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会吧?杜丫头开的时候薛郎中就坐旁儿呢。”王二牛将方子从赵氏手里扯回,可语气还是半信半疑起来。


    赵氏不知是气得还是真烧糊涂了,冷言冷语,“薛郎中还说死丫头是他徒弟,这话你问问自个儿你信吗?我看就是杜家没安好心,把死丫头送来祸害全村子!”


    “那我吃还是不吃啊?说啥我都得去问问薛郎中。”


    见王二牛要进薛家门,赵氏一把将人拽住,她还拖着李胖虎,此刻有点气喘吁吁,“去啥去啊,你就算要银子他们也会赖着!这方子也别吃了,省得回去吐白沫,薛径是和死丫头一伙的,早烂到根子去了,更不会管咱们!”


    赵氏说的还真有那么一点道理。


    杜明昭在村里没有过好名声,一个丫头家做的事比那些个男娃还混账,王二牛又是在杜明昭手里吃过亏的,这会儿更是后怕。


    “上回杜丫头偷我梨子,叫我拿扁担追着撵过一回,她不会记仇报复我吧?”


    “会!”赵氏斩钉截铁,“你要多谢谢我,要不是我今日你这条命都没了。”


    王二牛捏紧粗布衣领,气得满脸通红,立马“唰唰”将那药方撕了,他又问:“那咱这病咋办?谁不知道村里就一个薛郎中。”


    “你先回家里头去,我和娃儿连着病了几日,心里头不比你着急?”赵氏单手揽着蔫蔫的李胖虎,儿子病的不轻,她稍稍平复气焰,“我今早喊我家男人去旁村找游医,午后他应能回来,到时我叫他领着人上你家看看去。”


    “成,那我回去躺着了。”


    赵氏和王二牛两个病号一番交流之后,各自打道回家。两人又是邻里,平日走的近,关系比旁人更亲近些,王二牛是信她的。


    薛家门内,前堂。


    杜明昭将笔录工整叠好,收起墨砚,就听薛径道:“你与赵氏渊源颇深,她怕是打心底就恼上了你。”


    “是有这么回事,但并非我的过错。”杜明昭将那日情形说了一遍,她瓷白的脸很平和,眼中更无波动,“李婶子错再先,怪我毫无道理。”


    “确实不是你之过。”薛径安慰了小徒弟两句,又道:“你观李娘子母子二人病情如何?”


    虽未给赵氏把脉,但观她面容仍能略知一二,早在赵氏和李胖虎进屋之时,杜明昭便留意了两人的病状。


    “李婶子母子该是高热难退。”


    她接过话,细细道来:“体感发热,双颊赤红,李婶子为成人病状轻些。但胖虎是小儿,他精神倦怠,不知高热生了究竟几日,若时日过长,恐怕……”


    小孩子的病是最令人担忧的,抵抗力不如成人,若不及时就医如李胖虎这情况事后即使病好,也存在烧成傻子的概率。


    薛径点头,“你说的不错,李娘子得上风寒后又染给胖虎,小儿一旦生病最好尽早看诊,这家人怎的如此不注意。”


    杜明昭没吭声,她想多半还是因为赵氏舍不得银子吧。


    上午几个时辰,薛家前堂再无一人前来看诊,薛径便就放了杜明昭回杜家用饭。


    杜明昭归家时何氏刚好烧好了汤,今日她打了个小青菜肉丸汤,肉是之前杜黎买回吃了几顿后还剩下的。


    那猪肉肥肉多,剁碎成肉碎再搓成肉丸上劲,杜明昭咬了一口,猪油锁在瘦肉碎中,香味全在唇齿之间化开。


    何氏还加了葱花提鲜,杜明昭只遗憾少了蒜姜。


    她不是个会烧饭的,可她会吃。


    坐诊一上午杜明昭饿得不行,何氏将玉米面和成面片,就着肉丸汤煮了一锅,盛了一大碗给杜明昭,小片刻功夫,她就吃了三大颗肉丸。


    “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何氏见杜明昭吃的喷香,禁不住笑了笑。


    杜明昭舔唇又喝了两口汤,“娘,你手艺真好。”


    不知为何,明明都是再简单纯朴不过的食材,前世什么五花八门的菜肴没吃过,可到了这里却觉得何氏烧的菜,就算是清炒红薯杆,吃到嘴里都是清甜的。


    “就你嘴甜!”


    谁不喜欢被夸?何氏心花怒放,好不开怀。


    杜明昭将碗里吃得干净,何氏手艺这么好,她是不是能把前世烧菜的做法教给何氏,再多做点好吃的?


    拔丝红薯、红烧猪蹄、鸡包鱼翅……


    可这些还得要有钱买食材。


    杜明昭叹了一口气,村里不好攒银子,她得去县城。


    何氏还要盛汤,杜明昭却摸了摸鼓起的小肚子拒绝了,“汤就喝饱了,我可不要了。”


    “下午还要去村北吗?”何氏问。


    “要去的,师父如今看我坐诊呢,他想放我独自行医。”杜明昭对未来充满了期望,她有种预感,她家会越来越好的,想了想她问道:“娘,咱们这两日能去县城不?”


    “你要去做啥?”何氏一拍脑袋,想起来一件事,“我还说带你上外祖家去呢,后日吧,后日去见你外祖母,家中吃食不多了,正好去捎点回来。”


    “好。”


    杜明昭笑着应了。


    午饭吃的实在多,可把杜明昭撑坏了。饭后她就在院中来回踱步,消消食。


    这时隔壁宋家院内忽而升起一抹青烟,杜明昭都不需要凑近了闻也知道他家是在熬药。


    杜明昭嗅出有白术、甘草、茯苓、大枣等味,是她给宋杞和送去的归脾汤。宋杞和体弱,还不能上来就吃当归黄芪,她给他调了个平稳的药方,这几日就先吃这个,等益气补血身体好些,再用黄芪等调理。


    她的话有被好好听进去。


    杜明昭轻笑,为医者最喜乖顺听医嘱的病患,治起病时你好我好大家好。


    在家中院中逗留了一会儿之后,杜明昭便又收拾医书去往村北。


    ……


    午后过一刻,抚平村村民陆陆续续用过饭扛着农耕器具下田忙活。


    杜明昭一路碰见许多奔田去的,不住回头对她指指点点,却又没多说一个字。


    正当她满腹疑虑之时,曹家门口一方木盆冷水就那么直直往她身上泼来。


    杜明昭眼疾手快后退了几步,水落在了她的脚边。


    “曹婶子什么意思?”杜明昭杏眼眯起,很明显不爽快了。


    这曹家距离薛家有十几步路远,平日杜明昭与曹婶子可无冤无仇的,更不晓得今日她这一出是闹哪样。


    曹婶子笑嘻嘻收了木盆,挑眉道:“哦,原是杜丫头啊。”


    她就是那样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态度。


    “行,我不怪婶子,谁叫婶子不长眼呢。”杜明昭杏眼冷光一现,她又勾唇笑道:“待我买来银针之后,我会给婶子看看眼疾。”


    “你骂谁眼瞎呢!还给我看病呢,就你?”曹婶子怒着一张脸,“果然李家的说的不错,你就是个黑心眼,还啥在村里看病行医,你就是想害死大家伙吧!”


    杜明昭挑眉,“婶子这话我就不懂了,我医术承薛老,害人这事我可不会做。”


    “我呸!”


    “还有婶子口里的李婶子,她看不惯我污蔑我很正常,婶子要不信我信她,那只能说婶子你不能辨别是非。”


    “你你你!”曹婶子被她噎得连火都发不出,“好啊,你看我今儿非得撕了你的嘴不!”


    “曹嫂子!”


    郑婶子急急冲来,上前挡在了杜明昭面前,又劝着曹婶子道:“嫂子你这要打要骂的可不好,杜丫头又没招惹过你。”


    “她不该被骂?你瞧瞧她做的啥事吧,我前儿还说这丫头改过自新了,李妹子就跑来说差点被她毒死,要是薛郎中真收了这么个徒弟,我定要村长来做主!”


    “杜丫头行医哪有啥不好啊,你是不是弄误会了?”郑婶子听她说赵氏就拧眉,“李家那个素爱瞎搞,她又说了些啥,可不一定是真的。”


    杜明昭冷淡的很,“我说了和李婶子有私怨,今日她来薛家,我没给她看诊。”


    这个赵氏真不安分,在村里到处散布她的谣言,还是如此恶毒的话。


    曹婶子冷静了点,郑婶子便又说:“是啊,杜丫头学医绝不是胡闹,这我能保证,她本事厉害着呢,我那常年的老毛病都是丫头给看好的。”


    “啊这……”曹婶子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真搞错了,可又拉不下脸道歉,“杜丫头,我……”


    杜明昭却不想看她,扭头就要往薛家去,问郑婶子道:“婶子是要去薛家?”


    “是你娘说你在薛家学医,我就找你。”郑婶子是来道谢的。


    十步路开外,有人在薛家门口鬼哭狼嚎,郑婶子看过去:“又出啥了?”


    杜明昭皱眉。


    两人走近了几步,清楚听到李铁树愤恨不平,“都是杜丫头,要不是她,胖虎也不会……”


    “这与我何干?”杜明昭冷冷插话。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李铁树本和薛径交谈,见是杜明昭更是跳脚,“你还敢来,你这个庸医趁早滚蛋!”


    “赵氏见了杜丫头后就那样了?”


    “胖虎已经不行了,保不准是那丫头做的手脚。”


    “她行医会死人吧!”


    抚平村李家近邻全跟来了,听闻游医竟治不好胖虎,全是给杜明昭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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