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乐仪失笑,简直是记仇极了,他扛了她一回,她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早就算计好怎么将这仇报回来了。
“白姑娘请留步。”
乐仪叫住她,几步上前追了上去,见美人堪堪回首,朝他抬眸一瞥,不经意间,无尽芳华呼之欲出。
“乐仪先生还有何事要指教?”
乐仪拱手一礼后道:“其实某也会观相之术,今日愿为姑娘一观。”
白珠顿时来了兴趣,抱臂睨人,“哦?没想到这年头,谁都能说自己会观相了,那你说说看,要是说得好,我也愿意给你几个钱子做赏。”
乐仪含笑道:“所谓观相之术,不过三分真,七分假,更多的是根据人的衣着打扮,气度举止,以及说话做事,种种迹象来加以判断。姑娘若说价钱,像刚才那位,为何那老道要他三钱,而不是一钱或者十钱呢?因为他的打扮不过是个普通百姓,才能平庸,但却有着一步登天的美梦,三钱不算少,但他愿意买一个好话来蒙骗自己。但如果是姑娘这样的身份,那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白珠笑了笑,“我是什么身份,难道乐仪先生已经得知了么?既如此,这价就由先生来开吧。”
乐仪上下打量她一圈,方道:“对于姑娘而言,钱财已经是身外之物,不值当什么。我若说得好,那就请赏个官儿当当吧。”
他说到这儿,顿了一顿,正色道:“您处于万人之巅,贵不可言,曾命犯烂桃花,好在悬崖勒马,及时止损,如今集天运大道,福泽深厚,不知我说的可有错处?”
白珠这才收了笑面孔,开始仔仔细细打量眼前这个谈笑自若的男人,平心而论,他的样貌属于精细那一挂的,修眉俊眼,轮廓深邃,尤其是笑起来时,双眼细细弯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有一种邻家哥哥的感觉。
但与此同时,他又是那样叫人琢磨不透,宛如墨海深蓝,只一眼就能将人吸进那黑空的漩涡之中,难以自拔。
这是一个漂亮且危险的人,举止怪异,但却能轻而易举识破她的身份,他究竟带着什么目的,心中所思所想又是什么?
她淡声道:“官不难当,但阁下的来历,总要交个底的。”
乐仪却望向那被众人围观的老道,哂笑道:“其实那老道嘴里也是有几句真话的,譬如他曾经真的在鬼谷子门下学过,但不过半月,因其本性贪婪,不学无术,就被轰出门外。”
白珠闻言,眯起了眼,“那阁下又是如何得知的?”
乐仪深深一拜,“因为那老道,也算是我的师兄。”
“所以,你也是鬼谷子的徒弟?”白珠觉得有点站不大稳了,但两眼却紧紧盯在他身上不肯放松,“可你才那么年轻,不是早传闻鬼谷子已经驾鹤仙逝了吗?”
乐仪同她解释道:“老师确实已经仙逝,但自他隐居云梦山后,一直有人慕名前往,除了世人所熟知的苏秦、孙膑、张仪、庞涓、商鞅等一代名臣,出谷救世之外,也有不少弟子虽其隐于深山,避世不出,这些弟子在老师死后,亦不忘为鬼谷门扩徒,每个徒弟都有自己的称号。”
白珠不禁问道:“那你的称号是什么?”
乐仪答:“尉缭。”
白珠浑身一震,不可置信道:“原来尉缭,只是一个称号?”
难怪,难怪在史上,尉缭此名曾在近一百年前的魏国出现过,传说他拜见过魏惠王,可他分明又在一百年后的秦国,秦王政时期担任了官职,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并且对他的来历记载寥寥无几,只说是秦王政十年时游说经秦,整个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要找的人,居然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白珠万分激动,紧紧抓住他的臂膀,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你是尉缭?你真的是尉缭?可别骗我吧!”
乐仪被她这么一摆弄,满嗓子眼里的话都一时说不出来了,只得频频点头,“我是,我是....太后见了我,怎么好像早就听说认识一样?”
白珠没法跟他说自己的心境,也没法告诉他自己找了他多久,一时撒开手直发笑,“大街上,就别叫什么太后不太后了,还叫我白姑娘吧,听着也年轻。但我有一桩不明白,你是如何得知了我的身份?先前你还说观相之术,无非是三分真,七分假,难不成你真有大神通?”
果然女子都是喜欢年轻的,不论多大年纪,都愿意听别人叫自己姑娘。乐仪笑着唤了一声‘白姑娘’,而后细细道:“姑娘今天出来的打扮,虽然与寻常百姓无异,但是从头到脚总有破绽,比如这双鞋子,看着平平无奇,其实那鞋面乃是覆了几层有价无市的皎纱,这东西原是在楚国传来的,只在贵族之间流通,一般都是用来做帕子或者鬓花的,能这样大手笔几层花在鞋面上,必定只有宫里的贵人才能有此待遇。再说姑娘的耳垂,可能姑娘从来没注意过,您因为常年戴玉耳铛,所以耳坠要比寻常女子的耳洞要大上不少,而按照秦国的规矩,只有王后或者太后才能戴铛,如今秦王宫中,华阳夫人已迁往了雍城,王上尚未立后,而夏太后不得重视,唯有当今王上的母后,赵太后方有能出宫的权力,再加上您的样貌气度不凡,自然不难猜到您的身份。”
白珠摸了摸耳垂,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难得今儿个她特地还选了一双素净的鞋子,没想到凭着鞋面,都能让人猜到身份。
不过由此可见,这位尉缭果然是名不虚传,方才见他轻易把自己举起来,扛在肩上,想来功夫底子也极为深厚,不仅脑子好使,身子也够用,看来鬼谷门下,真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啊。
可分明秦王政十年才会游说秦国出现的尉缭,为何会提前六七年出现?
白珠问道:“尉缭先生有大智,此番出山,是为了相助秦国的吗?”
乐仪思忖片刻后道:“其实每年,我都会出山各国游历一番,若有合缘满意的,才会露面,前两年秦国新王尚幼,吕相把持,便没有来秦国,但听说此次秦国于往年相比大不相同,王上迁禁华阳夫人于雍城,又将吕相派去魏国领兵,我就知秦王已经打算有自立之意了。”
原来是她的出现,提前让尉缭来到了秦国,又这样误打误撞碰上了尉缭本尊,白珠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集英的任务瞬间完成了一大半。
她邀请他加入秦国,诚恳至极,“不知尉缭先生可愿同我入宫,面见王上?”
乐仪调笑道:“您不是方才还说要赏我一个官儿做么,自然是您做主即可,还有...”他抬眸望她,“往后您都叫我乐仪吧,听着亲近,尉缭是外人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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