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9
年终的序幕在十二月份来临的时候缓缓拉开。
林鲸最近一直在写各种工作总结,行政工作报告,她上oa上拉了各种流程才发现自己这一年已经做了这么多的工作。
她和蒋燃也没有什么聊天的时间,甚至感觉面都没见过几次。因为他这个月一直在出差,公司重要的项目他都必须亲自盯着,偶然听他说过一次是某条销售链被谈崩了,他得去当地找人托关系。
林鲸刚想多问两句,蒋燃已经侧身歪在床上,胳膊压在枕头下睡着了。
好在这个月终于请到了一个阿姨,本地人,女儿在北京工作,已经结婚了还没生孩子,她没事做就出来干干活儿,顺便赚点钱。阿姨做菜很好吃,林鲸每天下班回家都能看到阿姨笑眯眯的问候和热气腾腾的饭菜。
不再用外卖对付生活,蒋燃自然也就放心了,尽管他自己在外面也是忙得饱一顿饥一顿的。
某天晚上和他视频聊天,蒋燃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说:“看你的脸色,好了很多。”
其实他想说的是,她脸蛋上有点肉显得更好看了。
“是么?”林鲸摸摸,嘴角一翘:“可能吃饭比较规律了吧,有阿姨照顾,生活的确方便了很多。”
只要不计较阿姨的工资快赶上她的薪水这种伤心事的话。
“挺好的。”蒋燃又问:“那工作上呢?最近有不顺心吗?”
林鲸说:“还好,没有什么麻烦的事情。”
蒋燃坐在酒店的书桌旁边轻轻笑了,夜色很浓,他的声音很低,说:“那我就放心了。”
林鲸已经躺在床上了,就没再打扰他:“我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晚安。”
终于熬过了这个元旦,林鲸总结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
接下来就是等着春节,期间小区的访客变多,安全隐患很大。林鲸这些天一直在忙着检查小区道路和电梯及门禁系统的维护。
广恒的物管岗位有个群,用来收集整合信息的,包含旗下所有的小区。
一月初的时候,大家在群里交流自己去年的投诉率和物业费收缴率,这是很重要的业务指标。管理老师统计完做了个表格发出来,林鲸才知道自己的物业费收缴率竟然是全公司最高的,到了82.5,甩开第二名将近十个百分点。
在整个物业体系里,这样的指标已经非常高了,尤其是林鲸这样只做了一年的新员工。
不止如此,她的投诉率也很低,排名在第二名。
林鲸小小的惊喜了一下,不比较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做到了头部位置。
开年会的那边,遇见在别的小区工作的同事,大家纷纷向她取经是怎么做到收物业费的,林鲸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没总结过原因。
赵姐想了下帮她说:“大概是耐心好,又漂亮,下次你们试试学一下。”
大家哈哈笑开了,然后说:“最重要的是漂亮吧。”
有个女孩子偷偷告诉林鲸,“昨天在我们经理办公室聊天,我偷偷瞄到了他的系统。你知道吗?他们的账号权限是可以看到所有团队的绩效的。”
林鲸也好奇:“你看到什么了?”
女孩子告诉她:“今年集团奖金制度改革,你们溪平院物业团队的指标完成是最高的,所以你们的季度团队奖金应该也是最高的。”
虽然公司不允许私下讨论薪资,但是这种时候沟通在所难免。
林鲸低声说道:“也还好吧,第三个季度每人到手也就一千块钱。”
林鲸比别人好一点,因为周经理拜托她帮忙多,她分到了小两千。
女生一脸的不信,说道:“你骗我的吧,你们第三季度的团队绩效奖金是三万,怎么可能你们到手只有一千?”
三万,管家岗位一共七个人,怎么可能每个人只分到一千?
就算周经理作为领导应该拿大头,但是他一人独吞两万多,只给别人施舍一千也太过分了吧?
这事赵姐都不知道,听完她人原地爆炸,吃晚饭的时候,几次要发作,说想把周经理的脑袋摁在马桶里去,这个草包凭什么拿走这么多钱,都被一个男同事拦了下来。
他说:“你在公司年会上闹事儿,是不是不想干了?”
赵姐顿时不说话了,因为她自己也知道,这样做讨不到任何便宜。
林鲸看着对面的几个同事纷纷吐槽周经理来泄愤,她也久久不能平静,心中似有一撮火。
不为了这点钱,但这一点点钱却代表了她在这个岗位上的辛苦付出,现在一下子被抹平了。
如果在一个岗位上,钱没有,成就感没有,工作的乐趣也没有,她不知道自己待下去的意义在哪里。
第二天,大家照常上班。
本来开完年会,发了奖金和奖品,应该都开开心心的才对,今早所有人都脸色阴沉,跟去挖坟了一样狼狈。
前台妹妹看见大家这般模样,也不敢说话。
只有周经理在八点一刻,摇摇晃晃的进门,哼着老掉牙的曲子,“大家早啊,大清早上班怎么那么没精神?”
没人搭理他。
过了会儿,赵姐冲大家使了个眼色,低声问道:“一起去找他说清楚!”
几人望了眼办公室里面,忽然沉寂下来,刚刚还怒气冲天的张妍缩了缩脑袋,说:“我不太敢,要不算了吧,就两三千块钱。”
另一个女生说:“别一起进去,说不清楚,派两个代表去呗。”
赵姐翻了个白眼:“怂包。”
于是她看向林鲸,问:“鲸鲸你和我去,你是主管级别的,也有责任把这件事问清楚。”
林鲸今天的精神不是很好,昨晚很晚才睡着,这会儿又接到业主反应电梯里有水渍,差点被人滑倒,她只好赶紧通知保洁阿姨去打扫。
过了会儿,她抬头看着赵姐,“我陪你去可以,但是老周很可能用官大一级的话来压你,这是根深蒂固的问题,不是我们能改变的。”
赵姐一时没懂林鲸话里的意思。
直到年后的一天林鲸忽然离职,她才恍然发现,那些天天喊着离职的人并不会走,只有悄无声息的人才会做下最果断的决定。独醒者总是明明白白地把问题都看清楚,绝不多讲一句废话。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林鲸和赵姐去了周经理的办公室,十分直接地说奖金分配不公平,大家不服气。现在的指标完成率是团队每一个人努力的结果,凭什么他周建拿了大家的二十倍奖金。
周建听完赵姐的一通发怒后,一开始还在装傻,说根本没有的事儿,让他们不要道听途说。
赵姐说:“团队部的奖金难道不是三万块吗?是苕棠园的王经理亲口承认的,你要跟他对峙吗?”
周经理没动也没说话,根本不用对峙,这是事实。
过了片刻,他冷静过来,说:“这就是我的分配方案,我是经理我说了算,你只能听我的。”
赵姐:“凭什么?工作都是我们干的,没有我们你拿个屁啊?”
周经理说:“笑话,没有你看我还能不能拿到,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了,爱干干不爱干就走,我这位不缺你这人。”
赵姐怒目圆瞪:“你以为我怕你啊,别以为我不敢走!”
“那你走啊,现在就走!”周建忽然大声一吼。
赵姐顿时不说话了,瞪大了眼睛,怕他竟然来真的。
林鲸坐在椅子上,听他们吵了半晌,才说话:“周经理,赵姐工作上没有犯任何重大失误,除非她自己辞职,你不能以任何理由辞退她。否则她到劳动冲裁一告一个准。”
周建愣在那,不可思议地看着林鲸。
赵姐被林鲸的话提醒了,恍然大悟道:“对,你凭什么赶我走?”
周建指着林鲸:“怎么连你也来造|反吗?你扪心自问,我平时对你怎么样。你来一个季度我就帮你升职加薪,给你申请的奖金也不少了吧?”
林鲸淡淡地回视他,“周经理你这话说笑了吧,我帮你做了那么职责之外的工作,该付的奖金你也并没有如数给我吧;我没有计较,但是你也别添油加醋觉得是在恩赐我。”
周经理果然用林鲸早就猜到的那一套言论对他们说:“整个团队都是我带的,没有我这个龙头带领,你们现在的成绩?这一千块钱也没有!这笔钱集团既然让我们自行分配,那我就有分配的权利,解释权在我。”
林鲸默默的想,广恒这个大集团旗下的团队太多了,江湖太多,天高皇帝远的集团不可能管到角角落落。
这笔绩效奖金的设立是为了加强团队的凝聚力,激励员工。却不想弄巧成拙,让同事反目成仇。
她知道现在跟周经理吵架,是说不通的,便无所谓道:“你愿意这么说也行,开心就好。”
林鲸料到有人不服,暗搓搓把这件事捅到总公司去,完全不用赵姐亲自去吵架。
没想到第二天,人资的老师就来了,在经理办公室和他谈了半天话,出来时周经理一脸菜色。
这件事只是个人格局问题,并没有违反公司的规定,周建这个人捞钱昏头了,品行不配做领导。
公司没对他进行实质处罚,只是思想教育了一番,然后规劝他把私吞的钱拿出来给员工,不管职位等级,个人指标,就这么囫囵地平分了。
有人不服气,有人庆幸自己拣了大便宜。
之后,人资老师又规劝大家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对公司有任何的质疑,员工的努力,领导看得到的;虽然好心办了坏事,但依然很关心大家。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在过年这个节骨眼儿上辞职,毕竟正是最忙的时候;人资老师是个人精,一套说辞把大家哄得团团转。
同事们也没多想,反正拿到钱,又整到周经理,皆大欢喜。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很快回到平静又忙碌的生活;周经理和赵姐也继续虚与委蛇着,好似争吵没存在过。
林鲸大伤元气,很难再对工作提起热情。周经理和赵姐这两个人,有一段时间她挺钦佩这他们的生存之道,但她也不愿自己未来的职场顺着这两个人的道路走下去。
如今再看,甚至有点讨厌。
许多变革就像一场阵痛,令人惧怕,恐慌,无所适从;但是变革本身是一个很好的起点。
林鲸曾把这份工作当做自己失败时的精神支柱,只要有一个工作需要她,她就不是废物;虽然不喜欢但也当个鸡肋一样咀嚼着。
她想,或许等到年后,真的要做出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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