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青忍俊不禁, 下意识地在她头顶揉了揉:“岳父大人满意就好。”
“叫什么岳父,你不是不肯与我结亲吗?”盛黎娇瞥了他一眼,莫名想起几个月前的事,嘟喃了两句。
洛长青先是哑然, 很快就赔罪:“是我有眼无珠, 险些失了良玉。”
这话盛黎娇爱听, 本来紧绷的嘴角舒展开来, 眉眼一弯,忽然凑近:“那你,叫我一声夫人?”
盛老爷和盛夫人感情不错,老爷夫人的互相叫着,盛黎娇听多了,也生出别样的心思, 尤其是在洛长青这里试探的结果不错,心思也活跃起来。
“……天色不早了,早点歇吧。”洛长青抓紧了她的手, 轻咳两声, 不大自在地歪了歪头。
前面的人已经跟他们拉开不小一段距离, 洛长青拉着她加快脚步,偏偏身边的小姑娘不肯,故意使力往后拖。
“不嘛不嘛,夫君你快叫我一声!”盛黎娇拉长调子, 一句夫君被她扭出好几道弯,不见得好听,却足以让人落败。
“你看大姐夫就喊大姐姐娘子, 你别不是嘴上好听,实际哄骗我吧?”
“没骗你, 快走吧……夫人。”洛长青无法,称呼在嘴边转了两圈,终于叫出来,出口才觉得好像不赖。
可看见小姑娘得逞的笑,他忍不住在她后颈捏了一把,激得盛黎娇一哆嗦,回神就拿脑袋撞他。
“夫君真乖,今天竟真的没有吃酒,以后要继续保持呀!”盛黎娇夸他,本想亲亲做奖励的,洛长青实在不好意思,笑着躲开了。
两人嘻嘻闹闹,落后更远了。
要不是怕名声不好,盛黎娇是想拉着洛长青一起睡的,到底惧怕母亲威严,扭捏了半天,在院外各自分开。
刚才有人陪着,盛黎娇精神还好,如今四周安静了,她的倦意也跟着涌上来,盛黎娇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眼尾挤出两滴泪花。
谁料没走两步,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阴影。
廊檐下挂着灯笼,正好把门口站的人的影子打过来。
盛黎娇抬头,正好望进对方那双满是复杂的眼睛里。
盛黎菡的面色算不得多好看,但也没有了往日的怨恨,本想等盛黎娇自己过来,谁料对方站住不动了,她深吸一口气,只得自己走过去。
“你为什么这么做?”她没头没尾地问道。
盛黎娇本就不愿意跟她独处,莫名其妙得了问题,脸上多了点奇怪:“你在问什么啊?”
“我问你为什么?算计完我,却把自己嫁过去。”提起几月前那场祸事,盛黎菡仍有怨气。
然而一个月前,她顺利进入书院,盛夫人虽然还是看她不顺眼,但也没过多指摘她。
若非如此,她今天也不会找上来。
盛黎娇这才明白,想了想,很是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是因为夫君长得好看,我喜欢他,就不想让给你了。”
“让给我?”盛黎菡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个没本事的农家汉子,我需要你让?”
“你闭嘴!”这话可踩在了盛黎娇的雷点上,“你才没本事,夫君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你不懂能不能别胡说。”
这一刻,她全然忘了面对的是谁,原书女主又怎么了,女主就能污蔑她的亲亲夫君吗?
“夫君比你厉害多了,夫君是最好的!”
“我要是早知道,我、我——”盛黎娇跺脚,“我肯定不让你跟夫君有任何牵扯!”
一想到原文中跟洛长青结亲的不是她,盛黎娇心底升起一股委屈,又气又嫉妒,连带着看盛黎菡也不好了。
看她神色不像说假话,再一联想到席上的表现,盛黎菡面上出现几丝裂痕,她向前两步,蓦地掐住盛黎娇的下巴。
她眉目间多了几分探究:“你别不是被烧傻了?”
眼前这个蠢了吧唧的家伙,真是前些年跟她针锋相对的嫡小姐?
盛黎娇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啪得把下巴上的手打下去,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你才被烧傻了,这是我的院子,要是没有别的事,请你离开。”
“对了!要是再叫我听见你说夫君坏话,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至于怎么个不客气法,盛黎娇还没想出来,故意拿肩膀撞开她,往自己屋里跑去。
“等等!”盛黎菡再次叫住她,“书院的事……谢谢。”
最后两个字几乎听不见,要不是盛黎娇一直支着耳朵,怕是要错过了,她觉得诧异,忍不住回头看,却也只看见对方慌张离开的背影。
所以,是来找她道谢的?
盛黎娇鼓了鼓嘴:“那也不能说夫君坏话……”
久别故居,盛黎娇进屋就把刚才的不愉快暂抛脑后,自替嫁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回来,小桃早就等在屋里,见到她哭个不停。
想到当初怎么把小桃支开的,盛黎娇有些涩然,不忍推开她,只能悉心安慰,然而等小桃提出跟她一起走,她又想也不想拒绝了。
“我……夫君不想家里有旁人,对不起呀。”
听到是姑爷不愿,小桃不得不放弃,擦干净眼泪,伺候小姐洗漱安寝。
这一晚上,盛黎娇睡得不太好,可能是认床,混混沌沌醒了几次,连带着早上起来精神都不怎么好。
小桃为她盘发,还找了一身胭脂色的裙子,艳丽的颜色衬得她容貌更娇艳了几分,点上朱唇,好是俏丽。
小桃在旁边夸赞不已,话尾又道:“夫人打早就派人传话,叫我收拾了几身衣服,说等小姐走时一起捎上。”
“我怕小姐穿着不方便,挑得都是素色的,还有几身寝衣,小姐一会儿去看看,可还有遗漏的。”
“诶?”盛黎娇愣了愣,很快答应了,“好。”
虽然她不是很挑穿,但能有舒服的当然不会嫌弃,叫她自己买,她肯定嫌贵不愿意,可从家里捎着的——
盛黎娇弯了弯嘴角:“再帮我多拿两身吧!”
小桃帮她收拾衣服,盛黎娇则要尽快赶去堂厅用早膳。
路上正好碰见洛长青,她的表情瞬间明媚了,蹦跳着跑过去,张开双臂:“夫君你看我!”
小姑娘本就好看,如今带着朱钗,穿着漂亮的襦裙,整个人都鲜亮了。
洛长青接住她,真心说:“好看。”惹得盛黎娇憨笑不止。
盛黎娇给他看自己的裙摆,她没有多想,但洛长青心底微酸,默默抓着她的手,忽然明白了盛夫人上次说的——
“娇儿跟着你,你少不得亏待她。”
有些人,或许合该生在阳光下,漂漂亮亮的,一直耀眼。
早膳一切如常,吃完饭盛老爷喊上两个姑爷去书房,其他人留在堂厅说话。
盛黎娇抬眼就见盛黎菡,昨晚的事涌上心头,下巴上仿佛还留着被拿捏的触感。
她可不是吃亏的主儿,眼睛一转,溜去母亲身边,抓了一把果干,只在手心里摆弄,也不吃。
盛夫人打量了她几眼:“怎么了?”
盛黎娇面上顿时摆出委屈,不高兴地把果干拍在桌上:“二姐姐说我蠢,我才没有!”
厅里的人还都没走,她说话的声音又不算小,在场人皆听了清楚。
盛黎菡跟梅夫人坐在一块,闻言差点没控制住面上的表情,一同错愕地看过来,盛黎菡辩驳:“我没——”
“上回也是,二姐姐总是说我蠢,我说没有她也不听。”盛黎娇不给她一点反驳的余地,蹲到盛夫人身前,仰着头问,“母亲您说,我哪里蠢?”
虽然盛夫人对这个评价很是认同,但自己的女儿只能自己骂,一个庶姐可说不得:“菡儿?”
盛黎菡不得不站出来:“母亲。”
盛黎娇继续茶里茶气:“二姐姐,我不是责怪你,今天就让母亲评评理,我哪里蠢了。”
你可不蠢。
盛黎菡恍惚见到了当年的恶毒嫡妹,眼前一黑,笑容牵强:“是我说错话了,妹妹大人大量,原谅我一回。”
这便是承认了。
盛夫人拍了拍盛黎娇的手,示意她起开:“既然你知错了,我也不多说了,回去把《女则》抄十遍,兄友弟恭的道理不用我教了吧?”
“是。”盛黎菡垂头,一时间看不清表情。
盛黎娇后知后觉——
她好像,又刷了一波女主恶感值?
家宴吃过了,女儿姑爷也都见了,老大老三各自都该走了。
盛黎陌去找姨娘说话,盛黎娇也去跟母亲告别,进了院子发现盛老爷也在,正让夫人帮忙按额头缓解宿醉后的阵痛。
盛夫人没好气道:“叫老爷少喝点不听,头疼总不是我难受!”
不等盛老爷说话,门口已经传来小女儿的呼声:“爹,母亲,我来告别啦!”盛黎娇溜进来。
还啦?
盛夫人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也不给盛老爷按头了,一巴掌拍到桌上:“看把你高兴的,可要走了,终于不用看见我们两个老家伙了!”
老家伙都出来了,盛夫人火气不小。
盛黎娇顿时收敛,缩起脖子,小心反驳:“才没有。”
到底有没有,只有她自己清楚。
左右要分别了,盛夫人舍不得骂她,稍微表达了点不满,轻叹一声:“罢了,走就走吧。”
“你爹刚跟我说,你跟你夫君要是有想法,缺银两什么的,尽管来家里,虽然你一心只想着夫君,心里没我们的位置了,可我们不能不念着你,受委屈什么的也都回家说。”
过了这么久,盛夫人已然接受现状,这回有盛老爷开导,对洛长青的敌视又少了许多,虽然还坚持赌约存着微弱的希望,可也不再拒绝接济一二。
盛黎娇被她说得红了眼眶,磨磨蹭蹭地靠过去,趁着盛夫人不注意,吧唧在她面上亲了一口:“谢谢娘!”
“你这丫头!”盛夫人被吓了一跳,回过神,不轻不重地打了她一下,只有眼尾的褶皱透露出几分心情。
回娘家住了一天,盛黎娇收获颇丰,四五套衣服装起来,足够她穿到入秋。
从盛府出来,洛长青几次看向盛黎娇。
街上的商贩不少,各色吃食香气十足,盛黎娇垫着脚尖从人群里穿过,东瞧瞧西瞅瞅,最后跑回来,把手塞进洛长青手里。
洛长青捏了捏她的手腕:“就这么开心?”
盛黎娇楞了一下,旋即咧嘴笑:“嘿嘿,我这不是想到要回家,情不自禁嘛,夫君——”
大庭广众之下,她竟一点不知羞,喊着夫君往他身上贴,非要紧挨着一起走,见到什么都要喊一声,不买,就是看看。
洛长青后悔多嘴去问,然而每想起她说的“回家”,心口止不住泛起涟漪,经过栗子摊时,脚步一转径自走过去。
“诶?夫君我没想吃呀!”盛黎娇这般说着,眼睛里却含了惊喜。
“是我想吃,买一点吧。”洛长青说道。
“好!买给夫君吃!”盛黎娇兴奋极了,撒手就往栗子摊去,“老板我要一大包糖炒栗子。”
“小姐给——”
刚出锅的糖炒栗子可香了,是一种焦焦的味道,剥开栗子壳,果肉甜糯可口,蘸上一点老板送的白糖,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洛长青边走边剥,栗子肉全进了盛黎娇嘴里。
转过街角,前面人多了一倍,还能听见鞭炮霹雳巴拉的声音,盛黎娇好奇,找路人问了问。
“是宁家酒楼开业了!开业前三天入店即送桃花酒一壶,前百名还能反一成饭钱。”
宁家是镇上的另一富绅,主打酒楼客栈生意。
宁家的酒楼在镇上开了两家了,这是第三家,听到送酒反钱,盛黎娇自然心动,但想到是宁家的,又熄了心思。
洛长青把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想去尝尝吗?”
“不想欸!”盛黎娇很有自知之明,“前面好多人,咱们肯定不是前百了,他家的饭菜好贵,也没什么特色,才不稀罕。”
虽然这样说,她拔着脖子往前面看,动动鼻翼,依稀能闻到宁家酒楼招牌菜,松鼠鳜鱼的甜香。
洛长青知道她的顾虑,略微算了算家中存银,只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不说多么富有,至少也该让小妻子有新衣穿,碰见想吃的不会因为钱财而退却。
回家前,两人又去了趟菜市场,买了一筐蔬菜,还买了两把韭菜蒜苗,卖肉的老板买肉送骨头,看小姑娘嘴甜,专门挑了快肉多的大棒骨。
洛长青坚持买了两包果脯,有偏酸口的也有偏甜口的,盛黎娇嘴里说着不要,可在牛车上一个接一个,快乐得直眯眼睛。
回到家天色不早了,两人简单吃了一口便歇下了,转过天来,则是换上粗布衣下地。
这个时节地里的人不多,每家浇水上肥的时间都不固定,山脚下那片田现在还没人,远远就能看见高高立起的大棚。
“夫君快来!”
洛长青先去看了看水渠,没等通水就听大棚里传来盛黎娇的尖叫。
他心下一惊,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提步跑过去,掀开大棚眼前一绿,紧跟着就是扑进怀里的人。
“夫君看看看看看!”盛黎娇兴奋得不行,把住洛长青的脖子直接跳起来,“成功啦!”
只见那些西瓜芽长长了许多,各自长了叶子,大大小小都有,隐约能看出西瓜藤蔓的形状了。
“夫君你上回浇水了吗?有没有施肥?再过半个月就能上农家肥了,昨天忘记去后院看了,也不知道最先中下的西瓜怎么样了。”
盛黎娇既好奇又期待,指挥洛长青把每株苗看过,确定没出问题,赶紧回家,依旧是给菜地浇水,顺便在边上埋两头大蒜。
后院的西瓜藤有一臂长了,大片的叶子躺在地上,最远的那一片长进了兔子窝里,被几只兔子啃得破破烂烂。
“……”盛黎娇龇牙,“我要吃兔子!”
洛长青在旁边笑得不行,赶在盛黎娇发火前把兔子挪开,拎着耳朵把它们揪出来:“再养半个月就能吃了。”
盛黎娇气着,依次扯了扯兔子的尾巴,这才消气。
四月比三月清闲许多,地里每天早晚去看看,隔两三天浇浇水上上肥,今年气候好,四月中天气就暖了起来,连着下了两场雨,将田地润得透透的,秋天多半能有好收成。
陈大娘来家里找了好几回,招呼着盛黎娇去她家做针线。
做针线的还是原来那些人,不过苏婶不继续了,听说是在镇上找了户新主人,每天住在府上,做些浆洗之类的粗使,管吃管住,每月一百文。
盛黎娇把她新买的针线都带了过来,陈大娘她们怎么看怎么稀罕:“这颜色真漂亮,做出来的衣裳肯定好看。”
“你说都是红色,原来红也能分这么多种……”
“这绿色可真鲜亮,拿来绣鸳鸯最好!”
做刺绣的布面都是店里提供,针线要做工的人自备,而一件衣裳统共赚那么几文钱,花上百文买针线可舍不得。
如今却不一样了,一件衣裳二两银子,就是用最好的针线也能赚不少。
一开始学用不着好线,还是原来的那些,做活的基本功都是相通的,不过改一下落针的方式,而这难住了不少人。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晚了些orz但今日5000!
明天上夹子,调整到晚上更新,努力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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