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霄接二连三被澜峻压倒,已经分不清是自作孽,还是上辈子欠了大狼的,连火气都被雪地给埋了,懒得挣扎,直接顺势用膝盖拄澜峻。
也不知拄到了哪里,澜峻浑身一震起身,飞快地捡起裤子穿上,一条狼尾巴没塞进去,卡在裤腰上晃悠。
小少爷的身子骨确实弱,才这么一会儿,季青霄的双腿就快冻得没知觉了,赶紧套上陈姨送来的新裤子,镇定道:“官差抓我做什么?”乔乐天可从没做过什么作奸犯科的事。
如意双手向下滑,露出双眼,捂着脸蛋:“说是有人状告少爷抢劫。”
“抢劫?”季青霄茫然。
陈姨轻咳一声,用眼神指了指澜峻。
季青霄恍然大悟,能被抢劫的必然是财物,兽人族在主人眼中便是所有物,如此看来,定是那兽戏班班主不肯罢休,要把人抢回去。
“你瞧瞧,我救了你,现下惹上了麻烦,你倒好,只想着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季青霄没好气道。
澜峻:“我与你、一道去。”
季青霄本想让他有愧疚心,会听话些,想不到这大狼还挺有担当,只是勇猛有余却无谋了。
“去送死?”季青霄乜了他一眼,“你呆在院中,哪都不许去。”
昨日码头上,除了兽戏班的人,没有其他目击者,官老爷不能听一家之言,只要季青霄一口咬死没做过,也不能耐他何。幸而他昨日留了心眼,回程时专挑无人小道,除了乔家人,再无其他人见过澜峻。
澜峻不置可否,看样子是不可能不跑的。
季青霄无奈地叹了口气:“答应我,不出这院子。”
澜峻:“不。”
季青霄攥住澜峻的腰带,把他扣在身边:“如意,你让官差稍待片刻。”
待如意离开院子后,季青霄才道:“陈姨,你方才说有法子治他,说说看。”
背着大狼说话,他准会觑机逃跑,季青霄干脆毫不避讳:“就当着他的面,说。”
陈姨犹豫片刻,看向院门,确认没有外人,小声道:“少爷,其实你身上流着驭兽一族的血,只要缔结血契,就能御使他,让他成为你的兽奴。”
季青霄一时难以消化,记忆中,乔乐天的父母都是寻常人,从容貌看,他与两位姐姐也长得相似,应当不是养子,怎么凭空冒出个驭兽族血统。
澜峻冷笑一声,毫不意外。
季青霄这才明白,此前他几次暴走,都是碰到了自己的血,想来是驭兽一族的血作祟。
“此事是个秘密,切不可让任何人知晓,就算大小姐和二小姐也不行。”陈姨叮嘱,却不打算解释,咬破虎口,以沾着血的手心,捂住澜峻口鼻,一手按住他肩。
“唔……”澜峻闷哼一声,登时软倒在地,无力地扭着肩膀。
“你也是驭兽师?”季青霄皱眉,陈姨下手太快,他根本来不及阻止,现在让她放开,恐怕难以制住暴躁的大狼。
澜峻身为兽族皇子,力量比寻常兽人族更强,猛力一个翻身,几乎逃脱,季青霄眼疾手快,双腿一挎,骑到他背上,事已至此,只能缔结血契了。
陈姨快速说了结契方法,抽出一枚绣花针。
“我来。”季青霄抢过绣花针,刺破中指指腹,新鲜的血液中,竟有极其微弱的灵力,想来这就是驭兽一族的力量所在。
他按住澜峻脑袋,一刺神庭穴。
两处各凝出一滴血,季青霄按住澜峻神庭穴,让两滴血交融,紧接着,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大狼的影子,就像被迎刻在幕布上的皮影般。
陈姨松了手,澜峻扭头,阴仄仄地瞪着季青霄,猛然一弓宽阔的脊背,生生将人掀倒在地,拔腿就跑。
季青霄御使脑海中的狼影趴下,澜峻毫无抵挡之力,被无形的傀儡线牵引般,趴在了雪地上。
识海中,显示好感的灵石变为黄色。
这么对待大狼,被厌恶也是理所当然,季青霄知晓了一开始被排斥的缘由,面对澜峻的反抗没了怒火,反而升起一股愧疚。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最后还不是让他成了奴。
澜峻伏在地上,用全身的力气对抗操控,竟艰难地支起了一条腿。
被压制至此,还不老实,当务之急不是好感度,而是让大狼度过夺命的危险,季青霄不愿加强操控,这让澜峻太没有尊严,他一狠心,跨坐在大狼背上。
“我不想动用驭兽的力量,也不会把你当奴,但你别逼我。”季青霄倾身,用身躯压着澜峻的肩,凑到他耳边,“失去一段时间的自由,和立刻惨死,你选哪个?”
澜峻目眦欲裂,紧咬牙关,在屈辱下咬破唇,嘴角溢出一血滴。
季青霄叹了口气,抹去血:“我和兽戏班班主,你选哪个?在我身边,我定会护着你,不让任何人欺凌你,若你想,我也能陪你去院外,走出乔家,走出平州城,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只是在兽戏班离开前,你必须听我的。”
去任何地方都可以,这是十年来,澜峻被关在囚笼中时梦寐以求的。这小少爷当真可信吗?他身为驭兽师,若真想控制自己,早就能缔结血契,何必等到现在。明明可以不说这些废话,直接以契操控,却让澜峻做选择。
“郎君。”季青霄认真地看着澜峻,“相信我。”
星眸如泉,恍如在宣誓话语不假,澜峻微眯双眼,审视季青霄,仍没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丝欺骗,渐渐松下肩背上的力量。
“乖乖在这儿等我。”季青霄拍拍澜峻脑袋起身。
“怎么还不出来?莫非乔乐天当真做了亏心事,不敢见官?”
院外传来洪亮的男声,越来越近。
澜峻的尾巴还甩在外头,季青霄当即握住他的尾巴,往裤腰里一塞。
院门打开,如意拦着官差,退入门槛中,见官差神色复杂,回头看去——小少爷一手正大剌剌地探进澜峻裤子里。
季青霄尴尬地笑了一声,抽出手:“我家书童不听话,正在教训,让大人见笑了。”
官差打量被按在地上的人,身长近九尺,肩宽体阔,轮廓削刻,和击鼓告状之人描述的一致,便道:“他也需一道前去。”
季青霄正要找借口拒绝,听陈姨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他思虑片刻,低声吩咐陈姨几句,当即笑道:“咱们未做亏心事,没什么可怕的,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居心叵测之辈,想冤枉我们。”
乔家是平州城中的大商户,从未做过枉法之事,季青霄又十分配合,官差便也客客气气的,把两人请到了衙门。
季青霄生怕澜峻作妖,一路上紧紧握着他的手,时不时看他一眼,澜峻一言不发,不知是忌惮血契,还是想明白了,倒没让他头疼。
衙门外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见被告来了,让开一条道,让人进来。
堂上跪的正是兽戏班班主,一见季青霄,立时指着他,咧着受伤的嘴,口齿不清道:“大人,就是这人,抢、抢了……”他又指向澜峻:“抢了我的兽人,还打伤了我。”
“大人,请您明察,我乔家从来遵纪守法,乐天也谨遵父亲教诲,虽说顽劣,也绝不会做出夺财伤人之事。”季青霄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嫌弃地跪在离班主稍远些的地方。
每当灾年,乔家总会不吝地捐赠财物,替县令解了不少忧,乔家人富而不骄,在城中口碑颇佳,县令自然也不相信乔乐天会做出这种事,让人来不过走个过场,省得失了公允,让外来者瞎传平州城官商勾结。
“乔乐天如何伤的你?”县令例行公事道。
班主将身上的伤一一展示,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季青霄昨日的暴行。
“你胡说!”季青霄佯装娇贵地说,“你刚才说的分明是个高手,可我半点功夫不会,别说一根树枝,就算给我一把大刀,我也打不过你的鞭子。”
县令乜了班主一眼,认定他是来讹人的,一拍惊堂木:“乔乐天不会功夫,城中知之者甚多,你分明是扯谎!”
门外百姓纷纷应和县令,班主仓皇道:“我所说句句属实,班中亦有人亲眼所见。”
县令:“同班之人利益同属,不能作为证人,除非你拿出证物。”
挨打哪有什么证物,班主眼看此处讨不到便宜,改而针对澜峻:“他是我的兽人,如今在乔乐天手中,便是抢劫的物证。”
季青霄微扬下巴:“你如何证明他是你的?”
班主以为胜券在握,取出一方铜铃:“他身上有我兽戏班信物,只要我一摇这铃,他体内的信物便会有所呼应。”
班主晃动铜铃,叮铃一声轻响,却是从季青霄身上传来。
季青霄为了研究这东西的机窍,便捡了回来,想不到竟是这种作用,他早已想到应对之策,半点不慌,气定神闲地从袖中取出染血的锁音铃,嫌弃地丢在地上,不等班主开口,抢先理直气壮道:“大人,我要状告这位班主谋财害命!”
县令显然更相信季青霄:“你且说来。”
“郎……阿君是我的书童,前些日子替我出去采办,就失了踪影,直到昨日,才满身是伤地跑回家中,嘴里还被钉了这么个铃铛,连话都说不了。”季青霄心疼地揉了揉澜峻脑袋,被不配合地避开,“您瞧他,被吓成这样,现在还没恢复,都不让人碰。我好不容易取下这铃铛,一问才知,原来是这兽戏班被钱财蒙了眼,竟然看他身材魁梧,把人绑去,扮作兽人,百般虐待。”
季青霄眨了眨眼,挤出些泪花,撸起澜峻袖子,让人看鞭伤:“可怜阿君陪了我这些年,哪受过这种委屈,大人,请您为我们做主!”
鞭伤结着暗红的痂,一看就是新伤,季青霄只展示了片刻,就替澜峻理好衣袖,让人根本来不及看到黯淡的旧伤。
“你胡说!”班主指着季青霄鼻子大嚷,“你在撒谎!他分明是我的兽人。”
“肃静!”县令脸色一沉,一拍惊堂木。
捉走百姓,伪装兽人骗取钱财,还施暴虐打,令人发指,县令问当事人:“阿君,乔乐天所言是否属实?”
澜峻冷淡地开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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