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樊辰玥懵然地站在那里,眼神向下,瞟向自己的胳膊、腿,还有可爱的小裙子。
她这算是逆生长了吗?一颗十六岁的灵魂竟然进入到一个六岁女童的身上?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可她的状态还是有些懵然。
她现在身处一间病房里,病房很大,应该是那种高级vip的病房,一个浑身插满管子的老人,正闭眼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老人的脸颊很瘦,几乎凹陷进去。
现实的状况就是她竟然无意间穿到了前几天看的一本书里,变成书里女主人公金晴的女儿,樊辰玥。而躺在病床上的,是她的爷爷,樊亭力,他是这座城市举足轻重的人物,一手创办了樊氏集团并将之发扬光大。只是身体原因,在七年前不幸病倒。
樊亭力是军人出身,当兵的时候有一些关系不错的战友。某次执行任务时,一位战友为掩护他而牺牲。这位战友就是金晴的父亲金商。
两位老人之前曾有过儿女亲家的约定,在樊亭力病倒后,他向儿子樊雾提出了这个要求。
樊雾最初是抵触的,但碍于父亲的身体情况,最终还是同意了。多方找到金晴,经过几次商谈,这件婚事竟然成了。
两人约定形婚,只为满足父亲的愿望,所以只领了证并未举办婚礼。
领证后金晴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羞愧难当的。
她这孕怀得蹊跷,是被闺蜜陷害与陌生人共度了一夜后怀上的。她本以为那个令她感到梦魇的夜晚会悄无声息地埋藏在心底,未曾想竟然有了身孕。
这个父不详的孩子自然是不能留的。
可金晴去流产的时候,这个消息不凑巧被樊亭力给知晓了。
樊亭力听说自己有了孙子辈,兴奋不已,身体状况明显好了许多。
为了老人的身体,金晴一拖再拖,拖到有胎动之时,她已经不忍心打掉孩子,在樊雾的默许之下,便将孩子给生了下来。
但令金晴意想不到的是,那个与她一夜荒唐的男人竟然是樊雾。说起来,樊辰玥是樊雾的亲生女儿。只是两个当事人懵然不知,更重要的一点,樊雾的身体是特殊的嵌合体,通过普通的dna检测并不能查验出他与樊辰玥的亲子关系。为此,他们在事隔十几年之后才知晓了真相。
樊辰玥长到六岁时,樊亭力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眼看就要病入膏肓。他的财产继承问题便渐渐浮上了水面。
樊雾的亲生母亲早在他十岁时便过世了,现在陪伴在父亲身边的,是他的继母陈东慧。两人八年前领证结婚,结婚后,陈东慧将自己的女儿张一婷也带了过来。张一婷今年刚满十八岁,比樊雾小了整整十七岁,眼看樊亭力将不久于人世,这母女俩自然是把主意打到了樊家可观的财产上面。
回忆整本书的大致脉络之后,樊辰玥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往前迈了两步,伸出小手,轻轻握住了病床上那只枯瘦如柴的手。
她手小小的,不能握住全部,只握住了樊亭力的两根指头,她语气轻轻地喊了声:“爷爷!”
刚喊完,眼角不自觉便溢出了眼泪。
此举令樊辰玥自己都有些惊诧,眼前躺着的,是六岁女童的爷爷,与自己十六岁的灵魂完全扯不上关系。可当她拉住老人手指的时候,心脏却不由得一痛,眼泪不由自主便涌了出来。
这大概就是亲情吧!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老人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这几年,老人一直躺在病床上,多是这种昏睡的状态,只偶尔能有点儿精神。
她另一只小手搭上来,轻轻摸了摸爷爷那像枯树枝一样的手指,轻声说道:“爷爷,我是玥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枯瘦的手指无声无息的。
樊辰玥有些心痛,她想到了自己去世的爷爷,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爷爷,你要赶紧好起来,玥玥刚学了舞蹈和画画,爷爷不想看吗……”
玥玥一开始是有点儿可怜病床上的老人和这具小小的身体,才会说出那些话,可说着说着,内心的酸涩感涌上来,她竟真得伤心起来。
身后传来一道低柔的声音,“玥玥,爷爷醒了吗?”
玥玥脑袋顿住,慢慢朝后偏了下头,喊了声:“奶奶。”
来人正是樊亭力的第二任妻子陈东慧,紫红色的头发及肩,发尾烫着大波浪,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身上穿着一件大红的连衣裙,不像是来探望病号的,倒像是来参加舞会的。
她没理玥玥,眼神瞟向病床,吃惊地张大嘴巴,“老樊!”
她惊喜地扑到病床前,抢过樊亭力的手握到手里,“老樊,你终于醒了!”
玥玥看向病床上,这才发现刚才还无声无息的爷爷,现在竟然睁开了双眼,只是眼睛无神,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她身后的某处。
陈东慧摇晃了几下樊亭力的手,便迫不及待地放下了,她双手颤抖地从包里掏出了手机和支架,将手机架到了病床旁边的桌子上。
架好后,她将手机对准病床上的樊亭力,调整好角度。
在拍摄之前,她看向病床上的樊亭力,双手捂住玥玥的两只耳朵,她声线激动地说道:“老樊,刚才医生给你打了针,你应该可以清醒一小会儿。医生说了,你只要醒了,是能够开口的。你之前的遗嘱,我问过你无数次,你一个字也不告诉我。现在,你身体眼看着就不行了,医生说这是你唯一开口的机会。我真心真意陪伴了你八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总得给我们母女留下点儿什么吧。”
说到这里,她看向樊亭力的眼神变得狞狰起来,“是你把我逼急了。这六七年,我无数次请求你,你都无视我。这次,我只能出此下策。”
樊亭力不肯透露遗嘱的内容,可能性只有一个,那便是将遗产的绝大部分留给了他一向心疼的儿子樊雾。
陈东慧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双手离开玥玥的耳朵,右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尖利的小刀,慢慢抵向了玥玥的脖子。
同时,她点了下手机,开始录制视频。
为了遗产,陈东慧能使的招数全使尽了,哄的骗的,全不行。在听到医生让他们准备后事的提醒之后,她想出了这么一个歹毒的计策。花钱找了名黑心的医生,悄悄给樊亭力打了一针,迫使他短暂的清醒一小会儿。但清醒这一小会儿的代价是加速他的死亡,而且使他经此之后再无醒转的可能。
樊亭力有多喜欢这个软萌萌的孙女,陈东慧是最知情的。所以才哄骗金晴把孩子给送到了医院。为的便是在樊老爷子的面前,用小玥玥的命对其进行威胁。
老樊将死,肯定不可能视孙女的性命于不顾,哪怕是万分之一,他也定是不能冒这个险的。
陈东慧自然是不敢杀死玥玥的,只不过装装样子吓唬吓唬樊亭力罢了。
玥玥对于樊亭力来说,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存在。她长相里隐隐有几分金商的样子,樊亭力欠老战友金商一条命,而玥玥恰恰是樊家和金家共同的血脉。所以,他对于玥玥的疼爱,是无可比拟的。
所谓爱之深,怕之切。樊亭力有多爱这个孙女,就会有多怕别人伤她分毫。
果然,樊亭力神色突变,他不能起身,只能平躺在那里,费力地呼吸着,胸口起伏得很剧烈,仿佛胸中的气息不够,他随时有晕厥过去的可能。
陈东慧不说话,刀尖抵在那里,冷冷地注视着这个将死之人。
樊亭力重重咳嗽几声,猛地扯掉呼吸罩,他大口大口呼吸着,很慢很慢地吐出两个字:“玥,玥!”
玥玥不用看不用听,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依照书里的情节,她感觉到冰凉的刀尖时,惊慌地大叫起来,陈东慧唯恐出什么意外,情急之下,将玥玥摁在床上,同时用手捂住了樊亭力的鼻子,导致他当场窒息死亡。
玥玥不忍老人家窒息死亡,便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乖乖巧巧地站在那里。当看到樊亭力关切的眼神时,她童稚的眼睛眨了眨,嘴巴一扁,“爷爷!”
樊亭力吐字艰难地安慰玥玥:“别,别怕,爷爷,爷爷没事。”
陈东慧忍不住提醒道:“老樊,你不是有话要说吗?先说完吧。”
她怕他时间不够,催促他赶紧说完重要的遗言。
为了达到催促的效果,她还刻意晃了下手中的尖刀。
樊亭力深深地呼吸了两口,“是,我是有话,要说,”他眼神爱怜地看向玥玥,缓慢地说道,“樊雾和张一婷,都,都是我的孩子,我,我将对他们一视同仁,遗产继承上,绝不偏袒任何一个。”
一丝惊喜爬上陈东慧的脸,她激动地确认:“老樊,你的意思是说,给樊雾多少财产,就一定会给一婷多少财产,是这样吗?是吗?”
樊亭力面对镜头,重重地点头,“是的。我,樊亭力,此前曾立过一份书面遗嘱。现在,我在此书面遗嘱上追加一句,我留给樊雾和张一婷的财产,必须是等值的。”
陈东慧嘴巴大张着,喜形于色,她迅速收起尖刀,起身摁了停止键,手忙脚乱将视频给保存好。
这可是价值连城的视频啊。
樊亭力亲口承诺,给樊雾和女儿一样多的财产,岂不是意味着,樊家所有的财产,除了分给自己一部分之外,余下的,让樊雾和女儿平分?
这样算下来,还不是她们母女得到的更多?
陈东慧激动地就差拍巴掌了。
她把手机放回包里,弯腰将樊亭力的手放进被子里,虚情假意地说道:“屋里开着空调,手要放到被子里,小心着凉。”
说那些话,几乎耗空了樊亭力所有的力气,他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神无力地看着可爱的孙女,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但又说不出来。
玥玥用手背抹了下脸上的眼泪,手脚并用地爬上床,跪行到床头的位置,脸颊挨到樊亭力快瘦脱相的脸上,“爷爷!”
她感觉老人的脸颊极轻极轻地动了下,鬓边处感觉到了一丝淡淡的潮意。
她难以置信地扭头。
樊亭力的双目已经阖上了,两滴泪水缓缓向下滚落。玥玥感觉到的潮意是真的。
爷爷落泪了。
停了一会儿,玥玥手指横到爷爷的鼻端。
心突地沉到了谷底!
“爷,爷!”
樊辰玥穿来的第一天,爷爷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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