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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时是宗务殿指派,并不曾与我多交代什么。”王道晨又回忆一番,摇头道:“只说要调师妹回宗门,叫我来与师妹交接,余者并不曾多说。”
是宗务殿的命令。
温凌寒在心中迅速把事情过了一遍。
应该不是她父亲的手笔。
长庚老祖想联系女儿,可是有十二阶的传讯符的。即便怕她不听,不回去,也不会假公济私找一个长老来替她顶班。
也不像是掌门师兄。
那可能是宗务殿自己有事情找她。
温凌寒之前就是宗务殿挂职的长老,偶尔还会给尚礼殿做一些事。
想到宗务殿的事务,温凌寒有了些不好的猜测,但她对门派让王道晨一个人来接替她的做法,依旧不能理解。
以她对王道晨的了解,光是那“有求必应”的邪修店面,就足以让王道晨不能全身而退。
不过转念想到,换了别人带队,发现这种问题,恐怕是直接传消息丢给宗门处理,而王道晨为人稳重,从不贪功冒进——
这样,倒也没什么问题。
大概。
温凌寒验看了王道晨带着的公文,心中虽还有许多疑虑,以及许多放心不下,但还是爽快离开了。
王道晨似乎不知道他们一口气跨了几十个国家的事情,还在和他们感叹,说你们这游历的进度比他预想中快出两成,沐寒这时正和鞠鹤灵刘云疆站在一起,闻言下意识和他俩互相看了一眼。
这位王师兄,还真是不知道邪修据点的那档子事。
但凡知道一点,也能想到他们为了躲避危险,应该会略过一些行程。
另外几个人肯定也听出来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路上,所有人都很默契地绕开了那个话题。
接下来的几天都很平静,王道晨的确是温凌寒所说的那种老成求稳的类型,碰见筑基中期的邪修基本都会选择避开。
跟着的新晋筑基修士们也不会因此不满。
抛开筑基大圆满的身份与筑基后期大比前三十的战绩不谈,温凌寒毕竟还是元婴老祖的嫡系,身家丰厚,底牌众多,之前觉得情况不对,金丹级的代步法器也是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
而王道晨没有这样做的底气,于是带他们游历四方增长见闻的同时,选择尽可能避开危险,也是极为尽责的一种体现了。
不过,温凌寒走后,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筑基中期的邪修,他们也就碰见了那么一个。
一切风平浪静,一个月下来,沐寒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和温凌寒在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温凌寒闲着的时候总会指点几人的战斗方式,别人不说,蓝琴思和沐寒的金系剑意已经快被她磨成型了,纪湍流选择先琢磨水系剑意,现在也很有些模样了。
另外几人的提升就更明显了,他们虽因底子薄弱没学到太精深的东西,但提升幅度一点不小。
当然过程称不上愉快。
同是在比试中指导,刚入门的时候温凌寒是以演示引导为主,等到后面就是真的下手;几人在历练中被温凌寒保护得很好,各种伤药却依旧消耗得飞快正是因此。
换了王道晨来……
感觉大概就是,终于能休息一阵了。
——之前若没有沐寒被沉檀碧甘香放倒的小插曲,其他人都忍不住要怀疑沐寒是不是也受不了了,剑意学了个七七八八后,就以钻研丹术为由躲着温凌寒。
咳,毕竟刘云疆鞠鹤灵差不多就是这么做的。
他们并不是偷懒去了,但是也确实是在用研究丹术来隔三差五地躲掉一场战斗指导。
王道晨不太管他们修炼——这本来也不是引导长老必须做的事情,温凌寒乐意做就做,王道晨不想管就不管,两人做法都没问题——他们的空闲时间猛地就变多了。
于是每每到了新的落脚地后,蓝琴思就经常约了纪湍流出去练剑,他们两个也约过沐寒,不过沐寒现在彻底把心思放在固魂丹上了,他们虽不知道沐寒在忙什么,但能看出沐寒是真的在赶时间,也就没再主动找过她。
沉檀碧甘香的成功应该是个例外,但沐寒还是从中得到了极大的鼓舞。
回去前就把陈辛夷的事情给解决,这个目标说不得是有希望完成的。
当然,与温凌寒行事风格迥异的王道晨长老,应当是居功至伟。
忽略纪湍流受伤后,以及等王长老交接的那总共半个月的休息时间,跟着王长老这一个月下来,沐寒的空余时间几乎比之前一年加起来都多。
鞠鹤灵刘云疆则是天天自己琢磨丹术,碰见问题了,白日里行动时再拿来跟沐寒一道研究。
于是在王道晨眼里,这七个人大概分成了两拨,一拨是武力卓绝的蓝琴思纪湍流两人,一拨是擅长丹术的三个炼丹师,林致用和桑渚兰则是夹在两拨人中间,桑渚兰似乎有些青年人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偶尔会找机会靠近蓝琴思,林致用则和须沐寒纪湍流关系不错,和其他人都只是淡淡,同时还颇避忌对他有意的鞠鹤灵。
须沐寒人缘似乎不错,看着只和两个炼丹师交好,但细看却和任何人都没有矛盾,难得的是蓝琴思对她好像几乎没有提防,纪湍流好像也有这种趋势,只是和她的关系没有蓝琴思亲切,所以表现得并不明显。
王道晨觉得这个场面,虽出乎他预料,但颇为有趣,也颇合他心意。
对于沐寒来说,一切平静都在王道晨来的第三十一天早上结束。
彼时王道晨正用一个聊天、开玩笑的口吻,问她,他们前面的行程里,温凌寒是不是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建树。
在问这话之前,他是在问几人,他这样有问题就报宗门,可能有危险的地方一概不接近的做法,会不会让他们觉得没有收获。
几人自然不可能肯定这个说法。
且王道晨和温凌寒的行事方式,无本来就所谓谁对谁错,归根结底,于他们来说,这两人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对他们这一路游历的安全负责。
王道晨对温凌寒的评价非常高,分毫不在意她年纪只有自己的零头,提到她就是说不完的溢美之词;他年长,知道的事情多,夸起温凌寒来,是言之有物的,并不会显得刻意。
在褒扬了温凌寒五六句后,他问出了这样的话。
他问的其实是所有人,但眼神对上了沐寒,好像想让她先来回答。
几人没打算提地宫的事情,但那店铺的事情是可以提一提的;纪湍流好像没察觉到王道晨看沐寒的视线,正要先把事情讲出来,一阵叮玲玲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声音是从沐寒身上传出来的。
沐寒脸上依旧保持着刚刚听温凌寒事迹时,流露出的浅浅的的惊叹与笑意混合的表情,她略低了头:“诶?”
鞠鹤灵道:“须师姐,你那串小铃铛响了!”她挺惊讶地叹了一声:“我以为你那个是法器,所以挂在身上动了被碰了也不会响的!”
不用神识往别人身上细看,是同阶修士之间最基本的礼节;而讲究些的高阶修士,正常情况下,也不会仗着自己神识更强不会被发现,就把低阶修士里里外外都打量、掂量一遍。
也因此,七人里得有一半不知道沐寒身上挂着的这铃,只有铃,没有铛。
另一半,那也是在沐寒动作间无意发现的。
不管这是不是个法器,寻常时候,它都不该响。
沐寒摸了摸那铃,神色如常:“应该是个法器吧。”
她脸上也是不确定的神色。
“应该?”
“我不知道。”沐寒本就要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有人给她捧哏,她说得更顺:“几年前一个朋友送我的。送的时候神神秘秘、语焉不详,我看得出它是法器,但看不出它有什么用。
“不过我没什么饰物,这东西阶位应该在筑基期,足以撑场面,又是朋友的心意,故我虽觉得它没用,也一直这么挂着了。”
“这铃铛看着不起眼。声音却很好听。”蓝琴思笑着夸赞道,然后说:“你那朋友,是炼器师吗?我说的是对应了具体阶位的那种五六阶炼器师?”
话题被从铃上引开了。
而且蓝琴思应该是注意到她那个只是铃的。
沐寒顿时意识到,蓝琴思肯定没信她的话。
“他是炼丹师。不过也学了炼器,具体什么阶位,我便不晓得了,他还是炼丹为主。”
“厉害啊。那他炼丹的阶位应该高于炼器的吧?”由炼丹转去炼器,吃了不少苦头的林致用由衷赞叹道。
“是,他说他要做丹仙的。”
沐寒这话引起了善意的哄笑,鞠鹤灵笑着直说自己也想,做梦都想。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纪湍流也开玩笑往下打了一句岔:“真有那个命,那我想做剑仙。”
这个小插曲,打断了之前的话题,而王道晨后续也没再追问。
但沐寒心里却沉了下来:“是王道晨对不对?”
此时他们正御剑飞向下一个国家。
游历之前,王道晨于她只是个陌生人;她对王道晨缺乏足够的敬意,有了怀疑,很自然地便直呼其姓名。
“是他。”
沐寒得到肯定,这才道:“在铃响的时候,我看见他眼神散了一下。”
所以才猜测是他。
也是王道晨倒霉,非要用视线转移的方式暗示沐寒先说,不然沐寒看不见这个细节。
那铃是伯赏送给沐寒抵御神识攻击的,作用既是防御,也是提醒;沐寒不受到神识攻击,是不会响的。
王道晨那一瞬间的反应,显然是遭遇了铃的反击。
伯赏心情也很复杂。
他送沐寒这东西时,说的是给沐寒抵御神识攻击,其实并不尽然。
他防的还是夺舍。
如今蓬煌情势这么乱,保不齐就有哪个眼瞎的或者想法格外与众不同的,会看上沐寒这副五灵根还和剑派核心搭不上的壳子呢。
到时候一夺舍,发现明明对方没有任何防御,自己却依旧无从下手,然后再赶巧知道些上古的隐秘,那可就热闹了。
想想就觉得日子没法过了。
结果到头来还是防御反击先起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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