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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一大早醒来,就听到自己的人和自己的地都准备好了……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太守刘芳一眼,太守掏出手绢来擦了擦脸上的汗,僵硬的把目光移开了。


    公主便道:“既然如此,本宫就亲自去看看吧。”


    这本也不是什么特别了不得的要求,谁知那胖太守听了,脸上的汗居然流的更多了,他哆哆嗦嗦、哆哆嗦嗦地道:“腌臜匹夫,恐脏了公主的眼……”


    李鱼毫不客气地说:“银州城这个鬼样子,你昨天怎么没觉得脏了我的眼?”


    太守继续擦汗,继续哆嗦。


    李鱼坐在上首,慢慢的喝茶,只觉得这个太守刘芳倒是也有点意思,看着怂的要死,其实事情倒是办的挺不错的。她要人、要地,这太守就还真能从马空群手里把东西要来。


    想到这里,李鱼的火气也没那么大了。她微微一笑,对太守道:“有什么就快说,反正我早晚都是会知道的。”


    太守叹了口气,道:“殿下,银州……土地贫瘠,没有肥地,所以……”


    李鱼很淡定:“所以是沙地对吧。”


    太守默默点头,又道:“银州百姓穷困,所以衣不蔽体,下官、下官乃是怕脏了殿下的眼睛啊!”


    衣不蔽体?


    李鱼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没穷过的人大概很难想象,有些地方的人穷的当真是连条裤子都穿不起,毫不夸张。解放以前,有些地方的人一家也凑不齐一套衣裳,那种全家只有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的事情……是真实存在过的。


    昨天李鱼在银州城穿城而过的时候,也见到了好多人,都只是随便拿块烂布缝两针,咯吱窝都露在外头。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真是……真是荒唐!”


    太守点头如小鸡啄米:“荒唐,对,荒唐……”


    李鱼懒得跟他多说,随手指了赵四,叫他跟着太守去看一看,她的地和她的人究竟是什么状况。


    半日之后,赵四面色阴郁的归来。李鱼窝在内屋之中,含笑听他讲那堆人是如何如何穷,身上的衣裳是如何如何的破,还有那地是如何如何的贫瘠,说着说着,他简直已怒到了极点,当场要拔刀,去把那太守刘芳砍成八段。


    李鱼倒是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马空群要真是条朝廷的好狗,也不至于让好几任太守死在这里,他要是不给她找事儿,她才觉得不对劲呢。


    她半点不慌,对赵四道:“你气什么,有问题,解决就是了,气也解决不了问题。”


    楚留香正好要找她辞行,一进了屋,就听见公主说的这话,顿时也起了兴致,道:“不知公主要怎么解决此事?”


    ——他对这位公主还是蛮有信心的。


    李鱼瞥了他一眼,道:“既然是我田庄的人,衣食住行自然是我来管,没东西吃就给粮,没衣服穿就给裁衣吧。”


    楚留香又道:“那地呢?沙地贫瘠,肥力不足,这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一点红也皱起了眉。


    他也觉得这是个问题,只是他自小专心研习杀人术,对民生之事,却是一窍不通的。


    李鱼道:“阿四,你走时我叫你带一抔土回来,东西呢?”


    赵四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盒子一打开,就看到了放在里头的土。


    公主伸出纤纤手指碾了一点儿土,丝毫不顾及这会把她的手弄脏。她观察了一会儿,转头对一点红道:“倒些水进去。”


    一点红不知道她想干嘛,伸手拿过茶杯,往那小盒里倒了一些水进去,公主又伸手进去,仿佛在玩泥巴一样。


    楚留香挑了挑眉,笑道:“不知公主看出了什么?”


    李鱼把手拿出来,又令紫杉端盆清水过来给她洗手,一边洗手一边道:“即使是沙土,也有区别,此土细沙多八成,粗沙二成,手捻干土能捻到沙粒,土块松,不紧实,能轻松捻碎,另外,此土湿润时,可成团,然则易碎1。这乃是沙壤土,保水力、保肥力同干沙土比起来,还是好上不少的。耕作得当,作物也可成活。”


    李鱼穿越之前,工作乃是科普杂志的副主编,所以她懂的东西其实又多、又杂。之前有一期杂志专门做了农业知识的特刊,为了做这一期,她自己看了些书,又去拜访过专家学者。所以会鉴别土壤,也是十分正常的。


    李鱼语气淡淡的,好像说的是再常识不过的话,可是屋子里的几个人,却都呆住了。


    ——这话若是一个老农说出,倒是也不值得人惊讶,可是公主……她,她一个从深宫里出来的,从没下地干过活儿的尊贵公主,为什么还懂这些?


    楚留香登时就惊了,再看公主那张美艳动人的脸时,便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他叹道:“这天下,怕是也没有几个上位者能做到和公主一般。”


    李鱼摆摆手,道:“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楚香帅不必如此。”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不已。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公主殿下似乎对一点红的兴趣比对他多多了,她好像很在意一点红是不是要留在她身边,但对他……这都好几个月过去了,公主还管他叫“香帅”。


    ……虽然他倒不是说这天下的女人都得喜欢他才行,不过此时此刻,他还是真有点酸溜溜的感觉。


    公主又轻飘飘的望了楚留香一眼,道:“香帅有什么事来找我么?”


    楚留香便道:“我是来辞行的。”


    李鱼顿了一下,道:“你要走了?”


    从一开始,李鱼就没觉得楚留香会留下来,她看过人物指环里关于楚留香的故事,他是个定不下来的浪子,他真心爱着的,乃是一个叫张洁洁的女人,为了这个女人,他就留在了她身边,可是他却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鹰一样,日益憔悴。


    她之所以对一点红使出百般手段,乃是因为她能看的出来,一点红天性孤傲,却渴望能有安定、稳定的关系。而楚留香却不是这样的人,李鱼没有折断雄鹰翅膀的爱好,所以她自然不会对楚留香说什么、做什么。


    当然,送上门的劳动力她也不可能说放过就放过,所以,她一直在想到底怎么用楚留香。


    结果还没想好呢……人家来辞行了。


    李鱼便有点遗憾。


    楚留香当然也看出了她好像有点舍不得他……他本来有点受挫的心又迅速恢复了,他不由的笑起来,温声道:“殿下若有什么要楚留香帮忙的,尽管叫人来找我就是了。”


    公主皱眉想了好一会儿,道:“那我现在就要找你帮忙。”


    楚留香含笑道:“殿下请说。”


    李鱼道:“我知道你朋友多,门路广,所以要请你给我找个靠谱的商人来,把我的东西往外头卖。”


    楚留香道:“这倒是没有问题,江南花家的生意遍布天下,信誉也是极好的。我同花家的那位七公子倒是有些交情,公主既然要买卖东西,我便请他来一趟。不过,不知公主要买卖何物?”


    李鱼道:“嗯……这也是刚刚才有的想法,既然我治下的佃农连个衣裳都穿不上,我自然要想办法做些衣裳给他们,既然如此……不如自己做成衣卖吧,我们在路上只花不赚,如今又多了三百户人要我养着……再不赚钱,怕是要卖我的首饰衣裳了。”


    楚留香一愣,道:“卖首饰衣裳……?何至于此?”


    李鱼头痛道:“如今世道不太平,一石粮能卖八百文,如今小一千人给要我养着,一个月便要花出去四百两银子,再说了,难道我的人每天就光啃干粮么?这可于身体无益啊,等到了明年,我这里可是要实现每人每天二两肉的……还有,那些佃农连衣裳都没有,能住得起屋子么?估计那茅草屋上头的茅草都稀稀拉拉的,等到了冬天,我难道叫他们冻死在四面漏风的茅草屋里?这花钱的地方可多了去了,难道我就等着坐吃山空?”


    她的话其实一向是不太多的,像这样絮絮叨叨的说一大堆更是少见。屋子里的众人,听了她的话之后,具是怔住了。


    江湖儿郎,活的乃是一个潇洒与快意,楚留香、一点红之流,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们赚多少,花多少,一掷千金,哪里曾考虑过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呢?公主娇弱动人,却……


    却有一颗雄心,一颗“安得广厦千万间”的雄心。


    楚留香的心中激荡不已,正要说话,却见公主猛地一回头,盯着一点红的眼睛直泛绿光,兴奋道:“诶?一点红,你不是说马空群出十万两买我的命么?那……十万两还在么?”


    一点红:“……他还没给。”


    公主顿时失望的要命,一点红浑身难受,眼神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比较好。


    楚留香噗的一声笑出来,又道:“可是,殿下,卖成衣这主意虽然不错,可是您这里能做女红的人又有多少?产量若上不去,赚来的银钱怕是不够。”


    公主丝毫不慌,道:“我昨天看到城里有个叫别离院的地方,门口有姑娘招揽生意嘛,那地方看着不小,估计……也有不少姑娘,我把她们都带过来,给我做女红就好了嘛。”


    楚留香:“…………”


    一点红:“…………”


    一点红实在忍不住,道:“伎女不会做女红。”


    公主笑眯眯道:“劳动改造听说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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