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早朝出事的消息传到钟粹宫的时候,姜妧还在做梦,正梦见汝南王带兵造反成功,狗皇帝与淑妃被人捆了扔到她面前,身上戎装未卸的汝南王手上提着一把往下淌血的钢刀,嘴一咧,声音响如洪钟:“乖闺女,说,想怎么处置?阿爹给你做主!”
头戴凤冠身着华丽红裙的少女神情倨傲,手一指:“阿爹,给我卸了他第三条腿!”
汝南王满脸宠溺:“好好好,别说第三条,三条腿都给他卸了!”说罢,在男人目眦欲裂狂吼中,手起刀落,眼看就要卸腿成功,然后——
“娘娘,快醒醒,陛下出事了——”
姜妧被人疯狂摇晃,迷迷糊糊睁眼,脑中只捕捉到几个关键词,皇帝,刺杀,血...姜妧瞬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起来,顶着一头爆炸鸡窝头,兴奋发问:“皇帝怎么了?被人刺杀了?捅了几刀?伤口深不深?有毒吗?死了没?”
连翘被一连串的问题砸的有些发懵,见姜妧神情带着诡异的兴奋,顿时头皮发麻:“不不不,没刺客,陛下也没死。”
“哦。”姜妧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恹恹的又躺了回去:“那行,那我再睡会儿。”说着,姜妧就打算将被子拉过头顶,试图继续延续方才的美梦,既然现实这么残酷,那她就只能在梦里乐一乐了。
“不行啊,娘娘,虽然没有刺客,但陛下当朝流鼻血,听说还血流不止,此事惊动后宫,眼下各宫娘娘都在承乾殿守着呢。”
流鼻血?血流不止?
姜妧立马又从床上蹦了起来:“快,给本宫更衣。”
姜妧利用梳洗打扮的时间初步了解了事件经过,总而言之就是,皇帝今日早朝时,朝臣们因为某一件事情争论不休,唇枪舌剑刀光剑影一场无硝烟的战火在朝堂上蔓延开来,眼看战争..啊呸,局势紧张就要撸袖子开打,鉴于谁都说服不了谁,然后大臣们就决定将最后的表决权交给皇帝,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皇帝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两行猩红的液体就那么顺着他的鼻管流了下来,哗啦啦仿佛喷泉源源不断,不一会儿就聚成了小溪。
朝臣们顿时就吓傻了,以为皇帝被投毒,纷纷高喊有刺客快护驾,然后在外面值守的飞翎卫嗖地一下就冲了进来,上房顶的上房顶,敲地砖的敲地砖,阵仗之大差点把金銮殿翻个底朝天。
虽然后来表明是虚惊一场,但朝臣们还是吓坏了,特别是吵架的那两拨人,一个个跪在金銮殿前请罪抖得跟筛子似的,他们坚信,皇帝当众喷鼻血,是被气的!
还是后来李德全李总管传来皇帝口谕,好说歹说说陛下无大碍,让各位大人们不必忧心,先回去,众人才怀揣着一个惴惴不安的心提醒吊胆的走了。
听完,姜妧:“......”
很好,有画面感了。
怀揣着要看喷鼻血奇观的心态,姜妧让连翘加快了梳妆速度,复杂发式一律不要,只求速战速决。
等姜妧风风火火带人赶到承乾殿的时候,殿门口已经围了一群莺莺燕燕,刚一靠近,姜妧就差点被浓郁复杂的香粉味儿呛出眼泪,李德全正满脸笑容的守在殿门口,以温和又不失坚定的语气拒绝某位嫔妃想要入殿探望的请求。
外头聚着的嫔妃大概有三四个人,个个浓妆艳抹打扮的花枝招展,这不像是来探病,倒像是来邀宠的,姜妧只粗粗瞥了一眼,发现自己大半都不怎么认识。
“李总管,本宫好歹也是陛下的妃嫔,本宫是来探病的,你就这样将本宫拦在殿外?你就不怕日后...”话未说完,威胁之意尽显,这是几番被拒之后恼羞成怒的嫔妃之一。
听完,李德全眉毛都没动一下,微笑:“刘贵人恕罪,这是陛下的吩咐。”
“李总管,我心中实在是担心陛下,您不妨让我进去看一眼,保证不会惊扰到陛下的。”嫔妃之二决定采取迂回路线,放低姿态,婉声请求,同时朝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立马上前往李德全手里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李德全不动声色的掂了掂,拢进袖子里。
见李德全收了,嫔妃眼中瞬间露出欣喜,然后就见李德全一扫拂尘,笑容不变:“各位娘娘,还是请回吧。”
银钱照收,进殿没门。
“李总管,本宫也不能进?”
“自然,陛下吩咐了,谁都...”话没说完,李德全突然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抬头,就看见了一张分外熟悉的脸,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态度瞬间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哈腰带笑:“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本宫能进吗?”姜妧瞥了一眼他身后关的严严实实的殿门。
“自然自然。”李德全赔笑,虽然陛下的吩咐是后宫嫔妃一个都不见,但就这几天陛下对贵妃的态度来看,贵妃绝对是那个意外,他暂时还没有那个胆子拦贵妃的路。
李德全亲自推开殿门:“娘娘请,娘娘小心台阶。”
众嫔妃眼睁睁看着贵妃后来居上,就那么大喇喇进了承乾殿,再看李德全一扫方才冷漠态度之温和堪称谄媚,眼中都有些惊疑,李德全是陛下身边的老人,虽然只是个内监,但在宫中的地位比不受宠的嫔妃还要强上几分,就算是对淑妃,也没见他态度这般呐。
“李总管,贵妃都进了,本宫为何不能进?”某心高气傲的嫔妃坐不住了。
李德全心道,人家是贵妃,你又不是,面上却还是带着完美笑容,祭出那句万能用语:“娘娘恕罪,这是陛下的吩咐,”李德全笑眯眯的又添了一句:“各位娘娘,莫惹得陛下不快。”
这句话威慑力十足,其实大家本来就不得宠,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皇帝几次,有人想得开干脆当咸鱼,自然也有人想着搏一搏万一能走狗屎运更上一层楼,眼见今天这殿门是进不去了,生怕惹恼了皇帝面没见上还得被罚,几人对视一眼,悻悻离开。
姜妧进了殿,直奔内室,刚到内室门口,就听到一声温柔哽咽的:“陛下,臣妾担心坏了。”
姜妧步子一顿,探头一瞧,果然,就见到了站在床前正拿帕子抹泪的淑妃,内室里没太医,正巧只有萧颐和淑妃两人。
姜妧眉梢一挑,时间卡得还挺准,想了想,姜妧把脚又收了回来,决定给这对遭天杀的狗情侣一点私人空间,往后退了两步,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她能看见里面,里面人却绝对看不见她的位置,然后,开始正大光明听墙角。
今日跟着出门的是连翘,看着自家娘娘这鬼鬼祟祟的动作,连翘嘴角一抽,也跟着默默后退,有被这紧张的气氛感染到,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
“陛下,好端端的,您怎么就...”苏婉儿看着靠坐在床上的萧颐,满脸担忧,忍不住哽咽了两声:“臣妾听说的时候都吓坏了。”
苏婉儿上前,想伸手去碰萧颐的脸,萧颐眉头皱了皱,不着痕迹的躲开,也不管苏婉儿瞬间有些僵硬的神情,淡淡开口:“太医也说了,朕没什么大碍,不必忧心。”
“可臣妾就是担心,”苏婉儿咬咬唇,收回手,目光颇有几分眷恋的在萧颐脸上徘徊:“陛下,几日不见,您都瘦了。”
当然得瘦,天天喝那苦的倒胃的粥,不瘦才怪,萧颐淡淡想着。
看着皇帝冷峻隽朗的脸庞,苏婉儿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痴迷,当年,她最先喜欢上的人,其实就是当初还是四皇子的萧颐,但当初的四皇子,一无显赫母家,二无帝王偏宠,无权无势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皇子,后来,她与昭王定亲,四皇子去了边关...再后来,最有望夺嫡的昭王落败,原先并不出众的四皇子萧颐却登基为皇。
她与皇帝,是有幼年的情分在的。
姑母说得对,只要她稳得住,再努把力。
苏婉儿稳了稳神,端起一旁茶几上搁着的药碗,坐到床沿,一双美目潋滟含情:“陛下,药再不喝就要凉了,臣妾喂您。”
萧颐侧开头,伸手:“朕自己来。”
眼看着萧颐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分外豪迈,喝完还不忘下逐客令:“淑妃,你先回去吧,朕无事,不用你在这儿守着。”
见萧颐神色淡漠的样子,苏婉儿心中一刺,虽然早就知道陛下性情冷肃并不重儿女私情,陛下对她也并不像外头传闻的那般情根深种百般恩宠,但这么大喇喇的表现出来还是让她有些难过,更多的则是恐慌。
哟嚯,这画风不对啊!
外头听墙角的姜妧忍不住开始默默啃指甲,说好的心肝宝贝甜蜜饯儿呢?不应该是赶紧将淑妃搂进怀里安抚一番,然后郎情妾意情意绵绵干柴烈火那啥吗?
光听对话,似乎有些,虐啊!
“贵妃娘娘,您怎么蹲在这儿?”
一主一仆同款动作抬头,然后就看见李德全居高临下一脸诧异,他身后还跟了浩浩荡荡一群太医,其中还有个年轻人,眉眼含笑,确认过眼神,还是个熟人。
这难道就是大型社死现场?
在众人诡异的目光注视下,姜妧抬手,示意李德全扶她一把,淡定道:“哦,本宫脚麻,歇歇。”
她没说谎,蹲久了,是脚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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