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樾便是执法堂那位以修厨为爱好的师兄。
按着筑基的时间，郭樾现在可以叫沐寒师姐了，不过沐寒一开始还是叫的师兄，郭樾称呼她也就还是须道友。
新晋筑基修士的集会时间定在黄昏后到夜间，地点是知微湖畔，距青海谷集市有六十里远。
算是大多数人都比较熟悉、都能轻松找到的一个地方。
今日郭樾是有心要大展身手的。
大多数人在自己喜欢乃至于痴迷的地方，都是渴望得到他人的认可、赞扬的。
郭樾喜爱厨道，在这点上也是不能免俗。
而之前几个挑头攒局的人，跟他商量以后，也把晚上集会需要的部分食物菜品委托给他了。
——每一期新晋筑基修士的首次集会，门派的前辈筑基士几乎不可能出现，且看着也就是个私人发起的小聚会，可大家聚会的花销，宗务殿是会给补贴的。
补贴数额可观，一般足够覆盖整场集会的支出。
算是宗门默许，乃至于支持这一批筑基修士自己抱团。
新来宗门的弟子，宗门会防着他们拉帮结伙。
而每一批新晋的、尤其是出身外门师承不定的筑基修士，宗门会反过来鼓励他们聚集在一起。
外门修士灵根好的少，但人口多，每一期晋升的人数，倒也能占上新晋总人数的三分之一。
加上供职于门派中枢的内门弟子，差不多就是新晋修士的一半了。
晚上的集会大概会有四五十人过来。
郭樾提前两天就开始在自己洞府里吊汤了。
沐寒提前了一天上门找他。
郭樾发现洞府外面的人是沐寒的时候，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突然觉得浑身的骨头都疼起来了呢……
明天就开席了，这应该不是上门来找他切磋的吧？
执法堂弟子善战且好战，能四五十岁就筑基的，也算是其中佼佼者。
但善战好战都是有个度的。
提到切磋、指导，执法堂就没人不怕蓝琴思的。
而现在，这帮人怕的人又多了一个。
孤零零慢吞吞，不和她说话，她能一个人直着眼睛握着块玉简过一整天，平时看着总是没什么攻击性的须沐寒。
打起来气势比蓝琴思凶的，少见，真的少见。
郭樾心里七上八下地给沐寒开了门。
禁制是他拿灵力神识隔空操作着打开的。
他人还在自己专门改装出来的厨房里守着汤锅。
看他在忙活明晚的饭，须道友应该不至于像他提出切磋了吧？
他倒不是只会临阵退缩的胆小鬼，过个几天须道友再上门他十分乐意迎战，可明天就是聚会……若是他到时候身上挂点伤过去……想想就难过。
他想端着自己的宝贝锅碗去出风头，不想丢人。
郭樾师兄这过于活泼……活跃的心声，沐寒是无从探听的。
她是来给郭樾送菜的。
“我之前听说这些高阶的普通灵植型菜蔬不便宜。”沐寒把一个容量很小的储物袋拿给郭樾。
这洞府里的味儿……
真香。
但她记得郭樾的习惯。
这口锅里煮的汤绝对不是给人喝的。
她很想尝尝，但郭樾很早以前说过，玄铜汤锅里的汤是拿来给正菜入味的，谁喝谁缺心眼。
储物袋里装的是几百斤蔬菜，二阶开始，到六阶，各个等级都有。
她先前在天台高原上杀掉了一只四阶的蜈蚣，搜查四周发现了不少高阶的灵植蔬菜。
还从那虫坑的地下挖出了一尊专爱种菜的大爷……
实不相瞒。
前几天沐寒闷头练剑练得有些过了，心里浮躁，总想做些乱七八糟又不很耗费时间的事情调节状态。
她确定过将那矿髓割掉一些，并不会破坏矿髓的结构，便拿了闲置的法器，把矿髓用打磨的方式磨了约莫两勺石粉下来。
用的是从东宋修士那里缴获的法器。
磨完矿髓，那法器器身的器纹也差不多废了。
她把矿髓粉屑洒进灵田，本想看看这一点石粉能顶多少灵珠，以及……试探一下这种不同寻常的“灵珠”，能不能给田里的植物带来变化。
试探的结果，就是真的有变化。
变化非常大。
大到什么程度呢？
她整整半亩的四阶灵药，全部异化，变成了身价大打折扣的灵力植物。
更气人的是，伯赏还在笑。
还让她听见了。
沐寒气哼哼地把一地的阶位四阶、品种未知的绿叶子菜都收了起来。
然而那点矿髓的影响，到此时还没结束。
沐寒把意外产物收割干净，以防万一没有再在那片范围种植别的东西。
过了一夜，她发现地里多了一堆矮矮小小的菌类，以及一眼看过去叶子细细碎碎的绿叶菜。
……没有种子，没有孢子，哪儿长出来的？
剩下的最后几天，沐寒练剑之余就和那半亩地彻底杠上了。
她当然不会再往地里洒矿髓了。
她一有空闲就往那一片洒灵珠。
灵珠一落地，那地里的植物就开始疯长。
长差不多了，沐寒进来收割，然后什么都不种，再往里面洒灵珠……一堆除了好吃、没杂质、带一点点灵气之外，没有任何优点的普通灵植就又开始疯长。
这场拉锯战持续了六轮。
在沐寒收割了近一千斤的奇奇怪怪的蔬菜以后，被她自己手欠给祸害了的那半亩田，终于能种点正经的药材了。
“你这是？来卖菜了？“郭樾神识探进储物袋以后，心情比看见沐寒来找他时还要震惊：“这么多！你拿自己的药园子种菜吗？”
“不卖，白送。反正是大家一起攒局。”
郭樾莫名觉得，须道友此时看上去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游历路上得的，没花什么本钱。”这事提起来沐寒就来气，不过说了两句话后，她心态就成功放平了。
气有什么用。
伯赏笑都笑完了。
“这是什么啊？”只一息不到，那储物袋里仅有的两种由半成熟灵药植株异化出来的灵植，就被郭樾精准地挑了出来：
“看着好像紫皮龙、碧衣仙？”
师兄不愧是跟着炼丹的散修联盟长老学习过的。
炼气时期很难接触到的四阶药材，都能认得很准。
沐寒嘴角抖了抖：“就是这两种灵药，长岔了异化出来的植物。”
郭樾闻言，心痛：“亏了。”
还好。
虽然花了不少灵珠，但还能接受。
就是被人笑了几天。
“异化的有这么多？”郭樾心痛完，神色就变成又惊讶又稀罕了。
“我是遇见一片野田，野田上扎堆长的紫皮龙碧衣仙。
“全异化了——整片田。”
“那就不奇怪了……”郭樾点头，声音逐渐飘忽起来。
他揪了片碧衣仙的大叶子下来，直接放进嘴里嚼了一下。
须道友拿来攒局的菜，或许味道欠佳，但总不至于有毒。
“能做菜吗？吃得下去的那种。”
不能做的话，那她这几天，可真是花钱出力买教训了。
灵田里可不是什么都能扔的。
万幸她以前往灵田里倒药渣的时候，灵田是把药渣分解成了最原始的灵气，而不是毒气……
“味儿不错，”郭樾点点头，又隔一会儿，才道：“清爽微甘，怪鲜亮的。”
“那就好。”沐寒放心了。
这堆东西到底有地方处理了。
看着就觉得丢人……
虽然，她还是把异化后药性大为削弱的植物的种子，留下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后还想着种点出来解馋。
“郭师兄，你那边晒的是什么？种子吗？还是预备做主食的灵谷？”
沐寒心里没事压着了，便有心情关注旁的了。
郭樾厨房外面摊着的一大堆黑黢黢的模样像豆子的东西，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对疑似种子的东西，向来很敏感。
那些东西灵气内敛，但沐寒还是能从其中感受到未尽的生机。
和种子给她的感觉很像。
就是让人觉着朦朦胧胧的，有种看不透的神秘。
“没见过？”郭樾见她不认得这个，还真有些惊讶。
“没见过。”
“是种子。”
“什么种子？”
被郭樾这么大大咧咧地放在外面，数目还这么多，想来也不会是什么介意人打听的秘密。
“种噱头的种子。”
“哈？什么？”
“噱头。耍花招没毛用的噱头。”
听郭樾这语气……
沐寒怀疑，这搞不好是青海谷或者平潮湖集市上，执法队收缴来的次品——或者，压根儿就是骗人的玩意儿，连次品都不算的假货。
但事实比这个大概还严重一些。
“这东西你是不是看不出来是种什么的？”
“确实。”应该是她没种过的东西的种子。
“是不是感觉它们气息都一样？该是一种种子？”
“实际上不是？”
“可不。”郭樾心情本来称得上极好，说到这里就开始黑脸了：
“一种生灵道法，过了这道法以后，管你是什么种子，炼气级的全都一个样儿，筑基级的也全都一个样儿。而且可以直接用灵力催熟到能用。
“和战斗里催熟的藤蔓毒花一样。
“当然，它们也是不能继续种或者结子了。效力也是大打折扣的，还必须尽快用掉，不尽快用很快就会报废掉。
“他们就这样做一大堆，再拿出来卖。
“卖的时候，喊着说种出来什么都有可能，炼气级的一灵珠一个，筑基期的一个中品灵珠一个。
“引得一群人一窝蜂去买。
“我寻思着，这不就是赌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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