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昭寻着那婶子的模样在脑海里扫了一遍,这半个月她几乎两点一线往返薛家与自家,对村里认得不全,没记错是赵家的婶子。
“杜丫头这些日子有多好学我都看在了眼里,她随薛郎中学医绝非心血来潮,是实打实的用心!”
郑婶子同样板起脸,她偏护杜明昭的态度很强势,“今日杜丫头来李家,可不就是为了治好胖虎?各位嫂子来时都盼着胖虎好吧,可不会乐意杜丫头瞎治。”
赵婶子嘴硬:“那是当然了,咱们咋会盼着胖虎不好?”
“这不就是了,杜丫头能治且还治好了胖虎,你说这算啥呢?”郑婶子笑道。
赵婶子不吭了。
杜明昭又是一冷哼,她斜眼叫来李铁树,“李叔,你来说吧。”
“各位乡亲。”
李铁树打心底感怀众人对李胖虎的关切,可他又深知今日这浑水是他搅合起来的,这事既为他起,就得为他平,于是他歉意躬身道:“杜丫头没有对胖虎不善的意思,她是跟薛郎中学了真本事的。刚胖虎那病,也是杜丫头给治好的,嫂子,你们错怪杜丫头了。”
“你说胖虎……没事了?”赵婶子愣住。
还有几位婶子面面相觑,纷纷跟道:“真是杜丫头出手给救的?”
“不是说那游医都不得治吗,不会是薛郎中治的,你拿来哄我们吧。”
李铁树“害”地叹气,“真不是,我在屋子里头瞧着呢,难不成我还能眼瞎看错人?那就是杜丫头开的药方施的针,薛郎中信她,我更信她!”
有李铁树拍胸脯打包票,村里人信了个大半。
只是前头章口就来的污蔑让杜明昭无端不痛快罢了。
杜明昭眉间冷意未散,这时院门口那头突然有人喊了出声:“宋半仙您来了?”
赵婶子又是瞥了半个眼过去,道:“李家今儿还真是热闹的很呐,也不晓得宋半仙是算到啥了急匆匆赶来,莫非与胖虎有关?”
李铁树急急迎了过去,“宋公子,您腿脚不便咋还来了。”
宋杞和一边由应庚搀着,另一只抓着拐杖,他缓慢、艰难却固执要进李家。
今日他褪下了常着的青色,换上了蓝灰长袍,衬得人神色恹恹。
宋杞和桃花眼一斜,凝在薛径身侧的杜明昭,他浅粉的唇抿起,“是算到了点东西,没料到李叔家中这般多人。”
李铁树挠了挠头。
抚平村迷信,李铁树见识过宋杞和的能耐,他若算到何事,那铁定不日便会发生。
旁的还好,村里最怕宋杞和算到大祸,宋半仙名声可不是吹的。
“李家的,胖虎是真好了吧?”赵婶子又问。
李铁树点头应:“好了,杜丫头说明儿就能下地。”
“胖虎既没事,那咱们就回去了,农活还没忙活,我家那个估摸等着急了。”赵婶子说着就要走。
可杜明昭眉峰一提,道:“几位婶子,你们当真不与我道歉?”
赵婶子脚步一顿,连带着与她结伴的几位婶子也回了头,赵婶子拧眉,“你治好胖虎我们都晓得了,还有啥好说的?杜丫头,我回头忙活你也要拦着?”
“是啊,你是清楚了我可行医,可事先几位婶子不知情时是如何编排我的?”
杜明昭自觉是个脾气好的,说话也讲道理,“没有打听清楚就四处传谣言,婶子还以为自己没错。”
“那这事儿又不是我先提的,村里啥人都这般说!”
赵婶子被她一番指责,更不觉得自己有错,“你要找就找头个背后给你穿小鞋的,哦,我记得说最欢的不就是李家大妹子么,是吧?”
与赵婶子同出一气的婶子立刻附和,“是李妹子四下散风,不然我们哪以为杜丫头是个坏的。”
“李婶子做了什么我自会找她,但几个婶子轻信于她随意论我,你们心中有数,我更不会如此算了。”
杜明昭那双杏眸一如泛冷光的银针,她道:“今日你们不道歉,往后几位婶子及家中有人染病莫要找我看诊,我不接!”
赵婶子当下就回,“切,不找你还有薛郎中……”
“辱我徒儿等同于辱我,还想我接诊?”
薛径径直打断,冷哼道:“杜丫头就是太心善了,看看都给你们欺负成什么样子了?你们这些做婶子的,好意思成天盯着人家一个丫头嘀咕!像不像话?”
他辈分在那摆着,薛径入村后确确实实帮了村中诸多,看病要的诊金又少,各家都很欢喜,在村中薛径一直受村民敬佩,
经他训斥,赵婶子与院中的几位婶子齐齐不敢回话。
见状,宋杞和不紧不慢掐着手指道:“李叔家今日能枯木逢春、逢凶化吉,与新降的福星脱不开干系。杜姑娘先前多混账,如今竟新生焕发,这一变预示着从今往后抚平村的天赐福运已降下。”
“这,这……”李铁树一双眼瞪得如铜铃,“宋公子真看到了?”
“确实。”宋杞和颔首。
杜明昭狐疑瞅他,这人还真是半仙,会易经算卜?
还她是天赐福星?
几缕清风荡起宋杞和脑后的乌发,那条月白色的发带留有半段那么长,轻飘起时与他冷然的神色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好家伙,说得她都信了。
赵婶子咬着唇,最后还是低头,“杜丫头,是婶子错了,婶子不该管不住嘴的,你学医好,往后婶子再不多说你啥。”
“对不住杜丫头,你可别恼婶子。”
“婶子知错了,村里头生了病还得看你们郎中的。”
一个看病胁迫,一个天降福运,在场的婶子们哪个敢惹啊?
要真给杜明昭整气了,不说不给看诊,破坏了村里往后的福运该如何,那直接就是千古罪人。
说过坏话的婶子们一个一个道歉,倒全都没再冷嘲热讽。
杜明昭摆手,“行了,婶子们快去忙活吧,别耽搁了正事。”
她知道,要在村里树立好名声靠的不光是说,还得凭她的真本事。等所有人领会她的医术有多可靠,自然而然的就能受信服。
“诶,好。”
院内众人散了,杜明昭与薛径也准备离开。
李铁树却还记挂着屋内哀嚎不断的赵氏,他知道问薛径没用,薛径只会给杜明昭撑腰,便又是求情,“杜丫头,你婶子是嘴瓢的,但她病得不轻,你看能不能大肚量谅她这一回……”
“李叔,你也瞧见村里婶子们说我有多难听,而这些全因婶子而起。”
杜明昭不想给赵氏看,她就是小心眼。
赵氏乃成人,不像李胖虎那般体弱扛不住,烧个三天都还有的救。
“今日的诊金和药钱李叔记得带到薛家,共三两一百文。”杜明昭说得淡然,完全看不出公报私仇。
李铁树没想太多,“好好好,叔过个一刻就送去。”
“至于婶子,我要看她是否真心知错、洗心革面。”
“诶,杜丫头!”
李铁树想去追远走的杜明昭与薛径,可宋杞和却挡在了他身前。
“李叔,关于那田,我有话和你说。”
宋杞和桃花眼暗了暗,眼尾微上挑。
……
杜明昭和薛径分道后,郑婶子将她领到了郑家。
那日杜明昭开的方子,对她偏头痛十分有效,郑婶子让杜明昭拿些新鲜的食蔬回去当作谢礼。
郑婶子还给了二十多个土鸡蛋,让杜明昭路上小心点别磕啊碰着。
因此杜明昭挎了个篮子,左手还护着菜篮底。
杜家没有母鸡,郑家也仅有两只而已。杜明昭不知道郑婶子攒了多久,但算算二十个鸡蛋很是不容易。
杜明昭本不想答应,可被郑婶子强塞拒绝不了。
何氏见她拎了满满一篮子回家,手臂压了大片红,赶紧接过来,“你上哪拿了这多东西,手疼不?”
“不疼呢,之前不是给郑婶子看了病嘛,这是她给的诊金。”
何氏看见鸡蛋更是吃惊,杜明昭就说:“她的头痛快是心病,能治好她喜的不行。”
“我的昭昭如今医术都这样好了啊。”何氏禁不住抬手在杜明昭柔软的脸蛋爱抚,又笑道:“你婶子送了鸡蛋来,这鸡蛋多,晚上给你打两个荷包蛋吃!”
“娘,咱们也养几只鸡,如何?”
何氏被问得皱眉,看样子是在算钱。
杜明昭走去挽何氏的手臂,她声调提了提,小姑娘独有的娇憨撒娇显露,“娘,我今日看诊得了银子,到时就拿我那钱买。”
“真能干!”何氏爱娇地捏她的鼻子,笑着让她鼻头染了红,“你咋就这么能耐了呢!”
她的闺女都能赚银子了,真好!
杜明昭习惯了与何氏的亲昵,刚抬眸想再多和她撒撒娇,蓦地留意到何氏微红的眼角,“娘,你哭过了?”
“啊。”被闺女察觉,何氏躲闪了一下,佯装没事,“不是啥事,方才你二婶上了咱家。”
二婶娘的不是别人,正是杜黎二哥娶过门的媳妇胡氏。
“她来做什么。”
杜明昭以为来者不善,冷声问:“是代杜家那老妇来找事?”
杜老太曾痛骂何氏是不下蛋的母鸡,嘴脸非常人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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