煳土豆得等一段时间才能出锅,厨房里暂时无事,沈楠便和顾小荞去外头和顾母她们说了会儿话。
杜鹃在家带孩子本就累,再加上今日赶路早起也是辛苦,见她满脸倦意,顾母便让她趁着孩子睡着去她房里眯会儿。
几人都在院中晒太阳闲聊天,沈楠见顾三郎他们侍弄的犁铧,突然起了兴趣。
“大哥,咱们种地,一直用得都是这种犁吗?”她指着那长直的犁辕,回忆着自己上高中时历史课上学到的曲辕犁。
她记着老师说过,曲辕犁犁辕短曲,犁头装有可以自由转动的犁盘,她还在书上看过图,好似跟眼前这个不太一样。
“都是这种,咱家这犁铧用的年陈长了,那犁头都磨秃了,犁杖(犁辕)也换了好几个,可能看着跟新的不太像。”
大顺朝用的都是这种直辕犁,这么多年并没有什么新的犁铧出现过。
顾三郎看沈楠那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知道她肯定有什么新点子,“你是有什么新想法吗?”
“嗯?”正在沉思中的沈楠回过神来,转头去看他。
那双清润如水的眸子,瞬间就让顾三郎想起了昨晚她那无赖的样子。
罢了,人家什么都不记得了,自己一个大男人还耿耿于怀,扭扭捏捏的。
顾三郎在心里将自己吐槽了一番,紧了紧喉头,接着道:“我是问你,对这犁铧有什么想法吗?”
沈楠点了点头,根据自己脑中的图片,活灵活现地将曲辕犁描绘了一番。
“明白了吗?”沈楠兴高采烈地抬头,对上的就是四人一脸懵逼的表情。
“阿楠,你这说得是啥,哪里曲,哪里短啊,还有,这犁头如果真能转,那还能下地吗?”顾大嫂这是问出了几人共同的心声,沈楠见顾母和顾云郎也是只点头,倒是顾三郎,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见他们都没听懂,沈楠招呼了在一旁和半夏玩的忍冬,让他拿一根棍子过来。
泥地皮,画画倒是方便,只是沈楠自己的灵魂画技,让她自个儿看着都有些羞愧。
“这下呢?”
“好像知道了点。”顾云郎偏着头,盯着地上说。
他到底对这方面比较熟悉,结合沈楠方才的叙述,倒是多多少少看出了些苗头。
“这个地方是不是多了些东西?”顾三郎瞧着地上的画,心里大抵有了个形象。只是他不明白,这曲辕犁的犁辕上头,似乎比原先地多了些东西。
“是,这个叫……”沈楠挠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东西叫什么名字,“哎呀我忘了,反正这个地方有个可以推动的东西,可以控制犁头入地的深浅。”
“还能控制深浅?”听顾云郎惊呼的声音,沈楠就能知道这东西究竟有多神奇。
“呀,这耕地不都是用手掌握着力度吗,还能用个小物件控制?”顾母也觉得神奇,她种了一辈子的田了,年轻的时候自己也试着耕过地,知道把握力度是多难的事儿。
这若是真的能用一个物件儿控制,那人岂不是能轻松许多。
“三郎哥,你是不是有想法了?”沈楠见顾三郎良久沉默不说话,开口问道。
偏偏小九这时候是只兔子,不然的话,直接让它画一张多省事。
“好像可以描摹出来,就是不知道对不对?”
“没事,不对咱们再试着改呗,反正……”
“哟,都在家呢!”沈楠话还没说完,大门就被人推开了,进来一个中年女人,满脸堆着笑,手里还拎着一条猪肉,目测有一斤左右。
女人进门后,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了沈楠好半晌,才酸溜溜地道:“这就是三郎娶得新媳妇儿,长得倒是漂亮。”
“李氏?你来干什么?”顾母语带不善,沈楠这才发现,方才那祥和的气氛,此时早已荡然无存。
顾母脸上带着怒意,顾小荞眼睛都红了,原本还在院子里闹着玩儿的两个小的,此时也停了下来,跑到他爹跟前,一人一条腿的倚着。
“你出去,我家不欢迎你。”
“阿兰(顾母)你这是干啥,我们做不成亲家,到底还是邻居不是,怎么看见我就跟看见仇人似的。”李氏似乎一点都不在乎顾母的不客气,脸上带着笑,提溜了下手里的肉。
“我这昨日早上才和财生从县里回来,也没备什么好礼,就切了两斤肉来了,你说今年一个冬天没见,我倒挺想你的。”
她嘴上这般说着,但实则看着顾母一家人穿得崭新崭新的,心里很是嫉妒。
听她家那口子说,顾家村今年起来了,她还不信,谁知今日一进村,见到的人穿得全是新衣,这倒也就罢了,还有人讽刺她瞎了眼,一下退了两门好亲事,以后怕是要肠子悔青。
嘁,穿两身新衣服就是富贵了,那她还天天吃肉呢,岂不就是成仙了?
所以她才特意拿了一条肉来看他们,目的就是来看笑话的。
这顿顿清汤寡水的,看见肉,怕是口水都要流成河了吧!
笑着抬头,却没有如愿地看见他们咽口水,她嗤笑着,倒是装得挺好,她又低头去看两个孩子,结果两人连看都没看一眼。
似乎是一点都不在意她拿的肉。
气氛瞬间有些尴尬,没人请她进去坐,也没人搭理她,李氏还等着看她们笑话呢,自然不可能离开,见她们院子里有个像房子一样的透明棚子,她两步上前,掀了开来。
“这是什么?”她伸头进去看,里头打眼的全是青菜,还有那漏了半个脑袋,看着憨头憨脑的白萝卜。棚子的四周,不知种的是什么,绿绿的叶子下,结着一颗颗果实,有红有绿,看着就很有食欲。
这个棚子是沈楠让搭得暖棚,用得是上次盖土豆保暖的塑料,里头种了各种青菜,萝卜还有草莓,再过一两日就能吃了。
“你们怎么会有……”李氏似乎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可是蔬菜,这三月份,云阳府这个地界怎么可能种得活蔬菜。
云阳府地处北方,一到冬天,就靠着夏日里晒得干菜,秋日里屯得萝卜白菜过日子,那些酒楼和达官贵人家倒是吃青菜,但那也是从别的地方运来的,得不少银子。
上次她去酒楼,一盘炒青菜要了她五十多文钱,比肉还贵,可把她心疼坏了。
“这可是青菜,外面卖得贵着呢,就凭你们也能种出来?”
“这有啥不可能的,离了你们家,日子自然就过得好了。”杜鹃抱着孩子出来,瞪了她一眼。
“缺德事做尽还敢跑到别人家里耀武扬威,也就是大娘一家子性子好,要是换作是我,看我不抽死你。”
顾小荞被退婚那日,杜鹃也在场,李氏那绝情的嘴脸,她自然是看在眼里。都是女人,对顾小荞,她感同身受,所以对李氏也没了好脸色。
“你个小泼皮怎么说话呢。”听见她那句缺德事做尽,李氏的笑也装不下去了。要不是自己此时人少,她铁定是要上去撕烂这小娘皮的嘴的。
“咋说话的,咋的,你都做了还怕人说啊。”杜鹃掂了掂怀里的儿子,轻蔑一笑,“拿着这么点肉也好意思往别人家跑,是觉得人家差你这点吃食,看你拿着肉来便会对你感恩戴德?”
见李氏目光一凛,杜鹃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一把年纪了,想事不要那么简单,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你若是上赶着,我们也绝不会手软。”
李氏自女儿怀孕,借着照看的名义进了师爷府,便处处被人讨好的,哪里被被人这般阴阳怪气过,听杜鹃这般,她气得都快要炸了。
只可惜她在县里这两年,她女婿一直嫌弃她们母女粗俗,为了讨好姑爷,她改了好多,曾经也是舌战群雄的人,此时一个脏字都说不出来,反倒学会了她女儿哄她女婿的那一套。
“阿兰,我好心来看你,你就任由她这么说我?这远亲还不如近邻,咱们好歹有几十年的情意在呢,我还是个长辈,她一个外来的,凭啥作威作福?”
“咋不能,退婚那日我家那口子就说了,咱们两家老死不相往来,你自己跑上来找骂,还怪我们不好?”
“就是,自己脸大如锅底,就别怪别人说你,你今个儿啥来意自己难道不清楚?”
两人一唱一和,李氏气得脸都绿了,几次想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他们脸上,可又舍不得,怒瞪这他们半晌,她厉声道:“老死不相往来就老死不相往来,就你们这穷逼劲儿,我沾了都嫌晦气。”
说着,她转身就往外走。
“慢点关门,若是弄坏了,你可得赔。”
“赔就赔,差你那点银子。”李氏嘴硬着,出门时手底下却是轻了又轻,生怕那本就摇摇欲坠的门塌了,她被讹上。
“嘁,怂货。”杜鹃冷哼,她要是用点力,她倒是还能佩服她的硬气。
沈楠看着那个还没她高的女子,心中不可谓不佩服,嘴实在是太厉害了,还有她怀里那个小娃娃,他娘那么大声音都没被吓哭。
杜鹃看沈楠盯着她看,笑了笑,脸上略有些不好意思,“他这是习惯了。”
饭桌上,顾母又讲起了以前的事,顾家和段家从前那也是极好的,两家男人亲如兄弟,只是后来段家有了钱,人慢慢就变了。
倒是她家那个老头子是好的,只可惜耳根子软,管不了事。
话题似乎稍显承重,顾母也反应过来,笑着将这件事揭过去。
“不说这些了,杜鹃说她这次来啊,其实是有事要求你们呢。”
“啥事啊!”见她拐了话题,沈楠也跟着应和。
“就是……”杜鹃抿着唇,似乎有些不好开口,“想请你们给小顺儿取个大名。”
本来农村的孩子,随便取个山啊,树啊,根的就行,可顾家这两个孩子改名一个叫忍冬一个叫半夏,既好听又有寓意,她是着实羡慕。所以这次来,一方面是为了顾大嫂,另一方面,她也是为了儿子。
“你个三郎都识字,就给取一个呗,还有她家两个妮子,这么大了还大丫二丫的叫着,也怪不好听的。”
沈楠见顾母这般热心为孩子取名字,心想她咋不给顾家两兄弟改改名呢。一个叫云郎,一个叫三郎,也是敷衍地可以。
“就叫孙康安吧,健康的康,平安的安。”顾三郎沉吟片刻,开口道。
小名叫小顺儿,大名叫孙康安,倒是很配。
“至于两个小丫头,就叫孙乐礼和孙乐仪吧,希望她们快快乐乐的。”
“好听。”杜鹃笑着掂了掂怀里的孩子,“听见了吗小顺儿,以后你就叫孙康安了。”
小娃娃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咧着没有牙的嘴,咯咯地笑。
早中饭过后,杜鹃又稍稍逗留了会儿便回去了,想着她是一个人来的,还抱着个孩子,顾母也没给她带东西,只是嘱咐她明日一定要让顾大嫂他弟来拉粮食。
孙家日子不好过,他们能帮一把是一把。
下午,顾云郎被村长叫去议事了。顾三郎叫了楚暮来,两人也不知在他屋里捣鼓啥呢,一下午没个人影儿。沈楠闲来无事,便从空间里买了些扭扭棒,教着顾母和顾大嫂做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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