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向围观人群下令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当家必然有所部署,大伙儿都回去等候安排吧。”
众人听令,四下散了。
军师又对云朵说:“虽说张允、王川有错在先,但你不该私下动手,你二人随我去聚义堂将整件事禀报给大当家,听候他的发落。”
云朵点了点头,和顾怀衍一道跟着军师前往聚义堂。
聚义堂内乱哄哄的,平芜山上虽野兽众多,但熊多在更高处的山间深林活动,很少出现在擎苍寨附近,咬死人的情况更是头一次出现,熊在咬死杨八后,又接连咬死了六人,张彪得知消息,第一时间安排邬铁带人前去猎捕。
云朵他们进来的时候,张彪正好向邬铁交代完任务,邬铁领了命,见云朵来了,便驻足没有马上离去。
云朵差点打死张允三人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若不是得了张彪召唤,他早就赶去找云朵了,此刻见了,自是想了解更多的情况。
张彪见邬铁不走,面色一沉,喝道:“还不快去!”
邬铁收回落在云朵身上的目光,抱拳应了声“是”,即刻带人出发,路过云朵身旁时稍有停顿,却不敢耽搁,加快步伐离开了。
邬铁走后,军师带着云朵、顾怀衍上前一步,将晌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从他们进门开始张彪就黑着个脸,云朵不敢看他,从头到尾耷拉着脑袋,顾怀衍倒是神色如常,不卑不亢。
军师说完,张彪沉声问道:“他们三个情况如何?”
军师答道:“李开春鼻梁断了,牙齿差不多掉光了,张允腹部破裂,失血较多,王川右手手筋断了,这两人身上还有多处刀伤,但好在命是捡回来了。”
云朵心里嘀咕,我下手有那么狠吗?军师可别是添油加醋。
张彪沉默半晌,云朵大气都不敢出,然后他才恨铁不成钢地责问道:“你要是把这股狠劲用在劫道上,底下那些人谁敢不服你?该狠的地方不狠,却偏偏用来对付自己人,你说说你像话吗?”
云朵不服气地小声说:“他们可不是自己人,一肚子坏水儿,只知道仗势欺人。”
张彪呵斥道:“还敢顶嘴,我看你皮子是又痒了!”
云朵立刻噤声。
军师适时打圆场,劝道:“大当家,朵儿虽说下手有些重,但这次张允等人确实有错在先,贪了银钱也就罢了,还妄图构陷顾先生,如果构陷成功,离间了顾先生和我们擎苍寨的关系,岂不是我们擎苍寨的损失。”
军师这话说的极为客气,张彪暗忖顾怀衍最近为山寨出了不少力,军师很是欣赏他,加上他与顾衡的关系,如果打点的好,那对山寨而言是大有益处的,张允等人为了一己私利想陷山寨于不利,着实该给点教训,这回与上回贪墨性质不同,便是老二知晓了,也定饶不了他们。
张彪对云朵擅自动手的做法其实并不十分生气,反倒有些欣慰,别人都觉得云朵软弱,可他知道云朵是个好苗子,不是狠不起来,只是没被逼到份儿上。
可一想到云朵动手的原因,他又有些犯嘀咕,云朵该不会是看上顾怀衍了吧?
虽然他们落草为寇图的就是逍遥快活,平日里看上谁抓去便是,山上的女子也不讲三从四德那套,可顾怀衍这人难以捉摸,即使失了记忆,也不会功夫,但毕竟曾是朝廷的人,是敌是友还是个未知数,云朵心思单纯,别被人利用了,还是小心为上。
想到这里张彪有了决断,说道:“云朵枉顾寨里规矩,私下动手伤人,在聚义堂外罚跪三天。”
“三天?!”云朵惊呼一声,这跪完了膝盖还能要吗?
顾怀衍显然也认为处罚重了,拱手求情道:“还望大当家三思,天寒地冻二小姐的身子怕是受不住。”
张彪摆摆手,说道:“你莫要替她说情,说起来这事也是因你而起,我想过了,朵儿那处没什么紧要的事,你还是搬去军师那处帮忙吧。”
云朵闻言比方才还要震惊,她有些慌了,急道:“我那处也有紧要的事啊,再说军师那里又不缺人手!”
军师早就想把顾怀衍揽过去了,乐呵呵地说:“我那处倒是缺像顾先生这样的人才。”
云朵对军师这明着抢人的做法目瞪口呆,这人怎么能这样?
她气得结结巴巴:“可是、可是……”
张彪大手一挥,说道:“就这么定了,你出去跪着好好反省反省!”
云朵还想说点什么,可看到张彪的眼神,只能悻悻答了声“是”,顾怀衍知道多说无益,跟着云朵一起离开了。
云朵来到聚义堂外,好在雪差不多停了,她找了处平整的地方,神色凛然就要往下跪,顾怀衍及时拉住她,四下逡巡一圈,未发现笤帚铁锹等物,便蹲下身徒手将雪刨开,清理出一块青白的石板地。
云朵看着他被冻得通红的双手,轻轻说了声:“谢谢。”
顾怀衍摇了摇头,看向她的眼神柔和到仿若蓄着一汪清泉,他认真说道:“该说谢谢的是我,这份罚我同你一起受。”
他将长袍的下摆一撩,便要跪下。
这次轮到云朵一把将他拉住,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得极快,却强作镇定道:“诶,别呀,你陪着我一起跪,我遭的罪不会有丝毫减轻,反倒心里受折磨,这又是何苦呢,你不如回去帮我准备些吃食和衣物,我爹只是说罚跪,并没有说不许吃饭不许添衣。”
送东西好办,随便找个小喽啰便能办理妥当,顾怀衍还想坚持,张彪手下一个名叫赵喜的小喽啰适时出现在院里,不客气地说:“二小姐,大当家要小的来监督二小姐有没有好好受罚,请二小姐跪下。”
云朵没好气地说:“知道了,跪就跪!”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见顾怀衍仍有些为难,便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扯着他的衣角说:“顾怀衍,我饿了。”
顾怀衍望着她清凌凌的眼睛,轻叹一声,妥协道:“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他说着脱下身上的大氅给云朵披上,又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暂时离开了。
顾怀衍走后云朵起初还端端正正跪着,有好些听说她在此罚跪的山贼专程赶来瞧热闹,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耍猴人手里牵着的猴子,被人看得浑身不自在。
不过听那些人谈论的内容,似乎称赞她的居多,都赞她功夫了得,重情重义,她便又开心起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围观的人群基本散去,地面的凉意透过衣物浸了进来。
云朵感觉整条腿又冷又木,腰也酸了背也痛了,她想换成跪坐的姿势放松一下,却被监视她的赵喜提醒道:“请二小姐跪好。”
云朵无奈地跪了回去,然后就看见顾怀衍拎着食盒带着一包衣物进了院子。
云朵的确腹中饥饿,她早上啃了两个馒头一直挨到现在,中途还打了两架,早就饥肠辘辘了,这时见了食盒不禁两眼放光。
顾怀衍放下食盒,从包裹里取出一件厚实的白狐皮斗篷,将云朵身上的大氅换下,又取出风帽给她戴上,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云朵顿时觉得暖和不少。
顾怀衍打开食盒,端出一碗粥两碟小菜,都还热腾腾的冒着气,云朵只觉食指大动,拿起筷子正要享用,却又被赵喜提醒道:“请二小姐跪好。”
云朵气结,耐着性子问道:“我哪里跪得不好?不让我吃饭饿死了你赔吗?”
赵喜想了想,大当家确实没交代不许吃饭,便不作声了,云朵露出这还差不多的神色,接着便是一顿狼吞虎咽。
顾怀衍也没闲着,他打开食盒下面一层,取出一壶酒来,递到赵喜跟前,客气说道:“这位小哥辛苦了,喝点酒暖暖身子。”
赵喜摆出一副无功不受禄的架势,拒绝道:“不用了,后院酒多得是。”
顾怀衍微微一笑,取下壶盖,让酒香飘散出来,说道:“这酒是二小姐亲手酿的,别处可尝不到。”
赵喜闻到酒香,眼前一亮,说道:“难道是桑落酒?我听三水哥说过好多次了,他每回提起都是一副陶醉的模样。”
顾怀衍点头,回道:“正是。”
赵喜四下里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便装作为难地说:“既然顾先生这么客气,我也不能辜负你的一番好意不是。”
他说着将酒接过,这酒他早就馋上了,也懒得再寻盛酒的器皿,对着壶嘴喝了一大口,咂摸着嘴叹道:“果真是好酒!”
顾怀衍回到云朵身边,见云朵吃的差不多了,便打了盆热水让她清洗脸上的血污,云朵将手帕在脸上胡乱一擦就算完事,顾怀衍提醒她还未洗净,她却不在意地说:“就这样吧。”
忙完这些天已经完全黑了,院里掌上了灯,雪又纷纷扬扬下了起来,顾怀衍撑开伞,一撩衣袍在云朵身边跪了下来,将伞遮到她头顶。
云朵大惊,伸手去抬他的胳膊想叫他起来,顾怀衍却说:“让我陪着你。”
云朵着急地说:“你去旁边坐着陪啊,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么随随便便就跪了!”
顾怀衍嘴角一弯,笑若朗月入怀,看着她温声说道:“不碍事,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些。”
云朵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讪讪放开手,默默接受了他的这番好意。
在屋檐下躲雪的赵喜看到这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讨个媳妇儿了,他仰头又喝下一大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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