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空群朝沈三娘怒吼,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沈三娘,可是沈三娘却根本不为所动,她的表情倒是看起来很痛苦,但是还是放任那些灵武卫们把他五花大绑在小院的树上。


    终于,马空群怕了,他开始软下语气同沈三娘说话。


    “三娘,别怕,我不会反抗公主的,别叫这些人……别叫这些人废了我的武功。”


    沈三娘眨巴着她风情万种的双眼:“三老板,反正……反正你的武功也不会再有用了,废掉就废掉吧,从此之后,我们就当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好不好?”


    马空群暴怒!


    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只能向这个贱人低头,只听马空群又恳求道:“三娘,没了武功,我只是个无用的老人……我再也不会令你感到满足了,如此,你还愿意么?”


    沈三娘深情地道:“三老板,我爱的是你的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的。”


    灵武卫亮出了透骨钉。


    这透骨钉,长约四寸,尖端闪着渗人的寒光,


    那灵武卫笑道:“老狗莫怕,不出一会儿就完事了!”


    另一个灵武卫道:“只需往你身上三十六处大穴都钉入此钉,咱们兄弟赶着去吃饭,也没工夫折磨你,半个时辰之内,保证完事。”


    马空群牙呲目裂。


    他被绑在树上,不住的挣扎着,嘴上已开始哀哀恳求:“三娘!三娘!你想想咱们的夫妻恩情,难道忍心看我受这样的折磨么!”


    沈三娘便流出了两行泪,戚戚道:“三娘好不容易得了公主信任,为了三娘,也请三老板忍一忍吧!”


    说着,她就掏出了手绢,擦起了眼泪,好像她才是那个最委屈最难过的人。


    马空群便知道沈三娘是铁了心要搞他,顿时破口大骂,沈三娘充耳不闻,冷眼看着那灵武卫对准马空群的穴道,将那透骨钉恶狠狠地钉了进去!


    “啊!!!!”


    马空群惨叫,嘴里喷出血来,那灵武卫却嘻嘻笑道:“到底是年纪大了,不禁造啊!”


    说着,又是一根透骨钉。


    等到三十六根透骨钉全部钉好之后,马空群已是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浑身都是冷汗,被解绑之后,扑通一声趴到地上。


    沈三娘心疼极了,拿着手绢上去给他擦汗,一边擦一边说:“三老板,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你若一开始不意图行凶,也不至于会这样啊,哎……”


    马空群气若游丝道:“毒妇……你这毒妇……”


    沈三娘道:“三老板,你放心,三娘会好好照顾你的。”


    说着,她向两个灵武卫行礼,笑吟吟道:“二位小哥,烦请把我们家这位搬到屋里去吧,我怕他没法走路。”


    那两个灵武卫便拖起马空群扔到那张木板床上去了。


    马空群恨不得当即死去。


    他感受到了,他已经感受到了……那种经脉一点点被毁掉的感觉,那种浑身的气力都被抽干净的感觉。而且,他已老了,他已太老了,绝不可能有重塑筋骨的可能性了。


    叱咤风云一辈子的万马堂三老板,已是个废人了。


    他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人,因为普通人可以行走自如,他现在两条腿的关节却不挺的打颤,他能预想的到,他下地走路时,一定需要一根拐杖。


    而且那些透骨钉都扎的太深了,他只要动一动,浑身上下三十六个穴位都痛不欲生。


    马空群老泪纵横,怒骂沈三娘:“贱人!连条狗都懂得感恩,老子养你二十年,就养了你这么一个猪狗不如的贱妇!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沈三娘瞪大眼睛,崩溃道:“我不懂感恩?!我自公主手下将你保下,不知废了多少口舌,糟了多少白眼!如今不过是废了你的武功,你就要杀我?!好……很好,既然三老板这么不待见我!那我就走好了,你一个人呆着吧!看谁来伺候你!”


    说着,她夺门而去。


    马空群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疲惫的很,没过一会儿,他居然在这里睡着了。


    第二天,他是在冻饿之中醒来的。


    银州城的冬天是多么的寒冷,而他所在的这一间屋子里,没有炭火,也没有一床厚被子。


    马空群瑟瑟发抖,连着喊了几声:“来人!”


    没有任何人出现,沈三娘不见了。


    然后,马空群就知道,得罪沈三娘的下场有多么的可怕。


    整整五天,他都没能得到一块炭,他裹着那一床薄薄的被子,缩在床上发着抖。


    他知道锻炼可以让身体变暖和,可是他身上太痛了,连走都走不动,更何况练功?


    而且,他的腹中永远都出于饥饿之中,五天,整整五天,他每一天只能得到一碗稀粥,两三颗米,散发着泔水一样的味道。


    第一天,他怒极,打翻了碗。


    第二天,他梗着脖子不肯吃,


    第三天,在极度的饥饿之下他留着眼泪吃完了那碗泔水一样的粥。


    第四天,他已习惯了,他狼吞虎咽。


    第五天,他开始期待这泔水粥饭了,他已不觉得恶心,他要活着,他只想活着。


    沈三娘就是在第五天又出现的。


    她穿着一条孔雀绿的裙子,上头的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那么美丽,那么温柔,像是下凡的仙女一样。


    沈三娘对着马空群璨然一笑。


    她带着两个丫头来,这两个丫头的手里都捧着三层高的食盒。


    沈三娘亲自把这食盒中的食物一盘一盘的摆出来,有蜜炙的烤鸡、云腿、虾蕈、炙羊腰子、烤小牛肉、金钱肚羹,再有翠绿的莴苣、雪梨羹、蜜煎花雕。


    马空群扑上去,急不可耐的用手抓着吃饭。


    沈三娘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她轻拍马空群的背,柔声道:“慢点、慢点,没有人跟你抢的。”


    马空群的眼泪流了出来。


    他已经意识到了,沈三娘在折磨他,她要把他变成一条断脊之犬,只能伏在她的脚下汪汪的叫。


    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他或许可以杀死沈三娘,可是他害怕……害怕沈三娘死了之后,他又会回到那种又冻又饿的生活之中!


    马空群甚至祈求她:“不要走。”


    沈三娘温柔的抚摸着他苍老的脸,道:“我不会离开你的,三老板,只要你听话。”


    马空群勉强挤出一个笑来,点了点头。


    沈三娘果然没有再走。


    相反,她还很贴心,给他换衣裳、给他喂饭吃,晚上的时候,就依偎在他的怀里,那么温暖、那么柔和。


    他也终于每天都可以吃饱了。


    但马空群却依然每天都感到恐惧,因为他知道,现在的生活都源自于沈三娘,假如有一天她变心了,不肯再对他好了,那么他立刻就会回到每天都只有泔水饭可以吃的地步!


    马空群开始变的卑微、变的患得患失,他开始反反复复的咀嚼每一句沈三娘说过的话,揣测她的意图。


    现在,沈三娘才是他的天、他的神。


    他开始讨好沈三娘,甚至为沈三娘洗脚。沈三娘咯咯的笑着,玩闹似的用她的脚踢马空群的脸,马空群陪着笑脸,装作一副深情的样子看着她,实则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可即使如此卑微,他还是惊恐的发现,沈三娘慢慢变心了。


    先是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时常发呆,后来就开始敷衍他,再后来她时常不在小院里,只留马空群一个人在院子里苦等。


    偶尔,她夜不归宿,马空群就会失眠,整晚睁着眼睛。


    等到沈三娘回来了,他就会如释重负,格外殷勤,变着法的讨好沈三娘。


    沈三娘却不以为意,她夜不归宿的日子越来越多,甚至还带那个姘头来到了马空群面前,此人马空群做梦也不会忘了,因为他就是拿透骨钉废掉他武功的那个灵武卫!


    马空群牙呲目裂。


    沈三娘痴痴地望着那灵武卫,对他丝毫不在意。


    马空群唯有忍耐,他一肚子怒火都无从发泄,甚至于……他还要悲切的在沈三娘面前提起他们的旧事,向她诉说自己有多么在意她,可是她却如此负心。


    沈三娘不以为意道:“三老板,可是你同我亲密时,家中可还是有十多个女人呐!”


    马空群哑口无言,半晌,才讪讪道:“三娘,男人同女人是不一样的。”


    沈三娘的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她道:“可是公主殿下说了,在公主府,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的,所以你能干的,我也能干!”


    马空群强忍怒火,赔笑道:“三娘,不一样的……”


    沈三娘道:“你委屈什么?我又不会短了你的吃的喝的住的用的。”


    马空群悲切地道:“可是那些灵武卫!他们……他们趁你不在的时候就会克扣我的东西!”


    沈三娘惊讶地捂住嘴巴,说:“竟是这样,三老板,你放心,我去说他们去。”


    马空群一把抱住了沈三娘,嗫嚅着上去吻她,一边吻一边道:“三娘……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沈三娘于是又道:“不会的,三老板,只要你听话,听公主的话。”


    马空群机械似的点头,喃喃地道:“我听话,我一定听话。”


    公主彻底毁掉了马空群,从身体到心灵,毁灭的彻彻底底,心狠手辣,一点情面也没留。


    马空群已有七十岁了,可是他做事的手段,却远远及不上二十岁的公主。


    沈三娘恭恭敬敬的来向公主回话,说是马空群的意志已经完全被摧毁了。


    公主正在翻看叶开做出来的人口构成报告,一边翻一边听沈三娘说话,傅红雪、叶开还有一点红都在。


    叶开并不关心马空群的下场,可是听到沈三娘是怎么对待马空群之后,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是觉得沈三娘做事太过毒辣。


    傅红雪没什么表情,中原一点红更是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该喝茶喝茶,该撸猫撸猫,该打坐打坐。


    公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对沈三娘道:“三娘,做得好。”


    叶开皱眉道:“他也算是个英雄,杀了就算了,总不该用这种法子折磨人。”


    公主冷冰冰道:“可是他曾用这种手段折磨过沈三娘。”


    先给一个下马威,再稍加恩宠,然后在反反复复之中令女人患得患失、满心恐惧。


    叶开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公主翻看着叶开递上来的书面报告,问叶开:“你觉得这银州城的人口组成,有什么问题没有?”


    叶开不懂,于是大方承认道:“不知,殿下明示吧。”


    公主道:“女人太少了。”


    七成男,三成女。


    叶开愣住。


    毕竟是从来没有关系过这种民生的人,根本不知道男女比例要一比一才正常。


    公主把报告甩到一边去,冷笑道:“看来银州城的百姓有杀女婴的习惯。”


    这太常见了,杀女婴在任何一个朝代都常见的很,不可能因为这是一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而幸免。


    而侥幸活下来的女孩子,要么早早嫁人,要么被卖到别离院里去。


    别离院里的姑娘的身世,李鱼早叫阿云打探清楚了,那个叫月云的小姑娘,就是被自己家卖进别离院的,她爹妈卖她之前,说的是:养了你十三年,你也该回报父母的恩情了!


    叶开沉默了半晌,才问道:“殿下要下令让百姓禁杀……女婴么?”


    李鱼扫了他一眼,道:“只下这种命令,没用。”


    当然不可能有用,百姓最明白什么叫阳奉阴违了。


    李鱼淡淡道:“来年分田,按家里头的人头算,男的女的一齐算上,我看他们舍不舍得把女儿都杀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唯有以利诱之,方可成事。


    她实在是很老练。


    叶开叹道:“公主殿下……高明!”


    江湖浪子,或许很擅长于破江湖阴谋,对这民生之事可不一定通,叶开虽然长于小李探花之手,可是小李探花也不甚喜爱庙堂之高,故而没有教过他这些东西。


    叶开今日,才算是开了眼界!


    在沈三娘驯服马空群的这段日子里,李鱼也令赵四去做另外一件事,就是收编万马堂的马师。


    万马堂的部众四五千人,一场内斗,死的剩下一千多——还是又饿又累又受惊又受伤的一千多人。


    这一千多人,被两百多人的灵武卫跟赶羊一样的关了起来,一天一顿饭的吊着命。


    把这些人关起来之后,李鱼把云在天藏的粮食全收缴了过来,开仓放粮,确保今年的银州城不饿死每一个人。


    等把百姓们喂的差不多了,李鱼就说:“要请百姓们看场好戏。”


    戏的名字叫“公审大会”。


    审的人叫萧别离。


    万马堂出事那天,李鱼令一点红抓回别离院的老板萧别离,因为她曾对阿云说过,等她闲下来,就要收拾这个皮条客。


    萧别离原名西门春,也是十几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也参与了谋杀白天羽的阴谋,他的双腿就是被白天羽砍断的。


    现在,他被中原一点红的剑打败。


    李鱼告诉傅红雪,这个人也是他的仇人之一,问他是是不是想亲手杀人。


    傅红雪的双眼里喷出火焰来,他望着公主,沙哑地道:“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李鱼道:“我还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在世人面前说出他的恶行,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死有余辜。”


    于是公审大会召开。


    那一天没有下雪,是银州的冬天还算温暖的日子,街上的行人多了一些。


    银州城的中心,离公主府不远的地方,搭起了高高的台子,萧别离被绑在柱子上。


    他脸色铁青,且还保持着一定的风度,没有叫骂出声来,底下的百姓个个都好奇不已,因为萧别离的别离院实在是太有名,而他这个老板,又实在是太有排头了。


    他总是穿着很华丽的衣裳,华丽的近乎奢侈,貂皮大衣配紫金袍。


    现在,他的貂皮大衣已经不穿在身上了,只有紫金袍,只是那紫金袍,也已沾满了灰尘和脚印,看来他好像被人踹了很多脚,在地上打了很多滚儿。


    一个身着灵武卫衣服的男子站在台上,喝道:“西门春!化名萧别离,在银州城犯下数桩罪行,今日将此人拉出来,就是叫大家看看,公主嫉恶如仇,必不放过小人!”


    底下的百姓心中就很疑惑:此人究竟是犯了什么错啊?


    然后,别离院的姑娘们就一个个出来控诉萧别离的罪行。


    萧别离逼良为娼!萧别离与马空群沆瀣一气!萧别离视人命如草芥!别离院里的姑娘被强迫接客,患了重病,萧别离不愿花钱医治,竟直接一掌拍死了那个可怜的姑娘。


    月云说到激动处,指着萧别离,破口大骂!


    “猪狗不如的畜生!杀别人时随意的很!今天轮到你了!你感觉怎么样!”


    萧别离咬紧牙关,脸已经被愤怒和恐惧所占据。


    等到姑娘们都说完,傅红雪出现了。


    他的脸还是那么冰冷,像是终年不化的积雪一般苍白。


    可是他的双眼却已喷射出了愤怒的火光!


    萧别离冷笑:“是你!”


    傅红雪道:“我是白天羽的儿子!”


    萧别离高声道:“白天羽那狗东西!死的好!”


    傅红雪的表情瞬间狰狞!他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看不见,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刀身已没入了萧别离的身体。


    傅红雪的身体剧烈的颤抖!


    他的表情又变的很痛苦,很仓惶,他忽然下意识的抬头望了一眼,公主就站在公主府的小楼之上,他的视力奇佳无比,他看到公主的身体往外倾,好像在担心他一样。


    她朝他招了招手,好像在告诉他,回来吧,回来她身边。


    傅红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然后他骤然睁眼,那双眼睛里精光爆闪!


    他大声地道:“萧别离!二十年前,杀神刀堂白天羽!死有余辜!”


    然后他不看一眼萧别离,拖着自己残疾的腿,一步一步的走了。


    萧别离只是公审大会拉出来祭天的第一个人而已,接下来,还有万马堂的马师们。他们把银州城当做自己的后花园,把百姓都当做自己的奴隶。所以他们自然干了很多恶事。


    整整一个多月,赵四带着灵武卫疯狂加班,让百姓们去指认马师之中干过坏事的人,为了避免百姓瞎说,他们多方查证,交叉验证,最终列出了一个名单,上面写着的都是该死之人。


    有喝醉后当街杀人的,有强抢民女又剖心开腹的,有放火烧别人家房子的。


    李鱼看了之后,道:“既然该死,就都杀。”


    这群马师,都是弓马娴熟之人,李鱼不想赶尽杀绝,她想要这些人扩充她的队伍,但她也并不想要那种作恶多端之辈。


    银州的风气,是时候正一正了。


    万马堂里当然也是有正直的人的,只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马空群、公孙断、云在天、花漫天之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底下的人自然也有样学样,仅存的一千多人里,竟有五百多人都上了死亡名单。


    公主心狠手辣,杀伐果断。


    灵武卫们手持长刀,眼睛都不眨一下,手起刀落,一刀一个,那些马师们一排一排的被赶上来,绑缚着双手哀嚎,他们跪在地上,不停的忏悔、喊冤。


    但是没有用,公主殿下懿旨已下,任谁也改不了她的主意。


    鲜血染红了街道,鲜血已经与银州城的黄土融为了一体。


    这一天,银州城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位在城中住了小半年的公主殿下,是怎么样残暴的性格。


    混在人群中的马芳铃脸色惨白,牙齿不停的打着颤。她害怕……害怕的几乎要疯掉了。


    可是仇恨也令她快要疯掉!


    安乐公主……没错,安乐公主,就是她!都是因为她,她马芳铃的生活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她举目无亲,家园被毁,自小伴在身边长大的马师们,也被这个残忍的公主全杀了!


    要报复!要报复!要……要杀了她!她身为万马堂的大小姐,必须要为每一个死去的万马堂人而复仇!


    她……她有钱,对的,她还有钱,她可以雇杀手,雇天下最好的杀手!


    中原一点红已折服,但是这天下还有另一柄快剑!


    ——路小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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