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殊心想。
可是，他因为膝盖受伤，昨晚都没洗澡。
而且今晚也依旧不能去洗澡。
他身上会不会有味道？
不行, 他得去洗澡, 他不能就这样跟蒋顺睡一起！
唐青殊试图下床, 一伸腿，突如其来的疼痛瞬间把唐青殊惊醒了。
他什么时候睡着的？
蒋顺呢？
又回医院去了？
唐青殊扑过去拿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给蒋顺打电话。
铃声是从外面响起的，接着，蒋顺的脚步急至：“怎么了？”
唐青殊握着手机有点呆滞：“我以为你去医院了。”
蒋顺笑起来：“我都在医院熬了两个通宵了, 现在人手够了，不会再叫我去的。”他俯身去摸唐青殊的额头, 烧已经退了，但脸色看着还是不大好,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除了膝盖疼，唐青殊倒是也没有什么别的不舒服，就是发炎引起发烧，令他现在整个人没什么力气。
蒋顺脱了外套, 此刻就穿了件T恤，细看他鼻尖还有汗。
唐青殊忍不住问：“你在外面做什么？”
“收拾东西。”蒋顺坐了下来，“你这里乍一眼看着好像没什么东西，一收拾还挺多啊。你书房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一会搬过去。”
唐青殊想起他之前说休息的时候会帮他收拾, 没想到这就上手了。
他现在帮不上忙, 只好道：“哦，那你先随便找个地方放着，等下次我自己过去收拾。”
蒋顺道：“不用，我直接放书房去。”
唐青殊有些意外：“书房你不是得用吗？我也用的话, 怕打扰你看书。”
蒋顺笑：“以后家里书房给你用，你要画画，需要书桌。我看书没那么高要求，去次卧也行。”
唐青殊忙道：“那怎么行？我可以用客厅的茶几，茶几很大，能画画。”
“在茶几上画画你怎么能舒服？次卧本来也有张小书桌，当时开发商的装修设计大约是打算给孩子以后做作业用的，我看书的话足够了。而且，我很多书都已经搬过去了。”
唐青殊震惊问：“你什么时候搬的？”
“唔……我们结婚前两天。”蒋顺又笑了笑，“时间还早，你再睡会，我把东西搬过去就回来做饭。”
他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晚上想吃什么？”
唐青殊有些回不过神来：“你想吃什么？”
蒋顺莞尔：“我问你啊，唐老板。”
“我……都行。”
只要是蒋顺做的，吃什么不行？
就是很平常的对话，没什么惊天动地的语句，但唐青殊此刻仰面躺在床上什么睡意都没了，他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蒋顺的脚步声，内心平静而满足。
中途罗诚打了个电话过来，询问唐青殊的情况，又说了一堆注意事项，说完他自己先是愣了下，随即笑道：“你看我还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蒋顺会看着你的，以后也用不着我多嘴了。哦，他回家了吧？”
“嗯，在家里。”唐青殊忙问，“哥你呢？”
罗诚道：“回家了，你嫂子特意打电话来问我要吃什么呢。哎呀，还是回家好啊，老婆孩子热炕头，人生何其幸哉。”
唐青殊知道罗诚夫妇感情很好，但罗诚以前从没在他面前秀过恩爱，现在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挂了电话后，唐青殊认真想了想，大约他从深城来海州时是孤零零一个人，心里难免会觉得寄人篱下，罗诚也在顾及他的感受吧。
罗家人对他真的很好。
失去妈妈后的这些年，唐青殊也没有过得很糟糕，他甚至觉得比蒋顺幸运多了。蒋顺的妈妈虽然在世，但于蒋顺来说，她在和不在其实都差不多。
唐青殊不免又想起那次在深城听到刘玉娟说的那些话，如果一直没什么来往倒也好。
隔了会儿，罗栀言也给唐青殊打了电话过来：“表叔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嗯？
唐青殊忙打开微信看了看，发现果然有一条罗栀言的信息夹在各种公众号跟一些群信息中间，就被他忽略了。
“对不起，我没看到。”
“哼，我料想你也是没看到。”小姑娘的话里倒没有不悦，“我本来放学要来看你的，但我妈不让。”
唐青殊浅声道：“小伤而已，不用特意过来，你在家好好学习。”
小姑娘瞬间不高兴了：“表叔，你不许跟我说‘好好学习’这几个字！家里三个人说就够我烦的了，你不许再说了！”
唐青殊无奈道：“不说不说。”
罗栀言又哼了声：“还有，我不来看你不是因为你的伤不严重。”
“嗯？”
“是因为我想起你和我蒋叔结婚后，好像还没一起享受过两人世界，所以我才决定不来了。好歹拿了蒋叔的红包，我得做个人。”
唐青殊瞬间又想起蒋顺说今晚要一起睡的事来，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话。
“你要不要……”蒋顺从外面推门进来，见唐青殊在打电话，他下意识收住话，压低声音，“打电话啊。”
那头的罗栀言耳尖：“是不是我蒋叔啊？”
“嗯。”
“快快，让我蒋叔接电话。”
唐青殊叫住要出去的蒋顺：“蒋顺，言言的电话。”
蒋顺稍愣了愣，但他很快大步过去接了手机：“言言……”
短短几分钟的通话，唐青殊就听蒋顺一直在“嗯”。
手机还回来时，罗栀言已经挂了。
“言言说什么了？”唐青殊忍不住问。
蒋顺笑：“都是关心你的话，让我多照顾照顾你，还说你特别能熬疼，让我千万别信你说不疼的话。”
唐青殊没想到罗栀言说的是这个，他也不是特别能熬疼，但罗家是亲人也是亲戚，和妈妈是不一样的。
郑娥英对他很好，终究不是他妈妈，他可以向妈妈撒娇，却不能无下限地在郑娥英面前那样。郑娥英有自己的儿子，连小孙女都有了，唐青殊只是外甥，不可以不知足。
其实罗栀言不说，唐青殊甚至都没意识到这点。
他大概是来海州后变得能熬疼的吧？
但他今天在蒋顺面前好像……好像也不是那么能熬疼了。
“她胡说的，我会喊疼的。”唐青殊道。
“嗯，我知道。”蒋顺望着他笑。
唐青殊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忙转了口：“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蒋顺这才想起来：“哦，就想问你，要不要看我颠锅？”
很久之前随口说的话，蒋顺到现在还记得。
唐青殊心情大好：“好啊。”
“来。”蒋顺俯身把人抱去了轮椅上，细心在唐青殊腿上盖了毛毯，他将人推出去，又道，“过来时，顺便去对面超市买了点排骨，你觉得煲汤好还是做成糖醋的？”
唐青殊抬眸看他：“你都会吗?”
蒋顺垂目失笑：“会。你要是都想吃的话，我可以两样都做，反正排骨买得不少。”
唐青殊不客气道：“那我都想吃。”
“嗯。”
蒋顺原本把轮椅推到了餐桌边上，可后来唐青殊自己推着近了些，再后来越推越近，干脆就挡在厨房门口了。
蒋顺拿着锅铲有点无奈：“唐老板你别这么盯着我看，我紧张。”
瞎说，蒋顺怎么会紧张？
上学那会儿所有同学都说，蒋顺这个人做什么都稳得不行，就连学校的即兴演讲比赛他看着一点都不紧张。
“你不知道那次即兴演讲比赛后，大家开玩笑说要不是摸着你的身体是有温度的，都快以为你是个AI假扮的人类了。”唐青殊闲散靠在轮椅扶手笑着说。
蒋顺心说，那怎么能一样。
那时他的对手是他根本不在意的人，他都没放在眼里过。
但现在，他在给唐青殊做饭。
唐青殊是他对面唯一的评委。
还是第一次当面给唐青殊做饭。
蒋顺此刻握着锅把柄的手紧张得有点冒汗，果不其然，第一下就颠失败了，有两块排骨直接蹦了出来。
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别看了别看了，我都发挥失常了，我都说我会紧张，你还不信。好像有点丢脸，不过我真的会颠锅的。”
唐青殊看着蒋顺手忙脚乱去捡地上和厨台上的排骨的模样，有些呆。
记忆中的蒋顺，神坛高坐，仿佛什么事在蒋顺手里都能被轻松地解决。唐青殊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蒋顺，有点小慌张，还有点话痨。
应该也没人见过他这样，陈徊想必都没见过，却被唐青殊看见了。
唐青殊的心口微窒，很快又释然了，他不需要去在意陈徊了，他都和蒋顺结婚了。
蒋顺收拾好回头，见唐青殊靠在扶手上望着自己笑。
“我都闻到香了，蒋主任。”他认真说。
蒋顺突然觉得似乎没那么尴尬了-
糖醋小排，清炒芦笋，干锅花菜，山药排骨汤。
这是蒋顺给他做的第一顿饭。
唐青殊趁蒋顺去拿碗筷的时间，悄悄拍了张照片，然后存进了那个专属相册里。
“之前忘关火了，有几块排骨有点焦，你别吃了。”蒋顺找了找，打算自己吃。
唐青殊眼尖，快速夹了一块塞进了自己嘴里，他咬着排骨有些口齿不清：“为什么不能吃，我觉得很好吃。”
蒋顺失笑：“你是不是想说我做什么都好吃？”
唐青殊有点自豪：“当然了。”
蒋顺本来还怕唐青殊胃口不好，毕竟发过烧后，他的气色看着不大好，但他晚饭吃了很多，吃完饭还喝了一碗汤。
“这么好吃？”
“好吃啊。”
“以后我有时间都给你做饭。”
唐青殊忙解释：“我不是要让你做饭的意思。”
蒋顺笑：“这什么话？我没时间不得唐老板做吗？”
唐青殊松了口气，是的，他也想给蒋顺做饭。
而且，蒋顺的口味他今天知道了-
蒋顺在厨房收拾的时候，唐青殊自顾推了轮椅去洗手间，就算不能洗澡，好歹也得擦一擦。
这套房子不大，洗手间空间有限，轮椅进去都不好转身，在里面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唐青殊靠着一条腿扶着洗手台给放了水。
好不容易擦完身，他的右腿已经酸得不行，扶着在马桶上坐了会，唐青殊又想到一件事。
那里……是不是也得先洗洗？
后颈连着脊背开始隐隐发烫，唐青殊舔了舔唇，觉得没什么好害羞的，他们已经结婚了，这种事很正常的。
结果他刚洗到一半，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唐青殊？”
“啊……啊？”唐青殊吓一跳，差点没扶住洗手台。
蒋顺又问：“在上厕所吗？”
“……哦，嗯。”
“要帮忙吗？”
“不、不用。”
唐青殊本能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没听见离开的脚步声。
果然，蒋顺又道：“有事叫我，我就在门口。”
唐青殊的脸颊都烧起来了，用最快的速度洗完，转身才想起一件要命的事——他没带换洗衣物进来！
更加晴天霹雳的是，他刚才因为慌乱，换下的衣服掉在了地上，而今天洗手间地上被他弄得满地是水。
脏衣服也不能穿了，这真的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了。
“唐青殊，还没好？”
“再、再等等。”
蒋顺有点急：“你是不是拉肚子了？”
“没有没有，我就是……”唐青殊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上个厕所把自己上成了全-裸的事，“你再等我下，马上。”
他环顾四周看了看，终于看到了淋浴间上面架子的浴巾。
他扶着墙，花了吃奶的劲才把浴巾弄下来裹在身上，他又将地上的衣服丢进脏衣篓里，这才深吸了口气朝门外道：“蒋顺，我不小心弄湿了衣服，你能不能帮我去房间拿下衣服来？就、就一件T恤。”
“嗯，你开下门。”
唐青殊慢慢扶着挪过去解了锁。
蒋顺直接开门进来了。
唐青殊吓了一跳，几乎本能挡着胸口：“衣服……”
他的话还没说完，蒋顺上去就把人抱了起来：“去床上穿也一样。”他低头看了眼，唐青殊的脸很红，大约是一时间还不适应，挡在身前的手臂没松，整个人还有点慌张。
胸口的纹身被他遮去了大半，但还是能依稀看出那幅凤凰涅槃图的轮廓。
唐青殊见蒋顺盯着自己在看，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隔了半秒，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蒋顺是不是在疑惑为什么他上个厕所把自己衣服上没了？
唐青殊急急忙忙解释：“我、我不是尿湿的……”
蒋顺在看他的纹身，突然听他这么说了句，本能笑了起来：“嗯，知道。”
他的毛巾是湿的，水池里还蓄着水。
蒋顺没多说，径直把人抱回房间。
唐青殊钻进被子里，露着两只眼睛告诉蒋顺去哪里找他的衣服。
蒋顺过来时，手里除了衣服，还给拿了一条内裤。
唐青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温度“蹭蹭”地起来了，默默把内裤藏到了被子下穿上。
“不能看吗？”蒋顺突然问。
唐青殊的神经一跳，怎么不早说，他刚穿上裤子。
他膝盖又疼，穿得可费劲了，唐青殊心说。
蒋顺指了指：“我都没看过你身上的纹身。”他略俯下身，“唐老板，给看成品吗？”
“……”唐青殊突然想钻地洞。
蒋顺那么正常的想法，到了他脑子里怎么就变得这么无耻变态？
唐青殊扒着被子：“你也没给我看过你的纹身。”
“我的？”蒋顺笑起来，“不是你自己纹的吗？”
唐青殊执拗道：“恢复好后的成品我就没见过。”
这话说得还有点委屈，蒋顺隐隐觉得他在撒娇，他忍不住贴过去亲了亲唐青殊的唇角，轻笑道：“我先去洗澡，回来给你看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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