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的暗夜,澜大附近的一家苍蝇小馆里,分明是人头攒动周遭喧哗的,但陆鹿他们这一桌,三个人却有些‘面面相觑’的僵滞感,都在诡异的沉默着。
“吃饭吧。”最后还是陆鹿打破的沉默,她看着陆灼,给他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一筷子扇贝:“不是你挑的这家饭店么?”
刚刚在学校的装修队旁边,陆灼撞见她和俞九西站在一起,还没来得及质问呢,俞九西就岔开话题的说要请他们吃夜宵。
于是在陆灼的推荐下,他们就来了这家环境一般但味道还不错的苍蝇小馆了。
但任谁都知道,这顿饭不仅仅只是吃饭那么简单。
“姐。”陆灼没动筷,他蹙起的长眉下一双锋利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迟疑地问:“你和俞大哥,你们……”
虽然没有撞到什么更多亲密的场景,但他直觉就是不对劲儿——他自己的姐姐他能不了解?陆鹿从来不是那种会主动亲近别人的性格,所以她为什么会来主动找俞九西呢?
陆鹿听到陆灼口中这声‘俞大哥’,也颇为意外。
就像陆灼了解她一样,陆鹿当然也明白自己这弟弟是个心高气傲又很倔的脾气,他什么时候和俞九西变熟的?居然还能叫出一声‘大哥’。
陆鹿忍不住侧头看了俞九西一眼,而这处于两姐弟之间沉默的风暴中心的男人却淡定自若,接收到她的眼神,也只是回以一个轻飘飘的微笑。
女孩儿犹豫了一下,半晌后还是下定决心,决定和陆灼摊牌。
“九哥。”她在陆灼见了鬼了一样的眼神里叫了一声俞九西,轻声道:“你把我刚刚送给你的礼物打开。”
俞九西没动作,而是用眼神问她:真的要这样么?
陆鹿回应他的动作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俞九西虽然觉得此情此景摊牌的话过于莽撞,但也只好依着她,在这种诡异的氛围里打开陆鹿送给他的礼物盒子。
深蓝色的绒布上,一对款式素雅淡泊的男女对戒静静地躺在上面,饶是俞九西之前已经稍微猜到,但真的看到陆鹿送给他的礼物是戒指时,还是有一种心口微动的感觉。
那种情绪并不是很重,就是一股轻轻的,被人冲击了一下的惊喜。
陆灼看到却是面色一变,蓦的站了起来。
“坐下。”陆鹿看着他,声音平静的命令道。
烟火气中极为相似的两张侧脸无声的对峙半晌,大概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最后还是陆灼服了软,面容扭曲地坐了下来。
这是陆鹿第一次在俞九西面前表现出十分强硬的姐姐范儿,别说,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
起码陆灼那个看着就很桀骜的浑不吝小子,现在只能乖乖听她的。
“我知道你心里现在有很多想不通的事情,不过看到这戒指你也明白了。”陆鹿拿过盒子里的对戒,先是给自己戴上,然后又扯过俞九西的手给她戴上。
动作迅速,粗鲁,是俞九西见过最不浪漫的戴戒指方式……也是最简单粗暴的宣布方式。
“就是这样。”陆鹿抬眸看着他,淡淡道:“我结婚了。”
分明是无比嘈杂的苍蝇小馆,现在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静默里。
“姐。”好一会儿,陆灼才艰难地开口:“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么?”
“你知道的。”陆鹿抬眸,眼睛里情绪很淡:“我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
“你、你简直离谱!结婚这种事怎么可能说结就结?”陆灼气的声音都打磕绊了,竟然十分痛恨的瞪了俞九西一眼:“而且这人你跟他熟么?你不是说他只是你医院里的患者么?!”
“之前是这样没错。”陆鹿顿了一下,淡定自若的扯谎:“但我觉得我挺喜欢他的,他也喜欢我,我们就结婚了。”
虽然陆鹿纯纯是在这儿扯淡,但俞九西还是听的心里泛甜,十分欣慰。
陆灼却听不下去了,他根本就不想吃这顿该死的夜宵,终于忍无可忍的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的夺门而出。
俞九西下意识的想追出去和他说两句话,但被陆鹿拦住了。
“现在没必要去,让他自己冷静一下吧。”陆鹿垂着眼睛夹了一块鱿鱼,没滋没味的嚼着,声音慢悠悠的:“我弟弟从小护着我,现在突然让他知道这个消息,怎么说都会有些冲击的。”
“过几天,他会慢慢好的。”
只要她一直是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陆灼都会接受。
在陆鹿不急不缓的劝说中,俞九西下意识的坐了下来,他轻笑了声,若有所思道:“小鹿,我似乎之前就说过,你是个非常理智又诚实的人。”
陆鹿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我现在依然没有改变这个看法,我认为你聪明,理智,甚至很睿智,在自己弟弟面前情绪都没有什么大波动,从你是陆医生开始,断断续续的,我们都认识一年时间了,在我以为你的情绪从来不会出现大变化的时候……”
俞九西轻笑一声,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却极其出人意料,陆鹿,你不可能是因为喜欢我才想和我结婚的,所以会是因为什么呢?是什么能让你那么失态,并且一直也不后悔这个失态的决定?”
陆鹿握着筷子的手已经愈发紧了,纤细的骨节泛白。
“别紧张,我说过的,不会勉强你说原因。”俞九西在她小巧的耳垂上亲了亲,趁着女孩身上酥麻小手卸力的时候,大手覆住她白皙的手背,笑得肆意:“我只是很庆幸那个人是我。”
无论为了什么,他都庆幸于陆鹿失态之下选择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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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俞九西在澜大的男生宿舍楼下守株待兔了将近一个小时,这才终于堵到下楼的陆灼。
后者见到他立刻面色一变,抱着肩后退两步,厌恶的皱着眉:“你来干嘛?”
“喏,之前答应送给你的。”俞九西并未动怒,好脾气的笑笑,把印着切尔西logo的一个蓝色袋子递给他。
陆灼知道里面是球衣,但他一眼都没看,想也不想的说:“我不要,你拿走吧。”
俞九西:“弟弟,你先别这么大的火气。”
陆灼炸了:“你叫谁弟弟呢?!”
“不喜欢这个称呼?那就叫小舅子好了。”俞九西叹息一声:“其实你也看出来了,昨天在你姐面前我没什么说话机会,但我真的很想和你谈谈。”
这就是俞九西在语言上的艺术了,他简单的一句话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起码是要比陆鹿在‘家庭地位’上低很多的位置,甚至于在她严肃的时候都插不上话。
这种姿态,自然会让无脑护姐的陆灼心里多多少少的微起波澜。
果然,陆灼眼睛里的敌意没有之前那么浓重了。
“我猜你其实很好奇我和你姐姐之前的事情,又拉不下来脸去问她对么?”俞九西微笑:“那为什么不能和我谈谈呢。”
对付这样的小孩儿,俞九西这种老油条三言两语就能让他软化了。
十分钟后,两个人在午后人烟稀少十分冷清的食堂里坐了下来。
“其实我和你姐不是最近认识的,我们早就认识了。”而俞九西的第一句话,就让陆灼足够惊讶:“大差不差的,都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了。”
……一年?陆灼那双和陆鹿如出一辙的灰黑色瞳孔里浮现一丝疑惑:“可我姐说,你只是一个不熟的患者。”
不熟?啧,小姑娘之前还真够不给人面子的。
俞九西心里这般那般的腹诽着,但面上笑意不变:“是这样,患者是真的,但我是一个爱慕你姐姐的患者。这一点,你觉得她会告诉你么?”
当然不会。
陆灼在心里默默地回答后,倒也对俞九西的话信了几分。
“你觉得你姐姐真的会找一个不靠谱的陌生人结婚?”俞九西轻笑,已经决心牺牲自己,把自己的舔狗形象刻画的淋漓尽致——
“她只是找一个爱她的人结婚罢了。”
这句话中不知道哪个字触动了陆灼,少年听后沉默良久,沉默到俞九西差点误认为他用这种方式来拒绝沟通的时候,陆灼才重新开了口。
“俞大哥,我姐…其实是个很倒霉的人。”少年垂着眼睛,声音有一种很轻的低落:“我爸妈不是什么好人,她最倒霉的事情就是有我这个弟弟,还有…既然已经结婚了,我求你以后好好对她。”
俞九西能明显感觉到陆灼话里的欲言又止,但具体是因为什么,他现在显然不太方便去问。
他只是沉吟片刻,很正式的给予了承诺:“我爱她,会像爱我的肋骨一样。”
虽然很俗,但却真的是很动人的情话。
陆灼不再说什么了,他和俞九西碰了碰杯子,用男人之间的方式对他表现了认可。
但护姐狂魔面对姐姐结婚这件事,短时间肯定是没办法彻底释怀的,眉眼之间还是有着难以磨灭的失落感。
而这失落感,可能还包括对自己的唾弃。
“陆灼,你姐跟我说过一句话。”俞九西沉吟片刻,迎着少年疑惑的视线微微一笑:“她说……”
“你是她最孝顺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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