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言没理会苏底的促狭,无所谓地等他笑完。


    苏底笑够了,没怎么想就答应了他,说:“就当给你家小孩儿个面子”。


    “这事儿不用告诉柠柠。”郁言拒绝了这个说法,“你这个面子还是记在我这里吧。”


    “唷,原来不是你家小孩儿求你来找我说这些的?”苏底诧异地一挑眉,“你自己上赶着来的啊?他不知道?”


    郁言:“……”


    什么叫“上赶着来”?他家柠柠都那样了,他能不处理吗?


    苏底感慨:“这么喜欢人家呢?那他进剧组了你怎么办?”


    郁言没觉得这是问题,他又不是需要人寸步不离地照顾——想来苏底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没想过让他找个“贤内助”,只是固执地认定他需要有个人惦记着。


    “我以前没遇上清清的时候,不也跟你一样半死不活的?”苏底这么说,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虽然我和清清常年各忙各的,不能经常见面,但有个心上人惦记着是完全不一样的——至少你想到那个人,都没那么厌世了嘛。”


    郁言看了眼把水果洗好拿到餐厅去切的阮柠——他家柠柠不会凑过来偷听他打电话,通常都会避嫌一下——没太在意地说:“你们拍戏不就在本地吗?我记得上次你说过,你选的片场基本都在附近。”


    “也是,你想你家小孩儿了可以过来探班,剧组放假他也可以回去找你。”苏底想想也觉得没问题,再次感叹,“哎,不是我说,有了小情人,你现在整个人都不太一样了。”


    不用他说,郁言自己也觉得,于是很配合地笑了一下。


    苏底一句“挺好”说完,忽然“唔”了一声,声音压低了许多:“不跟你说了,二人世界再顾着聊电话清清该不高兴了——她瞪我了,今晚又得腰疼了。”


    郁言听着他看似抱怨实则满怀期待的声音,无言地翻了个白眼,留下一句“祝你好运”就挂了电话。


    .


    没过几天,阮柠收到了自己试镜通过的消息。


    通知他的人是江幸涵,阮柠震惊地确认了几遍,才敢确定自己真的拿到了于风这个角色。


    “就是你,我怎么可能通知错人?”江幸涵都让他给逗乐了,“瞧你这德行,这么不敢相信——你是不相信自己呢,还是不相信苏底的眼光?”


    阮柠听了这句打趣,总算有了点儿真实感,他喜笑颜开地说了句“麻烦涵姐了”,认认真真地听她说什么时候可以签合同之类的事宜。


    “对了,纪濛的莫雨晨也过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呢,他在外面有个小广告要拍还没回来。”江幸涵说,“先跟你说一声吧,你俩之后多得是对手戏,要好好相处,少作妖。”


    阮柠愣住了:“他不是去试镜于风吗?怎么会是莫雨晨?”


    “你一开始还是去试莫雨晨的呢,现在怎么成于风啦?”江幸涵反问,屈指敲了敲桌面,“总之你俩都成熟点儿,别以为没人看出来你们掐来掐去的,到时候进了剧组给我丢人。”


    阮柠点头,还算温顺地应了声“好”。


    江幸涵对他挺满意,小孩儿又乖又有礼貌的,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不会仗着自己是郁总的人就目中无人,就算不喜欢纪濛也不会使一些恶心人的小手段。


    是个踏实努力又有能力的孩子。


    .


    拿到剧本后阮柠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妙——于风和莫雨晨在戏里是好兄弟,少时过命的那种,剧本前期到中期他俩的戏份几乎是黏在一起的。


    就算中后期拆分了没在一起,兄弟俩也会互相惦记,从生活中的细枝末节勾勒着对彼此的念念不忘。


    阮柠盯着剧本的封面放空了片刻。他要和“情敌”去展现这样的兄弟情?简直要命。


    “怎么了?拿到了角色还不高兴啊。”郁言坐到他身旁,将他身边总是蹭来蹭去妨碍人的小奶猫抱到自己的腿上,“还是主角呢。”


    阮柠的注意力瞬间到了郁言身上,羡慕地看了乖乖趴下的呼呼一眼,也想睡在他家先生的大腿上。


    “嗯?”郁言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发什么呆?”


    阮柠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脸颊微微发热。他摸了摸被触碰的地方,突然想到什么:“先生,我问您一个问题,您可以对我说实话吗?”


    郁言“唔”了一声,捏了捏小奶猫软乎乎的脖子,示意他说。


    “我选上主角,跟您有关系吗?”阮柠的声音低下去。


    郁言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怔了一下,才发现他居然是认真的,又好笑又无奈:“你是不是觉得我跟苏底说什么了?”


    “我不知道。”阮柠小声说,悄悄抬眼看郁言,“您对我太好了嘛,所以……”


    我觉得您干得出来这种事。


    他小心地咽下后半句话,生怕他家先生来一句“那以后不对你好了”。


    可他家先生比他想象中还要温柔,只是注视了他几秒,叹了口气:“柠柠,苏底说得没错,你对自己怎么就没有信心呢?”


    阮柠眨巴一下眼睛,抬起头。


    “角色是你自己争取来的,自信一点儿,跟我没关系。”郁言莞尔,见他呆呆的,忍不住上手捏了把他的脸,觉得这只猫猫比腿上趴着的小奶猫手感还好,“你要是不行,我也不会硬捧你,那没有意义。”


    阮柠一把握住郁言的手,将自己的脸往他手上蹭,几乎惶急地想要证明自己:“我行的,先生,我……我特别行。”


    “我知道。”郁言揉揉他的脑袋,将他略微散乱的刘海拨开,“好啦,乖。”


    阮柠乖顺地垂眼,知道自己的小心机又没成功,纤长的睫毛盖住了一闪而过的失望。


    当晚睡前,他略微焦虑地上网查了一堆“喜欢的人对我没有欲望怎么办”“男朋友对我没有欲望怎么办”“老公对我没有欲望怎么办”,然后从一堆回答中恍然大悟地得出结论——他性魅力不够。


    但这玩意儿该怎么补?阮柠一头雾水地顶着小被子,尽量不让手机的亮光照到旁边睡觉的呼呼。


    他该往“性感”的方向走吗?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阮柠一边熟记剧本,一边学习怎么“搔首弄姿”——但实践效果趋近于无,就算偶尔有亲密接触,他家先生也还是把他当小孩儿。


    这种事又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强求,万一他家先生觉得反感甚至恶心他怎么办?


    阮柠愁得都顾不上和纪濛的不痛快了。


    直到进剧组的前一天阮柠都没放弃,抱着呼呼缠着他家先生,忍不住恋爱脑发言:“我不想去工作了,要不您养我吧?”


    郁言无言以对地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知道是马上要走了,小朋友舍不得他,这才格外黏糊。


    “要进剧组五个月呢,这还是初定,说不定实际上更久。”阮柠和长毛白猫猫一起躺下来,用脸颊蹭他家先生的大腿,“我不想去了——您就不想我吗?”


    他噘了噘嘴,还怪委屈的。


    “想啊。”郁言呼噜着撒娇的猫猫,很纵容地笑,“到时候去探班看你,好不好?”


    阮柠立马来了精神,什么“□□”全忘了个干净,乐颠颠地和他家先生勾住手指盖了章。


    ……有些人总是摘不掉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小孩儿滤镜”,不是完全没有原因的。


    .


    虽说舍不得郁言,但真的进剧组了,阮柠还挺乐在其中。


    毕竟剧组里不是只有他和纪濛,还有苏底和别的演员,以及其他工作人员。阮柠进去后第一天就不别扭了,除了和纪濛互不搭理——纪濛估计也被江幸涵叮嘱过,没在这里作妖——跟其他人倒是很快混了个脸熟。


    第一天结束后,他还记得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是“家里”,其实就是他在老家的恩师,至于他真正的家,都不知道多久没联系过了。


    不过阮柠也不在乎,在他心里,一位恩师就抵得过所有那些所谓的“家人”,他每个月初固定打回去的一次电话,也只是对自己的恩师而已。


    “老师,您还没睡吧?……对,放工有点儿晚。”阮柠垂眼看着落地窗外宽阔的街道,声音稳妥又柔和,“我还没跟您说呢,我现在在拍电影,钱挺多的,过几天会有一笔钱先发下来,到时候我给您汇回去……”


    “不要不要,你这孩子,才多大一点儿,给家里寄什么钱?”谭国章原本乐呵呵地听着,谈到钱就急了,严肃地打断他,“你留着自己花,知道不?我这里没花钱的地方。你在大城市,大学都还没毕业呢,哪能没有钱傍身?”


    阮柠坚持:“钱真的挺多的,我自己留一部分,给您汇一部分,不冲突。”


    他没撒谎,这笔钱对他来说是很多——合同上写的全款是一百八十万,对新人来说是相当不错的价格了,阮柠怀疑是沾了他家先生的光他才能拿到这个数字的片酬。


    他自认没见过什么世面,从来不敢想自己能有这么多钱,签合同的时候都有些晕乎乎。


    谭国章也很坚持,认为他还是学生,帮不上他本来就觉得自己没用了,再要孩子的钱,那是什么事儿?


    阮柠劝说:“您和师娘刚在一起,两个人不比您以前一个人,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难道您想让师娘下半辈子都跟你一块儿凑合着过吗?”


    “你这孩子……咱们这穷地方,谁家不是这么过的?”谭国章说,“我和你师娘就是一把年纪了搭个伙过日子,又要不了孩子,能花多少钱?”


    “您少来,您有多喜欢师娘我能不知道吗?”阮柠叹了口气,还是一副靠谱的样子,“老师,您听我说,您和师娘别住在村子里了,您一直说赶个集市都不方便,离镇上差不多有二十公里路……”


    谭国章乐了,跟他一样叹气,无奈地打断他:“咱们不住村里能住哪儿呢?柠啊,你是不知道那个镇上的房子,和你师娘拿证前我偷偷去问过了,那么偏一个地方,一套房子要十几万,咱们哪来的资本搬出去呀?”


    “您不是有我吗?”阮柠看着窗外华灯璀璨,听着手机里满带着家乡味的方言口音,轻声却恳切地说,“要是没有您,我也走不到这里。现在我有本事了,我说过的,我给您养老。”


    为了不吓到恩师,他没如实说自己的片酬,只说过几天会先拿到三十万,拍完戏后还会有三十万——饶是这样,谭国章也震惊得语无伦次,一个劲儿地问他有没有可能遇上骗子了。


    “不会的,介绍我过来的是我的一位老师,他和这里的导演是好朋友。”阮柠半真半假地掰扯,让恩师安心,“只要我表现得好,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工作找我,咱们会有更多的钱。”


    谭国章不放心地问了一下这位老师的情况,听阮柠说得可靠,更愧疚自己同为老师却什么都帮不上忙。


    “您胡说什么呢?您已经帮了我够多了。”阮柠无奈,“您就放心地和师娘去看房子吧——一定要去看,等你们搬出来了,我以后回去看您也方便得多。”


    最后一句话是必须说的,否则谭国章还真不一定会接受这么大一笔钱。


    等挂了电话,阮柠扑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总算有了怎么着都要把戏拍完的决心。


    要不还是跟纪濛缓和一下关系吧?他犹豫地把枕头抱在怀里揉成一团。反正他家先生现在是他的,这个事实怎么都改变不了,他和纪濛有什么好斤斤计较的?


    影响了正式拍戏就不好了。


    阮柠下定决心。但纪濛明显不想跟他“缓”,第二天在剧组里,他刚拿了剧本坐过去,纪濛就冲他翻了个白眼,一副没想好好沟通的架势。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纪濛冷哼一声,到底顾忌着在剧组,声音压得很低,“要是没有郁总,你以为于风的角色会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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