也想明白了,梁王多疑,父皇已知在劫脱不得身。”

    先皇不死,梁王不会信周未归顺,亦无法将褚君陵周旋出宫,只怕那日之事,一半是先皇之意:“父皇知他命数将近,便同周未计划了后来之事。”

    他是大褚太子,亦是大褚皇室最后的希望:“父皇谋全大局,自然不会有错,周未忠君听君更不会错,你可知你周氏一族错在了何处?”

    周祁启唇,笔直跪着:“为君之臣,便是错的。”

    错在那夜周未在场,却没本事护圣上周全,错在周氏为人臣,忠君却弑君。

    褚君陵颔首,蹲下身看着他:“朕不管你周家是忠是奸,当年之事,周氏无一人该活着。边疆大战告捷,外患已平,如今天下大统,武将亦有新才,将门周氏…没留着的理由了。”

    周祁通体发寒,同褚君陵对视良久,头重重磕下:“求皇上留家父和母亲一命。”

    “留着?”褚君陵笑:“如今你这身子朕也腻了,还有什么能同朕换的?”

    “皇上。”德观欠欠身,进殿瞧过周祁,几分犹豫:“周将军凯旋,已经到京城口了。”

    “皇上!”

    周祁大惊,来不及求人,便见褚君陵一张圣旨丢到了跟前:周氏勾结外臣,翌日午时,满门抄斩。

    欲加之罪。

    ————

    褚君陵留下了周祁,算是报当年周未相救之恩,心神不宁了半日,听暗卫报周祁替周府上下收了尸立了墓,手中一顿,半晌摇摇头:“随他去,仔细看着,但有异常立刻来报。”

    暗卫领命退下,再晚些时候,宫外传来消息,说是周祁逝了,在周氏夫妇坟前撞死的,碑尽染红了。

    褚君陵此时还在批奏折,身体豁然一将,笔墨晕染在纸上开来,恰好盖住周祁二字。

    “德观。”褚君陵喉咙一紧,竟有些失声:“周祁尸首在何处?”

    德观心头一抖,察觉褚君陵气压低沉,战战兢兢道:“已在公子生前院中,皇上…可要去看看?”

    褚君陵眼中生涩,终是一声叹息:“葬了。”

    德观领了命,想起些什么又冒着胆子问了句,褚君陵沉默良久方缓缓道:“葬于皇陵,铭上刻…”

    ‘褚君陵妻。’

    德观大惊,周祁生前褚君陵待他可残忍得很,他以为圣上恨极了那人,如今瞧来,却实在摸不透天子的意思了。

    “嗻…”

    待德观退下,褚君陵怔怔望着殿外许久,觉着脸上生热,抬手抚上,不知何时染上的湿意。

    恩恩怨怨,总算了了。

    ——

    当夜宫乱,褚君陵念着徐氏乃先皇后母家并未赶尽杀绝,不想徐安狼子野心,待褚君陵处置了梁王叛贼,这番心思又活跃了起来。

    原是万无一失,褚君陵近日神思恍惚,更不问朝政,徐安借着宫里还有些眼睛,暗中打点了一番,想再搏一搏那位置,不料想正殿奴才安插好了,暗卫亦有死士对付,却是中途杀出批外人。

    徐安直至刀落上肩头,仍执迷不悟,直骂褚君陵城府深沉,心头都是算计。

    褚君陵也意外,这番什么旧情也不念了,直接削了徐安脑袋,又看着殿中那些个来路不明之人,隐隐有些猜测,继而心头一紧。

    “何人派你们来的?”

    “徐氏野心重,主子恐皇上仁慈反遭算计,嘱属下们以命护皇上周全。”

    谁知主子猜的不错,他等一路暗守着徐安,这人真也还惦记着皇位。

    褚君陵身形一震,跌坐回龙椅:“是周祁…”

    便是那人不说,他也晓得,失魂落魄喊了人告退,那属下告诉他:这些人原本是周末留着护周祁安稳的,周末晓得褚君陵不会让周家善终,便留了这些个人,欲趁着他待周祁动手之时将人救走。

    周祁留着救命的人手,用来替他守了皇位。

    “周祁。”

    他没想过真要周祁性命,那日准人去收周家的尸,褚君陵便想着,除去周祁,周家一个活口都没留着,里里外外上百条性命,约莫够平他心头之恨了,褚氏同周家的恩怨就算两清。

    他准周祁出宫备周家的后事,便是在给他机会,若周祁事后远逃,他只全当不知,就趁此放他走,只是没曾想……

    他待那人再过分的事都做了,最后却没狠下心来要周祁的命,其中缘由,他再清楚不过。

    “周祁…周祁…”

    褚君陵蹒跚而出,嘴里反复唤着个名字,到底没待入周祁生前住处,脑中一沉,只听得德观几声救驾,后什么也不晓得了。

    第2章 一回来就打了老丈人板子

    周未是让下人搀扶进屋的,身后猩红一片,周夫人眼一昏,险些晕过身去。

    “怎么了这是!”

    周未摇摇头,有些撑不住了。

    还是下人将事同周夫人说了,就看她就着袖口抹泪,嘴里念念叨叨,反复都是那几句:“不过昨日才登基,就这般发作于你,他就是记恨周氏铁了心报复,往后日子可怎么过!”

    周未暗中帮了褚君陵多少,又受了梁帝多少猜忌,原就是刀子上舔血,好不容易熬到褚君陵夺回社稷,哪只这番新皇记仇不记恩,她周家就该受这莫须罪么?

    “早知今日,不如你当初辞了官随我回湘南去,就让那些人争个头破血流,如今他褚家的坐上皇位,第一个发作的就是周家。”

    “夫人!”周未顾不得痛,倒吸了几口气,急急让她住了口:“今日朝堂却是我失了分寸,皇上惩戒也是应该,夫人慎言!”

    周夫人果真不再多嘴,只红着眼唤下人去请了大夫,一百杖责,更看得出行刑的奴才是下了狠的,周未再是武将,对上褚君陵有心发难,多少吃不消,不定十天半月才见得好。

    殚精竭虑,却是辅佐了匹不认人的狼,那褚君陵好狠的心!

    周祁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一看周未伤势,安慰过周夫人,又听褚君陵命周未带伤出兵去西乌慌地,咬咬牙,沉着眼道:“孩儿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周未夫妇来不及阻止,周祁已经几步出府,翻身上马往宫中赶。

    褚君陵此时才回过神,没曾想情绪过激晕了脑,再醒来就成了这番光景,脑中第一想的便是周祁,要唤奴才召见,张了张口,心头竟有些怕。

    恨也好仇也罢,该了的前世尽都了了,这一世他只想同周祁好好的,将那些遗憾慢慢儿补上,他欠周祁的,也尽都偿给那人。

    只一想到过往种种,褚君陵就经不住踌躇,想同周祁有个好的开始,又怕真见着人。

    不等褚君陵整理出个所以然,德观先替他解了这犹豫:周公子硬闯到了养心殿外,要求见圣上。

    求见圣上的原因,正是因为褚君陵打了周未板子,还要将人贬至蛮荒之事。

    褚君陵:“……”

    一回来就打了老丈人,褚君陵想了许久,才想起今日之事,前世正是因为此事,周祁来求的他,他便利用周祁的情意将人要进宫做了调宠的玩意儿,算作饶恕周未的交换。

    褚君陵也觉着自己有些卑鄙了,重来一次,定是不能再这般折辱周祁,得慢慢来,慢慢把人哄到跟前。

    他的周祁,合该安安稳稳顺顺遂遂,往前他进了死胡同,这糊涂万不能再犯了,好在他如今后宫无人,徐娇苑也还未封后,加之前世的记忆,一切尚来得及。

    “周祁…”

    呢喃了声,心里有了计较,让德观唤人进殿,隔了一世再见到周祁,不由得有些怔神。

    “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了许久都不见褚君陵喊起,以为是君王有意为难,又等了半晌,实在撑不住斗胆往殿上看去,就见褚君陵正看着自己出神,不知想的什么。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大着声喊了句,褚君陵这才回神,忍住心头的情绪,尽量缓和脸色:“平身。”

    “谢皇上。”

    “你…”褚君陵喉中有些发干,直直将周祁看着,生怕人再丢了,眸中觉着有些湿热,眨眨眼,侧过身赐了座:“近来可好?”

    周祁一愣,猜不透褚君陵几个意思,只能尽量揣测圣意,话里小心:“臣…尚好,劳皇上挂心。”

    褚君陵却摆摆手,再不说话,眼前这人才是周祁,活生生的鲜活的周祁,不是前世那个被他囚在宫中折辱得不成样的人,这时周祁眼中有光,待他的情意也还未被他消磨干净。

    明明是好事,好的不得了的事,褚君陵却心酸得厉害,险些落泪。拳头紧了又紧,直到骨头挤出了声响,怕周祁看出端倪,这才堪堪忍住。

    气氛一时沉闷,周祁忧心着周未的事,又看褚君陵良久无话,虽是惊讶对方的态度,却还是斗胆开了口:“家父、”

    “朕知道。”收敛好情绪,怀揣着紧张走到周祁跟前,见他要起身行礼,轻压着肩头坐下,尽量让神色柔和些:“今日是朕冲动,那时心头腾着事,不该拿将军为难。”

    说罢又吩咐德观:“唤太医去府上看看,让将军好生修养,今日只当朕气话,伤好之前不必早朝。”

    待德观退下,才看向周祁,眼中藏了许多他看不懂的情愫:“如此,你可满意?”

    周祁心头震惊,原以为要求上褚君陵许久,或是付出些代价,远不曾想君王这般轻易就答应了,是当真仁慈,还是里头有什么玄机…

    满腹心事告了谢,临走前被褚君陵喊住:“你我幼时初见,你可还记得?”

    “事关皇上,臣不敢忘。”

    周祁答得正板,褚君陵也不介意,只叫了奴才退下,缓声朝他道:“你莫多想,朕不过问问,如今晓得你没忘,倒是放心了。”

    见周祁疑惑,朝他露出个笑来:“我当年说,你生得比那些千金小姐要好看。还记不记得?”

    周祁当然记得,褚君陵同他说的哪一句,他都没敢忘,无关君臣,不过是因着某些不耻私心在作祟,如今褚君陵提起,这人又记恨当年之事,怪不得周祁多想,只当褚君陵是存了那方面的暗示。

    眸色暗了暗,心头几番挣扎权衡,又想着这人是褚君陵,是他心头爱慕多年的小太子,偷着苦笑了声,朝着褚君陵一拜:“臣遵旨!”

    褚君陵吓了一跳,被他这又跪又拜弄得稀里糊涂,听到这声遵旨更是莫名,迅速将人扶起身,疑惑得很:“遵什么旨,朕何时同你说了什么?”

    周祁也当他有意羞辱,又要跪下,奈何被褚君陵扶得稳稳当当的,只能忍着屈辱主动开口:“臣愿侍奉皇上,只求皇上饶过周氏一族,周祁全凭皇上吩咐。”

    “朕何时说过这话、”褚君陵一顿,总算明了,暗自叹了口气,竟有些失笑,如今他没这意思,但不曾想这人自个儿想到了那上头。

    第3章 朕有些想你

    “朕不是那意思,总归是想告诉你,朕幼时性子孤傲,向来不屑与人交际,更莫说夸赏过谁,那日那些话,待你并非全无那番意思。”

    “如今同你说,不过是想起宫变那年你在府上同我说的,你的情意我都明白,以往被仇恨蒙了眼,朕方才想了许多,万事命中有定,你父亲护我周全,又替我谋划这良多,此番想开,都是朕的不是。”

    周祁更是诧异,顶着冒犯望向褚君陵,想从他眼中探出些真假,褚君陵知他不会信,倒也不急,只顾自道:“朕想,许是那时便对你有几分心在,只是那时大仇未报…后来想明白,我待你到底是喜欢的。”

    周祁原本只是怀疑,听到褚君陵这话,登时惊疑,或惧或忧,却是没有高兴,褚君陵才将他父亲打折去半条命,如今却对他说这些,怎么可能呢…

    当下只觉得君王心思深沉,又或是晓得他那份心思,想从中找个破口,将他将周家牵扯进来。

    只觉心乱得很,挣开褚君陵握过来的手,心慌告了退。

    褚君陵手中一空,眉头蹙了蹙,到底没喊住人,德观见此一愣,见褚君陵今日性情几变,也同周祁想的无二,只当褚君陵生了兴致,想养着那周家公子几日。

    “皇上要是喜欢…不防奴才去同公子说,威逼也好利诱也好,总能得公子情愿。”

    褚君陵神色一沉,寒冽看向德观,吓得那老奴才一惊,颤颤巍巍请了罪,心头又将周祁的分量加重了几分。

    好在褚君陵没发作,从殿中寻了上好的金疮药,嘱奴才送去将军府,怕周祁心头惶恐,又拖奴才转告了几句安慰。

    事后想及德观那番话,冷意登地上来:周祁今生是他心头血,断不是那打发娈宠的手段可折辱的,若非这老奴跟了他多年,凡事也衬心…

    闭了闭眼,唤过个功高的暗卫:“去跟着周祁,往后他就是你主子。”

    见暗卫要退,又吩咐到:“暂且莫让他发现,平时他喜去哪些地方,都记下来,吃食也莫落下,只一点…朕并非让你去监视于他。”

    “是。”

    褚君陵摆摆手,想起今日周祁那又惊又怕的模样,嘴角勾起抹笑.

    “如何!”周夫人自周祁离开就心神不宁地,在府外等了许久才见人回来,怕褚君陵也将周祁发作一番,急拉着人查看:“皇帝可有为难你!可有伤到?”

    周祁摇摇头,脸上闪过抹异色,没将今日之事说出,只避重就轻说了些好,周夫人之前就晓得了,先是宫里来了太医,后又是金疮药,要说褚君陵肯轻易答应,周夫人第一个不信:“你可是许了什么代价?”

    “没有,大抵皇上想明白了,念及周氏忠心,不发作了。”

    周夫人冷哼:“皇帝能有这好心?”

    要真想通早该想通了,何故平白让周未吃顿苦头:“那皇帝真要发作我也不怕,无非就是人头落地,黄泉碧落我也陪你爹去,下辈子还进他周家的门,娘就是放心不下你,若那皇帝真念着点情谊,能让你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就是赔上周氏我也是肯的。”

    “娘!”周祁最听不得这个:“我这不好好的,皇上…许是不会再为难周家。”

    见周夫人疑惑不多解释,心头为着褚君陵那些话乱糟糟的,索性找着理由回了房。

    褚君陵还不知未来岳母对自己意见甚大,起初犹豫着是不是要再招惹周祁,如今真见着人,却是放不开了。

    围着养心殿来来回回踱步,趁夜将近,忍不住唤德观寻了身便服:“好生在殿中守着,若有人求见,就说朕歇了。”

    “奴才、”德观还没应下,就见褚君陵一转眼没了影儿:“……”

    褚君陵翻墙进的周府,照着前世摸索到周祁住处,见屋内灯掌着没人,四处探了探,溜上了房梁。

    周祁原是心乱到府外走走,不想半路救下个女子,那女子偷着出府遇上混人,周祁出手将人救下,谁知那女子硬缠着要他送她回府,待把人送到,才晓得是礼部侍郎之女,名叫吴滢滢,她父亲又是周未同僚,这番硬留着用过晚膳才准人走。

    回来去看过周未,面色好了许多,许是褚君陵赏的那药,人看着也精神几分,边让周一备好热水,进房时一顿,神色不着痕迹沉了沉。

    褚君陵武功在周祁之上,要真打着细心待个把晚上,周祁倒也发现不了,坏就坏在见着周祁沉不住气,心里眼里就顾着看人,气息乱了也没注意。

    尤其见周祁脱了外衫,不觉想到前世同这人肌肤之亲,喉间又干又热,猛地一记茶盖袭来,褚君陵躲闪不及,险些从梁上跌下。

    “阁下夜入周府,不知有何贵干?”

    褚君陵碰碰鼻子,有几分尴尬,方才只当周祁武功被废发觉不了,恍惚又记起已非前世,这般仅顾着看人,一时竟忘了。

    “是朕…”

    周祁不料是褚君陵,见他翻身下来就要请罪,眉头不自觉皱着,任他再如何都不会想到,堂堂一国之君竟趁夜潜入臣子府中,还躲在房梁上偷瞧人洗澡。

    “朕的不是,不怪你。”

    眼疾手快将人拦住,今生莫说让周祁跪他,就是这人皱皱眉他也是不愿的:“朕…来看看你。”

    周祁沉思半晌,不知褚君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恭恭敬敬告了是,紧跟着又是一阵沉默,褚君陵轻咳两声,拉着他坐到榻上:“你莫紧张,朕就是…就是有些想你,想来府上看看。”

    说罢有几分难为情,缓缓转过脸去。

    周祁:“……”

    如今褚君陵手握着他,周祁有些耳热,一半出于不知君王目的的恐慌,一半又耐不住喜欢的心思,抽也抽不出来,又喜又怕,只能任他握着。

    后面多是褚君陵说什么,周祁偶尔附和两声,多的再没有了,褚君陵白日才同他表了心意,夜里又来他房中,周祁心心念念这么些年,爱慕之人就在眼前,说不动容是假的,更怕褚君陵存了别的打算,一时退缩更甚。

    “皇上明日有早朝,该回宫了。”

    “你赶我走?”

    褚君陵倔劲儿上来,握着周祁的力道更重:“你不是喜欢朕么?朕陪着你,你不高兴?”

    “臣…”

    自然高兴的,但更多是怕,周祁咬咬牙,大义情爱挣扎了通,最终挣开褚君陵,一撩衣摆跪下了:“皇上厚爱,臣不敢当。”

    他只求周家上下安稳,旁地想不得也不敢想,褚君陵满口喜欢挂着,他确是不敢信的。

    第4章 英雄救美被求亲

    “周祁!”

    褚君陵有些无力,觉着周祁没前世好拿捏,上一世的周祁最听他话,断断不敢这般忤逆,更惶赶着他离开,就盼着他能多留下片刻。

    眼前这个人,不领他的意,也不肯同他亲近,甚至这一世周祁是不是还待他那样喜欢,褚君陵拿不准。

    无力过后更觉生怒:以前是这人主动求着他赏幸,如今他有心要同周祁好好的,周祁却不稀罕了。

    “你不怕朕为此开罪周家?”

    周祁心头一沉,脸色也有些难看:“皇上到底想要什么?”

    朕还能要什么?褚君陵自嘲,他已经说得明白,不信周祁当真不懂。一腔怒火没处撒,知道周祁还不肯信他,怕吓着人,只能撂衣服翻墙回了宫。

    周祁或松口气,因着褚君陵那话没个底,但亲眼看着君王做贼似的离开,又觉着好笑,转头见浴桶里的水凉下,又唤周一换了热的。

    后头几天褚君陵都没出现过,想来国事繁忙,近年来边境动乱压了起,起了压,虽不是大事,锅里出了老鼠屎总归是恶心的。

    那夜发作周家的话亦是没后续,周祁约莫晓得是那人气头上的话,放心了几分。

    褚君陵这几日确实有些忙,一是边境,二是徐家一脉。

    前世这时他还没生疑,不晓得徐安狼子野心,如今晓得真相,加之选秀将近,徐安迫不及地要送徐娇苑入宫,褚君陵眯了眯眼:狐狸尾巴要藏不住了,前世他糊涂也罢,皇后之该是周祁的,既是重来一遭,如何都不能叫徐娇苑再污了那位置。

    这方褚君陵一面操忧着政事,一面从长计议,打算换个法子追人,不料有人比他更快,竟直接找了周未议亲!

    打从暗卫来报到离开,褚君陵都是蒙地,按着前世算来,礼部侍郎之女该是他的妃子,怎会和周祁打上关系?

    又听暗卫说了相识缘由,心头冷哼:待他屡屡退避,换上个娇滴滴的女子,倒是热心肠得很嘛!

    周祁那方也是一头两个大,他同那吴小姐也不过一面之交,怎想救人救了个麻烦,没几日那礼部大人竟亲自上了门,还是为那吴小姐的男女之情。

    “娘看那吴家小姐不错,是个贤淑的,人也温婉姿色也好,左右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真不考虑?”

    周祁揉揉眉心,听周夫人一句一个好的夸吴滢滢,赶紧止了她的念头:“孩儿已有心悦之人,您就别操心了。”

    “有喜欢的人了?”周夫人有些不信,看他神色不假也不勉强,继而心头生快,急又问道:“是哪家的千金,可要你爹随我去提亲、”

    “娘!”周祁头疼得很,他喜欢的是龙椅上那位,且不论周未敢不敢去提这个亲,何况褚君陵如今待周氏态度不明,且光是让周未晓得他心悦个男子,少不得要吃顿家规:“这事我心里有主,您就别操心了。”

    “那就按你的计划来,喜欢就早些娶回来,姑娘家可经不起等,对了…那孩子可及笄了?”

    ……

    自家亲长算是搪塞过了,褚君陵却不好糊弄,虽是没直接找上周祁,周未这个当爹的却免不得遭敲打了一番。

    “朕听闻吴大人前两日去周将军府上问了亲?”

    周未和吴傛相视一眼,被褚君陵盯得心慌,只当君王生性多疑,猜忌重,怕他俩结盟行那叛君篡位之事,急忙告了罪,却听得褚君陵一声冷笑:“听二位大人意思,想来是吴小姐单相思?朕还想着倘若郎有情妾有意,朕便顺水推舟赐个婚,如今…”

    褚君陵走到吴傛跟前,眸色渗寒:“吴大人,议亲之事合该男子主动,既是周家公子没这意思,女儿家地,还是矜持些好!”

    “臣谨记皇上言。”吴傛慌地认罪,原本还想争取争取,听褚君陵毫不掩饰的警告,算是彻底歇了心思。

    褚君陵对他这反应还算满意,转而看向周未也警告几句,唤奴才拿过道圣旨:“边境不肯安生,将军伤势未愈,令郎随将军上过战地,对付区区几个蛮子,想必不成问题。”

    “臣…遵旨。”

    周未大骇,各种阴谋谋杀论走了一遍,察觉君王还盯着自己,尽量表现得平静,心头却是担忧:周祁是他之子,如今虽未入朝有个官职,确实自小随他上阵杀敌,对付蛮帮他不忧心,怕就怕君王藏了算计,要陷周祁于危难。

    君王倒是不管他如何想,反正这圣旨已下,周未为人臣的不敢拒绝,这番肯让周祁前去,定然有十足把握护他周全。

    该打点的尽打点了,暗卫也配了不少跟着,只等周祁去边境走走过场,战胜归来他就下旨给个武将的职位,这番周祁日日来早朝,他也好把人看着,省得让哪个不知耻的女子又惦记上。

    只是边境条件苦,住食上难免得委屈些,也不妨他日后好生养着,一通琢磨,褚君陵如意算盘叮当响,下朝又叫住周未提点了番,无非是如今战事为重,周祁又是主将,想不得那些儿女情长。

    又说待周祁凯旋,到时喜欢哪家小姐他亲自赐婚,远比私下结亲来的尊贵,周未再不懂君王用意,却是听明白了:皇上不愿自家小儿成婚。

    至于原因,周未想破脑袋都没理出个所以然来。褚君陵面上不动,待周未离开才冷笑道:“要朕赐婚?真敢喜欢上哪个,杀不得周祁,朕还杀不得他那小情妇么。”

    第5章 朕甚念之

    “边境之事…只怕其中没这般简单。”周未叹口气,怕周夫人担心,待她歇下才偷着将圣旨给了周祁:“你且小心些,尤其路上,怕是藏了埋伏。”

    周祁稀里糊涂接了圣旨,听周未如此说,倒是不觉得褚君陵会害他,又听周未将朝上之事都说了,大抵觉得是褚君陵怕他真结了亲,找的个由头将他丢远些。

    他本就没那个意思,吴家小姐又三天两头地来府上,要么托下人带些亲手做的小玩意儿给他,周祁正愁无法,褚君陵这番倒是帮了他,这圣旨来的也及时。

    只让周未同周夫人解释,次日一早就带军离了京城,褚君陵还打算偷着去送送,不料周祁走的急,待他到城门口的时候,马蹄印儿都没见着个。

    ……

    “报!京城来信加急!”

    “进来。”

    不过离京三日,就来了加急,周祁心头一跳,生怕君王趁机发作周氏,打开信看完,脸色就有些奇怪了。

    “将军?”

    “无事,休息半日,找两个擅藏身地去探探,今晚攻城。”

    等将士退下,又将信瞧了瞧,眼角跳了跳,上头豁然是天子字迹,至于内容……

    ‘吾爱亲启:卿离京多日,朕甚念之,望战大捷,盼将军大胜归来,朕当琼觞厚宴,扫榻以待。

    “褚君陵…”

    周祁闭闭眼,如今越发摸不透君王意思,究竟想做些什么?原该恨极了他,登基后却性情大改,先前说待他喜欢,如今又让人送来书信……

    还有此战,褚君陵登基不过数月,最是该稳定人心之时,这场战事不难磨,甚至算得上容易,不过是些不安分的凶徒,跳梁小丑罢了。

    武将不止他周氏,还有张綦和华家,褚君陵记恨着周家,张华二人却是他亲手提拔的心腹,加之刚得封的武科状元,大可利用此战将领的位置收拢人心,最该丰满羽翼的时候,褚君陵却把这好事给了他。

    当真恍然醒悟,还是为别的,周祁猜不透,只觉得惶恐极了。

    “皇上当真喜欢臣,就别这般折磨我了。”

    喃喃一句,还是将那书信撕毁个干净。

    战事果然顺利,不过当晚就攻进了城中,周祁没将些小兵小将放在眼里,杀出条血路,而后一举拿下了头子。

    本就是穷弓之末,领头的几个也不擅谋划,大都是信耍拳头的蛮人,空想着自立山头,屡屡引了动荡,就是为让朝廷主动弃了这偏地,梁帝在位就不看重这穷山穷水的地方,索性任由其乱,间接将此地撇出了国都。

    不料新帝登基改了规矩,这些个暴徒尽不愿干了,只当这新帝也如那梁帝一般好作弄,纷纷起了野,才有的周祁平乱一事。

    群龙无首,军中立刻乱了套,降地降跑地跑,再有硬气地也成了朝廷刀下魂,不过当晚,褚军大获全胜,几个头领被押送回京,褚君陵只看了一眼:“剁碎些,丢到闹市喂狗。”

    战后人心惶惶,周祁因着安抚民心,回京略晚了几天,又待到朝廷派认的官员上任才回,等到京城已是半月后了。

    君王面沉如水,做奴才的大气不敢出,德观身为近身太监,恐惧更甚,一听周祁归京的消息传来,也顾不得规矩,闻褚君陵在御书房议政,连跑带喘赶了过去:“皇上!将军回京了,正在进宫的路上。”

    “此事下回再议!”

    褚君陵脸色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起身就往前殿赶,空留下陈亦和纪太尉面面相觑,倒是宰相看出点什么,眯眼摸了摸胡须。

    褚君陵到时周祁也刚至门外,见他风风火火朝自己过来,心里生出些莫名的情绪:“臣叩见皇上、”

    “跪个甚?如今没外人在,这些个奴才定然不敢嚼舌根,合故跟朕疏远?”

    周祁点点头,因着那点说不出的情绪,倒是没心思管合不合规矩,任由褚君陵引着进了殿。

    “臣不辱圣托,我军大胜,动荡已平,百姓感激皇上仁厚,托臣带了些心意。”

    “你留着就是。”褚君陵摆摆手,叫退奴才,又让人将殿门关好,拉着周祁坐下:“朕的信可收到了?”

    见周祁不应,晓得他性子内敛,也没逼问,转而说了些旁的:“可有受伤?朕听奴才说那头领是你擒的,此番立了头功,可有想要的奖赏?”

    “功劳该众将士们的,臣不敢自居。”

    “有何不敢,朕宠你还、”说着觉得不妥,再看周祁脸色果真不好,也晓得这话折辱了人,转而笑笑,问了些边境见闻。

    “朕听闻边境多生刁民,可有哪个顶撞你的?”

    “百姓大都良善,皇上说的或是少数。”

    褚君陵有些不悦,偏偏眼前人恭恭敬敬的,较真了也找不出错,觉出周祁有意疏离,沉默须臾,索性探手要解衣物,直将周祁吓了跳,忙站起身来:“皇上自重。”

    ‘朕前世同你哪般事没做过,这倒是矜持上了。’心下轻哼,顺跟着站起,想把人搂进怀中,但看周祁满身防备,莫名有几分心虚:“你莫多想,战事难免要裹些伤,朕只是担心。”

    “臣并无大碍,劳皇上挂心。”

    “你定要与朕生疏?”

    不满上前一步,就见周祁紧跟着退后了些,心头火大,干脆不讲理了,硬扯过人拥着,趁其不备解了外衫,还想再往里探,不防周祁使了些功夫,直推得褚君陵狠摔个跟头。

    第6章 赠御令给小将军

    “皇上恕罪!”不料褚君陵这么禁不起推搡,见他脸色黑得厉害,心头咯噔,顾不得褚君陵阻拦,径直跪下身去。

    褚君陵拦不及,又见自个儿一身狼狈,火气更是上来,忍不住要骂周祁不识好歹,却被抢了先:“臣惶恐,皇上这些时日待臣…臣心思愚钝,实在不知皇上用意,到底要臣如何,求皇上直言。”

    “若是、”话语一顿,见褚君陵怔忪,又将身体跪直了些:“若是要周祁侍寝,左右皇上一句话,臣并非娇艳女子,大可不必哄宠着,更不必…”

    更不必用如此法子耍弄,要他如何做,不过君王一声令,他为人臣地哪敢不听呢:“只求皇上莫为难周氏,周祁什么都愿的、”

    “够了!”

    听不得他自轻自贱,又不知说甚,只能吼着人住口,眼睛紧盯着看了许久,还是没忍心叫他跪着:“你也知朕要你如何不过一句吩咐的事,若非心悦,何故送那有损龙颜的信给你,你扪心问问,若朕当真要折辱于你,这番早该躺上榻了,可会好生站着?”

    再凭着周祁性子,真要到那步,即便是强迫,还不是搓拿揉捏尽由着他,本就是莫须有的担忧,这人怎就想不通呢。

    周祁虽是不全信,冷静下来也觉得褚君陵这话占几分道理,按君王的脾性真要作难,周家也好,又或是他周祁个人,不过一旨圣意的事情,何况褚君陵向来不惧天下人指论,若是有心报复,完全不必绕这圈子。

    任由褚君陵扶起身,这才想起衣衫开着,不由得难堪,要伸手整理,却被褚君陵抢先一步,趁他因方才多想不好意思,顺藤就道:“莫急,让朕看看伤势。”

    “……”

    虽然是些小伤,褚君陵还是心疼得不得了,忙让奴才拿了顶好的伤药,硬要亲手涂抹,闹得周祁又羞又气,脸染上些颜色。

    整个背部裸.露出来,褚君陵涂着涂着,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脑中隐隐约约浮现些画面,周祁等了许久都没见褚君陵动作,觉着背上有些凉,忍着尴尬喊了声,没应……

    “……”

    “皇上?”

    褚君陵这才回神,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快速给他披上衣物,弄得周祁莫名其妙:“可是…太难看了?”

    “自然不是!”褚君陵当即否认,不仅不丑,周祁皮肤生得白,添上些愈合的伤口,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褚君陵有些勒不住马:“朕眼里,你便是最好看的。”

    周祁抿抿嘴,虽然犯了大不敬,但他还是觉得,今日的君王有些许猥琐。

    “皇上…”

    “何事?”

    德观身子一抖,看得出褚君陵眼色极不友善,躬身附到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周祁只当是他不该听的,等德观退下就要告退,倒是褚君陵先做了交代:“朕有些要事,你先回府歇着,原本打算替你办个功宴封个官职,徐氏那方出了些岔子,且往后推几日,得先委屈着你。”

    “臣不敢。”听闻是徐氏,虽然褚君陵没明说是何事,但看他如今的态度,隐约能猜到几分,又看他神色凝重跟着有些担心,斗胆多了句嘴:“徐氏的事…很严重么?”

    “倒也不是大事。”褚君陵摇摇头,见周祁眼中显然的担忧,心头生暖,没忍住将人抱进了怀中:“不是有意瞒你,此事涉及甚多,朕不愿你牵扯进来。”

    知道他不回多问,想抱着人吻吻,又怕为时过早把人吓着,只能将早准备好的御令给他:“这个你收着,往后这宫里便当是自家,有不长眼的拦你,便拿给他看,此物如朕亲临,若遇万不得已之事,先斩后奏也是可的,你好生放着,可莫丢了。”

    “皇上、”

    “给你就收着!”不给拒绝的机会,见周祁不肯要,索性转了话题:“你奔波了一路,早些回府歇息,朕听人说你喜欢鹤喜楼的酒菜,功宴那日的膳食朕便让那儿的厨子来做。”

    周祁被忽悠着出了宫,后头才觉出不对,他喜欢鹤喜楼的酒菜不假,可褚君陵是听哪个人说的?

    第7章 那吴傛之女要抢朕的皇后

    不知褚君陵派了暗卫跟着,拿着那御令看了看,眼中情绪不明:先斩后奏也可?或许这东西哪日真能派上用场。

    回府不等收拾,先被周夫人拉着上上下下检查了阵,见没大碍才让回的房,人刚进屋,彭齐舟又来了。

    “可算回来了。”两人自幼交好,彭家在朝堂上不偏不倚,始终持中立态度,虽不是周未这一党,却也不影响两人交情:“你走时我还同宗耀说,皇上亲口指你去,怕是路上凶多吉少、欸欸!怎么上趟边境,人都变粗蛮了。”

    险些被周祁伤到,堪堪躲过,不满他动粗,也不管周祁欢不欢迎,径自倒了杯茶水:“快换身衣物收拾收拾,我已经同你娘说了,今日晚些回府。”

    “去哪?”索性两人相熟,也不避讳着彭齐舟,直接拿过衣衾换上,反是彭齐舟啧啧两声,想调笑两句,被周祁一个眼色唬住,碰碰鼻道:“鹤喜楼,天字一号,给你接风洗尘。”

    又是鹤喜楼,不自觉想到褚君陵那话,紧而有些心虚,换衣的速度莫名快了些:“走罢。”

    到时逢宗耀已经侯着了,菜也上得差不多,唤奴才备些好酒,周祁刚坐下身,就听门外一声低呼:“周公子!”

    吴滢滢身边那丫鬟见饭菜久久未上,正要找小二催催,没想路过隔壁房时遇到了周祁,心道她家小姐日日都来这儿等人,可算把人守着了。

    那日吴侍郎也不知怎的,上朝回来就要自家女儿离周祁远些,也不准人去周府寻人,吴滢滢偷着去过两次,也被周未找着理由劝了回去。

    无法只能想了这法子,暗暗打听了些周祁喜好,这才将他常去的地方都待了遍,等了这么些时日,总算将人盼到了。

    那丫鬟不等周祁开口,转身就同吴小姐说了,当下顾不得矜持,赶到隔壁才见还有二人,想来是周祁好友。

    “滢滢见过几位公子,我听小鸾说周公子在,就赶过来了,可是打扰了几位?”

    “并未。”逢宗耀心头一悸,继而摇摇头,先周祁一步开了口:“小姐若不介意,可要同我等一道?”

    此话正得吴滢滢意,遂点点头:“那滢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周祁彭齐舟齐刷刷看来,逢宗耀心有些虚,轻咳声转了别的话题。又见吴滢滢眼里只有周祁,心口奇怪地有些发酸。

    “公子出征前我去过周府几次,可…”咬咬牙,径离周祁近了几分,想到这人的不待见,不由黯然:“可是将军瞧不上滢滢,又或者公子待我无意,不愿于我多有来往。”

    “小姐言重。”

    念在对方是女子,不好说重话,只能委婉暗示了几句,吴滢滢却不信,只顾自己道:“便是公子待我无意,如今做做朋友也是可的,来日方长……定有得你青睐那日。”

    彭齐舟想帮周祁推脱,怎知话没开口又被逢宗耀抢了:“今日初叙归来,该贺他大胜之喜,你和他的私事,不防往后再说。”

    “是我唐突了。”吴滢滢也意识到不妥,有几分脸热:“公子不必客气,叫我滢滢就好。”

    逢宗耀颔首,又报了自己的字:“滢滢可唤我云棹。”

    “云棹大哥。”吴滢滢喊了声,又看向周祁:“你字初叙,可是尧年舜日,叙叙其华之意?公子不嫌,往后…往后我唤你阿叙可好?”

    “区区名讳,随小姐喜欢。”

    见周祁还待自己疏离,心头尽是失落,倒是彭齐舟看明白了,一脸的复杂。

    这吴滢滢心悦周祁,逢宗耀不知哪根筋发错,大概是对这吴家小姐一见钟情了。

    孽缘吶!

    “阿叙,尝尝这个。”

    周祁原想推脱,奈何吴滢滢筷子已经到了碗里,又不好当着面将菜扔了。

    他对吴滢滢并无那种意思,而且看逢宗耀的态度,想来对吴滢滢有几分好感,如此,对方夹来的菜他更吃不得。

    再有就是,怎么他爱吃些什么,皇上和吴小姐都晓得么?.

    “主子?”

    “接着说!”褚君陵拳头握得生紧,额头隐隐能见青筋,他不过去徐安藏私的地方探了个究竟,哪晓得一回宫就听到这些。

    当着外人换衣物也罢,还敢同那吴侍郎之女往来,暗卫怎么同他说的,亲密无间?

    与他一处时,碰点边都抗拒得很,同那野女人一起倒放得开,竟到了亲密无间的地步!

    如此想着,竟气急生笑,还有那侍郎之女如何叫的周祁?“阿叙?喊得倒是亲热!”

    前世周祁在他跟前好些年头,他都没曾这般唤过,岂止是未喊过,他连周祁有这么个表字都不晓得!

    “混账!”

    那吴侍郎一家活腻歪了,他的人也敢觊觎,好!好的很!

    暗卫也不知褚君陵这声混账说的周祁还是吴家小姐,如实将所见禀告上去,见褚君陵脸色越来越黑,紧趁他一声滚求了退。

    “德观!”

    “皇上!”德观被吼得心突突跳,赶紧安抚下圣上情绪,奈何褚君陵越哄越来气,一拳头下去将桌案砸破个边儿:“传朕旨意,吴傛抗旨不尊,撤去礼部侍郎一职,即日流放!”

    “皇上不可呀!”

    这…这吴大人是大功臣,哪能说撤就撤,此乃昏君之为,百姓晓得还不知要如何骂呢!

    “吴大人助皇上登基有功,这般使不得,民心社稷之本,百姓晓得了该误会皇上,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呀!”

    “那吴傛之女要抢朕的皇后,欺负到朕头上了,你告诉朕不可!”

    褚君陵可不听他的,当即要拟圣旨,德观也因他的话一惊一乍:皇上…皇上想封周家公子为后?!

    可那…那周公子是男子,怎么能做皇后呢?

    实在想不通,等回过神褚君陵已经将圣旨拟一半儿了。

    德观又惊又急,生怕褚君陵真让奴才传旨下去,心知此事是因周祁而生,当即就道:“皇上三思,礼部吴大人是周将军一党,皇上既然喜欢周家公子,您也知道,如今周公子还不信您,皇上贸然发作下去,恐让公子多疑。”

    褚君陵手中笔一顿,这才冷静下来,觉得这老奴才说的是这个理,周祁如今待他还处于观望态度,若趁怒发作吴傛,恐又要误会他借此打压周氏了。

    这才将念头打消,气不过撕了圣旨,让奴才将上次出宫的行头拿来,三两下就往鹤喜楼赶:他倒要看看,周祁是领他的情,还是那野女人的意。

    德观见皇上离开,也不好在殿中多留,退下时还是没想通,他先前只当皇上对那周家独子的身子感兴趣,没要进宫圈着,大抵是顾忌周未的将军身份,不好当寻常宠儿瞧待。

    可如今一看……

    “不好!”德观大骇:“皇上此次……怕是动真格了。”

    第8章 朕分明是小将军的情郎

    这如何了得!

    男子相恋本就不是正道,何况是一国之君,褚君陵要真将周祁封作皇后,定要遭尽天下人耻笑!

    可皇上喜欢,他这做奴才的也不敢反对,这可难住了德观,一面觉着负了先皇后重托,一面又找不着合适的法子。

    “都是些什么事儿哟!”

    当日,宫里奴才们见皇上跟前的德公公在回住处的路上自言自语,时而叹气时而跺脚,时而又摇头大慌,不少人猜测,许是德公公年事已高,神智有些问题,该到了回乡养老的时候。

    “阿叙,”周祁始终不冷不热,弄得吴滢滢没辙,该找的话题尽找了,奈何对方还是副疏远模样:“我待你、”

    “待他如何?”

    话被个陌生的声音打断,吴滢滢转头就见又来个男子,身长八尺有余,郎眉俊目,更有些压迫人的气势,就是那神色不大好,像极力隐忍着怒气。

    这人吴滢滢不认识,彭齐舟未在朝堂任职,不认识也属正常,周祁和逢宗耀是断不会不识的,两人皆是一惊,欲要行礼,叫褚君陵一个眼色阻止,也想起在宫外,只能冒着不敬朝他点了点头。

    “嗯?你待他如何?”

    褚君陵不依不饶,状若无意瞧了眼周祁,惹得后者心头一紧,满有几分心虚。

    “这位公子是?”

    吴滢滢秀眉轻皱,不喜他咄咄逼人的气势,话虽是问的褚君陵,人却往周祁那儿看:“可是阿叙的朋友?”

    “他…”周祁语顿,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褚君陵身份透露不得,可要他同帝王以友相称来往娴熟,也是万万不可的。

    这下被几人或直白或委婉的看着,如坐针毡:“确是…”

    是个甚!

    不满周祁这回应,一举坐到他跟前,朝逢宗耀使了个眼色,后者忙不迭的让开位置,又喊小二拿了干净的碗筷,弄得彭齐舟莫名交加,对褚君陵的身份更是好奇。

    什么个来历,竟让周祁和逢宗耀皆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模样,奇怪得很。

    褚君陵也不顾忌,径直凑到周祁耳边,亲昵的蹭了下,闹得周祁轻微颤栗,偏偏不敢躲开:“朕分明是小将军的情郎,怎的到那女子口中,就成个普普通通的朋友了?”

    转而看向吴滢滢,眼中寒意激的对方一颤:“还不同几位说说,祁儿与我是什么关系?”

    “皇、”周祁清清嗓,喊了一半觉出不对,可又不晓得叫什么合适,君王名讳直呼不得,可要喊主子,凭吴滢滢的聪慧,显是会猜出来的,一时犯难。

    褚君陵就喜欢他这为难样儿,当作周祁乱同外人相会的惩罚,故意将人晾了会,心头气消些才凑近他道:“唤我阿陵。”

    “这!这…使不得。”

    周祁不肯喊,只能尽量压低声回绝,褚君陵冷笑,连着声音大了几分:“怎么?阿叙也想唤我表字?”

    刻意咬重‘阿叙’二字,就是为提醒周祁,他同吴滢滢的一丝一毫,吃了哪道菜,说了哪些话,就没他不晓得的!

    果然见周祁一惊,再连想到褚君陵待自己喜好一清二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上派了人监视臣?”

    “唤我阿陵。”

    “臣不敢。”周祁这番也有些气,一半气的褚君陵让人盯着他,一半气自己功夫不如人,竟被跟了这么久都不晓得:“皇上是何意?”

    周祁问的是派人监视之事,褚君陵却以为对方问的为何要这般称呼,如实就道:“就想同你更亲近些,那侍郎之女有的,朕便要更多。”

    为同他更亲密?这个答案让周祁怒消了些,又看褚君陵神色不似作假,心头一松:幸好,君王派人跟着他并非待周家怀疑,欲要铲除。

    他多多少少是了解褚君陵的,这人不屑言谎,犯不着蒙骗他:“臣不喜被人暗中跟着,皇上还是叫人回去吧。”

    “无需多虑,不该看的那几个暗卫不敢看。”

    “……”周祁竟无言以对,良久才道:“可臣不喜…”

    “那是朕派来护你周全的,并非监视。”解释完见周祁还不肯,又转回刚才那话题:“快唤我声阿陵听听,你还没叫呢?”

    周祁撇了他眼,因着褚君陵这些日子的纵容,心里防备少了许多,惹得极了难免会放肆,也不应褚君陵的声,倒了杯酒要喝,没等送到嘴边,被褚君陵凑过来就着手喝了:“快叫一声我听听。”

    “……”

    这句话没贴着耳朵说,在场几人都听到了,各个脸上都是难以形容的表情,周祁更甚,若非褚君陵是君,他定要一掌将人拍出窗去。

    褚君陵不以为耻,任由那几人如何脑补,贴着周祁又近了些:“唤我嬴昭也可,阿昭也行,随你高兴。”

    周祁不言。

    “我更喜欢你唤我阿陵。”

    当年宫变的时候,他的小将军就这般偷唤过他,可惜叫他给听见了。

    周祁原是不打算回应,奈何褚君陵越靠越近,快贴到了身上,只能急急喊了声,褚君陵这才满意,挑衅看着吴滢滢。

    原本想更亲密点儿,和周祁搂着腰什么的,可眼下还有个逢宗耀在,他这般作为,肯定要叫人误会。

    何况他和周祁乃是君臣,逢宗耀不会信帝王真心,只会以为他将周祁养做了娈宠,这是折辱周祁,他也不愿人轻视了他的小将军。

    但不妨碍他宣誓主权,打消那吴滢滢的心思,既然周祁脸薄,这话他说也是无妨的:“他是我心悦之人,如今我在追他,祁儿已经答应给我个机会,他也同我说过,不喜整日在外抛头露面的女子。”

    言外之意,吴滢滢该死了这条心。

    此话说完,吴滢滢果真白了脸色,看周祁虽不赞同却也没反对,脸色不觉又白了点,苍白中又感到不可置信:周公子霁月光风,竟是喜欢男子的么?

    彭齐舟刚喝下口酒,冷不防听褚君陵这话,全喷了出来,褚君陵甚是嫌弃,怕周祁沾到对方口水,连忙将人挡在身后,心里给周祁这好友狠狠记了一笔。

    彭齐舟也有些尴尬,赶紧让小二重新上了菜,心想这事也不怪他,刚才这陌生男子和周祁口耳相贴,他就觉出不对劲儿了,谁知后来还说上了悄悄话,那个厮磨劲儿,啧啧!

    要说两个没点关系,他还真不信。

    可想的是一回事,真听见又是另一回事了。何况周祁竟然没否认,这…他自幼相识的好友竟是个断袖,彭齐舟心情些许复杂:他和周祁还一起洗过澡呢,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良久才消化掉这个消息,看逢宗耀脸色同样好不到哪儿去,甚至忽黑忽沉的,隐隐还有点担忧,总算好受了不少。

    仔细将褚君陵打量一通,略尴尬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褚君陵撇了他一眼:“你不必知道。”

    彭齐舟:“……”看不出来呀,周祁竟喜欢这个调调的。

    第9章 皇上会不会诛九族

    要说断袖也罢,他虽不好男风,到底是个开明的,何况周祁同他过命的交情,可眼前这人瞧着乖张蛮狠,彭齐舟摸了摸下巴,一派高深:日后真在一起了,怕是周祁拿捏不住这人。

    谁上谁下都是个问题。

    趁褚君陵针对那吴小姐之迹,偷问周祁:“你是不是被边境民风带偏了喜恶,何时胃口这般重了?”

    突然间生了个糟心人的嗜好,彭齐舟百思不得其解。

    周祁神情更是古怪,将他脑袋推得远远的,警告看了眼,彭齐舟这才老实,又看了眼褚君陵,正对上对方也看过来,被他眸中冷意吓得一激灵。

    “我说,你这小情郎什么来路,性子颇看着阴狠。”

    “住嘴!”

    “嘿,还不让说了。”彭齐舟忒不乐意,想埋汰周祁见色忘友,又被褚君陵像要杀人的眼神慑住,呐呐住了口。

    周祁深知褚君陵脾性,怕他当场发作,难得主动挨他近了点,语气些许讨好:“齐舟不知皇上身份,还望皇上恕罪。”

    褚君陵也不是真介意,更乐得他主动亲近,龙心大悦不提,再看向彭齐舟都温柔了不少,瞧得彭齐舟心惊胆战,心里直夸周祁御人有方。

    “阿叙。”吴滢滢拽着筷子,脸上表情又哭又笑,周祁是她一眼就记到心上的男子,如今被另一个男子抢走,如何都是不甘心的。

    “你先前同我说,喜欢身着锦色衣又富有诗书之人,我今日特地换了这身,你…你可喜欢?”

    “呵…”褚君陵冷哼,轻蔑扫过吴滢滢,转而同周祁道:“本朝男女之防还是有些严的,哪个待嫁闺中的女子整日在外晃荡,连个面纱伪装都不曾,也不瞧人家喜是不喜欢于她,不知羞地守着要跟人厮混,哪个正经人家的小姐是这般作派,我可从未见过。”

    “你!”

    褚君陵话有些重了,吴滢滢难堪不说,周祁都觉着难听,见逢宗耀要说甚,怕他惹怒了褚君陵,暗朝他摇摇头,本来想开口劝劝,倒是吴滢滢那忠心丫鬟开了口。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家小姐可是礼部侍郎的千金,清白人家的大小姐,岂容你这般污蔑,小心大人告到皇上那儿去,治你个诛九族的罪!”

    “小鸾!”吴滢滢喊住丫鬟,眼中或难堪或委屈地有些湿,却是不让丫鬟去讨公道:她已经够无地自容,哪敢再丢爹爹的脸呢?

    “当是我不知羞,阿叙,我只问你一句,我今日尽按着你喜好打扮,你可喜欢。”

    周祁一时不知说什么,这话是吴滢滢前段时候问他,他被纠缠地无法方才说的,却也不是空口之言,只不过他幼时初见褚君陵,那人便是一身玄锦明罗袍,星眉剑目,藏不住的满身尊贵。

    不过是钟情之时,那人刚好穿着这身衣服,他说喜欢锦色服,不过是借口罢了:“周祁待小姐并无爱慕之意,恐是小姐误会了。”

    “那你可是喜欢他?”

    指着褚君陵的手都在打颤,良久没见周祁回答,但看他那神色,到底是明白了,遂点点头,见周祁面露愧色,还是强忍着泪朝他笑。

    “如此,我晓得了…是滢滢自作多情,不该纠缠着公子,府上…府上还有些事,爹爹让我早些回去,就不打扰几位公子相聚,滢滢先告退了。”

    说罢,手捂着面跑出了房间,逢宗耀原想追出去,但顾忌君王还在,到底没跟着,两侧拳头紧紧握着……

    “她不过是个姑娘家,你不该说这般重话。”

    若非褚君陵这话实在伤人,他也不会冒着被发作的风险说怪,何况那吴小姐…

    到底是无辜的,周祁轻叹口气,只让周一前去跟着,等把人送到府上再回。

    “她不觊觎你,便不会有方才那话。”

    见心上人替外人说话,褚君陵情绪也不大好,舍不得为难周祁,就想拿身边人开罪,幸而周祁反应快,转而说了些赔罪话,这才将老虎毛捋顺。

    “你多同我亲近些,我自然就不易怒。”

    周祁:“……”这昏君。

    “你和初叙何时认识的…”

    还好上了,他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周祁漏过,藏的倒挺好。彭齐舟看着两人,褚君陵不搭理他,他也不指望对方回答,就看着周祁要个说法。

    “你我自幼相识,居然瞒着我。”

    “并非你想的那样。”周祁也不知如何解释,好好的接风宴,哪知会闹成这个局面:“我爹娘那处,你莫去乱说。”

    “我嘴有这么碎?”彭齐舟挑着眉,只觉事情没这么简单,碰了碰逢宗耀跟前的酒杯:“你怎么也不说话?被那吴家小姐勾了魂了?”

    “没事。”

    逢宗耀摇摇头,不欲多说。

    “我怎么觉着你们有事瞒着我,”两人从周祁那情郎进门开始就不对劲,分明拘谨得很:“你们仨是不是私下认识?感情初叙有相好这事儿,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彭齐舟当即就不干了:“好你个周祁,你我自幼的交情,还在一个浴桶里待过,你有相好的竟不告诉我!”

    褚君陵:“?”“!!!”

    ……

    眼见局势控制不住,再待下去看褚君陵那架势,怕是要将彭齐舟一刀劈了。

    偏偏彭某人不觉得,还喋喋怨怪周祁不实诚,没把他当自己人,周祁无法,只能冒死硬拉着褚君陵走了,走时乃甚用了些轻功。

    彭齐舟只当他心虚了没脸,要追着出去,冷不防被逢宗耀叫住:“你可知那人是谁?”

    “我哪儿知道!”说着更是气愤,一个两个都瞒着他,分明是同他见外:“你知道你倒是说说!”

    再大大不过天去,还能是天王老子不成。

    恐隔墙有耳,逢宗耀并未直言,只拿手指沾了酒,在桌上留了个“尹”字,见彭齐舟还跟个二愣子似的,食指往唇上点了点,又指向天。

    “尹口天?”

    不懂这意思,皱着眉思索了会,面上震惊,腿一软又坐了回去。

    从尹从口,治事发令。

    “你说他…他是…”

    见逢宗耀颔首,登时满头冷汗,君也者,掌令者也,那死皮赖脸要同周祁相好之人,竟是大褚天子。

    彭齐舟觉着这世道有些玄幻……

    “完了!”仔细回想方才有无失敬的地方,而后咽了口口水,戚戚然道:“这下完了,皇上会不会诛我九族?”

    第10章 个个都惦记朕的将军

    任他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天子身上,谁他娘的能告诉他,为什么将周氏视为眼中钉的皇上,竟然会对他那发小有意思,还舔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

    逢宗耀没心思理他,一面担心吴滢滢,凭她待周祁的心思,皇上既然对周祁有意,此事若不好生处理,免不得要波及到吴家。

    一面更忧心周祁,方才周祁多有不敬之处,褚君陵却不怪罪,反是处处顺着他意,瞧着也是心甘情愿,可皇室和周家的恩怨……

    他一时也拿不清楚,皇上对周祁是真心喜欢,还是只觉得有趣,准备耐着性子宠耍阵时日.

    “朕竟不知,你与彭家二公子还有这么段旧情?”

    “皇上误会了。”周祁心惊,他感觉得出,褚君陵此番是真动了怒,将他手腕拽得生疼,甚至起了些淤红。

    “幼时之事,我同他打闹,不甚跌进了湖里,他原是要拉我上岸,奈何年岁尚小没什么力气,反让我一并拖了下去。”

    还是府上下人发现,才将二人救上去的,周夫人怕两个娃娃染了风寒,便一手一个丢进桶里泡了阵热水。

    “那时我和他不过是孩提,也并不懂情爱之事。”

    “不懂?”褚君陵冷哼:“朕记得你初见朕时也才几岁,倒是将朕看进眼了嚒?”

    周祁一哽,竟找不到话反驳,实在被褚君陵握得疼了,想挣松些,不防被他拦腰搂了过去:“原是打算等你自个儿想通,处理好徐氏一事再同你谈这私己事,可如今…”

    “个个都惦记着朕的将军,封后之事,看来朕得尽早打算了。”

    “皇上!”

    不习惯同褚君陵这般亲近,下意识地挣扎,惹得褚君陵更怒从中来,越是不肯放开:“再挣,朕便提前在此将婚夜过了。”

    此话一出,周祁动是没再动,身体更僵硬了些:“皇上要强迫臣?”

    “问你自己。”褚君陵笑笑,手指摩挲着周祁眉眼,眼中是近乎疯狂的偏执,显然被周祁的抵触彻底激怒:“周祁,莫逼朕。”

    见褚君陵眼有些发红,冷静下来,也不敢再冲动,晓得这人说得出就真做得出来,一句话斟酌了又斟酌,心头却发寒,这人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就是这般喜欢的:“臣知错,往后定不同人亲近,请皇上恕罪。”

    谨慎告了罪,天子却不依:“不行!”褚君陵蹙眉:“朕得罚你。”

    周祁头寒至脚,眼下还有奴才在,以为褚君陵真要于人前做那事,不禁心死,正要使功力挣脱,就听他道:“朕要罚你,成亲那日同朕一道沐浴回来。”

    周祁:“……”

    “那侍郎之女唤你阿叙,我便让你喊上整晚的‘阿陵’,表字也得喊,旁人同你说过做过,哪怕仅是眼睛看到的,朕也要一并讨回来。”

    “……”

    没拿褚君陵的话当真,喜欢是一回事,他的性别,褚君陵的身份,两人注定一世君臣,再有的,除非褚君陵将他养做娈宠,万不能再多了。

    至于后位,他一介男儿身,哪敢占着那个位置,若是为宠,他虽心悦褚君陵,却也没到自甘下贱的地步,这禁脔的骂名,他是断不愿背的。

    何况眼前这人能容周家多久还不晓得,往后的事哪说得准呢。

    好在情绪是安抚下来了,褚君陵冷静后就发现自己伤了周祁,顿时又心疼又自责,弄得周祁实感不适,要不是亲眼看着,恐怕要以为褚君陵换了个魂.

    “怎么样,小姐可用饭了?”

    一见小鸾出来,吴夫人就赶紧问到。小鸾却摇摇头,眼睛红红地,心疼很了自家小姐:“小姐从昨日回来就不曾用过,起初仅是不肯用饭食,现今更是谁也不肯见了。”

    “这可怎么是好。”吴夫人焦急得很,自家女儿为个男人失魂落魄,她这做娘的可谓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那周家公子再好…到底不是滢滢的良人。”

    她起初也看好周祁,生得相貌堂堂,又是将军嫡独,家世清白,门第也般配,样样都是好的,可…可皇上他不愿吶!

    在门外来来回回打转,怕她在里头做出什么傻事,急得拍了拍门:“滢滢,再难过也不能伤着身子,你先吃些东西,听话,先让娘进去,娘给你想办法。”

    过了好一会,听到里头传来微弱的哭声,吴夫人更是着急:“你别吓娘,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你要实在喜欢周家公子,娘去求皇上,哪怕你爹不要那官职都好,娘去求皇上赐婚。”

    吴侍郎专情,后宅就吴夫人一个,两人就吴滢滢这么个宝贝女儿,哪舍得她委屈。

    看里头哭声更大,吴夫人只觉得心口似慢刀子割肉,难受极了:“娘这就去求皇上,你先出来可好,娘让小鸾去请周公子过来,快别哭了,哭得娘心痛。”

    说着真要求见圣上,吴滢滢怕她惹得那位发怒,她虽然喜欢周祁,可周祁对她无意,她大约也看开了,只不过心头回不过味儿来,想独自待待。

    何况皇上也反对两家婚事,想来她和周祁没那缘分,天道也不准的,她怎么能因一己私情陷家人于不顾。

    “娘。”

    吴夫人前脚刚抬,就见门吱呀开了,吴滢滢一双眼红肿肿的,看得吴夫人眼也直泛酸:“傻孩子,世上好男儿多的是,你喜欢周家公子那样的,娘也给你找来,何必这么折磨自己。”

    “没有了…”吴滢滢喃喃,心里清楚,周祁那般清风朗月之人,她再遇不到了。

    不忍叫吴夫人担心,只说是饿了,吴夫人见她肯吃东西,喜极而泣,连忙嘱厨房做了吃食,连劝着人往开了想。

    第11章 亲卫钟诚

    “娘,您别担心我。”

    “我能不担心吗?”自己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一点儿委屈不肯她受,如今因着段没开始的感情就折腾成这副模样,哪个做娘的能好受:“你要是真喜欢他,娘让你爹去求求皇上、”

    “不用了。”吴滢滢摇摇头:“我问过他,他已有心悦之人。”

    说着擦了擦眼泪,怕吴夫人因此对周家心存了芥蒂,故作轻松扯出个笑意:“爹爹可是朝廷从一品的侍郎,您又只有我一个女儿,阿叙既是有喜欢的人了,我与他做个朋友也是可的。”

    “一来他有所爱之人,我无法厚着脸插足,再来我好歹吴府千金,正经人家的大小姐,就非得嫁与人做小么?”

    “欸!”吴夫人抹抹眼泪:“你能想通是最好的,我们滢滢是侍郎府的大小姐,将来是要嫁与人做正妻的,那周家小儿看也是个专情的,既然心有所属,定不会让那人做小,娘可不能让你嫁过去受委屈。”

    又温着话哄了阵,见吴滢滢真的想通才敢离开,吴滢滢原本就强撑着,等吴夫人前脚一走,眼泪登时就下来了。

    吓得小鸾手足无措,只能呐呐地喊小姐。吴滢滢却摇摇头,打消了她想安慰的心思。

    从昨日到方才,她想明白许多事。

    她待周祁的情谊大致该放下了,往后再是喜欢,她也放在心底好生藏着,免得叫那人困扰,但凡周祁有丁点为难她也是不愿见的,她舍不得。

    阿叙风华卓卓,又生的龙章凤姿,本是举世无双清朗之人,如何能因她这点芝麻大的心意扰了清净,往日是她没拧清,不知羞耻缠着周祁,今后再不会了。

    “小姐,您有事就跟小鸾说,小鸾不会告诉夫人的,您这样小鸾看着也不好受,要不你骂骂我,打也成,快别难过了。”

    她家小姐待那周公子情谊有多重,他日日在小姐跟前伺候,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便是打听到周公子丁点喜好,哪怕被那人不经意瞧上一眼,小姐都要高兴上整日。

    可那周公子不喜小姐也罢,还…还喜欢上个男子,小鸾咬咬牙,替她家小姐不值。

    “小姐…”

    小鸾想了想,还是将心里的主意同吴滢滢说了:“男子相恋本就有悖常道,将军若是知道周公子和那男子相恋,定然不会同意二人来往,何况男子无法孕育子嗣,得不了长久。”

    看吴滢滢没说话,只当她是听进去了,胆更大了点:“小姐这般喜欢周公子,不防去请将军做主,您生性温婉,又是大家闺秀,将军肯定会选择小姐的,至于皇上那处…不防让老爷去求求。”

    吴滢滢苦涩笑笑,听小鸾说只摇着头,半晌才道:“你我都看见了,阿叙喜欢他。”

    周祁喜欢那个男子,她怎么能这么卑鄙:“阿叙喜欢,便是好的。”

    再有悖常道,也是周祁自己选的,她心悦阿叙,阿叙怎么做都是对的,得不到那人青睐,她就离得远远的,周祁喜欢那个男子,可她只愿周祁幸福。

    “小姐…”小鸾忍不住了,也跟着哭,她家小姐怎么这么命苦,她不过是太喜欢一个人罢了,怎么就得不到周公子的回应呢。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您明明没有错,那周公子和心爱之人圆圆满满,您却要伤心难过。”

    “我不觉得伤心。”难过是有些,但也抵不过她对阿叙的情。

    吴滢滢拉住小鸾的手,面色虽然还是苦涩,到底是释然了:“等你日后有喜欢的人,便能明白了,我心悦阿叙,便只愿他好,阿叙欢喜我便欢喜,伤心难过……都不碍事的。”

    只要那男子待周祁也真心,满心满意待周祁好,只要她的阿叙高兴,旁的,哪及她心悦之人半分重要。

    小鸾不懂话里的深意,但看自家小姐为了感情伤神伤心,便觉得这东西不是个好的,当即抱住吴滢滢,怎么都不肯同她口中的感情沾上关系。

    “小鸾不要心悦之人,也不要因他难过伤心,我要一辈子跟在小姐身边,小姐出嫁我就做陪嫁丫鬟,小姐终身不嫁,我也陪伴小姐终身。”

    “好,一辈子。”

    宠溺地捏了捏小鸾的鼻尖,两人虽是主仆,小鸾自小就到他身边伺候,又小她一两岁,她私下多是拿这小丫头当妹妹看待,是以两人关系亲密,并不多重规矩。

    小鸾见她终于笑了,也跟着扯开嘴,不争气的擦了擦眼睛,见自家小姐脸上还挂着彩,又拿帕子替她擦了擦。

    而后逢宗耀借看望之意常来吴府,吴夫人见他相貌俊郎,品性也端正,又事事以自家小女为先,自然满意得很。

    晓得他对吴滢滢的心思,暗中更少不了帮助,一是为给两人制造机会相处,再来想借逢宗耀帮吴滢滢走出情伤.

    自周祁晓得褚君陵派了暗卫跟着,褚君陵非但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暗处准人守着还不算,明面又派了个亲卫,道是为防周祁再背着他同哪个厮混,届时好将他那些个桃花摘了。

    亲卫人叫钟诚,对褚君陵也确实忠臣,譬如褚君陵让他跟紧了周祁,哪怕出恭也得在门外守着,钟诚也真照令行事,因此吃了周祁不少掌风。

    再譬如周祁不喜被监看着,钟诚就尽力将存在感将到最低,平日周祁出府也隔得远远的跟着,只在周祁身边出现疑似桃花之人时靠近,危机解除又退回远处。

    无他,只因这是皇上吩咐的,得圆满完成。

    周祁不胜其烦,又怕周夫人和周未看出端倪,猜到他对褚君陵那点心思,只能谎称是上回求皇上饶过周未许的代价。

    周夫人不多疑,毕竟皇帝疑心病重,再加上皇帝近来对周家的态度实在反常,不派个人看着才该奇怪。

    “我就说那皇帝安不得好心。”

    前些日子周未还安慰他,皇帝举动反常是因为想通了良心发现,周夫人心忒:这哪是良心发现,分明是要监控着周家的一举一动,巴不得吃喝拉撒都不错漏。

    周夫人猜对了一半,褚君陵确实是这般想的,不过只针对周祁,为此,周夫人又一次将褚君陵记恨上了。

    第12章 不会向皇上告状

    周祁汗颜,怕钟诚影响周夫人心情,赶紧使个眼色让人退下,钟诚见周祁母亲不在自家主子的提防范围,登身翻上了房梁。

    因着动静有些大,又引得周夫人大怒:“我这大梁可比不上宫里结实,整日翻上翻下,当心给本夫人翻塌角了!”

    随后就听屋顶传来声告罪。

    “娘亲…”

    “行了!”周夫人烦闷的甩甩手:“为娘知道你要说什么!”

    无非就是这姓钟的是皇帝的人,骂得狠了怕他到皇帝跟前穿周家小鞋,这父子俩,嘴里就没句新鲜的:“我不说就是!”

    说罢狠狠往房上瞪了眼,气生生走了。

    周祁无奈得很,自家娘亲是个暴脾气,往日对褚君陵的作为气得狠了,免不得拿钟诚撒气。

    可钟诚到底是君王跟前的人,他对褚君陵虽是有所动容,到底不敢全信,就怕哪日褚君陵反悔,再给周氏添个妄议圣上的罪名。

    招手让钟诚下来,跟他表了歉意,钟诚只在君王命令上才显得顽固,平日心思通透得很,这也是为什么褚君陵选他来伺候周祁的原因。

    这会儿见周祁告歉,转脑就猜到是为何,当即实打实道:“主母…主子放心,皇上只让属下挡主子桃花,钟诚已是主子的人,旁的全听主子吩咐。”

    所以即便周夫人如何说皇上坏话,他也不会同皇上告状。

    皇上让他唤周祁主母,可主母觉得这称呼是对女子的,折煞他了,还不肯承认同皇上的关系,皇上又让他一切听从主母吩咐,钟诚不敢忤逆,只得将主母改了口,一并叫主子。

    周祁:“……”

    见周祁许久不吭声,又试探着喊了声,就见对方不耐摆摆手,步履急促的走了,钟诚仔细瞧了瞧,他家主母耳朵似乎有些红,且是在他喊错称敬后开始的,犹豫了阵,唤来褚君陵专留着通风报信的暗卫。

    主子只说不得监视主母,想来主母因主子害羞之事,还是可以说的.

    “初叙。”

    前段时日钟诚看着,逢宗耀同彭齐舟后来找过周祁几回,但都顾忌着君王眼睛在,很多话不敢说明。

    今日凑巧,钟诚被褚君陵喊回宫去了,需要阵时间才回,逢宗耀也不拖沓,当即将心下担忧问了:“你与皇上…可是在一起了?”

    “怎会?”周祁摇头,唤周一泡了盏茶,转而苦笑:“皇上乃一国之君,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岂会对我这武夫感兴趣?”

    “那日又是怎么回事…初叙,你可是有事瞒着?”还有钟诚,皇帝为何要派他来盯着周祁。

    周祁笑笑,不欲多说,逢宗耀看在眼里,再想到两者恩怨,只当褚君陵逼迫周祁做了什么不可说的交易。

    “往后可有打算?”

    “到那时再说罢。”如今那人不打压周氏,不管真情假意,至少短时间内褚君陵不会待他腻味,也就意味着周家能安稳段时候。

    周祁想的开,眼下还早,是福是祸,该来的总归逃不掉,真到那日再做打算也不迟:“你同吴小姐如何了?”

    “我邀她明日出府,她答应了。”

    周祁点点头:“这是好事。”

    “是好。”逢宗耀看看周祁,有些犹豫:“初叙,滢滢起初是喜欢你的,她先前只念着你,我去府上也同她说不上两句,如今肯应我邀约,想来我并非全无机会。”

    周祁疑惑,不明白这话意思。

    “我心里是高兴的,你二人起初险些结成婚约,你我又关系甚熟,可会介意?”

    “我为何要介意?”周祁失笑,总算明白他担心的什么。

    “我对吴小姐本就无意,你既是待她有情,何需又顾忌我?原是我对不住她,她既是答应与你外出,想必也有几分动容,你只管跟着心走,好生待她就是,等来日.你二人成婚,我少不得要送份厚礼。”

    “你这般想,我也放心了。”逢宗耀回了个笑,表情有些感激,随后想到周祁与皇帝之事,继而皱眉:“我知你骨子里是个傲气的,倘若皇上拿周家相逼…你该如何?”

    “逼我?”周祁认真想了想,本就是他先仰慕上的对方,哪需得褚君陵逼:“周祁一人换周氏一族,如何都是值的。”

    若褚君陵待他情真,要他如何都是好的,赏罚惩宠,他甘之如饴;若是为骗他,便只当情衷错负,今生栽就栽罢,来世他就小心些,不能再着那小太子的道。

    “那你可曾想过要……反。”

    周祁手中动作未停,倒了杯茶给逢宗耀,神色仍是淡淡的,恍若个局外人:“周家世代忠良,怎能毁在我手中。”

    何况他心悦褚君陵,若是当年他有通天本事,便不会害褚君陵失了父母天下,是他没用,没守好心上人的天下,也没能救先皇和皇后,他没保护好他的太子殿下,害褚君陵受了好些年苦,九死一生才夺回的皇位。

    即便褚君陵对他做什么,都是他周祁理该受的。

    况是要他亲手杀了那人,他哪里舍得,褚君陵为太子时已经失过一回江山,如今太子成了君,他是臣,他有能力替褚君陵守好这大好河山,怎敢再眼看着社稷落入外氏手中,更莫说谋权篡位之人还是他周祁。

    逢宗耀还想说些什么,钟诚却赶回来了,见着他抱了抱拳,便规规矩矩站到周祁身后,眼瞄着两杯茶离得有些近,想到褚君陵先前的叮嘱,上前放远了些。

    周祁&逢宗耀:“……”.

    褚君陵对徐氏下手了。

    徐安有三房侍妾,五庶子,正房太太却只有徐娇苑一女,堂兄倒是不少,有能耐的却没哪个,原有个亲生妹妹,被他和梁王逼着给那先皇妹夫殉了情。

    徐娇苑虽处嫡脉,到底是个女儿家,老五又是个不受宠的,能抱的希望尽在四个庶子身上。

    先前因着褚君陵信任,又是皇上亲舅,在朝中给几人腾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老二和老三是管水利的,恰逢培京犯洪,冲断了堤坝,君王.震怒,当朝指了二人前往,不成想半路遇见山贼,连同属下一并丢了性命。

    山贼自然是褚君陵派的,听闻人死透撤笑了声,笑意不明,只让德观传旨:“徐译文和徐川好歹是朕表兄,舅舅一下痛失二子,想必难过极了,前些日子番邦送来的玩意儿,捡些好的送到将军府,剩下的送到舅舅那儿去。”

    狼毫沾了些墨,似乎考虑着如何拟旨才合适:“就说朕一番心意,黄泉路远,朕再是天子也管不到地府之事,二位表兄在下头没些钱财打点,怕是不好度日。”

    “嗻…”

    德观小心接过圣旨,待笔墨干后放入袖中,听褚君陵如此说,心头也免不得解气。

    先皇处处待徐氏优厚,却喂出这么个吃里爬外的东西,竟伙同梁王做那等事,先皇后还是徐安亲妹,真是良心遭狗吃了,竟也做得出手足相残之事!

    便是徐安一家死个干净,那也是该的!

    第13章 今天也是小将军躺枪的一天

    愤愤要退,被褚君陵招手喊了过去:“让陈亦进宫一趟,莫叫人看见,徐府的事公子该是晓得了,若他问起,你只管实话相告,无需瞒着。”

    “奴才明白。”

    褚君陵扶扶额,让德观另喊了个侍卫进殿:“可会功夫?”

    见那侍卫答是,让人到身前附耳吩咐道:“想法往徐有晋耳中传些消息,就说他那好大哥并非徐安亲子,是柳姨娘同管事私通的种,话留三分,剩下的让徐有晋自行去查。”

    “是。”

    褚君陵轻阖着眼,挥手让那侍卫离开,指节轻轻敲击案台,良久突然笑出声来。

    徐家老五不受重视,前世更被徐安当了替死鬼,徐安不是个念亲情的,这老五没学到徐安的精明,倒是将他那绝情遗传了个彻底。

    何况他母子俩在府上举步维艰,对徐安本就存着恨意,这人暂且留着,说不定到时能起些旁的用处。

    至于徐有晋,如今老二老三已死,老五不受宠,眼下威胁就剩大儿徐应守,只要徐应守一死,徐娇苑迟早该外嫁,徐氏家业便只会落到他手上。

    几兄弟本就各怀鬼胎,如今又抓着徐应守把柄,褚君陵笃定,徐有晋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

    只是不知道,若他那好舅舅晓得自己最宠的妾室勾结奸夫,还给自己留了个野种在府上,会是副什么表情?

    听闻因着对妾室的宠爱,徐安对他那长子也由外看重几分,到头来却替那奸夫养大了孩子。

    褚君陵嗤笑,真是好大一出戏!

    …

    结果果然没让褚君陵失望,徐有晋“无意”将长子非徐安亲生的消息传了出去,徐安性情向来多疑,去问那妾室,见人口上否认,神态分明有鬼,当即喊来徐应守滴血认亲,一看果真不是自己的种,气急攻心,竟直接气晕过去。

    外算是老二老三的死,对徐安的打击不可谓不大,接二连三的事情出来,徐安再是愚钝,也猜出有人要对徐氏动手,奈何他在明敌在暗,一时半会儿还查不出是哪个。

    想过是过褚君陵,可从平日来看,皇帝还不怀疑当年逼宫一事同他有关,否则徐氏不会安稳至今,就连他前些日子推荐的几个幕僚,褚君陵也笑着收了,更给了不小的职位。

    自己又是先皇后母家,既然不是为这个,褚君陵便没有对付他的理由,当年在宫中的大臣就仅有周未,徐安神情阴鸷:周家世代都是褚氏的狗,定是周未晓得当年之事有他参与,迫不及要对付他了。

    想及越是不甘,当年他伙同梁王不假,若非当时两方兵力过于悬殊,迫不得要与梁王合作,那位置早该他自己坐上,何故会假意让与梁王。

    这些年他暗中养了不少势力,眼看有望拿下皇位,哪晓得褚君陵竟是没死,当年让他逃了出去,又暗中得周未相助,一回来就轻而易举将褚氏的东西夺了回去,徐安馋的眼红。

    却因着怕褚君陵报复,无法才想了缓兵之计,装是同周未一般迫于无奈降的梁王,心头仍是拥护的褚家天下。

    褚君陵杀梁王那日,徐安确确实实行了不少方便,也正是如此,让褚君陵对他这舅舅深信不疑,乃甚被教唆着记恨上周家,可近来褚君陵的态度……

    徐安色狠,因着心绪疯狂,指甲陷进了肉里都没察觉:那位置他想了这么多年,费了多少心血才谋划至今,不坐上去感受感受,看看上头是个什么光景,又如何能甘心!

    若非周氏一党横在其中,这些年他的势力早已经在梁王之上,褚君陵也不过是前朝余孽,远非他的对手,他既是要争这天下,周氏不得不除!

    心头有了计较,深晓此事刻不容缓,褚君陵如今对周家的态度大有松缓,定要赶在周未找到证据前早做打算,不能让周氏活着将这消息传到褚君陵那儿。

    原准备大业成了再收拾周家,既然周未要逼他上绝路,就莫怪他不给活路,这周氏上下,一个活口都留不得!

    “老爷!”

    一个下人往徐安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见徐安身体剧烈颤抖,气得浑身哆嗦,恨不得将跪着那对奸夫淫妇撕碎。

    那贱人给他戴的绿帽竟不止一个,不光是徐应守,管事以前带到府上那孩子,竟也是那同那贱人生的。

    当时管事说是弟家独子,来跟着他长长见识,徐安亦不曾多想,这么合着一看,这贱人竟是进府前就同管事好上了,嫁进来便是为的徐氏家业!

    “来人!将这对奸夫淫妇给本官乱棍打死!让那两个野种都出去看着!胆敢觊觎徐氏家业,便是这下场!”

    “爹!爹我是冤枉的!是他们害我,他们定在其中做了手脚,您说过几个孩子中我是最像您的,我怎么可能是管事之子,爹!您相信我…爹……”

    徐应守喊声越来越远,徐安站不稳身,险些又晕过去,缓了好一阵才清醒,将另两房侍妾都瞪了眼,又让奴才将徐应守压了回来。

    “你虽不是本官亲生,到底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几个兄弟中我也最看重你,如今本官给你个机会,你若亲手砍了那奸夫淫妇,还是我徐氏长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若不愿、”

    “我愿意!儿子愿意,谢过父亲,儿子这就替父亲宰了那奸夫淫妇。”

    怕徐安后悔,抢着接过话答应,忙不迭点点头,见徐安使过眼色,取过下人手中的长刀,不多会就听见外头两声惨叫。

    徐安笑意狰狞,看了看徐应守和管事的另外个孩子,朝属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等一切安定下来,已经是晚上了,徐安愈发多疑,将自己的血脉尽确认过才安心,如今就剩两儿一女,老四虽然聪慧,心却不是个老实的,相比之下,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老五就入了徐安的眼,开始待他重视起来。

    老五也争气,尽量表现得让徐安满意,徐安喜欢有远见的,他便尽心出谋划策,得徐安赏识宠辱不惊,更甚徐渊吾瞧着心思不如徐有晋深,万事都好拿捏,徐安用着趁手,多少也放心。

    问过如何对付周家,徐渊吾略想了想,如实道:“二哥三哥死于周未手中,父亲不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听闻将军和夫人感情深厚,家中又仅有一子…”

    点到即止,徐安自是明白,眯着眼看了徐渊吾一阵,继而大笑,不轻不重赞赏过几句,就让他回去歇息。

    随后见正妻回房,心里谋算一番,也熄掉烛火揽着人歇下。

    周未害他二子丢了性命,他便也让周未尝尝这痛失爱子的滋味儿!

    第14章 赐婚

    将军功宴,君王犹外重视。

    不仅文武百官,连同家中亲眷也得一并参加,意在对将军的尊重。

    严格论也算不得大事,不过是褚君陵这一世将周祁当个宝捧着,总希望给他最好的,这宴会难免隆重了些。

    一干大臣见君王如此,也晓得周家公子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见着人都客客气气打招呼,不敢有所怠慢和轻视。

    “臣叩见皇上,吾皇、”

    “免礼。”褚君陵哪舍得,见周祁稽首要跪,亲自上前将人扶起,直牵到御座前才停:“你此番立有大功,就坐朕身边,想来诸位爱卿都不会有意见。”

    说罢冷眼扫过众臣,底下个个胆战心惊,哪敢提什么意见,忙开口请周祁落座。

    周祁本来是不肯的,耐不过褚君陵坚持,何况大臣们也这么说了,他再不识好歹,怕是会让君王龙颜有所损。

    “谢皇上。”

    等周祁入座,褚君陵才回到位上,转而给德观使过个眼色,德观会意,从御盒中拿过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周氏将军嫡独,有勇善将,破边境之乱,置国安稳,朕甚慰,封中郎将入朝职,赐黄金万两,锦绸十二,珍银各六,钦此!”

    “臣领旨。”

    周祁起身于殿中,两手拱合,屈膝俯头一拜,将圣旨恭敬接过,口中万岁未出,又让褚君陵拉回了坐上:“将军有大功傍身,朕特许你今日礼节全免,不必顾忌着规矩。”

    没等周祁开口,又添了句:“谢也不准道。”

    周祁唇畔动了动,识相闭嘴。

    吴滢滢踏进殿就认出了殿上之人,神色一惊,险些没站得稳,小鸾显然也发现了,见自家小姐脸色苍白,小着声道:“小姐,皇上是那日在鹤喜楼那个男子?!”

    “小鸾!”吴滢滢回过神来,听小鸾惊呼忙将她嘴捂上,宫中不比府上,丁点大意都可能害了性命:“往后若有人问起,你只说没见过皇上,千万莫提那日之事。”

    小鸾不知用意,到底听话点点头,自家小姐总不会害她。

    忍不住又偷偷看了褚君陵两眼,如何都没想到,周公子喜欢的男子竟会是皇上……

    逢宗耀是随后到的,照礼跪过褚君陵,见吴滢滢面容苍淡望着殿上,微微一愣就明白了,心中隐下失落,又瞧过周祁,跟着逢大人入了座。

    先是君王讲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多是夸新封将军的赞美之词,周祁听他将自己吹嘘的称神,一副只应天上有的架势,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掩饰地轻咳两声,企图缓解尴尬,岂料让褚君陵听见了。

    再看周祁脸色微红,关心则乱,拉过人就问:“怎了,哪里不舒服?可要唤御医过来看看?”

    周祁:“……”

    从褚君陵怀中退出,见他真喊德观去唤太医,忙出声阻止,又看一群大臣八卦盯着自己,脸上又燥又热,忍不住偷瞪了褚君陵两眼,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褚君陵这才放心,等众大臣挨个将周祁不重样的夸完,嘱人上了助兴的节目,就想着法要同周祁亲近。

    亲近着亲近着就察觉到有双眼睛盯着周祁,寻着视线望去,就见吴滢滢眼中含泪,一派故作坚强的娇弱模样。

    侧身将周祁视线挡住,沉色看向吴侍郎,吴侍郎原在同自家夫人说笑,后颈冷不防一凉,转头就见君王望着自己,眼神像怚了毒的刀子,吓得差点跳起来。

    忙稳了稳心神,转而看向吴滢滢,登时就明白了:“滢滢!”

    吴滢滢回过神,见吴侍郎朝自己摇头,也明白过来,惊慌垂下头,拿帕子将泛出的泪花擦了。

    阿叙喜欢皇上…可……可那人是皇上呀,哪个帝王不是妻妾成群,阿叙又是男子,真到那时,他该怎么办?

    那人心中有丘壑,怎能被困于后宫,更莫说宫中女子都不是简单的,那些个腌臜手段只会折辱了他。

    她眼中的周祁该是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郎,不该是委身后宫,同众多女子争风吃醋共侍一夫的…的……

    那两个字会污了周祁,吴滢滢说不出来,她的阿叙是如玉君子,怎么能蒙尘于深宫高墙为人宠呢?

    褚君陵可不管她如何想,见吴滢滢偷偷抹泪,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只当她是对周祁不死心,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心头冷笑声,将周祁结结实实挡在身后。

    “吴大人。”

    吴侍郎斟酒的手一抖,忙放下酒鐏起身,只觉身后一身冷汗:“皇上有何吩咐?”

    “朕瞧着令千金年岁也不小了,可有婚配?”

    吴侍郎不知君王意思,回得小心又谨慎:“回皇上,小女并不曾婚配。”

    “不曾?”褚君陵抬抬眼皮,见周祁歪着头往吴滢滢那处瞧,黑着脸将他脑袋转了回去:“朕怎么记得,前段时间吴大人还与周将军说过亲?”

    “这…”

    这事不是早过去了么?怎么又翻起旧账来了,吴侍郎深感委屈,又抵不住君王威压,只好如履薄冰地解释了番。

    “那正好。”褚君陵颔首,似是漫不经心道:“今日将军功宴,朕难得高兴,就给令千金赐个婚罢。”

    省的整日惦记他的小将军,考虑到时机不成熟,最后那句褚君陵是在心里说的。

    吴侍郎实在没想到皇帝会搞这么一出,直接被说懵了,今日周祁才是主角,赐婚也是该赐周家的婚,怎就落到他头上了?

    反应过来先震惊后惶恐,连连求褚君陵收回成命:“皇上,臣就滢滢这么一个女儿,内子尚舍不得小女外嫁,想多留她些时日、”

    “女大当嫁。”话被褚君陵打断,吴侍郎还想争取争取,就听他话里话外尽藏威胁:“吴大人是要抗旨不遵?”

    “臣不敢!”吴侍郎身震,见吴滢滢面色惨白瘫跪着,忍着心痛从了旨:“滢滢,还不过来谢恩。”

    “正好今日满朝亲眷皆在,多的是青年才俊,吴小姐只管看看喜欢哪个,朕替你做这个主。”

    吴滢滢跌跌撞撞站起身,幸好小鸾扶着才不至摔倒,听褚君陵问却是一句话不说,倔强同他对视片刻,整个膝盖砸到地上。

    “皇上?”

    周祁皱皱眉,想帮着求句情,结果反惹得褚君陵不悦,口气都是冷的:“若不想朕给她许个下作奴才,就安生看着。”

    “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吴小姐不肯选,有劳吴大人费费心神,看有哪个满意的,择日不如撞日,朕今日便下旨将这婚成了。”

    “滢滢。”君王生怒,违抗者向来没得好下场,吴侍郎几经考虑,还是忍着心疼逼了吴滢滢:“皇上赐婚是何等荣耀,莫要任性!还不快给皇上赔罪!”

    吴滢滢仍不听,就直直将褚君陵看着,见他眼中杀意也不怕:再难不过一死,这人抢了她的阿叙还不够,还想逼她至绝路么?

    “皇上!”吴夫人偷着擦擦眼泪,怕他发作吴滢滢,跟着跪到父女两身边,给褚君陵磕了好几个头。

    “求皇上给臣妇些时间,滢滢最是听臣妇的话,还请皇上息怒,滢滢许是晓得要出嫁紧张了些,皇上容臣妇再劝劝她。”

    得褚君陵首肯,转而抱住吴滢滢,低声到她耳边:“此事是爹和娘对不住你,你向来懂事,他是皇上……我们得罪不起的。”

    她不怕死,可她有她的女儿,有她的夫君,身后还有整个吴家,她不敢和君王对抗,更是对抗不了的。

    “滢滢听话,娘瞧着宗耀那孩子不错,不如你选了他,感情咱们慢慢再培养,便是往后嫁过去,娘也定不让你受委屈。”

    吴滢滢哽咽一声,手中巾帕拽得发皱,被汗水浸湿小片,良久找到声音,也不怕褚君陵怪罪,没得他恩准径自站起身来:“不管臣女挑中哪个,皇上都会为臣女做主?”

    “君无戏言。”

    吴滢滢点点头,一步步走到褚君陵跟前,抬手指向他身后之人:“我要嫁给他,皇上也能做主?”

    褚君陵没说话,见吴滢滢还手指着周祁,瞬间动了杀念,吴侍郎又惊又怕,君王待周家公子事事看重,远不止君臣,打从方才进殿他就猜到几分,如今见这局面,就是再糊涂也明白了。

    顾不得其他,起身重重扇了吴滢滢巴掌,用力拽着她跪下:“小女自幼被夫人宠惯坏了,性子顽劣了些,微臣回府定好生管教,还望皇上恕罪。”

    周未从方才被点名就一直忐忑着,如今却有些看不明白了,怎的皇上突然要给吴家赐婚?怎的吴小姐要嫁自家小儿,皇上非但没准,还一副龙颜大怒的神态?

    转身看周夫人,就见周夫人面含凝重,像是猜到了什么,对此更觉得莫名:“怎么了?”

    周夫人摇摇头,皇帝待她儿……千万莫是她想的那般!

    褚君陵如何对付周家都好,只莫将主意打到她儿身上,她千刀万剐都不怕,周祁是她的命,褚君陵真要对周祁做出个好歹,她真会疯的。

    “夫人。”

    转眼间,因着君王不悦,助兴戏舞尽撤下了,臣子奴才跪了一地,个个大气也不敢出,原本热闹的大殿登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周未跪了会儿,发觉周夫人还木戳戳站着,不知想的什么,偷着扯了扯她,示意周夫人跟着跪下。

    褚君陵环顾一周,只让周祁起了身,周夫人见此心头更是发沉,慌得直跳。

    “中郎将才受封赏,再赐婚难免荣宠过甚,恐会恃宠而骄,吴小姐还是另选他人罢。”

    不愿周祁觉着他暴虐,忍下杀戮的冲动,将殿中适婚男子尽看了遍,视线落到陈亦身上:“吴大人觉得陈左督如何?”

    陈亦:“……”

    气氛一度静谧得可怕,陈亦斗胆抬了个头,想表示拒绝,被褚君陵一个眼神吓了回去:罢了罢了,都听皇上的!

    “杨学士之子也不错,近日科举朕瞧过他的答卷,不愧状元之才,配令千金想来正合适。”

    “皇上!”褚君陵话刚落,就听众臣中有个声音传来:“臣心悦小姐已久,若能得小姐青睐,宗耀此生唯小姐一人,定不相负,恳请皇上赐婚。”

    话一出,殿中不大不小生出些唏嘘,也有些未出嫁的小姐面露羡慕,男子向来三妻四妾,莫讲逢家门第高贵,逢宗耀又是翰林院正品官员,却肯为那吴小姐许下一双人的承诺,实在惹人艳羡。

    也有人认为逢宗耀是看中吴滢滢年轻貌美,男子就没哪个不好色的,承诺更是空话,等来日吴滢滢年老色衰,这话就不做数了,还不知要引多少新欢进府呢。

    真真假假,便只有当事人晓得,逢宗耀见吴滢滢怔愣着,神情有些恍惚,不觉又温柔了几分:“滢滢,我想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周祁松了口气,逢宗耀对吴滢滢有情,褚君陵正在气头,定是听不进劝的,眼下已是最好的结果。

    “既是如此,”褚君陵挑挑眉,见周祁没多的反应,情绪总算好了点,偷将他掌心握住,勾唇笑笑:“吴大人以为如何?”

    “听凭皇上安排。”

    吴侍郎拱手谢恩,末了叫过吴滢滢,吴滢滢抬头看周祁,见他轻朝自己摇摇头,脸色似有担心,心头蓦地生出暖意,只觉得一切都值了。

    跟着吴侍郎谢了恩,又另行了个空首礼:“臣女有话同皇上说。”

    褚君陵昂昂下巴,一副获胜者的姿态,示意吴滢滢到跟前。

    那话不出意外和周祁有关,吴滢滢求他善待周祁,莫惹他难过,还要褚君陵好好待他,护他一世安乐。

    褚君陵不可置否,周祁是他心头朱砂痣,更是他两世执念,他自然会将人护得稳稳的,样样都给他世间最好。

    第15章 周祁遇刺

    此事告落,气氛渐渐回升,事儿虽然是褚君陵挑起的,但在座都是惜命的,没哪个敢责怪君王破坏气氛,只能主动找话题缓解尴尬。

    几个会抓重点又心思细腻的大臣发现,只要他们说周家公子的好,皇上就会龙心大悦,皇上一高兴,大家的脑袋自然就保住了。

    这么一合算,个个等不及的夸周祁好,果真见皇上面露喜色,一派得春风得意,恍似夸的他自个儿。

    众大臣见此更是卖力,将周祁天上地下尽夸个遍,便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好事都能扯到他身上,后来不知是哪个走漏了风声,以至于大褚流行了好一阵的“夸中郎将”之风。

    周祁:“……”听不下去了。

    周未听着自家小儿被赞甚还有些自豪,周夫人则是忧心忡忡,恨不得将周祁从皇帝身边拉回藏到身后,最好是能藏回肚子里装着,省的……

    越往那处想,周夫人越觉得心寒。

    “皇上!”

    众臣刚讨得皇上欢心,某个不长眼的迫不及站了出来:“启禀皇上,逢翰林和吴小姐喜结良缘,如今秀选将近,后宫又无个体贴之人,正巧今日众家小姐都在,皇上不防也瞧瞧、”

    “此言差矣!”褚君陵懒得看徐安,听他往自己身上打主意,徐娇苑也是一副坐不住的模样,隐隐觉得讽刺:“今夜这宴是专为小将军设的,朕谋后宫之事,岂非喧宾夺主?”

    这话听着没错,可在座的都晓得,天子脚下无主称,这皇上还在,周祁就是再大的能耐,也绝对当不起这主人。

    可偏偏说这话的就是皇上,徐安一憋,脸色阴沉沉的。

    “中郎将该是识大体的,后宫空缺事小,皇家子嗣为重,还望皇上三思。”

    “几思都是如此,朕偏要后宫空着,舅舅能耐朕何?”

    “……”

    周祁无意拽紧了手中杯子,听褚君陵这般回复,心又是一松,思绪复杂。

    选人入宫是迟早的事,褚君陵是天子是君,即便今日不挑,也总会到那个时候,再说他不过是介外臣,哪有资格干涉?

    只觉心中难受极了,又见徐安将矛头指向自己,借口恭厕赶出了殿,不想正中了徐安下怀,紧跟身后奴才暗使眼色,那奴才轻点点头,快步也离了殿。

    已经将入冬,被外头凉风袭过,神智总算清醒了几分,不住想着徐安方才那话,一时百感交集。

    “阿陵…”若他是个女子,若无当年之事,他同褚君陵该是另一副光景,可天不遂他愿,他偏是个男儿身,偏偏……

    闭了闭眼,嘴角扬起抹苦笑:想什么呢?生出这般不孝的念头,爹娘晓得该伤心了。

    转身要回,突觉出周遭杀气凌然:“谁!”

    “取你性命之人。”

    共有六七人等,武功皆属上层,招招致命,周祁微惊,眼下手中武器也无,只能堪堪避开对方的攻击。

    他未曾得罪过哪个,难道是边境之站留下的后患?

    随后紧紧否定了,光看武功招数,绝非那些贼子残党,且这些人今晚铁了心要取他性命,该是哪个培养的死士。

    皇宫戒备向来森严,这些人却能轻易闯入,御林锦衣更未惊动,要杀他的,怕是朝廷中人,那人还是个受君王器重的。

    大致有了答案,见对方攻势更凶,不敢再分心,随手折了段树枝入手,却叫长剑截截砍了。

    眼看功夫不敌,褚君陵派来的暗卫派上了用场,周祁只知褚君陵暗处叫了人跟着,可也只当是一两个,眼下十余人杀出,莫说那些死士,便是周祁也瞠目结舌,愣在当场没个动作。

    “属下等护主来迟,主子恕罪。”

    方才就准备出手的,可皇上吩咐过,若非周公子有令,不得随意出现惹他心烦,方才见周祁没唤他几个,也只当周祁有十足把握,用不上他们。

    可看周祁被对方逼得连连后退,甚至有几分狼狈,登时觉得自己高估了自家主母的功力,也怕真伤及周祁遭主上怪罪,这才持武器迎了出去。

    此事也怪不得周祁,对方人好几个,又招招杀势,他手无寸铁尽顾着应付,哪还记得起有暗卫跟着。

    臣子养死士暗卫又是死罪,他压根儿就没往那块想,可……

    摇头说了声无事,惊觉君王待他,未免太看重了些,心下动容,对褚君陵的情分到底又信了几分。

    褚君陵不知周祁暗暗做了决定,只听人遇刺,丢下一殿大臣就赶了过去,路上不受控的想到前世,心窝痛得厉害。

    等见着人无事,又看地上几具尸首横躺,满地的血撒着,不断和前世周家灭门,周祁撞死在墓前的场景结合,嗓口突而一紧,顾不得还有奴才暗卫在场,猛地将人带进怀紧紧抱着。

    “朕来晚了…”

    “皇上?”

    不明白他反应为何如此激烈,想从怀中退出来,怎奈被褚君陵抱得更紧。

    “没事了。”

    “莫怕,朕在呢。”

    “朕不会让外人伤到朕的小将军。”

    “是朕大意了,都是朕的错…”

    褚君陵像是入了魔怔,周祁被这些话激的心口一颤,忘了要将人推开,一腔情绪堵满了喉咙,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任由褚君陵抱了许久,隐隐也察觉到异样:“皇上…”

    褚君陵身体在发抖,虽然细微,周祁被他紧紧拥着,还是感觉到了:因为他遇刺,皇上…害怕了?

    说不清什么感觉,眼睛生涩鼻也泛酸,小心靠上褚君陵肩头,看他又将自己抱紧了些,伸手回抱住褚君陵,轻轻在他背上拍打:“臣没事。”

    “皇上不必担心。”

    “皇上如此在乎臣,臣很是高兴,什么都不怕了,也不怪皇上。”

    周祁一遍遍开导褚君陵,耐心又温柔,好阵子才哄得人情绪稳定,可还是抱着周祁不肯放手:“往后不许跑到朕看不见的地方,朕怕护不住你。”

    周祁失笑,明知褚君陵当头上的话,还是心暖得很:“皇上要将臣圈在眼皮底下不成?”

    “这般最好!”褚君陵闭眼,方才种种映入脑中,仍觉得心有余悸:“你只放心,此事朕定会严查,给你和周家一个交代。”

    哪用着查,褚君陵听暗卫来报时就有了答案,他不是不知道徐安往宫中放了些不定时的炸弹,不剔除就是为故意留着,徐安能想到往宫里放眼睛,他如何会想不到?

    徐府也不尽然都是忠心之人,不然徐氏内宅恩怨他为何会一清二楚,只不过……他的手段可比他那好舅舅高明得多。

    起初打算等他哪天玩腻,又或是徐安野心暴露的时候,再一锅给他端了,让徐安尝尝孤立无援的滋味。

    岂知险些害及周祁性命,眼下最重要的,是查出徐安杀周祁的动机,否则也是后患无穷…

    周祁躲得过这回,难保徐安不会再想旁的诡计。

    第16章 朕要朕的小将军扶

    “皇上…”

    “嗯?”看周祁欲言又止的,以为是因为有奴才在,挥手让人都滚了:“这下没人了,你只管说。”

    周祁却摇摇头:“臣有怀疑之人…”

    可那人是褚君陵亲舅舅,即便近来褚君陵待徐氏冷落不少,到底是先皇后母家,他手中又无证据。

    这般冒然说出,他怕在褚君陵眼中,对徐家的亲情会大过他,同他生了嫌隙。

    “可是徐安?”

    “皇上?!”

    “朕也怀疑是他。”哪用怀疑,此事必然与徐家有关,见周祁震惊,笑着往他脸上戳了戳,颇有些较真儿:“怎么?怕朕不肯信你?”

    “那是皇上舅家。”

    周祁不是矫情之人,见褚君陵说穿也没遮掩,大大方方认了。

    “朕倒希望从没这个舅舅。”连亲妹妹都下得去手,不过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哪配同周祁比:“在朕眼中,中郎将远比舅舅重要得多。”

    “周祁。”褚君陵轻笑着,却难得用这般郑重的口气叫他:“你只要记得,你对朕来说便是最重要的,不必有所顾虑,你说的,朕都相信。”

    周祁满目震惊,同褚君陵相视良久,口中称唤没喊得出,先被赶来的奴才打断:“皇上,您不在大臣们都拘束得很,还当生了什么大事,现下人心惶惶,宰相让奴才来请皇上回去。”

    “走罢。”恐打草惊蛇,让暗卫将尸首处理干净,又警告了在场的奴才不许声张,路上想起周祁没说出的话,不禁好奇:“方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

    周祁摇摇头,见褚君陵要牵着自己,如何都不肯了,遵循着规矩后他两步进殿,褚君陵倒是没勉强,心头装有别的打算。

    今日之事吓得他不轻,更让他坚定了想法,徐家蠢蠢欲动,更不惜在宫中对周祁出手,不早将人放到身前看着,他不安心。

    徐安见二人进来,脸色豁然沉了沉,却又很快掩饰好,见褚君陵朝自己看过来,若无其事回了个恭敬的笑。

    褚君陵亦不拆穿,恍惚不知周祁遇刺之事,故意多瞧了徐娇苑两眼,夸了句温柔贤淑的话。

    徐娇苑面含娇羞,回头看向徐安,见他脸露满意之色,更做作的将头垂得更低,手帕掩面,好不纯情的唤了声表哥。

    “朕许久没跟表妹聊过家常,哪日有空进宫来坐坐,也同朕亲近亲近?”

    徐娇苑自是应承,连敬了褚君陵几杯,旁的大臣见此也纷纷敬酒,抢着往皇上跟前蹭好感,正中褚君陵下怀。

    只除却一人。

    彭齐舟老实得很,尽量将存在感降到最低,唯恐引起君王注意。

    彭大人看着自家二儿子不成器的样子就来气,一掌拍到他脑门上:“愣着做什么?还去不给皇上敬酒!”

    不混混眼熟,将来还怎么在朝中混个一官半职?彭齐舟有苦难言,不敢告诉彭大人鹤喜楼一事,又怕褚君陵记仇将自己脑袋摘了,可谓进退两难。

    最后被彭大人硬拖着站起身,被褚君陵似笑非笑的表情吓得一激灵,差点把酒泼出来。

    颤颤巍巍敬过君王,见对方没追究的意思,忙不迭拍拍胸口,坐下时腿都是软的。

    褚君陵喝得七八分醉,就摆摆手不肯喝了,众臣也不敢硬劝,等功宴结束纷纷告退离宫,周祁因着他夸徐娇苑心头不大痛快,也稽首要走,被褚君陵晃晃悠悠走过来拦住:“扶朕回养心殿。”

    看来是醉得很了,这事向来是德观在伺候,德观见君王如此,还当他是将周祁当成了自个儿,忙上前扶着人,被褚君陵极为嫌弃地打开了手:“谁要你这老奴才?朕要朕的小将军扶。”

    “将军,这…”

    德观一脸为难,见褚君陵靠着周祁就不肯撒手,恨不得黏在他身上,也晓得君王待中郎将的那点心思,在龙阳之好和皇上喜欢之间挣扎了会,一咬牙做了决定。

    皇上喜欢才是最重要的,即便断袖之癖为人不耻,凭皇上的英明神武,就算日后真有个什么,对咱皇上来说,想必也算不上事儿。

    这么想着,老奴才心思登时就开明了,一心要帮着皇上追爱,见褚君陵不肯让周祁离开,极虚伪地朝周祁笑笑:“皇上不肯奴才们伺候,还得劳烦将军些时候,先送皇上回养心殿吧。”

    周祁无法,只能先叫了周未和周夫人离开,周夫人打进宫后就心神不宁的,又听褚君陵留着周祁不让走,心一咯噔。

    “你当真不随娘一块儿回去?”

    “皇上醉得厉害,孩儿将他扶去养心殿便回,恐怕得花上些时候,您和爹先回去。”

    周夫人偷瞧了眼褚君陵,见他确实醉态浓浓的,想来做不出什么过分事,这才肯离开,临走还是不放心提醒道:“你多小心,凡事有爹娘在……不必一味强忍着。”

    没将这话往深处想,只哄了周夫人先走,见她事事都担心得很,更决心要将遇刺之事隐瞒到底。

    “劳烦将军了,老奴去给嘱奴才打些热水进来,顺便拿两身换洗的衣物,皇上醉得厉害,恐得再耽搁将军一阵。”

    “臣子本分,公公无需客气。”

    褚君陵一路不老实,对着周祁又亲又蹭地,好在宫里奴才都是重规矩的,远远见着就避开了,实在避不开的也是头杵地跪着,倒不至让褚君陵失了君王威风。

    等德观出养心殿,将他那话仔细一回味儿,不由得莫名:拿换洗的衣物倒不奇怪,为何要拿两身?

    热水很快就送进来了,周祁起初还当是德观说岔了嘴,真看着他拿了两身换洗的进来,眉头一皱,约莫也猜到些。

    要让德观将那多的拿走,不防褚君陵突然凑过头来,还直接将自己嘴给封了。

    德观了然一笑,极有眼力退了出去,顺带将门从外头锁上,笑容深藏功与名。

    醉酒的人力气格外大,周祁推也推不开,后头气不过直接将褚君陵整个抱起,丢到了宽大的浴桶中。

    “咳咳咳…”

    听到他呛水,才想起对方醉得没个意识,心软要把人捞起来,反被褚君陵伸手拽进了桶中。

    要说天子沐浴向来有专人服侍,更有温池热水,远不必委屈于一个桶中,奈何今日醉得厉害,那浴池又大,照某老太监的说法,是怕皇上不小心溺水,这浴桶虽然捡漏了些,在胜在安全性高,不容易发生意外。

    周祁眯了眯眼,方才没多想,如今还真有点怀疑德观是故意的。

    无意间,想起那日在宫外,褚君陵因为彭齐舟幼时和他一起洗过澡动怒的事儿,就越觉得有鬼……

    第17章 臣心悦皇上

    将脸上的水擦干净,如今衣服尽打湿了,某个人还往他身上东摸摸西蹭蹭,褚君陵又是他肖想了好些年的人,周祁一僵,明显感受到身体起了反应,不禁气得牙痒痒,脸色难看到极致。

    “祁儿…”

    很快,褚君陵唇又覆盖上来,亲亲啃啃地,闹得周祁屡屡抽气,偏偏只能硬忍着。

    “朕好想你。”

    想了整整一世,褚君陵语气有些委屈,吻从唇落到耳畔,头埋进周祁颈间,缓缓睁开眼,眸色因着情绪发红,却又清明得很,哪有方才的半分醉态。

    “周祁…周祁…”

    反反复复喊着周祁,觉出他身体起了异样,唇角勾了勾,装醉要解他的衣衫,却听周祁轻叹声,伸手将他制止下来,用上哄孩童的口气:“皇上听话些,先等臣洗完…”

    “好。”

    轻快答应下来,越发装的像些,配合着做个醉酒只会耍小性子的孩童,幼是幼稚了点儿,可能让周祁主动当着他的面儿宽衣解带,这买卖怎么都是划算的。

    周祁好似也真拿褚君陵当个醉汉,大大方方解了衣物,随后又替褚君陵更衣,只在碰着某处时,烫着手避开了,脸热得厉害。

    取过一旁的浴帕给褚君陵擦拭,事后哄着人换上干净的里衣到榻上等,启声让德观又打了些热水进来,含糊在他耳边吩咐了句什么,就见德观眼露精光应承下来,急冲冲赶着离开,不多会儿就回来了。

    嘴里还有些喘:“皇上待将军的宠爱,老奴清清楚楚看在眼里,将军如此体贴皇上,皇上晓得了不定如何高兴,总归不会亏待了您。”

    周祁浑身都燥得厉害,心不在焉点点头,待德观又将殿门合上,仰头躺进浴桶中,撇头看着那两盒膏状物,是他亲自找德观讨的,想是自嘲一笑:“啧。”

    明面上是风头正盛的中郎将,背地里却是个主动肖想着爬上龙榻的货色,确实够不要脸的……

    因着没经验,又没法恬不知耻地追问德观,只能瞎摸着自己清理,又怕褚君陵等久了闹腾,心慌失措的,痛得周祁直吸凉气,等洗好身子,水都已经凉透了。

    隔着屏风,褚君陵也不知他在做些什么,以为周祁睡着了,正要喊人,就见他红着张脸进来,走的极为迟缓。

    怕被看出端倪,忙做出副醉深模样,等周祁到榻前一把将人拉过,抱住就不肯松手。

    “朕等了好久…”褚君陵收放自如,不知不觉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儿,贪婪地闻了闻周祁沐浴后的身体,活像个没眼看的变态,偏偏自己一点不觉得尴尬:“还以为你走了。”

    褚君陵感觉自己伪装得甚好!

    “祁儿…”如今两人就隔着层里衣,褚君陵抱着抱着,感受到周祁身上的热度,喉咙干得厉害,大有些忍受不住:“朕想要、”

    “嗯。”

    褚君陵:“???”“!!!”“Σ(゚∀゚ノ)ノ”

    ‘你’字还没出口呢,周祁这是……答应了?!褚君陵又惊又喜又激动,兴奋过头险些露馅,忍住大笑三声的冲动,忙又装得醉醺醺,眼带茫然的望着周祁:“当真?”

    周祁没说话,将里衣里裤脱净,刺生生地站在他眼前,给了褚君陵不小的冲击,冲击过后是不可置信:“祁儿?”

    “臣洗好了,也…都准备足了,皇上可要?”

    褚君陵呼吸急促,心咚咚地跳,只犹豫片刻,迅速将人带上了榻:这可是周祁主动送上门的,他再没反应就白长那根东西了!

    周祁眉眼微蹙,很快又放松,墨发随意散着,抬手将龙帘解下,被迫前倾时轻嗯声,眼角或痛或喜起了湿意,口紧闭了一会,被天子撬开唇畔深深吻住,一夜沉浮。

    德观听得些稀碎的声音,晓得是入正题了,忙将周遭奴才尽赶走,善解人意地只留下少许会功夫的禁卫。

    月光偷溜了几丝入内,周祁缓缓侧身,忍着不适搂住褚君陵脖颈,无声叹了口气。

    这决定是临时起的,只因在他遇刺之后,褚君陵拥着他魔怔般地说了那些话,见他无事身颤着庆幸,他便晓得了,这人当真是喜欢他的。

    从宴上搀褚君陵回来这段路,这人诸多暗示,他再不通情爱之事也猜到了,后来让德观备这事儿的膏物,主动当着君王邀宠求承,他都是不悔的。

    真有机会和褚君陵在一起,对他来说是好事,多年夙愿得偿,好得不能再好。

    原本是遥不可及的人,他以为待褚君陵的心思,此生便这样了,谁晓得峰回路转,亦无须抱憾。

    他并非畏缩之人,如今褚君陵不觉得他卑劣,看上他的人也好,哪怕只是奔的身子,他爱慕天子多年,但凡丁点可能他都不愿错过。

    “皇上…”

    上头那人动作一顿,声色压制得生哑:“痛了?”

    周祁摇摇头,只将他抱紧了些。

    他想说,若是褚君陵情意当真,往后这份感情若遭外人晓得,他就是背下所有骂名也不怕的。

    雌伏于人再屈辱,但比起他的皇上来实在算不得什么,骂名或是雌伏,他如今得了世间最好,就是付出些代价也无妨的。

    “臣心悦皇上。”

    周祁目光定定,直望进褚君陵眼中,不免心口一缩,那喜悦似有千斤重,压得褚君陵呼吸都缓不上来,良久才低低发出声嗯,音腔沙哑又带酸:“朕也心悦小将军,心悦好多年了。”

    幼时初见便留了些心,后来慢慢累积着,心留着留着便丢了,攒成了喜欢,再到后头越攒越多…

    若非天意弄人,褚君陵眼中生热,总是不自觉的想到前世,逃也逃避不得,愧疚悔恨交加,便不敢再望着周祁眼了。

    “臣晓得了。”

    周祁笑笑,重新闭上眼,得褚君陵这句答应,即便得不了长久,起码这一刻他是高兴的。

    杞人忧天,不是他周祁的作风.

    第18章 你怎会在朕的床上?

    翌日,许久都不闻殿中动静,德观贴心得很,晓得皇上抱得美人归,龙心大悦难免放纵了些,立刻让御膳房做了些养胃养身的汤补。

    又瞧着日头高照,赶到前殿说是皇上龙体抱恙,今日不早朝了,机灵地将朝上一众大臣撵了回去。

    见周未踌躇着不肯离开,该是要问周祁去处,只道了句让他放心的话,一脸不可说的走了,留下周未更是忧心。

    放纵后的皇上躺在榻上一动不敢动,倒不是累着的缘故,主要是身边那人还睡着。

    昨夜他又是装醉要的周祁,周祁之所以肯由着他胡来,多半是因为心软,昨个儿被折腾了一晚上,待会起身不定怎么生气,要是往后躲着他可如何是好?

    徐安刺杀周祁一事,真将褚君陵吓得狠了,加上前世心魔作祟,总觉得要早些将人护在身边才踏实,可又没别的法子,只能想了这么个馊主意。

    不过德观那老奴才倒是挺有眼力见,他还什么都没吩咐,就什么都给他处理好了,褚君陵难得表示赞许,一边忧心如何应付周祁,一边考虑该给德观何种奖赏。

    寻思间,感觉身边有动静,忙闭上眼做出熟睡的模样,实则紧张得很。

    听周祁轻呼声,随后床褥被掀开,猜到对方坐起身,便假意被他扰醒。

    睁眼缓了会儿,先是神情怔忡,随即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你怎会在朕的床上?”

    周祁瞥了他一眼,径自拿过里衣穿上,又随手将头发束好,心头冷哼:不愧是做皇帝的人,装得还挺像。

    褚君陵觉得自己还能更像点,拿捏了下情绪,见周祁手扶着腰,脸色苍白中带了点被滋养的红润,更惊讶了些。

    低头看看身下,又看周祁里衣盖不住的斑斑痕迹,傻眼而又不可置信:“你和朕…昨夜……你身上怎么…”

    “皇上装够了么?”

    “朕、”欸?!!!

    褚君陵一愣,这回是真傻眼了:他分明掩饰得极好,周祁怎么看出来的?

    确定自己演技足以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不禁怀疑对方在炸自己,还准备再撑会儿,就听周祁凉悠悠道:“皇上昨夜装醉不够,如今又同臣装傻,这是装上瘾了?”

    褚君陵彻底震惊住,良久说不出话来:既然晓得他是装的,还愿同他做贴身之事…

    还有周祁昨夜同他说的那些…

    答案呼之欲出,褚君陵活了两辈子,前世妃子更不在少数,云雨巫山自然不必提,如今得了周祁告白,心头小鹿都快撞出来了,竟像个初历情爱的愣头小子,这种感觉让褚君陵有些难为情,神情却欢喜到失控。

    “祁儿…你昨晚所言…”激动地揽过人,听周祁抽气忙又松开,里里外外检查了个仔细,便连那处也没放过,见未伤着才堪堪放心。

    小心翼翼拥住人,看周祁羞耻得脸热耳红,颈间也泛绯,脸笑得更开,也实在喜欢得紧:“祁儿,朕当真高兴。”

    可算是守得云开,褚君陵心头高兴,又想做点亲热事庆祝,周祁黑着脸将人推开,身上本就又酸又痛,看褚君陵不体贴也罢,还不肯老实,气性没忍住就上来了。

    “皇上累了臣一夜,可否看在臣尽心服侍的份上,赏臣顿早膳。”

    褚君陵这才想起是大早上,忙喊奴才进殿伺候,德观早早准备好了,听褚君陵吩咐,麻溜地将早膳送进去。

    进去就见皇上硬要替中郎将穿衣,中郎将靠在床头看着不大高兴,也没什么精神,想来是被折腾狠了的缘故。

    当下会心笑笑,极有眼力的让人搬来张小桌子摆到榻前,各收获褚君陵满意的赞赏以及周祁沉着脸的眼刀一记。

    中郎将累了整晚难免脾性不好,德观对此表示谅解。

    第19章 谋害未来皇后该当何罪

    膳后周祁要走,让褚君陵极力拦了下来:“颈间痕迹遮不住,眼下你爹娘还不晓得此事,这般回去看见了定会担心的,外人瞧见也不好。”

    周祁抿嘴,淡淡看了褚君陵一眼,倒是没再坚持着离开:“皇上说该如何?”

    “朕让太医配了些专门遮这东西的药,你耐心等等,擦上再走也不迟。”

    转而让奴才将奏折拿到养心殿来,也没顾忌周祁,当着他面一本本打开,反而是周祁觉得不妥,意要回避,被褚君陵理直气壮按回了位置。

    “如今你我夫妻之实也有了,还忌讳这些?”说罢想起什么,奏折也不批了,整个凑到他跟前:“你怎么知道朕昨晚是装的?”

    褚君陵到现在仍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满腹疑问从早上到现在,见周祁气性没方才高,总算忍不住要问个清楚。

    周祁起初是不知道的,也真以为褚君陵喝醉了,直到…直到褚君陵将他压到身下……

    还有沐浴之时,他不过替褚君陵脱个里裤,若真醉的神志不清,怎么起那反应,那会儿他便怀疑上了,再到被褚君陵带进龙榻,这份怀疑就成了肯定。

    不拒绝,不过是想随心走,褚君陵的情意他既是信了,自己也不是扭捏性子,这段时间只当是他偷来的一个梦,等褚君陵哪天真受不住天下悖论要纳后宫,那也等真到那天再说。

    当下他只求和褚君陵好好的,等往后梦醒了,褚君陵身边有了皇后,他再做回他的中郎将,替褚君陵守好大褚天下,绝不越雷池半步。

    可现在他只想自私点,贪心点,专心他的情情爱爱,享受褚君陵的偏心与宠爱,更甚卑鄙的觉得,即便这人注定佳丽成群,他周祁才是天子身前第一人,这是谁也越不去的。

    “怎么了?”他不过好奇问问,不明白周祁怎么突然失落上了:“可是朕说错话了?”

    周祁摇摇头,正要说什么,就有个小奴才从殿外进来,手中拿着个小盒子:“皇上,赵太医的药配好了,让奴才给您送来。”

    褚君陵颔首,拿过闻了闻,又让试药的奴才确认过安全,后才叫德观打发了些赏赐下去。

    那药涂在颈间清清凉凉的,果真不多会儿红痕就消下许多,褚君陵甚是满意,偷将没用完的藏入了袖中。

    下午得有要事外出,怕周祁晓得后担心,喊过两个奴才要送他回府,不防被周祁转身抱住,褚君陵受宠若惊,也不动作,面不改色的任他抱着,心里甭提多欢快。

    “阿陵…”.

    周祁走前什么都没说,就这么喊了他一声,其中意义有多深重,褚君陵自是清楚,也对这份情意珍惜得很。

    “你只放心,我断不会负你的。”褚君陵如是说。

    待周祁离开,找来个会易容的暗卫,后他一步也出了宫,喜气洋洋往城外去。

    昨夜周祁遇刺当口,褚君陵便着人去查了,哪晓得罪魁祸首竟敢主动找上门来,还约褚君陵到城外谈,同他谈这条件的资本,自然是徐家。

    褚君陵悠悠然坐着,也不叫人起身,约莫过了炷香的时间,才缓缓走到徐渊吾跟前,居高临下将他看着:“这地方不错,宅子小是小了些,但胜在隐匿,朝廷查也需要些时候,想来藏几千的军火武器还算容易。”

    徐渊吾猛地抬头,见褚君陵轻轻笑着,浑身起了层僵麻,皇帝城府远比他想的深,这种摸不准对方心思的感觉,让徐渊吾觉得可怕极了,突然后悔起了要同褚君陵交易的心思。

    褚君陵本就没想他说个什么,让侍卫到门外守着,又将徐渊吾的人潜走,才冷声问他:“你想跟朕谈何交易?”

    徐渊吾缓缓心神,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徐氏一族。”

    “哦?”褚君陵挑眉:“你要什么?官职?权利?还是你父亲那位置?”

    “徐安勾结梁王的罪证,叛军部署,军火武器的藏处,皇上觉着能换些什么?”

    “君要臣死,你觉得朕会在乎证据?或者…兵力和武器,徐府五少爷自幼不受宠,也不过近来才得的重视,你既然能拿这些同朕交易,怎么就肯定朕查不到?”

    听褚君陵这么问,徐渊吾却是自信满满:“徐安敢在天子脚下藏匿谋反的东西,若能轻易让皇上找到,徐家哪能安稳至今?”

    “照你之意,朕一国之君,竟不如个叛贼庶子知道地多?”见徐渊吾慌着告罪,亦不阻止,待他额头磕出血来才接着道:“徐安是你父亲,你又背着徐家的姓,流着徐家的血,要朕如何信你?”

    徐渊吾顿住,他确实没有让褚君陵尽信得理由,可已然走到这步,再没退路了:“皇上要渊吾如何证明?”

    褚君陵假意沉思了会,跟屋中侍卫打了个手势,只问徐渊吾想换的好处。

    “渊吾别无所求,恳请皇上留家母一命,着人将家母平安送出京城。”

    “朕要是不肯呢?你能如何?”

    徐渊吾咬咬牙,他死不足惜,可娘亲为他受尽刁难,更让徐安那些个妻妾害了病疾,如此千辛万苦护他成人,他唯有以命相报:“渊吾求表兄开恩,饶家母一命!”

    表兄?

    褚君陵心下冷笑,这时候打亲情牌,他倒是看不出这徐家老五是真蠢还是装的了,稀奇得很:“你觉得朕是顾念亲情之人?”

    再有,前世也尽让徐家消磨光了,如今再提,是嫌自个儿死得不够快?

    “朕今日也有事找你。”想起昨晚那场刺杀,眸色瞬即冷冽,见徐渊吾头叩着地,狠狠踏了上去:“昨夜中郎将遇刺,主意是你给徐安出的?”

    徐渊吾忍着剧痛,恍若被踩着头的不是自己,屈辱尽藏着,但听褚君陵问这话,不明他是何用意,只老实应了声是,紧就觉出脚下用力,似要将他头骨碾碎。

    “胆敢教唆徐安杀朕的将军,还有脸要朕开恩?你倒是说说,谋害未来皇后,该当何罪!”

    徐渊吾本是极力忍着痛,听褚君陵如此说,竟是痛也顾不得了,眼中只剩震惊。

    当日为徐安献计不过是为自保,骗得徐安信任,他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才有资格和皇帝谈条件,周祁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环,连垫脚石都称不上,任他再料事如神也不会想到,皇上会对周祁动有真心……

    “你再说说,若是朕将你押回徐府,再让舅舅晓得你方才那些话,你和你那姨娘会是个什么下场?”

    第20章 是喜欢女子的罢?

    “不要!”

    徐渊吾彻底慌了,待褚君陵脚抬开,抬头就见他笑得残忍,看他的眼神更像看的个死物,霎时浑身痪住,刺骨的寒。

    会是什么下场?

    徐安心狠手辣,若知道他生了背叛,定是不会让他和娘亲好过,怕是死都难求。

    待吩咐的侍卫回来,手中接过两个小瓷瓶,蹲下身捏住徐渊吾下颌:“你方才叫朕表兄,这亲情朕总得念及几分,朕手中有两味药,一类是控制暗卫用的,每年重阳发作,无解药者心脉溃烂,求死的力气都没有,待痛上整个晚,日出溶作一滩浓水便算死透了。”

    “还有味慢性的,无色无味,入饮食中,短时间内觉不出什么,服用个一两月时候,四肢骨头会慢慢儿溃断,不出三月脑髓尽坏,要么死要么傻,全看命数。”

    说罢松开徐渊吾,拿过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再将那帕子塞进他嘴里:“你先前虽不受宠,却能短时间内得徐安器重,该是个聪明人,要选死路还是活路,想必无需朕提醒?”

    徐渊吾沉默,掌心紧紧拽着,良久紧闭上眼,因着嘴里含着东西,只能忍下屈辱爬到褚君陵跟前,头要落地时让褚君陵一脚踢翻了身:“拿出来吧。”

    徐渊吾点点头,将嘴里的帕子取出,满身狼狈地跪回身子,就看褚君陵将其中一个瓶子丢过来:“吃了!”

    里头有两颗指甲大的药丸,一黑一白,徐渊吾不敢犹豫迅速咽入腹中,又看褚君陵将另一个瓷瓶也丢到了跟前:“白丸是解药,效用至明年重阳,后头的解药朕愿不愿给,全看你的本事。”

    “奴下谨记。”

    褚君陵颔首,见徐渊吾够聪明,倒是没再为难,只警告道:“记住,朕不留无用之人,更容不下背着朕耍心思谋其他的,此毒无解,只能暂时压制住,朕不管你手段多高明,但不防实话告诉你,解药除了朕,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得你。”

    “既是同朕做了这交易,后不后悔就不是你说了能算,莫自作聪明高估了自己。”

    “奴下不敢!”

    “不敢是最好,朕不管你人前多风光,又或是多得徐安看重,在朕跟前,你仅是个还有些价值的奴才,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若徐安再敢周祁出手,当心你和你那姨娘的性命!”

    又让徐渊吾设法将药下入徐安三餐之中,徐安欠他两世的债,父皇母后的死,褚家的天下,没偿够之前,哪能让徐安轻易死了。

    不仅不能死的容易,更要他活着也受罪,等徐安四肢溃烂痴痴颠颠那天,那狗贼欠他褚君陵的,他再找徐氏满门慢慢奉还。

    又给了徐渊吾几个人,让他想法安插在徐安跟前伺候,也是故意的,到离开都没叫人起身。

    褚君陵没喊起,徐渊吾便这么一直跪着,到傍晚才来个喊免礼的奴才,徐渊吾知道,这是因他献计徐安刺杀周祁一事,君王给他的教训。

    起身时已经没了知觉,幸有下人扶着没再摔倒,一身狼狈不算,额头又有伤,怕回府姨娘见着了心疼,也避免徐安对此起疑,借口办事在外待了几日.

    周夫人一晚上没歇好,去周祁院中看了好几次,仍不见人回来,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周未下朝回来也没得个消息,头阵阵地晕,早饭也吃不下丁点儿。

    焦急来焦急去,索性叫上周一一块儿到大门外守着。

    近中午时,总算见着周祁回来。

    “娘怎么在府外站着?”

    周夫人没心思解释,见他完好无损的回来,一颗心才落地,又拉着人进府看了仔细,确实是好好的,不像受了欺辱的样子,揉揉眉心,紧就跟周祁抱怨:“娘快担心死了!”

    周祁心虚,视线继而转向别处,听周夫人如此说,想起昨晚之事,脸上隐隐发热:“昨晚皇上醉得厉害,不肯让奴才近身,德公公担心皇上,便托孩儿照顾了整晚。”

    “养心殿有的是禁卫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有什么可担心的?”周夫人冷哼,想起皇帝待自家小儿别样的心思,又急上了:“如何照顾的?那皇…”

    眼见钟诚跟在后头,不好说的太直白,只能压低声问周祁:“皇帝可有强迫你做何?等那皇帝歇下后,你又在哪处睡的?”

    周夫人问得十分仔细,生怕错过点什么,更担心周祁受了屈辱瞒着不说,可谓操碎了心:“你跟娘还有顾忌不成?”

    “娘说什么呢?”周祁失笑,要不是他确定那些痕迹都消干净了才离的宫,还真以为周夫人眼尖看出来了。

    “我又不是女子,皇上能强迫我个什么?昨夜…德公公在偏殿收拾出间屋子,就让奴才带孩儿过去将就了一宿。”

    周夫人似信非信,见周祁不以为然,只认为自家孩子心眼太实,哪天被那昏君占了便宜都不晓得。

    褚君陵在宴会上的种种,她昨晚翻来覆去想了整晚,她出嫁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对后宅那些事儿可清楚的的很,有些门府上好龙阳的,家中养几个娈宠再正常不过,依皇帝看她儿的眼神,十有八九是这倾向。

    且她直觉一向准,皇帝近来对周家偏袒,朝堂之事她虽不懂,可仅从皇帝态度的转变来看,定也是因为周祁的关系。

    在她眼里,她儿长得好,性子也好,就没个不好的,皇帝会看上不奇怪,可周未官路再难,她也做不出卖子求荣的勾当。

    她儿是周府尊贵的少爷,不是皇帝后院中养来逗趣儿的奴宠,就是赔上这周家,她也断不能让狗皇帝折辱了她儿!

    可就怕…

    就怕周祁心思纯善,哪日让皇帝骗了心。

    这般想着,周夫人忧思更重,一番话从肚子涌到嘴边,又从口中咽回肚子,眼看周祁要回房去,最后一狠心拉住人:“祁儿,你…你是喜欢女子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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