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救下澜峻的是乔乐天,如果他们相互倾心,也许能携手走完凡人短暂的一生。
可季青霄不是乔乐天,他只是借了躯壳的外来者,而澜峻是话本中的主人公,只是司命为了历练他,创造出的一方小世界中的人物。
他们虽靠得那么近,却终归将是遥不可及的。
“成功了就好,我再去多做些,好让兽人族早日脱离苦海。”季青霄逃了,三千年来第一次,不为整装卷土重来的彻底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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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青霄这些天没睡好。
为了让药物使用更方便,他改进了一番,做出了好几罐药丸,还做了些如迷香般吸入的特质药粉,只是效果并不如药丸,只能维持六个时辰,不过用于他接下来的设想,足够了。
即使药物再成功,也没能安抚他难以平静的心。
澜峻自那日以狼族的方式示情后,更是变本加厉地粘着他,还时不时凑近做些小动作,直到就寝时分,在季青霄的再三推辞下,他才放弃暖床的“好意”,不情不愿地回书房。
季青霄到此方小世界毕竟不是来谈儿女私情的,制造了足量的药物后,便决定明日前往兽人族禁地。
夜已深,他在塌上翻来覆去,顶着连日没休息好的黑眼圈,仍无半分睡意。
解决了兽人族的劣势,驭兽师不足为惧,澜峻的前程也再无忧,那季青霄自然便完成了任务。
面对他们的,就是离别。
他离开后,此方世界会怎么样?既然是话本,最后终结在完满的结局后,其中的所有人是否便随着故事的终结烟消云散?
对于季青霄而言,只是短暂的助他升迁的黄粱一梦。
澜峻的这一笔浓墨重彩,把这场梦描绘得比他过往三千年的人生更绚烂。
可梦终归是要醒的。
季青霄闭上眼,想让自己的心回归曾经的清寂,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澜峻俊美无比的脸,挺拔如峰的鼻梁,浓黑如墨的瞳仁……
他指尖的触感,拥抱的温暖,亲吻的炙热……
热……
季青霄一把掀了被褥,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仿佛有人在身旁燃了堆炭火。
“乐天。”
竟然还听到了澜峻的唤声,嗓音低沉,若唤的是他的本名,又该如何动听?
“乐天,醒醒!”
肩膀被晃了晃,季青霄这才发现唤声是真的,刚一睁开眼,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澜峻又驾轻就熟,打横把他抱了起来。
只是与以往不同,掺了浓重的急躁。
”怎么了?“季青霄觉出不对劲,周遭明显热得不太正常。
澜峻一脚踹开房门,只见院落中猫狗鸟雀乱成一团,狂鸣乱吠着奔走,季青霄满脑子想着大狼,竟然连外头闹成这样都没察觉。
院墙之外,到处升起浓重的黑烟,不时有橙红色的火焰窜上来,靠近墙壁的几间屋子燎到火星,燃烧起来。
“放我下来。”季青霄挥赶扑上来的宠物,院中除了他的屋子,大多都被宠物占领,除了西面一间偏房,那是陈姨的居处,此刻房门紧闭,火焰已经沿着墙,烧到了门框上,眼看就要将屋子包围。
“陈姨还在屋子里!”
季青霄开口的同时,澜峻已从他的视线中知道他所想,向侧房拔足奔去:“你先出去。”
澜峻无畏地冲进熊熊燃烧的屋子,季青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大狼就这么冲进去,岂不是去送死。
他赶忙回头寻物,主屋也已燃了起来,幸而躺椅上两方垫毯还未收起,季青霄立时抄起毯子,往檐下水缸里狠狠一浸,随后捞出来,一方捧在怀里,一方盖在身上,冲进了起火的屋子。
陈姨的卧房靠着外墙,火势最为严重,偏房又不如主屋宽敞,梁柱的火舌毫不留情地舔舐不大的通路。
澜峻进入卧房时,衣衫已被燎得残破不堪,万幸外墙是砖造,并未被引燃,榻上的陈姨未被火伤及,但吸入了不少烟气,捂着胸口双眼迷蒙,出气多进气少地喘着粗气。
澜峻背上人往外冲,火焰顺着横梁滑下,引燃屋中几乎能燃烧的一切,一面小隔扇被烧得没了型,咯咯响了两声,吱的长鸣着倒了下来。
眼看那火木框子就要砸上身后陈姨,澜峻与她没半点交情,但若陈姨受伤甚至遭遇不幸,小少爷定然会难过得不得了,澜峻即刻抬手,格挡火木框。
正这时,一阵带着热蒸汽的潮风吹来,切入澜峻的手臂与木框间,湿重的毯子及时盖上,挡住了火焰。
“不是让你先走!”澜峻看着从湿毯中露出半张脸的季青霄,眉心皱出几道深刻的谷地。
“快走!”季青霄松了捂着口鼻的手,握住湿毯子,两手分别掩住澜峻和陈姨口鼻。
澜峻见状,气结地瞪了他一眼,腾出一手,反替他捂住口鼻。
三人扶持着冲出偏房,季青霄摸了摸陈姨脉搏,总算有惊无险。
院外响起噪杂的人声,大喊着“走水”、“救火”,和院中动物们的吠鸣,火焰噼啪的燃烧声交织在一起。
整个院落被火焰映照得通红,院角那株澜峻曾想用以逃脱的香樟树,已成了一棵火树。宠物们挤在院门前,砰砰撞着门,却无法将门打开。
季青霄跑到门前,里头并未落锁。
他与澜峻对视一眼,门从外面被锁上了,而且靠院门这面墙外没什么火星,似乎有人刻意护着这扇大门,以阻止里头的人逃生。
这扇门于澜峻而言,并不难突破,然而此刻一大群受惊的宠物不听季青霄的指令,毛绒绒软趴趴地压着门,阻挡了澜峻破门。
澜峻毕竟是狼王,对着他们怒喝一声。
宠物们集体一顿,在狼王的威严下瑟瑟发抖,靠大门更紧了些。
浓烟滚滚,已经充斥了院中的每一个角落,身上的垫毯在火场中早已失了大多水分,季青霄想再去沾些水,可前往水缸的通路已被燃烧的矮草包围。
凡人躯壳毕竟脆弱,吸了些许浓烟,季青霄渐渐有些昏沉,呼吸也变得困难。
一只大手忽然从身后环来,将他拥住。
澜峻靠在他身边,语调镇定又沉稳:“别怕,我们一起。”
“你有办法?”季青霄扶着他的手,温暖宽厚,给了他力量与信念。
然而澜峻却用毫不掩饰的深情语气道:“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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