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所有人都一脸诧异的看着身披嫁衣,手托玄冰棺的国师,就连一直唱和的巫师们也停了下来。
那玄冰棺足有千金重,就这么被她轻飘飘举在手里,所到之处,地面不断的结出一层寒冰。
月照一步一步的踏过层层阶梯走到祭坛之上,将那口玄冰棺放置在正中央。
百里战从莲花座上起身,道:“仙师这是何意?”
月照扫了一眼在场所有的人,目光停留在神情呆滞的百里溪身上。
“祭天。”
“祭天?祭什么天?”百里战似没想到她有此一说。
月照闻言,轻笑,“怎么,大王今日不是想拿自己的儿子祭天,想要给自己换一条通天之路吗?”
百里战心中自然这样想,可这种事情怎么好拿到台面上来讲。
他下意识的看向自己被施了法的儿子,又扫了一眼正盯着他的大臣,只见赵阔已经朝他大步走了过来。
赵阔一脸怒色,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大王不是说是给殿下冲喜吗!”
不等百里战说话,月照乜他一眼,伸手一挥,赵阔整个人跌下祭坛,飞出三丈多远,“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口吐鲜血。
月照扫了一眼其他大臣,冷声道:“还有人有意见吗?”
其余人一句话也不敢多讲,各个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百里本就靠着她续命,从此刻哪里还敢多言语,只是抬眸看着那玄冰棺,皱眉,“此地乃是我百里一族的宗祠,国师怎好带一副棺材来这里。”
月照听到这话骤然愤怒,看着百里战,一字一句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百里一族的人呢?”
百里战第一次见她这样厉声说话,骇得后退一步。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时一道闪电从浓黑的雾气里射出来,百里战仰头一看,似乎有一头巨大的神兽盘踞在上空,将整个羽人国国都的上空都遮挡起来。
怪兽像是突然动了!
它仰头怒吼,浓雾微微晃动,紧接着自巨兽身上生出的无数条触角张牙舞爪,似是要朝人间伸来。
*
“是噬魂兽!”
站在朱雀方位的花玥看着怪兽身上越来越清晰的正在蠕动的触角,握紧了手中的时空镜。
是无数怨灵形成的噬魂兽。
她曾在一本书上见过。
“镜镜,她不是结丹期修士!”
她税利的目光透过鲜红的盖头看着一身嫁衣的国师,道:“她竟然是把自己的修为拿来做了阵法!”
月照听不见她与镜灵的言语。她仰头看着张牙舞爪的噬魂兽,眼里神色疯狂。
“时辰到了啊。”
她说着,伸手一抬,那具玄冰棺浮上祭坛上空,散发出幽暗的红光,而原本躺在里面的男人这时从玄冰棺里浮出来。
百里战看着双眼紧闭,一身血红喜服悬立在上空双眼紧闭的男人,大惊失色:“是他!”
他的尸首不是被怨灵撕碎了吗?虽然那时他还小,可是这件事他是亲眼见证的!
“仙师,你,你要做什么!”百里战一脸惊恐,“你,你不是要开启阵法为寡人求得长生之路吗?”
身着嫁衣的女子取下覆在脸上的黄金面具,露出一张长相甜美的面孔面孔,仔细一看,左脸颊处还有一个酒窝。
她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很快,大王就知道了!”
百里战看着面具下的面孔,那些被封尘在脑海里,刻意被遗忘的恐怖的记忆争先恐怖的从脑子里涌出来。
他从黄金打坐的莲花座上爬起来,颤抖着手指着她,“是你!是你!你跟那个妖物是一伙的,是一伙的!你居然还活着!来人,来人!”
站在不远处的守卫得到命令举着兵器一拥而上将月照团团围住。
月照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大手一挥,顿时所有人都不动弹,兵器乒乓落了一地。
她看着一脸惊恐的百里战,一步步逼近:“大王不是说想要长生吗?殊不知,死,也是长生的一种。因为,噬魂兽吞下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啊!”
百里战被逼到祭坛边上,脚下一滑,整个人从一丈高的祭坛摔下去,当场昏死过去。
现场一片混乱,月照视而不见,从怀里掏出那块珍爱的玉牌,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上面滴出一滴血,原本黯淡无光的玉牌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缓缓地向悬立在空中,双眼紧闭的男人飞去。
月照眼眸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爱怜的看着男人,喃喃道:“师兄,五十年了,现在,他们是时候偿还亏欠你的性命了!”
玉牌逐渐变大,上面篆刻的花纹与名字被所有人看见。
那是一朵佛经里的六瓣莲花,上面是一个人的名字。
世安。
永世安。
*
“居然是离镜宗的弟子!”镜灵看着那上面门派的图徽,大惊,“几百年过去了,想不到这个门派居然还在!”
花玥紧抿着唇不说话。
难怪她说一个结丹期修士怎么会布一个远远超出自己修为的阵法。那国师至少是金丹期修为,应是耗费过多的灵力修为来布这个阵,再加上维持国王的病,又在灵气稀疏的人间逗留太久,所以,她的修为不升反降!
“主人,我们该怎么办?要不杀了她吧!”
花玥摇摇头,“没有用的。这个阵法之所以被禁,除了容易自身容易遭反噬之外,害人性命,还有一点就是,一旦阵法形成,除非设法者肯主动收手,否则就算杀了她也无济于事。”
眼见着国师开始施法,十二名包括她在内的十二名身披嫁衣的新娘双脚离地,缓缓的飞向上空。
镜灵收起自己的尾巴,那些丝线离了纸人新娘,略微显得有些轻飘。
花玥凝神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国师口中正不断的念着咒语,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压上一块巨石,沉重无力。
其余十个纸人变成的新娘经受不住这样的法力已经开始像是被抽空里面的空气,迅速干瘪变小缩回食指长度的纸人。
一瞬间,十件嫁衣从半空中轻飘飘落下,在触及那道国师结成的咒语时迅速碎成布片。
国师大惊,呵斥道:“什么人在此作怪!”
她一停下来,于莲莲整个人从半空中坠落。花玥来不及多想,飞身过去接住她,平稳的落在地上。
她把于莲莲小心放到一边,缓缓走到国师面前,道:“你是离镜宗的弟子?”
月照这才看清来人。只见她长相极为冷艳,一身嫁衣,神情肃然,浅褐色犹如琉璃一样的眼眸清澈透亮,如星辰一般明亮。
月照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收手吧!”
她冷冷道:“看在你是离镜宗弟子的份上,我会饶你一命。”
月照楞了一下,随即面上一凛,掌心向上,一柄红得发紫似剑非剑的法器出现在掌心。
她手执法器,重重向花玥挥去,厉声道:“就凭你阻止我?”
那看似血玉一样的法器,才一挥出去,就形成一道火网,迅速朝着花玥飞去。
上一次花玥神识被这业火所伤,此刻乃是本体,眼前不过结丹期修为的女子如何是对手。
她手执时空镜,不过是两三个回合,看似气势汹汹恶国师已经被她一脚踹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噗”地吐出一口淤血来。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悬浮在半空的百里晔,道:“你为一己之私,拿一国无辜子民的命数实属不该。逝者已逝,莫要强求。你现在停止法阵,我可为他超度,叫他的灵魂早入轮回。”
月照支撑着法器缓缓直起腰,扫了一眼在场所有的人,突然笑了。
她似是听了极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泛红的眼眸里涌出大颗大颗的泪。
“无辜?你管这些人叫无辜?”
花玥定定看着她不说话。
镜灵绕着她飞了一圈,不解:“主人,她疯了吗?”
花玥道:“也许,毕竟见到自家祖师奶奶一时兴奋过头也是有的。”
镜灵嗤之以鼻,“别忘了,你可是亲自杀了人家的祖师爷。”
花玥惊讶,“是吗?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这时面前形状疯癫的女子止住笑,擦干净眼泪,伸手朝仍旧悬浮在半空的百里晔一挥,声音里透着难以抑制的痛楚。
“那你来看看,什么叫无辜!”
花玥抬眸一看,只见原本长相身材无一处不完美的男人身上突然出现无数条密密麻麻的黑线。
拼合术。
他居然是被拼合起来的残躯!
“看清楚了吗?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月照充满爱意的看着曾经被怨灵撕碎,后来又被她一点点捡起来拼好的男人,哽咽,“他曾是离镜宗最有前途的弟子,不到二十岁就已经是金丹期高阶修为。原本可以修得大道,却为了拯救曾遗弃自己的国家遭到反噬。结果到最后,那些被他救过的子民将他拒之门外,眼睁睁的看着他被邪灵撕碎!”
花玥想起百里溪给她讲述的有关战神百里晔的故事。
当时她就觉得能够不计前嫌来拯救自己国家的人是绝对不会因为一己之私为这个国家带来灾难,现在听到她如是说,果然另有内情。
红衣墨发的女子缓缓腾空停在双眼紧闭的男人面前,满腔愤怒的看着这个叫人作呕的人间。
“你知道吗?他那样好,”她看着花玥,大颗大颗的泪从她泛红的眼眶里不断滑落。
“他拿自己无尽的岁月拯救只供养过他几年的子民,可他的子民最终辜负了他。”
“到最后死无全尸还要被他们:泼上脏水,就连百里一族的祠堂都不能进!”
“而他自己早已经入不了轮回了!”
“世人弃他,欺他,辱他,我巫月便要一一替他还回去!”
她话锋一转,凌厉的眼刀扫过在场所有的人,恨得咬牙切齿,“现在,是该他们偿还的时候了!”
她缓缓抬起手,悬浮在上空的玉佩原来越大,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地上那些原本动弹不得的士兵全部被吸进去,发出惨叫之声。
脸上一直萦绕着紫黑之气的百里战脸上那团紫气这时突然消失,露出他的本来面目。
那是一张正在溃烂的脸。
这次,没有再也不会有人不断的给他注入灵力,来保持这张脸完好无损。
月照看着他醒来捂着脸在地上痛苦的嚎叫打滚,看着那些蛆虫疯狂肆意的扭动着身体从他的皮肤里不断钻出来,心中无比的快意。
“你还记得这病是怎么来的吧?所有在那场大战中活下来的人应该都记得吧?现在,就让历史重演吧!”
她望向花玥,形同疯癫,“你以为,就凭换掉几个新娘就可以阻止我吗?这个阵法,早就启动了啊!”
她说着,手伸向坐在轮椅里身体孱弱的少年,将他提至半空,与百里晔并排悬立。
她之所以等十年,不过是在等这个容器长大而已!
*
原来,她想要的根本就不是百里溪的血,她想要的是他的命!
她这是要夺舍!
花玥冷眼看着还坐在轮椅上毫无知觉的百里溪眉头紧皱。
她大意了!
她不该留他一人在屋子。
“主人怎么办?”镜灵急得瞬间变成一间房子大小,在半空摇着巨大的尾巴,冲那只黑雾形成的噬魂兽呲牙。
“这里交给你了,我进去看看!”花玥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人被卷进玉佩,纵身一跃,跳进漩涡,迅速被席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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