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突兀的电话被挂断后,酒店里的房间内更静了。
一时间只有两个人交错的呼吸声——准确来说是只有陆鹿的,在俞九西看来,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慌,就好似刚刚那道男声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这……实在是不能让人不好奇。
于是俞九西声音静静地问道:“刚刚打电话的人是谁。”
“没有谁。”陆鹿也知晓是自己的反应过大了,她小手抹了把脸,声音勉强恢复平静,淡淡道:“我们刚刚弄出的声音,不太适合被外人听到吧。”
她是在转移话题,俞九西心知肚明,可他不是那种喜欢逼迫别人说自己不愿意说的事情的男人。
“也是。”他笑了笑,配合着陆鹿换了个话题:“这回该饿了吧?”
“刚刚我们弄那些事,你也得挺累的。”
……
陆鹿不好意思的垂下脑袋,连忙下地跑去洗手间,如果不是俞九西提醒,她几乎都要忘了去‘处理’一下自己了。
看着女孩儿小跑进洗手间的纤细身影,俞九西瞳孔幽深,唇角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消失。
等到陆鹿换好衣服出来后,俞九西也换了一身衣服。
他们看到对方,都不约而同的一愣。
或许是都偏爱黑白灰这几种冷色的缘故,他们身上的颜色搭配的十分契合,都是黑色的牛仔裤和白色的上衣,打眼望过去,就好似情侣服一般。
俞九西唇角重新噙着笑,若有所思道:“咱们是该买几套情侣服来着。”
陆鹿耳尖红了个透,没理他,拿出手机给陆灼打电话。
打了好几个过去,都是‘嘟嘟’的盲音声,没人接。
秀眉轻蹙,陆鹿忍不住嘟囔了句‘什么倔脾气’。
“怎么?”俞九西看到了她在给谁打电话,有些意外的一挑眉:“连你的电话也不接?”
“嗯。”这一天当中事儿接连不断,刚才郑嚣还催命鬼似的打来了电话结结实实的把她吓了一跳,陆鹿气性也上来了,恼怒地把手机摔在床上:“不接就算了,饿死他!”
难得看到陆医生这么小孩子气的模样,俞九西绷不住笑出了声。
然后很干脆的拆穿了他:“也饿不死他啊,陆灼身上能没钱么?”
那是个二十岁的男孩,又不是白痴。
……
“这样吧。”眼见着陆鹿不说话了,俞九西拿出自己的手机晃了晃:“我打个电话给他试试。”
陆鹿不可置否,但眉眼之间却是明摆着不信的态度。
她给陆灼打电话他都不接,会接俞九西的?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打脸,电话声‘嘟嘟’响了几下,陆灼接了,只是声音闷闷的:“喂?”
陆鹿难以置信的盯着俞九西。
后者轻咳一声,温和地问:“小子,你跑哪儿去了?回来一起吃饭吧。”
陆灼冷笑一声:“我才不回去。”
“不是让你回你父母那里,我和你姐也没在那儿。”俞九西耐心的解释着:“是咱们三个一起吃顿饭,你也别光生气,总得想办法解决问题不是?”
好说歹说的,陆灼才同意了和他们一起吃晚餐。
挂断电话后,俞九西深刻感觉到了这小舅子和陆鹿脾气真是怪像——看着冷静,闹起来都难哄。
陆鹿可能也听出来了,有些抱歉的看着他:“对不起,要你为我们家这一顿糟乱事儿操心……”
“别你家我家的。”俞九西打断她,声音平静:“现在你和我才是一家人。”
就算陆鹿还不适应,总会忘记,俞九西也不会生气,只是不厌其烦的提醒她这一点。
他还真是……一个让人十分有安全感的人啊。
开车去接陆灼的路上,陆鹿第一次主动和俞九西提起自己家的过去。
“其实像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了,从我大学刚刚毕业的时候,我妈就一直想把我叫回燕市上班。”陆鹿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声音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清冷:“她是很强势的人,而我爸是很窝囊的一个人,所以在家里,什么都是我妈说了算。”
“几年前她就给我安排过相亲,那时候我好像是二十三。”陆鹿自嘲的笑了下:“然后在相亲的那顿饭上,说的话和今天差不多,同样是姐姐需要给弟弟买房的问题。”
俞九西静静地听着,没打断她,只是修长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下。
陆鹿说得越平静,他就越心疼她。
“陆灼当时还在读高中呢,他听说了这件事后,就和我妈说……”陆鹿想到这里,忽然笑了一下:“他说如果我妈再敢提起这种事,那他就不念书了。”
“他现在就辍学打工攒钱给自己买房,也比我妈卖女儿强。”
“其实我们家条件不算差,就是普通家庭嘛,但我爸妈就是很古板很封建的思维,就想让我无条件的付出,或者被他们剥削压榨,我之前跟你说陆灼孝顺我不是说说而已,在家里只有他护着我,高中毕业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和我来到一个城市……”
在这个家庭里,陆鹿和陆灼才真正是‘维系命运’的两个人。
俞九西听着颇为感慨,心想他这个小舅子还真是个有骨气又有良心的少年,难哄点也值了。
三个人在约好的一家粤菜馆碰了头,陆灼脸上的神色已经没有之前那般难堪屈辱了——多少是因为俞九西偷偷给他发了一路短信劝慰的缘故。
少年别别扭扭的叫了一声‘姐’,并且为之前不接她电话的事情道歉。
陆鹿这一天大起大落,心力憔悴,只是挥了挥手:“吃饭吧。”
她是个脾气不大好的姑娘,但很难对陆灼真的生气。
一顿略有些沉闷的饭吃完,俞九西主动去结账的时候,就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陆灼。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说,我姐最倒霉的事情是有我这个弟弟了吧?”陆灼面无表情的清俊面容下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所以你以后不要带她回燕市这个破地方…姐夫。”
他别别扭扭的叫他,算是真的打心眼儿里认可了俞九西的身份。
后者沉吟片刻,结了帐后先让陆鹿回车上,然后自己和陆灼在暗处谈了谈。
“我听说你在你们学校是计算机系天才,年年拿全额奖学金和第一学分的那种?”
陆灼别扭的挠了挠头:“说这些干嘛?”
少年是个在学习方面很有能力的小天才,但这才能被直白的点出来的时候,骄傲的同时也难免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十分孩子气。
“做编程和计算机可是现在最赚钱最有前途的工作了,你这么优秀,以后会有多大成就是谁也没办法预测的,但这些,你为什么不和你父母说呢?”
俞九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小舅子,懂得沟通是比编程代码更难学的一件事情,但你如果把你的才能展示给你爸妈,表达你真的能靠自己这件事,或许他们以后就不会那么逼迫陆鹿了。”
陆灼一愣——他是个聪明人,脑中自然而然的分析了俞九西所说的可能性。
但是要他好好和潘梅香沟通,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不知不觉的,少年脸上就浮现了十分为难的神色。
“考虑一下吧,我和你姐是要办婚礼的,到时候你爸妈如果不出席不就相当于没有娘家人?这样好么?”俞九西声音温和,有理有据的循循善诱:“所以不是你去和解,就是陆鹿去选择和解,做子女的总要先妥协。”
“你舍得你姐姐去受委屈么?”
委屈这东西,一向都是要男人来扛的。
这是俞九西很早就明白的担当和处世之道,只是现在,谆谆善诱的传授给了陆灼而已。
后者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清俊的脸肃穆,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沉默。
但第二天一早,在陆鹿接到潘梅香主动打过来道歉的电话了,并且告诉她今天过节,和俞九西一起回家里吃顿饭。
“她居然会道歉。”挂断电话后,陆鹿有些不可思议,看着电话怔怔道:“她从来没和我道歉过。”
潘梅香做错事之后的方法永远都是嘴硬,然后用一个错误再来掩饰和覆盖之前的错误,道歉还真是第一次。
俞九西知道是因为陆灼在从中做效了,只是他没有说,听到陆鹿的喃喃自语后,很是心疼。
“都过去了这种话有点粉饰太平的意思。”他长臂一收,把纤细的姑娘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但以后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陆鹿没说话,只是垂下的手臂微微抬起,回抱住男人劲瘦的腰身。
“其实这小地方还挺有韵味的。”俞九西喃喃道:“要是能去你生活过的学校去看看就好了。”
被他抱住的陆鹿低垂着的长睫毛一串,转移话题:“下次吧,这次时间不够了。”
如果他们真的还有下次一起回来的机会的话-
准备婚礼的过程其实真的是冗长杂乱,又耗费时间和精力。
但对于俞家而言,似乎一切都不算什么。
从和俞九西一起到俞家吃饭那天开始算起,过了一个中秋节,满打满算才二十天左右的光景,结婚请柬就已经都发出去了。
俞家是在林澜市里是真正的世家,生意做的很大,又干净,地位自然是很高,一两天的时间过去,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就差不多都知道俞家的太子爷要结婚了。
陆鹿其实一直都有一点游离在状况之外的感觉,一切都任由俞九西着手安排,她只要等待就行,宛若蒙着一层玻璃罩的瓷娃娃。
但从燕市回来后又上了两天班,俞九西告诉她和医院把婚嫁安排好开始,陆鹿就知道‘结婚’这件事是走上正轨了。
他们已经见过两方父母,搞定好了一切,剩下的就只是婚礼这个仪式。
但是……
陆鹿忍不住问:“这么快么?”
“现代社会,只要有钱,筹备什么不快?”俞九西笑了声,声音很散漫:“小鹿,你想去哪里度蜜月?到时候再补拍结婚照吧。”
啊这,蜜月的事都想到了么?
陆鹿哑口无言,细长的指尖无意识的绕着桌上听诊器的线,半晌后才干巴巴地开口:“我都可以,你决定吧。”
俞九西便又问了她一些婚礼方面的细节,陆鹿全程‘嗯嗯啊啊’的附和着,表示一切都是他定就好,只是在听到‘伴娘’这个关键词的时候,才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
“可以不弄伴娘伴郎之类的么?”
俞九西:“怎么?”
陆鹿很坦白地说:“我没那么多闲暇的朋友。”
其实这样说是比较委婉了,事实上是她人缘一般,谈得上要好的朋友也就零星的一两个,凑不齐那些什么夸张的伴郎团伴娘团。
而且,她也觉得虚假繁华的热闹没必要。
这都是小事,俞九西其实也不爱搞那些□□,很痛快的就答应了下来,只说:“那你可以告诉你的好朋友来参加,或者提前一晚上来陪你,我会安排。”
他记得女孩子一般都爱搞什么最后单身夜party的。
陆鹿声音飘渺的‘嗯’了一声,挂断电话后就去请婚假。
她结婚了这件事是早就跟科里的副主任打过招呼的,现在过来请婚假,刘春丽很痛快的就给批了半个月,连着陆鹿之前未放的年假一起。
她还很赞赏地夸了夸她:“小鹿真是贴心,办事都知道躲着科里忙的时间。”
陆鹿:“……”
她还真没想那么多。
“小鹿。”刘春丽盖了章,戏谑道:“喜糖呢?”
陆鹿怔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呃,还没买。”
“小鹿啊,不是我说你,你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木讷了一些。”刘春丽早就料到了似的,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办这种大事儿,能不给单位里的人发喜糖么?”
陆鹿知道这件事的确是自己太不懂人情世故了,连忙虚心认错:“您说的对。”
“你这假明天就开始休了,这样吧,我找人替你几个小时,你去买点喜糖和拿一些请柬过来。”刘春丽贴心的嘱咐着:“别人也就算了,像是一个科室的,我们,还有上头的主任,你能不请过去喝杯喜酒?”
要真是这样,陆鹿往后可真是要落人口实了。
刘春丽倒也真是个不错的上司,不遗余力的教她怎么办事,陆鹿心里记下来这份感激,趁着下午人少找了另一个医生替自己的班,然后就约着谢纤出来买喜糖了。
要说她真是对自己马上要结婚办事儿了这件事本身一点实感都没有,所以才根本不晓得该做什么。
还好现在被刘主任指点,陆鹿知道自己该应酬,该给自己的亲朋好友发请柬了。
就是谢纤被她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你、你结婚了?”她瞠目结舌:“你什么时候结婚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陆鹿心想,她自己都是前不久刚知道的,一个月以前,她打死也不知道自己会结婚啊。
“嗯,就…想结了。”陆鹿不方便明说,含糊的搪塞:“才领证不久。”
“都领证了,我的天!”谢纤呐呐道:“那郑嚣那边……”
陆鹿打断她的话:“我和他又没关系。”
“不是,郑嚣要是回来知道,那还不得发疯啊?”谢纤攥住她的手:“姐妹儿,你也胆子太大了。”
“我就非得归他管?我又不怕他。”一股有名火涌上心头,陆鹿冷冷的弯了下唇角:“他爱回来不回来。”
原来的时候她很怕郑嚣回国又来纠缠她,逼着她和他结婚,但现在她什么都不怕了。
“可、可是。”谢纤瞧了她一眼,迟疑地问:“你不怕他找你男人麻烦啊?”
郑嚣其人,投胎命好,家里有点子背景就一向无法无天惯了,之前大部分时间都是仗着这个威胁陆鹿的,如果不是大二时候那家伙太过分,也不会被送出国……想到这里谢纤抖了一下,不敢继续想了。
“你不懂。”陆鹿笑了笑,剔透的眼珠里带着一股子彻底的冷:“我丈夫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郑嚣喜欢的是他幻想中的我,而不是一个已经结过婚,和别人上过床的女人。”
她坚信郑嚣在知道自己结过婚之后就不会那么热切疯狂了,所以这也是她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么极端方式的理由。
谢纤眉心微动,不太信:“真的假的?”
毕竟郑嚣对陆鹿的追求有多么痴狂多么持久,她是见识过的,真的会因为这些就不再继续了么?
“总之,有一丝希望我都会去试。”陆鹿不想继续‘郑嚣’这个话题,随手抓起一把巧克力:“这个牌子当喜糖怎么样?好吃么?”
她很少吃这些零食糖果,所以还真需要谢纤帮自己来参谋。
“唔,挺好的,你们科室多少人啊?可以多买几种发一发。”谢纤也配合的不再问了,八卦的问起另外的事:“不过你跟谁结的婚啊?小样儿,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了男朋友。”
“呃,也没相处多久,其实你之前碰见过一次。”陆鹿拢了下颊边的碎发,轻声道:“就是之前你来医院找我,陪着那个做针灸治疗的患者一起的朋友。”
那个时候俞九西只是去陪着许行霁做治疗的,还没开始追她,又一次谢纤去医院找自己就碰见了,还和她小声嘟囔这俩男的真帅,要是患者都是这么高质量男性就好了。
谢纤顺着她的话回忆了一下,也想起来了,大为惊讶:“所以是那个帅哥?你的患者啊。”
“嗯。”
“哇,还挺浪漫。”谢纤绷不住笑了下:“你俩是在医院碰到了,相处下来觉得还可以么?不过怎么想都觉得好快哦。”
陆鹿不由得抿唇笑了下:“算是吧。”
两个人在商场里逛着逛着,买了不少精致的糖果适合去单位里发的,离开之前去了楼顶的饮品店休息了一会儿,点了两杯奶茶。
可就是这么一耽搁,还遇到了一个颇为意外的人。
俞书喃,她上次在俞家碰到的小姑娘,俞九西的堂妹。
其实对于俞九西的那些亲戚们,陆鹿都不熟悉,本质上和陌生人没什么差别,没有必要都不用去打招呼。
但玻璃窗外的俞书喃被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生揽着肩膀,那男生一头蓝白色的非主流头发,浑身上下都是不伦不类的装束,一身的柳丁,两个人嘻嘻哈哈的腻在一起走,看着就像不良少年。
而现在这个时间……高三学生应该是在上课的吧?
陆鹿秀眉轻蹙,沉吟半晌同谢纤说了句‘等我会儿’,然后拿着包离开奶茶店,追向窗外的俞书喃。
那两个人缠缠绵绵的搂着,走得慢,而陆鹿平时在医院跑惯了脚下很快,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追了上去,面无表情的拦在俞书喃身前。
然后陆鹿发现,那天在俞家看到的相当清纯的美少女,此刻一张白净的脸上,画着一个遗世独立的烟熏妆,两个眼睛搞得像是黑眼圈的熊猫一样。
“嫂、嫂子。”俞书喃明摆着吓了一跳,连忙问:“你怎么在这儿啊?”
“嗯,很巧,我和朋友在那边的店里喝咖啡。”陆鹿指了指身后的某家店,看着俞书喃有意识的让身边的男生离远了点,眉头皱得更深了:“这是周三,你不用去上课么?”
“呃,我跟老师请假了。”俞书喃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显而易见的心虚:“我身体有点难受。”
“我正好是医生。”陆鹿握住她的手腕,掌心里一片冰冰凉凉的:“给你瞧瞧?”
“不、不用了。”俞书喃连忙缩回手:“也不是特别难受。”
陆鹿:“我开车来的,送你回学校?”
“嫂子。”俞书喃蹙起秀眉,不悦的嘟起唇:“你和朋友出来玩,管我干嘛啊?”
“就是。”俞书喃旁边的男生开了口,吊儿郎当的附和着:“美女,别多管闲事好不好?”
“闭嘴,有你什么事?!”结果陆鹿还没开口,俞书喃就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你算老几跟我嫂子这么说话啊?道歉!”
男生一愣,几秒后语气讪讪地说了句‘对不起’。
陆鹿对于小姑娘的盛气凌人和少年的唯唯诺诺也有些意外,不过她没说什么,反而是拿出了手机:“好,我不管,我打电话叫俞九西来。”
“啊别!”俞书喃连忙拦住,半句话不敢反驳了:“我、我回学校。”
一旁的男生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看什么看啊?”俞书喃恼火极了,冲着他撒气:“你走吧,没看出来我要回去上课啊。”
小姑娘,脾气大极了,然而着男生竟不敢反抗,几次欲言又止,还是颇为愤慨地走了。
陆鹿笑而不语的看着,叫俞书喃在这儿等自己,她回去店里拿那些买好的喜糖,和谢纤说了句:“我送个人,今天先这样,等改天请你吃饭。”
谢纤刚刚隔着玻璃窗显然也看到了一切,她抬了抬下巴指向俞书喃的背影,小声问:“这姑娘谁啊?”
陆鹿:“我老公的堂妹。”
“哦,不是一般人啊。”谢纤眼睛尖,若有所思地说:“你这个堂妹戴的表是jaeger的。”
看起来高中生的模样戴这么贵的名表,肆无忌惮的张扬。
但陆鹿是略知道俞家的家底的,这点玩意儿,大概也就九牛一毛。
她心不在焉的‘嗯’了声,和谢纤道别后,就开车送俞书喃回学校。
俞书喃在市一中就读,林澜市最重点的高中,但也不知道是自己考上的还是花钱去的。
女孩儿坐在副驾驶摆弄着自己五光十色的指甲,还不忘恳求陆鹿:“嫂子,今天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大哥哦。”
“怎么?”陆鹿轻轻挑眉,戏谑地问:“你很怕他?”
“那是,谁不怕我大哥啊,他要是知道我未成年就谈恋爱,非得把我腿打断不可。”俞书喃想着就打了个哆嗦,声音甜软的撒娇:“嫂子,你就当救我一条狗命吧。”
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儿,刚刚还那么盛气凌人的,现在就这么怂,反差感让陆鹿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会,你大哥看起来没那么凶啊。”
“嫂子,你是没看到我大哥的真面目,他看着温温柔柔的,可谁要是真惹到了他,哼哼。”俞书喃耸了耸肩:“他能弄死那个人,而且特别记仇,好几年都会记得。”
一说起八卦就宛若打开了话匣子是小姑娘的天性,立刻小嘴叭叭的和陆鹿分享起来——
“我记得高中时候我哥跟人打架,结了仇,那个人先挑衅的,结果步入社会后风水轮流转,来求我哥了。”
“结果放着一个大单子不要,我哥也不和他合作,就说了一句……”
“道不同不相为谋。”
陆鹿认真的听着,脑子里不自觉的就勾画出一个高中时俞九西的身影。
男人还是少年时期的时候,感觉会更锋利一些呢。
现在这么温柔多情的模样,只是冰山一角么?
等察觉到自己想多了时,陆鹿克制的放下好奇,转移话题,淡淡地问一旁的女孩:“别说你哥了,说说你吧。”
“既然这么害怕俞九西打断你的腿,怎么还要未成年谈恋爱?”
显然,女孩也知道这样是不好的。
“没办法嘛。”谁料,俞书喃竟然很无奈的耸了耸肩,嚼着口香糖的模样很散漫:“太无聊了,就只能谈恋爱咯。”
“嫂子,你要知道我学习可是很好的,我是在保证自己肯定能考上重本的前提下才去谈恋爱,可不是不务正业哦。”
……
陆鹿算是发现了,俞家人在自恋这一点上,挺有共同语言的。
她无奈的扯了扯唇角,稍稍回忆了一下刚刚站在俞书喃旁边的那个少年的脸蛋,却发现自己记得不是很清楚——她一向对不重要的人不太关注,但也恰恰说明,刚刚那男孩没有帅到让人过目不忘的地步。
于是她不禁说了句:“一般般吧。”
“那跟我哥比起来肯定算是一般了。”俞书喃忍不住笑,小嘴很甜:“嫂子你眼光高,也是正常的。”
陆鹿:“……”
“我就比较随意啦,谈着玩儿,反正也无聊。”俞书喃细长的指尖绕着头发:“过两个月就分了,找个更好的。”
陆鹿彻底无语了,她实在不太能认同俞书喃这种恋爱观,于是接下来几乎就是女孩儿絮絮的说着,她麻木地听着,直到把女孩儿送到了学校门口。
“嫂子,谢谢你啦。”俞书喃下车之后,甜笑着和她说:“过两天就是你和我哥的婚礼了吧?嫂子,放心,我已经准备好礼物了。”
陆鹿回到医院,机械的把下午买的喜糖发了。
于是整个科室的人都知道陆医生过两天要办事的消息。
“小陆,你放心,咱们医院虽然忙了点,但那天只要是有空闲的就去给你捧场。”和她一个办公室的大哥是个热情的医生,豪迈的拍了拍胸脯:“我第一个去。”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
今天陆鹿彻底成了一个假笑女孩,保持微笑的脸都有些僵了,不住的点头:“谢谢大家。”
陆鹿只当是一个玩笑话,毕竟她在单位里的人缘也就那样。
但没婚礼当天,去捧场的同事还真不少——原因不过是大多都是本地人,知晓请柬上写着的五星级酒店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据说办酒席一桌都要六位数,这样的席只要被邀请了,谁会不去吃?
就连陆鹿也不知道婚礼的排场究竟是什么样的,毕竟一切都是俞家那边准备的,她只需要在婚礼前一天住到酒店里,凌晨被造型师团队揪起来做头发做造型就可以了。
但陆鹿老家的不少亲戚都是前一天到的,被俞九西安排住在了同一个酒店,纷纷对这豪迈程度赞不绝口,口口声声说着小陆找个了富二代金龟婿,十足十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
俞家的人倒也是真的得体,就算已经和陆鹿父母见过面,一顿饭的时间就能瞧出来潘梅香是个势利眼,但也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们心里通透的很,以后两座城市,天高皇帝远的,即便是亲家也没什么太多打交道的机会,只要陆鹿这个姑娘本人好就行。
而作为儿媳妇,陆鹿外貌身材学历工作样样都好,他们自然是不能更满意了。
婚礼当天,陆鹿凌晨四点就被架在了化妆镜前的。
眼看着进进出出的造型团队和那推进来的六套衣服,不光是陆鹿,就连一早过来帮忙的谢纤都惊呆了。
“这……”谢纤走到衣架旁边,伸手摸了一下镶满水晶和碎钻,整个打造的波光盈盈的大红色秀禾,忍不住感慨道:“真漂亮,但穿着这个去敬茶,会不会累死啊?”
这衣服一看就沉得慌,更别说陆鹿脑袋上还得顶着一堆成套的饰品,脚下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了。
“小美女,这算什么啊,这是几套衣服里轻的了。”一旁的化妆师闻言笑了笑:“一会儿的主纱和晚上的凤冠霞披更重,也就两套敬酒服稍微轻松点,当新娘子嘛,就是要累一些的。”
谢纤和陆鹿听着,都有些目瞪口呆。
“这些衣服都是根据鹿小姐的尺寸,加紧加急让KK那边定制出来的。”正在给陆鹿编头发的发型师比划了一个数字,迎着女孩儿讶异的目光轻笑:“一件就得这个数。”
……
俞家,不愧是大户人家。
直到此时此刻,陆鹿才更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一点,而谢纤,也快步陆家人的后尘了——刘姥姥进大观园。
国内请来的顶尖造型团队给陆鹿做了整整两个小时的造型,把女孩飘逸的黑长直弄成了古希腊一样的编制盘发,高高束起,饱满的发量上有点翠,珠钗,成串的流苏落下和耳朵上的硕大的耳环相得益彰,富丽堂皇。
陆鹿并不经常化妆,皮肤极好,常常是轻轻涂抹便已经唇红齿白的好看。
而现在粉面桃腮,温婉大气中含着一丝明艳妖冶,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结结实实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倾国倾城’。
尤其是被人服侍着穿上那沉重的秀禾,身段妖娆玲珑,每走一步头上的金步摇都随着动,摇曳生姿。
“圈子里如果还有人好奇俞少怎么娶了个无名无姓的女孩儿当太太,而不是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的话……”一旁的造型师悄悄咬耳朵,八卦着:“那他们来看一眼就明白了。”
有如此绝色在,当真是给金山银山也不能换的。
在所有人惊艳的目光里,陆鹿只觉得身上好像多了十几斤的束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俞九西来‘接老婆’了。
他们都不是爱搞那些□□的人,既然决定不用伴郎伴娘,那自然而然的就省了许多环节,直接去敬茶便可。
只是俞九西穿着一身和她同色的唐装进来帮她穿鞋子时,陆鹿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视线滚烫,碰触她脚的大手亦是。
烫的她下意识的缩了一下,结果被牢牢抓住那皓白的纤细脚腕。
“别躲。”众目睽睽下,俞九西竟然俯身亲了亲陆鹿洁白的脚背,轻笑道:“老公帮你穿鞋。”
陆鹿打了腮红的脸一时间都分不清是妆容还是自然红了。
旁边都是他的哥们儿朋友,不少人也是第一次见陆鹿,登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起哄着——
“操!老九,你他妈骚不骚啊?!”
“现场发狗粮?不是人。”
“你就不能等晚上的?这么饥渴!”
他们说的话越来越过分,陆鹿脑子‘轰’地一声,感觉自己在这一片混乱中都快冒烟儿了。
“行了。”俞九西把人护住,拿着扇子挡住陆鹿的脸,得意洋洋道:“我的,不给你们看。”
……
起哄的人也被他骚到没话说了。
陆鹿就这么灵魂神游的状态,全程被俞九西牵引着上了婚车,敬茶,然后到了礼堂换上婚纱,面对着神父宣誓。
然后就是敬酒,一轮接着一轮的,陆鹿不太能喝酒,杯子里都被俞九西托人换成了白水。
但她依旧晕晕乎乎的。
那天太混乱了,到最后陆鹿只记得她敬茶时潘梅香流了几滴鳄鱼的眼泪,而陆灼的眼眶却是真真切切地红了。
然后在宣誓的时候,俞九西吻她的力道很重。
大庭广众……真的太胆子大了。
所以敬酒的时候她特意拜托谢纤给她涂了一层厚厚的复古红,生怕被人看出来嘴唇都肿了。
好不容易混乱的一天过去,陆鹿换下凤冠霞披,洗漱干净后坐在床上,看着新房这偌大的卧室里满满堆砌着的礼物,才真切的有一种一直踩在云朵上的脚落到了地面上的感觉。
是的,她结婚了,和俞九西,真正的要成为夫妻了。
一想到这个,陆鹿就开始紧张起来。
而没给她多少独处的机会,卧室的门很快被‘咯吱’一声推开,西服外套已经脱了的男人只穿着一件香槟色的衬衫走了进来,面料光滑,身长玉立。
俞九西看起来没被灌酒,神色如常,见到坐在床上的女孩儿戏谑的挑了下眉:“等着我呢?”
睡衣都换好了。
这问题问的让陆鹿根本没办法回答,只能尴尬的‘嗯’了一声。
“真乖。”俞九西可能多少还是喝了点,说话的语调比起平时更慵懒了些,他单手解着衬衫扣子,边说话边向窗边走去,黑眸灼灼,像是燃烧着一团火,侵略十足。
他喃喃道:“早就盼着今天了。”
“那、那个。”陆鹿快喘不过来气了,有些狼狈的转移话题:“书喃说送给了我一个新婚礼物,让我一定今晚拆开看,要不、要不……”
“你想看就看吧,那丫头片子鬼点子一向多。”俞九西轻笑,并不介意陆鹿刻意的转移注意力——他一点也不介意陪妻子玩一些推拉的小情趣,反正她今晚肯定是自己的。
俞九西显得很大方,从礼物堆里翻出俞书喃的,然后把陆鹿抱在膝头揽在怀里,薄唇贴着女孩儿小巧的耳垂,呼吸灼热:“我陪你一起拆?”
“嗯……”陆鹿敏感的觉得痒,连忙缩了缩脖子,趁着拆礼物盒的动作避开了男人已经在撩拨她锁骨下方的手指,惶急的拆开。
结果里面的东西让她有些懵。
“这,”陆鹿看着里面那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类似栓狗的链子,以及粉红色的手铐,不明所以:“这都什么呀?”
她身后的俞九西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死丫头。”他把陆鹿手里的东西全都扔掉,有些不屑的哼了一声:“咱们用得着那些东西?”
陆鹿还是不明白:“那都是?”
俞九西:“让你爽的。”
……
他拿起那仿真的舌头看了看,冷哼一声:“我自己没有么?”
他可以自己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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