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不晓得是自己刻意避着还是俞九西忙着工作没有来医院的缘故,总之陆鹿既没有见到他也没有收到投诉。
但这样正好,她乐得轻松自在。
时间迈入九月初,陆鹿提前和主任那里打了招呼说自己中秋节要回家,大概需要三四天左右的休假时间,虽然有些为难,但主任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女孩儿还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就是市医院的实习生,等毕业后直接当教授的学生,转正,独当一面,算下来已经有五年的时间了,但这五年里陆鹿始终对于假期就没有什么要求。
五一,十一,甚至是春节她都没有主动要求过休长假回家,从来都是听从医院的安排什么时间闲暇什么时间放年假,只要医院有需要,她随叫随到。
现在陆鹿难得主动要求一次正常的假期,作为把每个员工的表现都看在眼里的领导,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但即便是主任,有时候也有八卦的时候。
他批了陆鹿的假后,还笑眯眯地问了句:“小陆啊,这次回家,是不是回去解决一下个人问题的?”
好奇员工的婚恋情况并给单身青年介绍对象,这一向是中老年领导最热衷的事情了。
陆鹿沉默片刻,诚实的摇了摇头:“不,就是回去看看父母。”
主任:“小陆,你是不是还没对象呢?”
陆鹿再次摇头。
“这么好的年纪,也不谈个恋爱?我知道咱们医生时间是比较不自由。”主任娓娓道来,这才说起重点:“但我手里有一个好小伙儿,可是我们家的一个远房亲戚……”
果然,中老年的挚爱就是给人介绍对象。
陆鹿不好直接驳了领导的面子,只好硬着头皮装傻充愣的应付着,好一会儿才头昏脑胀的走出主任办公室。
但好在主任大概觉得她实在朽木不可雕也,不开窍,终于也不再执着‘对象’的事情了。
陆鹿是计划着回燕市也就住三天左右的,下班后刚想打个电话告诉陆灼自己搞定假期了,却出现一个意外的插曲。
她上班时间一向是不怎么看手机的,下班后回到车上,打开手机却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这也就罢了,问题是那几个未接来电都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
而她点进去,发现归属地是海外。
陆鹿心头莫名的掠过一丝不安,她抿了抿唇,打电话去营业厅拜托工作人员帮忙查了查具体归属地。
结果,加拿大,多伦多。
陆鹿听着电话对面甜美的声音,脑子里一片昏昏沉沉的麻木。
她当然知道多伦多那个地方,那是五年前郑嚣被他父亲强制性送出国去的城市。
“谢谢。”
女孩声音干哑的道了谢,挂了电话后就有些浑身卸力的趴在了方向盘上。
郑嚣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她?现在的归属地虽然是海外,但这是不是说明他马上就要回来了?
况且自己是换了号码的,郑嚣怎么会知道她的手机号?
难道真的就是无论什么时候,到了哪里,都逃不过他的纠缠么?
整整五年了,陆鹿刻意的想要去淡忘郑嚣带给她的惨烈记忆,她背井离乡,好不容易在林澜扎下根来,以为能好好过日子的时候……结果郑嚣居然又要回来了。
她不怕他,但她真的十分十分的膈应他。
只要一想到郑嚣会重新回归她生活的这个可能性,就让陆鹿有一种生理上的恶心,反胃,以至于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轻轻地抖。
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家,陆鹿发现自己一点饥饿感都没有,就算冰箱里堆满了周末时在超市扫货的一堆东西,她也不想动手做。
此刻手机仿佛变成了洪水猛兽,陆鹿扔到茶几上不想理会,自己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但目光时不时的还是会飘过去。
陆鹿又有一种想要换电话号码的冲动了,即便她知道这根本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她曾经不知道换过多少次电话号码,但郑嚣想要查到,从来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或许她这样没钱没势的普通人,就是无论怎么斗都逃不过郑嚣的手掌心。
陆鹿尖尖的下巴抵在膝盖上,目光有些空洞的想着。
茶几上的手机响起的时候,铃声刺耳的仿佛钻进了脑子里,生疼,陆鹿纤细的身子都抖了一下。
不出意外,又是从海外多伦多打来的电话,而电话那边的人是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逃避不是办法。
陆鹿深呼吸一口气,强迫着自己止住发抖的指尖按下接听键。
“小鹿。”电话对面,男人的声音轻松而愉悦:“还记得我的声音么?”
陆鹿胸口起伏的厉害,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宛若零下三十度天气里凝结成的冰块:“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的电话的?”
“小鹿,我们也五年没说过话了,没必要面对我就像面对阶级敌人一样吧。”
“郑嚣。”陆鹿纤细的手指抓紧了身下的沙发布:“回答我的问题!”
“这还不是轻而易举,宝贝,我知道的又不光是这些。”郑嚣笑了,即便是隔着电话,陆鹿也能想象他现在的模样——就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我知道你人还在林澜呢,市医院,我们家宝贝当主治医了,真厉害。”
郑嚣声音温温柔柔的,却听的女孩儿遍体生寒,连握着手机的手都忍不住的发颤。
“小鹿,你真的不打算回燕市了么?不过林澜是好很多,我们家的企业,正好也要在那边有一番作为呢。”郑嚣感慨着,满是心满意足的叹息:“我们家老爷子打算让我去林澜看着,老东西,终于想通了,小鹿,我们未来有很多相处的机会了。”
陆鹿死死的攥着手掌,没有说话。
“还有最多一个月,我就能见到你了,我可真期待。”郑嚣说到这里,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恶劣的暧昧:“不知道我们家宝贝是不是还那么漂亮,身材也……”
“郑嚣。”陆鹿打断他,声音里是平静的冷:“你真的是个变态。”
“是啊,我是,可惜你只能和我这个变态在一起,小鹿,我已经给了你五年的自由了,奉劝你不要继续挑战我的底线。”
郑嚣居上位惯了,自小众星捧月,秉承的主义就是得不到就要毁掉——但陆鹿却是他不舍得毁掉的东西。
哪怕女孩儿五年前重重的‘咬’了他一口,但在郑嚣心里,他依然觉得陆鹿是他怜爱的小玩意儿,就是不够听话。
能怎么办?他喜欢,就只能继续惯着了。
郑嚣沉浸在自己感动自己的环节里,觉得他自己就是一个情圣,不可自拔。
而不断想要违逆他,从他身边逃走的陆鹿则是不识好歹。
郑嚣从来没有都反思过自己,只觉得是他太纵着陆鹿了,而这次回国,他打算一切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一步到位。
“小鹿,这次回国我准备去拜访一下叔叔阿姨。”郑嚣声音很凉,带着不容置喙的态度:“我打算和你结婚。”
结婚?陆鹿‘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咬着牙从齿缝中蹦出三个字:“你、做、梦!”
她说完就立刻挂了电话,把郑嚣的号码拉进黑名单里,动作流畅迅速一气呵成。
但陆鹿知道,这些终究只是掩耳盗铃。
郑嚣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高中时他在誓师大会上说要追她,就真的纠缠了她整整一个高三。
毕业后他说大学时也要和她一个城市,就真的不远万里追着她一起到了林澜。
现在郑嚣说要和她结婚……陆鹿知道他也一定会想办法做到!
况且她父母一直都挺满意郑嚣的,尤其是潘梅香,她是个势力的人,一向喜欢郑嚣的钱和家世。
但如果被各方胁迫着和郑嚣结了婚,那她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陆鹿越想越绝望,她不自觉的咬着自己的指甲,甚至焦虑到想揪自己的头发,不住地在屋子里转着圈圈地走来走去。
直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下意识的一个激灵,垂眸看才发现是俞九西发来的。
[俞先生:陆医生,我前几天出差才回来,如果你有时间,可以赏脸一起吃个便饭么?]
他此时此刻的这条消息,对于陆鹿而言,既像是转机,又像一根救命稻草。
她莫名的想起了俞九西那天的话:最好能娶一个女医生回家。
俞九西大概是开玩笑的,自己当时也当他发神经,可现在想来……她何不抓住这个机会?
和任何一个人结婚,都比被迫困在郑嚣身边要强。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发了芽,就像野火燎原似的止都止不住。
陆鹿顾不得这阴雨绵绵的晚上不方便出行,又湿又冷,给俞九西回了一条消息后就披上外套跑了出去。
[俞先生,我们约在你家里见面吧。]
她曾经因为送汤药的原因去过俞九西家一次,是知道在哪里的。
也许这个信息显得荒唐突兀又无理,但陆鹿必须这么急切,这么来做。
她没有太多时间了,离郑嚣回国,也就剩下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陆鹿一路飙车到了上次去给俞九西送药的那个别墅区,等到了之后才看到男人给他发的几条信息——
[?]
[陆医生突然这么热情,我怪受宠若惊的,但我现在不在家里啊。]
[你不回话,该不会真的过去了吧?]
[稍等,我现在就赶回去。]
……
于是陆鹿只好在小区外面等。
俞九西大概是很有钱的,因为他住的这个地方是寸土寸金的富人别墅区,在这个雨天里,小区内外都没有什么人来来回回,显得空旷又寂静。
而陆鹿刚刚是从停车场一路跑过来的,现在自然没有为了多一会儿雨再折腾回去的道理。
这一片都空旷的很,她只好躲在保安亭的屋檐下,被打湿了半边的身子,来不及绑起来的乌黑长发也湿了不少。
她看起来就像一只雨夜里无所适从的小花猫,狼狈极了,但抱着肩膀抿着唇锁起来的样子却并不楚楚可怜,反而很像一株坚强的寒梅。
这是俞九西连忙赶回自己家中,在楼下看到被雨水逼的无处可躲的陆鹿时,脑子里闪过的第一想法。
陆鹿垂着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的时候耳边敏锐地听到脚步声。
眼前是一双黑色的皮鞋,踏着雨水不急不缓的朝她走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头顶的一片遮蔽。
俞九西撑着伞严严实实的挡住陆鹿,任由自己的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严格保持他之前所说的‘安全距离’。
“还真的跑过来了。”男人声线低沉中蕴着一丝笑意,还有不解:“陆医生,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大雨天跑到我家里来么?”
陆鹿的嗓子仿佛被堵住了,隔着烟雨濛濛,她看着男人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嗯?”俞九西有些意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不想说也没关系,你身上淋湿了,进去喝杯姜汤吧。”
说着,他就转身要带着陆鹿进门,他依旧保持着撑伞的动作,手腕都被雨点淋湿。
只是俞九西刚刚动作,衣袖就被一只洁白的小手拉住了。
“俞先生。”突兀到访的陆鹿终于开了口,声音像是被这片雨沁透了,湿濡而沙哑:“您上次说的想娶我……”
“还作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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