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离转瞬又恢复了漠然。
这小东西生得皮肤红彤彤、皱巴巴,身上还残留着血乎乎的液体，稀疏的毛发紧贴，像是只小怪物。
恐怕与乌晶晶小时候,半分也不像。
思绪到了这里。
隋离又禁不住想到,乌晶晶口口声声说的，给他生的小狐狸该是什么模样……
隋离忙按住了思绪，不再发散下去。
这时乌晶晶揪了揪自的裙摆,道：“方才没注,沾上了。并不是我的血。”
隋离面色缓了,问她：“物哪里来的？”
乌晶晶心道怎么能叫“物”呢？
明明是幼崽啊。
乌晶晶走到床边,席地而坐,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只狐狸幼崽放在了床上。
点血很快又沾在了床上。
隋离眉心突突地跳了下,洁癖发，只是到底没有开口说什么。
他走到乌晶晶身后，道：“地上凉。”
乌晶晶脸一垮，道：“床上也凉。”她忙将幼崽捧起来，道：“它会冻死的。”
她低声道：“白刃他们说带我去瞧小狐狸是怎么生的,我去了。这里的狐族都住在洞里,一个黑黝黝的、不见天光的洞里。我到的时候，母狐狸像是死了一般。我将灵泉喂给她，她才生下了它……”
乌晶晶面露一茫然：“白刃说狐族是罪人。”
隋离皱眉。
可见地,除却白刃等人以外,其余人对狐族并不友好。更甚者,白刃等人也不乌晶晶是狐族,这才对她多有关照。
乌晶晶低声道：“明日我还想去洞里瞧一瞧……”
隋离没有说好还是不好，他出声问：“今日妖王见着你，说什么了？”
“他只说了一桩事……说七杀剑是位上古铸剑师兀辕自的骨头做的。七杀剑不仅是剑,它还是一根仙骨。”乌晶晶顿了下，问道：“仙骨有什么吗？”
“凡人替之以仙骨，成半神之躯，九天玄雷也奈何不得。渡劫时，自然事半功倍。若飞升至上界，兴许也比其他飞升的修士，走得更远更高罢。”隋离淡淡道。
乌晶晶回眸看他：“你么？”
“我不。”
乌晶晶抿唇笑了下：“哦。”
“修行之事，不得假借他人，不得贪图捷径。不然纵使修为提升，终有一日也将死在心魔之下。”隋离停顿片刻，朝她裙摆上打了个清洁术。
他道：“七杀剑是你的，谁也取不走。”他也不会允许旁人来取。
只不过……
这样一来，乌晶晶身上的七杀剑越容易招人眼馋了。只怕邪修想，妖族想，连魔界也想……
小妖怪恐怕成人间最大的一个香饽饽。
隋离她心中还一心当自是狐狸，他还是出声道：“狐族未必是罪人。妖族荡，妖王更迭。恐只是权利斗争之下的结果。”
日长角妖怪与苗枫于的对话，还回荡在乌晶晶耳边。
乌晶晶心下隐约明白了点。
是因原先的大妖容夷死了，而后妖族多年无主，也不见容夷的继任者来主持大局。于是一番斗争后，如今这位妖王登位了。他兴许是不想再看见狐族的继任者了，于是就让狐族去住山洞了。
乌晶晶不高兴地道：“我先前还觉得妖王十分威武呢，如今一点也不觉得了。”
隋离闻声思绪一滞。
妖王威武？
乌晶晶突地道：“咱们睡觉罢。”
隋离：“……睡觉？”
乌晶晶点头：“嗯。我们将它搂在怀里，它就不会冻死了。”
隋离：“……”
原来是为了这丑了吧唧的狐狸幼崽。
乌晶晶说干就干。
她抱着幼崽上了床。
隋离在里立了一会儿，这才跟着上了床榻。
“你怎么离我么远？近一。”她道。
隋离只好又朝她挪得更近一。
乌晶晶道：“抱住我。”
隋离指尖僵了僵，抬手圈住了她的腰。
乌晶晶抿唇轻轻笑了下，道：“先前只狐狸太大了，如今这只，才像是在孵我们的崽崽呢。”
隋离喉结滚了滚，低声应道：“嗯。”
乌晶晶靠了会儿，不不觉地真睡着了。
隋离却是浑身僵硬，难以入睡。
这丑得命的幼崽实在太脆弱了。
一不小心将它压死了事小，只怕小妖怪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隋离就这样生生僵到了第二日。
第二日，乌晶晶惶急慌忙地坐起身，这才想起来：“我没有奶给它喝，怎么办？”
不等隋离给他出主，乌晶晶又自个儿想好了。
她翻下床，喃喃道：“羊奶兴许也是行的。”“啊，还有还有，昨日也不曾给你带食物回来，你等等我……”
隋离应了声。
乌晶晶都走到门口去了，她突地又想起了什么，于是顿住脚步，转过头，望着隋离。
光洒落在她的身后，她面上没甚么多余的悲伤，只是也不见喜悦。她轻声道：“我好像真的不是狐狸。”
隋离指尖了。
他蓦地想将小妖怪抱起来，就如她小心翼翼抱住只狐狸幼崽一般，将她抱起来。
她心下当是难过的。
隋离想。
而后他听得乌晶晶发愁地叹了口气道：“完了，我连我自是什么都不晓。将来若是给你生了只小怪物怎么办呀？”
隋离心跳漏了一拍。
他抿了下唇。
若是先前，他应当是不会她这“胡话”的。
只是今日，他启唇，道：“无妨。”
乌晶晶舒了口气。
这才觉得种寻不到来处，如无根浮萍一样的无措感，得到了许的安抚。
她抱着幼崽出去了。
猛兽们似是晓她心情不大好，今日倒是只早早地守在了院门外，而没有守在院门内。
乌晶晶走上前去，问：“有奶吗？”
猛兽们傻了眼。
奶？
乌晶晶摊出幼崽给他们看：“它喝，不喝会死的。”
狮禹张嘴道：“它还活着？我还当你已把它吃……”掉了呢。后面三个字，他没能说完，被狼擎踹了一脚。
狼擎沉声问：“它能喝什么奶？”
“羊？”
白刃点点头，倒是没有多问，扭头就去找羊了。
狮禹与他并肩而行，低声道：“她一定是觉得球不好玩了，所以才想养只狐狸玩儿。”
狼擎目光闪烁，什么也没有说，如今只有他道，乌晶晶也是狐族的一员。
狮禹还在滔滔不绝。
他道：“她真淘气。我小时候养头牛妖玩儿，让我爹打了一顿。不过她这样可爱，养什么都是可以的。”
听口气，倒像是把自年幼时没能实现的梦想，寄情于乌晶晶的身上了。
狼擎嘴角抽了抽。
废话。
你养四角妖牛王的儿子，当然得挨打。
狐族栖身的山洞里。
母狐狸睡了一觉，再睁开眼，才恍惚发现自竟然还没有死。
她叫阿桃。
名字听着是糊弄了。
因为狐族自住在这个逼仄的山洞中，一代不如一代后，渐渐失去了对将来的希冀。自然的，每当小狐狸出生，起名也越发敷衍了。
“幼崽死了吗？”有其他狐狸来到了她的身边，低声问。
阿桃摇了摇头，道：“我不道。我将它……给昨日个姑娘了。她身上，有狐族的味道。”
旁边的狐狸并未露出欢欣之色，只麻木地点了下头。
凡是兽类，繁衍能应当极强。
但妖族尚且子嗣凋零，更何况他们狐族？
他们屈居地，逼仄潮湿，妖族中分薄不到多少灵气。随着年月轮转。族中的母狐狸越发体弱，有时幼崽还未产下来已胎死腹中，又或者生下死胎。
就算侥幸生下来活了，却是长到百来岁也无法化形。
狐族在这般恶性循环之下，越发衰落。
阿桃倚着潮湿、脏污不堪的洞壁，她感觉到自的喉中仿佛还有一丝回甘。
是多少年都不曾再感受过的磅礴的灵气。
可是也就一回了。
阿桃哑声道：“兴许有一日，我族中人，连百岁都活不到，就会如山野间普通的狐狸一般，早早死去吧……”
旁边的狐狸拖着一条残缺的腿，低低笑道：“哪里等有一日呢，谁晓得能不能过得了这个冬天呢？”
与时。
妖族的幻境再度向外打开了门。
头上长角的妖怪，又迎来了一“客人”。
这正是被分派到论剑大会上，潜入修士间的妖怪们。如今论剑大会已然结束，他们自然有该回来的，回来了。
其中有玉菱。
她十来只狐鸣山叛出的狐狸，缓缓踏入了妖族。
他们先前只见到了妖族的人，但并未真正进入到妖族境内。
他们只晓如今妖族势大，无数妖怪齐聚于，将来是做推翻人类修士，占据灵气，妖也成仙的大事的！
她父亲已死，狐族族长又偏心乌晶晶。
她如今倒也不稀罕了。
她将在妖族，干出一番大事！
玉菱心下激。
时长角妖怪蓦地扫了过来，他问：“你们是什么种族？”
玉菱道：“狐族。”
长角妖怪顿了下，道：“将他们送过去吧。”
玉菱抬头望了一眼山巅上的大殿。
大殿巍峨气派。
狐族应当住什么地方？当是差不多的地方吧。
半炷香后。
玉菱站在黑漆漆的洞口，脸色大变：“我们住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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