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暴戾太子x痴傻皇子
东宫的宫人们发现这几日被禁足的的太子似乎脾性比之前好了不少,起码没有摔砸东西鞭打奴才发泄,宫人们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蔺绥坐在长桌上看着一道道精美的食物摆在面前,身旁的少年预备坐下,却被蔺绥一个冷眼定住。
“本宫有说让你同席而坐吗?”
少年闻言,露出了有些委屈无措的表情,他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食物,脸上满是失望。
燕秦病中的这几日食物都是单独吃的,如今医正说他已经痊愈,他便被宫人领着前来,他心中正惊讶他竟可与太子同桌而食,毕竟太子秉性乖戾,哪怕是皇贵妃,在他口中也是贱妾,又怎么会瞧得上他一个呆傻的皇弟。
果不其然,虽然明白情况如此,但燕秦还是老老实实地扮演一个傻子,做出相应的表情。
他发现太子的食量并不大,动筷没多久停下了。
“赏你了。”
蔺绥擦了擦唇,看着在那边装老实傻狗的燕秦,敛住了眼里戏谑笑意。
无论看几次,还是觉得这样刻意装乖的燕秦好傻,傻的有点可爱。
太子将吃剩的饭食赏赐给宫人,这是宫人莫大的荣幸,可眼前的并不是宫人,而是皇子。
这是直白的鄙夷与不屑,若是其他皇子早就面色涨红愤而离去了,但五皇子却欢欢喜喜地坐到了桌上,享用蔺绥吃剩下的残羹冷炙。
哪怕是宫人心里也忍不住流露出怜悯,这五皇子在太子身边过得像条讨食的狗似的,不过谁也不敢把这想法表露出来,不然怕是明天深宫的枯井便会多出来几具尸体。
燕秦本身倒是不太在意这种屈辱,毕竟在之前的几年,更过分的事情都有发生过。
不管是给弟弟们做马任由他们骑,还是学狗叫,吃掺有沙砾的饭食……不计其数。
后宫的那些女人手段太多,她们有百种方式不自己露面,而能让人感觉到痛苦,对付成年人尚且容易,何况他只是一个痴傻的孩子。
这么两相对比,食用太子的剩饭根本不算什么,太子的食物精细程度不亚于帝王,他已经数年没吃到这种好东西。
看着燕秦风卷残云地用膳,蔺绥去了书房,写了一封密信递给了扶疏。
他需要和外祖父见一面,如今他禁足不得出宫,通过扶疏是最快的办法。
扶疏行礼而去,她是个沉默稳重的姑娘,几乎不会多言。
傍晚伺候用膳的是一个脸圆的太监,面上挂着讨喜的笑容,给蔺绥布菜。
见蔺绥不待见燕秦,他自然也跟着不待见,一双眼斜着看燕秦,但落在蔺绥身上时,又是十足的谄媚。
“病好了?”
食不言寝不语,用完饭漱口后,蔺绥才淡淡开口。
“回主子的话,已经大好了,多亏有主子的挂念,福喜才好的这么快,才能尽快的前来伺候主儿。”
“殿下,奴才在病中这几天又听小太监说了几句有趣的事,奴才说给您听?”
蔺绥走出殿外,没点头也没拒绝,福喜便当主子默认了,弯着腰在旁边走着。
此人是原主身边受宠的大太监福喜,惯是会逢高踩低曲意逢迎,将溜须拍马那套做到了极致。
原主蠢毒胚子,身边的人也没好到哪去,扶疏是皇后和尚书令的人,虽然待原主恭敬,但性子使然加上时时奉劝原主不要行差踏错,难免让原主觉得心烦,在这种情况下,他越发宠爱福喜。
福喜在私底下为了讨好太子,可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几乎将所有人都贬了个遍,唯独歌颂原主高贵世间无二,原主要是登基了,福喜必然是最大的奸宦。
但福喜这人不傻,擅长钻营溜须拍马的他自然也知道原主气数将尽,所以他早就和其他人勾结在了一起,推进了原主自取灭亡的进程,原主许多蠢事有他在其中拱火。
“前几日听尚衣局的人说娴嫔娘娘衣裳的一个花样,转眼便被芸贵人效仿了去,听说两宫的大宫女还拌了几句嘴呢。”
福喜说的趣事并不是无聊的笑话,这些小事里面其实可以反映出后宫的细微动向。
娴嫔是八皇子的生母,她是被皇贵妃提携上来的人,芸贵人是庆王的生母,也是皇贵妃一派的人,这俩人闹矛盾,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蔺绥心想几个派系的同盟也并不是坚不可摧的,八皇子和七皇子同岁,只是小了几个月份,七皇子的生母德妃想要为儿子搏一个前程,娴嫔未必没有别的心思。
且皇贵妃和芸贵人之间也不是坚不可摧,她们的纽带就是庆王,芸贵人生了庆王之后,便被升了位分成了贵人,这都十九年了,还是个贵人。
期间她其实也升过,但又因为一些错事被贬了,蔺绥不相信她心中没怨,而且她是庆王的生母,也未必没有做皇太后的心。
蔺绥听福喜说完了一些事情,给福喜赏了一些药材和珍玩,福喜眉开眼笑地谢恩,又说了许多漂亮的吉祥话。
蔺绥望着远方的天空,眼里划过一道暗光。
这太监他当然是非处理不可,但是他还有些利用价值,物尽其用一向是他的风格。
几日的禁足解除后,蔺绥寻了由头出宫。
他没带福喜,说是他病才痊愈不久还是得好好养养。
福喜不情不愿地躬身,看着蔺绥随意点了个小太监出宫,急忙将这消息递给了旁人。
跟在蔺绥身边的小太监显然有些惶恐,但瞧着也格外稳当。
“你叫什么?”
蔺绥掀起轿帘好奇问,他看起来是随手指的,但其实已经观察了这个小太监几日。
见他处理事情颇为机灵圆滑,是个可造之才。
“回殿下,奴才刘忠海。”
“这名儿倒不错,谁给你起的啊?”
这名字在后宫一干太监之中,算是比较特别的,他只是个小太监,断然不敢给自己起这种名字。
刘忠海低眉顺眼道:“奴才干爷爷刘吉起的。”
刘吉是故去太上皇身边的大太监,也是声名一时的人物,只是新皇即位后,他不得用,便告老还乡了,想到居然还有个干孙子在这里。
“你来宫里几年了?”
“回殿下,十七年了,奴才是宫女私通生下的孩子,干爷爷怜惜,才将奴留着。”
蔺绥眉眼微扬,小太监看着岁数没那么大,没想到竟然有十七岁,刘吉在当今圣上即位后依旧在后宫里呆了几年之后才请辞出宫,大概没人想到他居然还在这里留了人。
刘忠海说这些,约莫也有投诚之意,他生长在这后宫里,还能平平安安的不被发现做个扫洒小太监,必然是有自己的本事。
且他是刘吉的干孙子,便不是皇帝、皇贵妃、德妃的人。
有点意思,蔺绥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本宫听母后说过,你干爷爷是个伶俐人。”
蔺绥淡笑表态,这可不是简单的夸奖,刘忠海听懂了,面上越发恭敬。
蔺绥秘密入了尚书令府,对这位外祖父微微拱手。
“前几日的事下官都听说了,太子不必恼怒,现今看来是他们按耐不住,咱们必须要沉得住气。”
尚书令蔺森身着常服,面上一把美髯让他衬托的沉稳俊逸,哪怕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依旧精神饱满,双目有神。
“老臣听人说了,太子您这次的表现有进步,您越是慌乱便越是让人称心如意,”蔺森的眼神在蔺绥面上扫过,抚着自己的胡须,眼里闪过精光道,“些许日子不见太子,倒是沉稳不少。”
官海沉浮的人眼神果然老辣,几眼就看出了蔺绥的不同。
蔺绥也没打算装的愚蠢自大,他这次来面谈,自然有了改变的原因。
“外祖,这次我前来是想让您秘密找几个人。”
蔺绥盯着蔺森的眼睛,将脑海里的资料吐出。
“当年城南庄子王姓女子的妯娌何氏,杏春堂坐堂大夫周蓬,还有已经出宫的清宁宫宫女召香。”
随着这些名字的吐出,蔺森的表情骤变。
那王姓女子便是原主的生母,这妯娌知晓孩子被抱走内情,甚至知道孩子身上的胎记,杏春堂的大夫曾经给王夫人诊过脉,知晓孩子的出生年月,召香则是当年偷听到了偷龙转凤的内情,但没被人发现,安稳到了年纪被放出宫。
蔺森甚至顾不上尚书令的仪态,急忙问:“你是如何得知的?”
“外祖不必知道我是如何得知,告知我信息的人已经被我处理掉了,不要走漏风声地找到这三个人,控制住他们,外祖,你应该比我知道严重性。”
“斩草要除根,您和母后还是大意了。”
少年太子神色依旧阴郁,却让人有种不可直视的锋芒和锐利。
蔺森看着眼前的外孙,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忽地明白眼前太子转变的缘由,好在这人不算是个彻底的蠢才。
蔺森行礼:“老臣明白,只是为何是控制起来?”
“我另有他用,切勿走漏风声。”
蔺绥自然有谋划,如今不比现代可以轻易地建立自己的势力,他必须要借助蔺森的力量来拓展自己的力量。
“是,您请回宫吧,若是逗留久了,恐怕是又有人要借机生事。”
蔺绥又秘密出府,坐着轿子在街上转了一圈,便回宫了。
系统:【你你你居然这样作弊!】
系统:【你要是把他们都杀了,那以后谁还找得出证据?】
系统:【果然是坏胚子,就是这么坏!】
系统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故意给蔺绥一个四面树敌的背景,可现在看来,走向和它遇到的预料不太一样。
蔺绥诧异反问:【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若不是燕秦是主角,他不会给那些人留活口,但因为燕秦,他已经在努力控制了。
不只是另作他用,只是想到燕秦的君子性格,他克制住了那种解决的想法。
他就是这样自私狠毒无所不用其极的人,若是良善之辈,做什么反派?
作者有话要说: 刻薄婆婆:坏胚子!
老婆:要不是看在燕秦的份上,我已经把你撕了。
第62章 暴戾太子x痴傻皇子
在蔺绥离宫时,燕秦也跨出了东宫的门。
扶疏下意识想拦,但又很快收敛动作,太子殿下并没有说不许五皇子出东宫,她也不好妄自拦下。
她正准备跟出宫去,有小宫女快步走过来,对着扶疏行礼。
“扶疏姐姐,库房那边清点有几件货物对不上,还请您过去看看。”
扶疏脚步一顿,点了个小宫女跟着五皇子,便急忙朝着库房的方向而去。
燕秦在这几日已经大概摸清了东宫的情况,他跨出门槛朝着远处走,小宫女轻声细语地问他要朝哪个方向,他答了句“看花花”,便被领着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而去。
此时正逢夏日,御花池里的荷花开得正艳,微风一送,亭亭玉立。
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底下有个凉亭,少年少女们嬉戏打闹,一旁宫女在旁边侍候。
“参见殿下。”
小宫女连忙对着一群小殿下们行礼,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六公主、七皇子和八皇子心里犯愁。
那日太子殿下将五皇子踢入水中,身边站着都不也是这几位祖宗,只是今日少了个四公主殿下。
“这不是五哥么,几天没见,身体可好了?”
七皇子穿着件藏青色的衣袍,一派温和模样,年纪尚小却透着儒雅之气。
站在他身旁,和他年纪相仿的八皇子倒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都不怎么多愿意看他。
“好了好了。”
燕秦傻笑着答,黑白分明的眼眸格外清澈,比这些年纪尚小的弟弟还要像孩子。
八皇子冷哼了一声,走到了燕秦面前,对着东宫的小宫女昂了昂下巴。
“滚远点。”
小宫女有些为难的点头,退到了距离之外,远远地望着。
“你那天为什么骗人?明明就是太子把你踢下去的,你居然还帮他说话,你是不是傻子!”
八皇子气的握紧了拳头,七皇子没了假客气,撇嘴道:“他本来就是个傻子。”
“分不清好坏,明明我们才是帮他说话的人,他居然站在太子一边。”
七皇子挥袖,看着眼前痴傻的兄长满眼不屑。
从前再聪明又怎样,他记事的早,母妃从小就逼着他习字读书,稍有没学会的便罚跪罚饿用戒尺打掌心。
母妃说五皇子从小便出挑,凭什么他不行,五皇子几岁识多少字念什么书,他怎么就比不过,难道他要比五皇子蠢笨不成?
在这种情况下,他无比怨恨这位聪慧的哥哥。
好在他变傻了,太好了。
如今这蠢笨愚钝的样子,哪还有昔日天才的模样?
“听说五哥你最近在太子床榻下入眠,那岂不是成了侍奉的小太监了?”
七皇子嘲笑道,八皇子拊掌,跟着大笑。
六公主在一旁不敢出声,她揪紧了帕子,一副想走不敢走的模样。
本是四姐姐邀约她出来坐坐,可是四姐姐提前回宫了,她刚想告辞就碰上了这一幕。
她母妃不怎么受宠,连带着她也谨小慎微,对于皇弟们说太子的话,她是从来都不敢参与的,毕竟她母妃是皇后提拔的人,尽管皇后娘娘已经仙去了,太子对他们也并不热络。
“怕是五哥还比不上伶俐的小太监,不过近日瞧这精神气却是好了不少,看来东宫的泔水果然养人。”
相比较之前看起来的瘦弱,在东宫用药调养吃了几天精细食物的燕秦确实比之前气色好了许多。
八皇子轻嘲:“身上穿的怕不是太子殿下的旧衣,看起来也人模人样了。”
宫里的阴私手段不少,燕秦不仅被克扣食物,连新衣裳也被克扣了。
如今他身上穿的确实是太子旧衣,质地用料都极好。
面对面前二人的冷嘲热讽,燕秦摆出一副懵懂听不明白的样子,盯着空气一阵傻笑。
他垂落在宽大衣袖里的拳头紧握,细瘦的手背青筋凸起。
见眼前的傻子连生气都不会,七皇子和八皇子也颇觉无趣,扭头回了凉亭。
燕秦从御花园开的正艳的花里折了两枝,左转转右转转,慢吞吞地回了东宫。
蔺绥回宫便看见从外归来的小傻子,他不知道去哪儿滚了一圈,身上的衣袍沾上了灰尘和泥土,他却毫无所觉似的,瞧见蔺绥来了,一阵欢喜地往前扑,但到了蔺绥跟前又怯生生地站住,将手里攥着的花递到他面前。
“哥哥,漂亮花花。”
他的面上带着纯然的欢喜与讨好,配上初显英气的稚嫩少年面庞显得格外可爱。
“脏死了。”
蔺绥嫌弃地看着燕秦袖口的脏污,对着扶疏招了招手。
扶疏上前将花接过,低声汇报道:“今日五皇子殿下出门转了转,在御花园碰见了六公主、七皇子以及八皇子殿下。”
“哦?他们说了什么?”
扶疏答:“八皇子殿下打发了跟着的奴婢去一边站着,故宫人未曾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
“七弟弟说我是小太监,八弟弟也说了,还说太子哥哥人模人样的,这是什么意思呀?”
燕秦冷不丁开口,哼哼唧唧一派不解地看着蔺绥。
蔺绥扬眉,盯着燕秦难辨喜怒道:“老七和老八这么编排我?”
小狗居然也会告状,借刀杀人,还挺有心机。
“他们说好多,我也记不住,他们说东宫的泔水养人,可是酥酥跟我说泔水是给豚吃的,可我也不知道豚是什么。”
酥酥全名宝酥,是钟毓宫已故淑贵妃的大宫女,负责照看燕秦。
因为带不走燕秦,她便每日都上门看一次。
燕秦自顾自地说着这些,尽情歪曲七皇子和八皇子两个曾说过的话。
他现在还不足以应对他们,但并没有关系,他们和太子的关系本就不好,之前的陷害更是拿到了明面上,他浑浑噩噩时,那番话便是小太监教的,必然是出自他们背后之人的手中。
太子专横跋扈,自然听不得这些东西,新仇旧恨在一起,不知道他会如何做。
旁边的扶疏脸色难看,这不明摆着拐弯骂太子殿下是猪么,可笑,若是东宫的膳食是泔水,他们吃的又是什么。
“福喜,去小厨房要一桶泔水,送到七皇子和八皇子宫里去,既然这么羡慕东宫的吃食,便叫他们好好尝尝,若是他们不愿吃,泼在他们碗里便是。”
蔺绥拂去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冷笑着吩咐。
燕秦掩住眼里的震惊,这是否太张狂了些?
他敛住眼里的深思,看来太子只有张好脸,却是个十足的草包。
扶疏迟疑道:“殿下,这恐怕……”
“本宫是储君,由得他们评头论足以下犯上?连尊敬兄长都不知,又何谈孝敬父皇敬畏先祖,便是父皇来问本宫也照样这么回答。”
蔺绥冷冷瞧了福喜一眼:“还不快去!”
福喜有苦难言,以往太子殿下嚣张跋扈,那也是在奴才面前,叫他带人去责罚掌掴别宫的奴才也罢,这如今怎么还惹到主子头上。
七皇子和八皇子尚且没到立府年级,一个是德妃的月华宫,一个是娴嫔的芳馨阁,他怎么敢带着泔水上门泼,这样就算他有投诚之心,也一定会被记恨上啊!
和太子的命令在前,他若是再不动怕是现在就会被拖下去打死,福喜一咬牙,领命前去了。
扶疏叹气,终究是不知说什么好。
见蔺绥眼神看过来,扶疏连忙告罪。
“不必如此,本宫知晓你是担忧,但何必与那群人客气。父皇早有废储的心思,他们也对本宫的位置虎视眈眈,客气也是如此,不客气也是如此,那何必不张扬些。”
“父皇一日不废储,本宫都是高他们一等的储君。”
蔺绥不仅不崩人设,他还要比人设做的更过分。
他可没打算博取宠爱缓慢明争暗斗,什么办法可以让一位太子快速的登基,当然是……皇帝驾崩了。
在他谋划成功之前,他可没打算忍气吞声。
欺负他家小狗,还是得付出些代价的。
燕秦像太监?别看他这身板发育不良,底下还跟个畜牲似的,而且还有长的空间。
蔺绥眉心紧皱,还好如今为时尚早。
燕秦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锦衣华服之下,是傲然不可侵。
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这位兄长是有成为皇帝的潜质的,不过更倾向于暴君罢了。
无论是之前的踢他下水,还是掐着他脖子威胁,这个人都是绝对枉顾人伦且心狠手辣的。
他才十六岁,但他的阴沉野心与暴虐毫不掩饰,像是在豺狼虎豹中潜行的毒蛇。
明明应该是厌恶这副嚣张蛮横的作态的,燕秦却发现,他这副模样可比其他兄弟要来的真实。
福喜带着泔水上门,却是不敢往主子们的碗里泼的,连放狠话都是支支吾吾,最后灰溜溜地带人提着桶回来。
蔺绥冷漠道:“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有什么资格跟在本宫身边,既然他舍不得让别人吃,那本宫就赏给他了。”
福喜哭天喊地的找借口求饶,却被蔺绥觉得聒噪地拖了下去。
以往风光的大太监也难逃这等场面,宫人们纷纷心里一寒。
燕秦也有些惊讶,这东宫的大太监有多受宠他也是清楚,这福喜可没少作威作福,别说他这个痴傻皇子了,连一些宫妃他也不放在眼里。
燕秦悄悄地瞧眼前人的侧颜,薄唇明眸,好一个冷心冷情喜怒无常的人。
夜晚,燕秦一如既往的躺在地上睡,一双脚却轻巧地踩在了他的胸口。
他睁眼去看,太子正捧着书本凝眉看着什么,并未施舍他一个眼神。
仿佛他真的是在床边伺候的小太监,又或者说只是一块用来安放脚的踏板。
饶是如此,还要嫌他伺候的不好。
“怎么一点肉也没有,踩着都不舒服。”
少年的脚掌在他胸膛上踩动,语气格外嫌弃。
燕秦面无表情,吐出的话语却带着几分邀宠的天真:“太子哥哥,我会努力多吃点的。”
第63章 暴戾太子x痴傻皇子
烛火幽微,踩在胸膛之上的双足柔软,燕秦以为自己难眠,可又觉得气氛安然令人困顿,他望着灯火倒映的少年剪影,慢慢合上了眼眸。
胸膛呼吸起伏规律,蔺绥放下了书,盯了黑暗中面容模糊少年模样的燕秦好一会。
这倒是有点难分真傻还是假傻了,蔺绥扬眉,唇边添上几分笑意,继续看着书本。
次日,皇帝的禁足令又来了。
皇帝听说了昨日太子让人拎着泔水去挑衅之事,怒骂了几句顽劣不堪,又下令罚俸禁足。
蔺绥根本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他被禁足了,但是他宫里的人照样出的去。
蔺绥重新宠爱上了福喜,给他赏赐了一堆好东西。
刘忠海依旧是东宫的一个不起眼的扫洒太监,在暗地里行事。
有时候被放在明面风光无限的未必是真心宠爱,有时候放在暗处默默无闻的也未必是漠不关心。
大太监福喜复宠,又叫大家见识了太子的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书房外,扶疏轻声通报道:“殿下,钟毓宫的宝酥请见。”
蔺绥知道她来的用意,宝酥是燕秦已故母亲淑贵妃的大宫女,也是照料着燕秦长大的人,燕秦来他这里已有大半月了,她不放心燕秦呆在他这“龙潭虎穴”里。
“不必见,让她把那傻子带回去。”
少年的声音漫不经心地从内室传出,扶疏应答,转身离开。
蔺绥没打算把燕秦栓在自己身边,虽然天天看着小傻子挺有意思,但燕秦不能一直在他眼皮底下,他们都要有一些谋划的空间。
反正燕秦还小,什么都还长远。
宝酥得到答复后大喜过望,匆匆去寻了自家五皇子。
她到的时候,五皇子正在吃点心。
宝酥准备拿帕子帮主子擦去唇边的残渣,却见主子直接自个儿抹了抹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殿下方才没有用过午膳吗,怎么吃的这样急切。”
宝酥看着主子险些被噎到的样子,连忙给他递了茶盏。
“他还没吃午膳?五殿下怕是吃的太子殿下还多。”
一旁侍奉的太监轻哼,将新的糕点和零嘴端到了桌上。
他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五殿下把太子殿下剩下的饭菜全用光了,不仅如此还让小厨房重新做了汤饼与糕点,饭量是太子殿下的三倍有余。
宝酥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燕秦,发现主子似乎是壮实了不少,好像还长高了些。
“太子哥哥说我太瘦了,所以让我多吃点的,宝酥你也吃。”
燕秦将一块糕点放在了宝酥手上,自顾自地吃东西。
他倒是不在意这些宫人怎么说他,有那日太子的话在前,他光明正大的去找小厨房要吃的。
这些年他险有吃饱的时候,东宫饭菜精美,不吃白不吃。
宝酥低声道:“谢主子赏赐,主子,太子殿下说奴婢可以带您回去了,咱们回钟毓宫吧。”
燕秦眼里极快地划过一道流光,装作依依不舍的样子,将食盒抓在了手里,跟着宝酥离开了。
跨出东宫时,燕秦回头看了一眼,定格在东宫的匾额上。
一向懵懂稚气的眼眸里带着清明与锋芒,转瞬即逝。
蔺绥夜晚回到寝宫时,床边的被褥已经被收拾走了,他撑着下巴发了会呆,想着明日要做的事,闭眼敛去了面上的算计。
禁足结束,蔺绥踏入了礼部的大门。
礼部尚书是个发须皆白的老叟,姓庄,他极瘦,颧骨凸出,有些寡厉之相。
他朝着蔺绥行礼,领着他到了屋里桌案前,简单说了他需要做的事,态度恭敬疏远。
他没有使唤蔺绥让他做事的心,也没打算以礼法教化这位脾性乖戾的太子,又行了礼便离开了。
蔺绥心里自然是知道这位极其讲究礼法与儒雅之风的老尚书是看不上他的,不过也没打算找老人家麻烦,毕竟他的目标不是他。
蔺绥坐在了桌案前,感觉到屋里的所有人似乎都在看着他,当他眼神扫过去时,大家又纷纷埋头伏案,好似刚刚只是他的错觉。
大家都知道太子来这儿不可能正儿八经的修礼法观史书,只希望太子别把这儿房顶给掀了,因此难免多分了几分注意力,在太子眼神扫过来时又缩了回去。
别的不说,太子年纪轻轻,已有天家之威,怪吓人的。
此时从门外走进了一个抱着一堆书本险些摔的趔趄的青年人,门内的人冷眼旁观,没人出手帮扶他一把。
他喘着气将书本一个个放到了同僚的桌上,看见蔺绥时,有些诚惶诚恐地鞠躬。
他是一个小小的礼部官员,是整个礼部最底层的存在,大家似乎都不太待见他。
他正是蔺绥要找的人,姓钟名琢字玉然。
此人喜好钻研,每日汲汲营营,是未来有名的奸佞,老皇帝昏庸时最宠爱的一位朝臣。
他熟读史书礼法,擅长用大道理为皇帝的各种行为编造理由和借口。
用现代白话来说,这人惯会扯大旗,给皇帝造遮羞布。
皇帝想要造行宫来取乐,他说自古以来就有这样的先例,顺天顺古法而为。
他说皇帝应该多听取民意,与民同乐,于是叫了一群妓子装点好来让皇帝高兴,又劝说皇帝那都是百姓爱戴的表现,与享乐根本无关,反倒是圣上贤明,爱民如子。
钟琢有个漂亮名字,却是个十足小人。
他进礼部就开始讨好庄尚书,可庄尚书最讨厌这一套,礼部多的是老学究,对他更不屑一顾,因此他在礼部并不怎么受待见。
在原书里,他是被一位妃子的父亲引荐到皇帝跟前的,在他的帮助下,那位妃子也成功的成为了宠妃。
不过钟琢春风得意的时光并未持续太长,便在燕秦的设计下自取灭亡了。
蔺绥想要快一点搅乱浑水,自然要这位“宠臣”早些登场。
不过蔺绥可没有直接招揽,反倒是先找钟琢的不顺,让大家先有一个太子和他有过节的印象,再私底下联系。
钟琢对于太子的赏识自然是万分欣喜,他的溜须拍马可比福喜不知道高了多少个段位。
蔺绥借用尚书令的人脉,将钟琢引荐给了一位看似中立派的官员,由他出面牵线,在明面上撇清太子党和钟琢的关系。
钟琢一朝攀升有望,便和人来往走动的更加积极。
蔺绥又命人邀约钟琢喝酒,在钟琢喝得醉醺醺时,哄他在一封文件上落下了署名。
若是钟琢此刻清醒,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那封文书上满满都是大逆不道的忤逆乱党之言,且和他的字迹如出一辙。
若是他再仔细些往下看,便能发现他的文字旁边甚至有他的私印。
这封信若是流出面世,别说大好前程,钟琢不仅要掉脑袋,甚至要被株连九族。
系统忍不住说:【你好狠毒。】
蔺绥不以为然:【有备无患而已。】
这招只防小人,不防君子。
蔺绥的动作极快,因为总有人要按捺不住要进行下一步行动,他要抢先一步。
绿树浓荫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福喜说有一处宫殿旁的花开的正艳,肖似玉鸾。
玉鸾花是已故皇后生前最喜爱的花,只是在皇后故去之后,皇上命人拔除了宫殿上下所有的玉鸾,原主已经许久未能看到这种花了。
“哦?去看看吧。”
蔺绥装出了感兴趣的模样,同福喜一同前往。
蔺绥坐拥剧情,心知这其实是一个圈套。
原主也经历了一模一样的事,在他朝着那个不知名的宫殿前行后,他被下药,而宫殿里有一名神志不清的常在,背后之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原主惊觉中计之后,将那名宫妃掐死藏到柜子里,所以当皇帝被引来时,他托词白日饮酒,因此只被治了一个御前失仪的罪名,但他放浪不羁惯了,皇帝并未察觉什么。
蔺绥没打算这么做,不管背后之人的谋划如何,他早已打算借刀杀人。
快到那条小路时福喜忽地捂住了肚子,一副快忍不住的模样看着蔺绥。
“主子……奴才怕是得去……主子恕罪……”
福喜肚子咕噜噜作响,一副快要憋不住的样子。
蔺绥当然知道他是想在事故之前借机跑路,无所谓地摆摆手,装作兴味盎然地继续前行。
玉鸾花的香味极重,种植着这种花的偏殿里忽然传来了酷似故去皇后低语的声音。
作为“没脑子”的太子,蔺绥面对这种情况,当然是心神恍惚毫不犹豫地跨了进去。
当走进去时,蔺绥有些敏感地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蔺绥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一步有点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明明已经注意了今天的食物,不应该有被下药的机会。
浓厚的花香一阵阵钻进鼻子,蔺绥按了按太阳穴,他的疏漏,只注意到了食物,居然忽略了香味。
蔺绥快步走到了床榻前,榻上躺着的貌美女子,正是最近被频频翻牌子颇受宠的玉常在,她的面色晕红,显然也是中了香。
要是让皇帝看见儿子和妃子滚在一起,到时候脸色不知该有多精彩,幕后黑手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蔺绥打开了窗户,有个嬷嬷抬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将那人放在了床上。
“锦姑姑快走罢,莫让人瞧见了。”
“殿下自己小心些,老奴先行一步。”
此嬷嬷正是蔺皇后当年身边的大宫女之一,身怀武力,多年前被皇帝打入掖庭,却一直在等待机会为太子效力。
床上躺着的人约莫三十,面白无须,正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忠祥。
此人好色贪财,害了不少宫女和良家女的性命,皇帝心知肚明,但觉得忠祥没做过火,一直都放纵着。
锦姑姑在离开前点了玉常在身上的穴位,玉常在悠悠转醒,有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太子和身旁的大太监。
“想必你也知道你被算计了,你要是聪明些,你就该知道怎么做,本宫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你若是没那个心和胆,那便等着下了一次被算计。”
看着眼前的少年太子,玉常在爬起来磕了个头。
“多谢太子殿下,嫔妾今日并未见过太子,您快走吧,这儿嫔妾知道如何处理。”
玉常在眼神带着愤懑,深吸了一口气克制情绪,听见了殿外隐隐的脚步声后连忙道。
蔺绥快速地从窗外离开,宫殿前门嘈杂,想必使皇帝已经看见了不知何人种的玉鸾花正在震怒地往里走,他悄然离开了这处宫殿,来不及回东宫,有些跌撞地进了一处废弃的亭子。
虽然没再闻见那股浓重的玉鸾香,但他底下依旧反应不消,神志开始昏沉,格外迷乱。
凉亭色彩暗淡的木柱上,绿色藤萝紧贴。
系统尖叫:【不可以!气运之子在看啊!】
蔺绥惊怒,咬牙切齿地在周围巡视,却未曾看见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大笨蛋呜呜呜,没有设置存稿箱时间。
燕三:狗狗祟祟。
第64章 暴戾太子x痴傻皇子
参天古树枝叶茂密,落下浓阴如盖,应和着红柱绿藤。
懒散倚立衣袍松垮的少年像是深宫里游荡的吸人精气的艳鬼,可此时分明还是白日。
那身玄色衣袍被他掩着,只在动作晃动间不经意浮出一片白,又极快地被遮掩。
燕秦紧贴在假山后,心脏因为紧张跳的飞快。
在满身贵气的少年带着恼怒的视线横扫过来时,他就已经躲了起来。
竟然是太子,若是被他发现了,他必定难逃一死。
他本是思索着痴傻时母妃的反应,不知不觉走到了偏僻处,又忽地听见了细微的异动,这才过来查看,却没想到撞见这一幕。
蔺绥现在心情很差,非常非常差。
他正在紧要关头,没法这样出去,可偏偏他不知道燕秦躲在哪里,也没法叫他出来。
蔺绥是绝对不会在现在的燕秦面前做那种事的,他好歹加起来活了几百年,对毛都没长齐的小孩根本就不感兴趣,也不想带歪他。
蔺绥靠着柱子紧闭着眼调整呼吸,在脑海里问系统说:【他走了吗?】
系统抓狂道:【没有!】
蔺绥:【我背对着他吗?】
系统:【差不多。】
蔺绥在心里将皇贵妃骂了几遍,这种让人难防备的阴招也耍的出来,他咬住衣服布料,紧皱着眉小幅度地处理情况。
燕秦猫着腰打算一点点地离开,又听见了一声极轻的闷哼,下意识地探出脑袋。
他已经改换了位置,看见了太子的侧颜。
那双眼眸尾端泛红,依旧含着戾气,牙齿咬着玄色布料,唇瓣像抹了胭脂,好似无力又在硬撑的模样。
那是一种极为特别的感觉,尚且年少的燕秦不明白,只是觉得心口的酸麻让他格外不适,他屏息离开了这里。
他其实不太清楚蔺绥在做什么,可又好像知道,云里雾里没有头绪,所以他很快就放弃深究,将这意外撞见的场面抛之脑后。
系统:【走了走了!】
蔺绥松了口气,原本绷直的身体骤然颓靡,汗珠浮在鬓角,呼吸间肌肤泛粉。
蔺绥头一次觉得系统没那么烦,发挥了一点应有的作用。
别说现在都燕秦不可以,他这身体也才十六岁,也没有到及格线。
感觉到这想法的系统:【……你还挺正人君子?】
蔺绥淡然:【婆婆谬赞了。】
系统:【你真以为我在夸你吗!】
蔺绥没有再理会系统放屁,系统废话了几句又沉寂下去了。
蔺绥恢复了一点力气,用帕子擦拭干净,整理好了衣衫。
看着手上脏污的帕子,蔺绥难得有些犯难。
随意乱丢似乎并不太好,毕竟这帕子上绣着的暗纹足以表明这帕子是属于皇子的,可是带回去……他还想在宫人面前维持太子应有的姿仪。
蔺绥想了想,还是将帕子包了起来。
他缓步回了东宫,才到殿内,扶疏便将打听来的事情告知了。
“不知何人居然在那处种了玉鸾花,怕是今年新种的,奴婢去岁打那儿经过未曾闻到。原是周嫔邀陛下去另一边明玉池赏荷,身旁刘贵人和赵答应伴行,那条路本不经过那片地,是刘贵人说闻到了花香,还形容了香味,陛下沉着脸便朝着那地方而去了。”
刘贵人住的是德妃的偏殿,蔺绥知道这件事布局之人是皇贵妃,没想到还有德妃的手笔。
在蔺绥看来,这德妃并不聪明,她想要联手皇贵妃先废太子,让储君之位空缺,好让自己儿子七皇子去竞争。可这种三方牵制的局面一旦打破,皇贵妃势在必得,庆王如今十九,七皇子才十一,她真以为自己可以棋胜一招?
如若是蔺绥站在她的位置,那必然是会让两方人互斗再保持平衡,在其中挑拨离间,而后成为最大的获利者。
蔺绥敛了心思,听着扶疏继续往下说。
“陛下一进去便听见了一声尖叫声,走进去发现竟然是玉常在,玉常在衣着完好头发却散乱,一副预备撞柱的模样,十分骇人,陛下受惊立刻将人拉住,当时目睹的宫人说,玉常在哭喊了一声躲入了陛下的怀里,啼泣说忠祥公公意图染指她。”
“陛下这才发现床上还躺着忠祥公公,脸色十分难看,哪怕忠祥公公磕头辩解说不知自己是如何来这儿,是奸人所害,陛下的脸色也没有好转。”
根据玉常在说的,她偶然经过了这里发现了玉鸾花,心想陛下不喜此花竟然还敢有人偷偷种,她便上报给了忠祥,可忠祥却非说这是她种的要诬陷她,以此要挟让她给银钱,还威胁说要在陛下说她坏话,如今更是要求她做那档子的事。
“玉常在哭诉说自己是被迷晕带来这儿的,好险陛下圣恩庇佑让她先行醒了过来才没叫忠祥公公得手,若是陛下晚来一步,看见的便是她的尸身。”
蔺绥心里颇为满意,看来这位玉常在还是有几分手段和谋略的,他没有看错。
玉常在的话说的很巧妙,她爱慕皇帝,不愿自己被其他人染指,哪怕只是一个太监,她宁愿撞柱而亡,既表明了忠贞也侧面反应她根本没被忠祥碰到一根手指,还是清白干净的。
男人大多数无法忍受自己被戴绿帽子,尤其这个人还是九五至尊,怎么会允许别人对自己的女人产生非分之想,尤其是这人还是自己身边的仗着自己宠爱作威作福的太监。
“玉常在还说了几句高明的话,”
扶疏表情微妙,对着蔺绥轻声说出了那些话。
控诉完忠祥之后,玉常在又开始告罪,说的话大概内容就是都怪臣妾长得太美了,美到连太监都心生非分之想,做出这种该千刀万剐的事,但臣妾不管是何等姿容,都只属于陛下一人,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若是陛下心有芥蒂,便自愿讨要白绫三尺,留这清白身躯在人间。
蔺绥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的确高明。”
这玉常在还挺了解男人,知道男人的劣根性和虚荣心,她这话说的及时,否则就算皇帝不怪罪她,只要一想到她曾经和一个太监躺在一张床上,哪怕什么事都没发生,也会心生膈应。
但哭的楚楚可怜的漂亮美人这番话说下来,皇帝怕是怜惜都来不及。
扶疏低声道:“至于忠祥公公,陛下说他偷窃娘娘财物,已经乱棍打死了。”
皇帝自然不可能把真正的理由公之于众,快刀斩乱麻的把忠祥处理了。
他根本不听忠祥的辩解,不管忠祥是不是被人陷害,他能出这种事已经没有必要留着了,若是留着旁人会怎么看他,而且忠祥有喜好女色的前科在,哪怕他放过他,也会忍不住日日怀疑他有没有染指自己的后宫。
这一切都在蔺绥的意料之内,在原书里忠祥退场的可没这么早,原主被废时他还好好的做着他的大太监。
一个旧的宠臣退场了,必然会有新的宠臣出现,蔺绥玩这手借刀杀人可不只是为了摆脱困境,他还需要忠祥腾出位置。
蔺绥心理属意的人选不是刘忠海,他是东宫的太监,哪怕干爹是刘吉,皇帝也不可能会用他,蔺绥心里已经有章程,那个人还没到出现的时候。
蔺绥随口问:“福喜呢?”
“福喜公公似乎是吃坏了肚子,还没好呢。”
扶疏不大喜欢福喜,语气不冷不热地说。
蔺绥想着他等会要来慌乱告罪的模样,冷着脸去了浴池。
陷害且不说,异香的事他还没开始算账。
忠祥这件事,让今晚的皇宫格外热闹。
那些计谋落空的且不言,尚且不清楚事情弯弯绕绕的宫人则是在感叹玉常在的圣宠。
“说起来也真是吓人,玉常在真是受宠,忠祥公公偷了她的东西就被乱棍打死了。”
钟毓宫的宫女和太监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丝毫不在意旁边还坐着个玩木头的主子。
燕秦心知这件事必然不会这么简单,只是这些人够不着那些秘密的事。
“当着主子的面也敢嚼口舌,一个个舌头都不想要了是不是?”
宝酥柳眉倒竖,朝着几个宫女太监瞪眼。
“宝酥姐姐饶命,我们不说了。”
宫人们讨扰,在宝酥怒视下灰溜溜地走了。
宝酥心里有气却无可奈何,钟毓宫门庭冷落,已然和冷宫相差无几,就几个低等杂使可用,这些人也知晓钟毓宫没什么出息,一个个都想往外飞。
“主子,该用晚膳了。”
宝酥带着燕秦进了室内,她张望了一下周围没人,点了蜡烛,将今日打听到的内情说了出来。
几日前她得知主子神智恢复,对着娘娘的在天之灵拜了拜,哭了整夜才慢慢缓过来,在外依旧装成从前模样,主子说得对,在现在这种紧张情况下,若是他神智恢复的事情暴露了,必然会有危险。
“借刀杀人。”
燕秦喃喃,他看着眼前的食物,眼里闪过暗光。
这整件事的布局肯定不是针对忠祥而来,必然是冲着东宫那位去的,玉鸾花就是最好的证明。
至于那玉常在,就不清楚她是棋子还是被一石二鸟的鸟了。
只是不知太子是如何避过去,甚至让忠祥出现在那处的了,看来太子也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好算计。
燕秦想到了今天无意识撞见的那一幕,心里莫名有些燥得慌,连眼前的食物都无法压抑住那种没由来的感觉,好在那感觉持续的时间不长,很快便消弭了。
入夜,燕秦又一次被噩梦惊醒。
他睁着眼擦掉额间冷汗,仿佛又回到自己被吹着寒风的那一夜,梦里嘈杂,一会儿是这般一会儿又梦见了母妃的死。
他不记得这种情况持续多长时间了,似乎回到钟毓宫起,每夜难得安眠,或许是他日夜思索企图从自己混乱的记忆里找出蛛丝马迹,以至于梦中也都是如此。
抛开心里的事不说,他醒来过后最好的时日竟然是在东宫,在太子的脚下,他竟然都是一夜安眠。
不知太子的宫殿里点的是什么香,太子身上又熏着什么香,是种特别的暖甜的味道,用这个词来形容太子的确怪异,却又无比合适。
燕秦朦胧中又睡去了,这次梦里不是寒风夜雨,反倒是绿藤红柱,身处其中的少年咬着衣角,面容模糊,那双眼却格外清晰。
如同水雕琢而成的刀,柔软又锋利。
那样可怖,又那样柔软无依。
清晨,东宫里,扶疏抱着床单以及从床被上发现的锦帕,表情有些凝重。
殿下已经十六,早已到了可以通晓人事的年纪,可东宫里别说是有妾室了,连个体己的宫女也没有。
这些事按理来说都是长辈来安排,可皇后娘娘已经故去,尚书令大人又万万不可能插手这些事情。
蔺绥用膳前,听见大宫女在一旁婉约询问要不要安排人的时候,眉心跳了跳。
“不必,本宫可不想枕边人是他人的细作,此事不必再提。”
扶疏心想也是,殿下大业未成,群狼环伺,还是不将精力浪费在这上面为好。
蔺绥跨出殿门,福喜已经在那里候着了,他昨日就来告罪磕头,一副可怜情态,蔺绥没怎么为难他,像是信了他说的话。
蔺绥留着他还有用,他不待在这里,皇贵妃怎么好根据他的行踪算计他呢。
忠祥死了,皇帝很快点了新的大太监做随侍。
蔺绥不在意他是谁的人,等到钟琢得宠,才是他看中的人出场的时候。
钟琢没让他失望,很快就在皇帝跟前露脸了。
他已经被调出了礼部,被调去了户部。户部的工作可都是与银财挂钩,其中的门道可不少。
蔺绥寻了个由头在暗地里又见了钟琢一面,钟琢今时不同往日,格外春风得意,但面对蔺绥时依旧是毕恭毕敬的模样。
蔺绥点拨了他,告诉他更快的得宠方法。
“废储……这这……殿下明鉴!微臣从未有过这个心思啊!”
钟琢跪在了地上,擦着额头的冷汗。
他是借着太子的手爬上来的,他深知陛下有废储君的心思,可他没有打算如此应和。当他决定搭上太子的船时,就做好了成为未来帝王股肱之臣的准备。
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他可想的远着呢。
蔺绥轻笑:“钟大人不必惊慌,本宫自然是知道你的忠心,只不过告诉你如何更加讨父皇的喜爱罢了,毕竟你越得宠,便越是对本宫忠心的表现。”
“微臣知晓,定遵殿下旨意,为殿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钟琢又是一番保证,蔺绥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只需要得到最后的结果。
蔺绥安排好了事宜,又找外祖父蔺森商谈了一些事后,便回到了宫中。
只是还未到东宫,恰好在小道上遇见了一个人。
他穿着青色蟒袍,身材纤瘦,面如冠玉,瞧着像个斯文书生。
蔺绥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与之谈话的意愿。
那人却站定,对蔺绥行了个礼。
“太子殿下,许久未见了,气色依旧。”
“庆王也不差,从麟州回来了?”
此人正是庆王燕珣,一月前麟州匪患为乱,他带着圣旨前去剿匪,今日回来了。
据蔺绥的了解,庆王是不会武,马上骑射也一般,说是去剿匪,不过是去刷军功。
不过百姓可不了解这些,到时候歌颂一番庆王的功德,这便成为了口碑,总之比他这个太子在民间要更得人心。
“刚刚和父皇奏表回来,听说最近宫内的莲花开的不错,可否赏脸一同去观赏?”
庆王虽然是兄长,可对身为太子的弟弟却格外恭敬客气,外界对他的评价也都是儒雅君子,温良恭俭让。
原主是看不惯他这副作态的,分明有夺位之意,还装作温和斯文模样,对比之下越发显得原主浮躁肤浅。
蔺绥倒觉得这样才正常,其实温和和狠绝,原本就可以并行不悖。
这样的对手倒是让蔺绥有了几分兴趣,他昂了昂下巴,故作倨傲道:“那本宫便赏脸陪你看看,顺便听听兄长这一路上有何趣事逸闻。”
庆王走在蔺绥身旁,捡了些事情谈论,甚至还谈到了禁军的一位统领。
“高统领此人心直口快,武力超群,虽然看着五大三粗,但却颇为知礼,是个极为不错的人,这次剿匪他也立了大功,我已经奏表了父皇,定是要给他嘉奖的。”
庆王对这位姓高的统领赞不绝口,颇有推举之意。
这话要是落在原主耳中,原主已经把这人划到庆王对势力范围内并且有针对之意了,但蔺绥可没这么蠢。
多半这人是中立派且没有被庆王完全拉拢,为了防止对方是个恪守规矩的拥皇党,庆王先在蔺绥这里打预防针,什么赏花也都只是幌子。
“兄长可真惜才,可惜不是储君。”
蔺绥不阴不阳地说了句,面色越发难看。
这副愚蠢自大的嘴脸落下旁人眼中,让人越发看轻。
庆王温和道:“太子殿下又说笑了。”
蔺绥心想的确,他确实在说笑话。
还未进御花园,前方又起了吵闹的声音,一堆宫女太监堵着路,不知内里是什么情况。
“发生什么事了?”
庆王对着站的最近都太监询问,那太监一见太子和庆王便急忙行礼。
“八皇子殿下抱着九公主跟五皇子殿下闹着玩呢,可五皇子殿下不愿意,九公主吓着了在哭闹。”
“让开。”
蔺绥本来是装的脸色不好,现在是真的不太好了。
七皇子和八皇子都才十一岁,这两人在蔺绥看来就是无比讨厌恶毒的小孩。
“给我按住他!五哥,不就是做大马么,给九妹骑骑又怎么了,你以前还学狗叫给我看呢。”
“你当不当,不当你这宫女今日就别想回去了,来人,这贱婢冲撞本皇子,给我掌嘴!”
八皇子话音刚落,按着宝酥的宫人便伸出了手打在了宝酥的面上。
九公主今年七岁,被这情况吓得哇哇大哭,宫人正在一旁焦头烂额地哄着。
燕秦的头发被扯的有些凌乱,坐在地上看着被掌掴还在对他摇头的宝酥,心里冷沉,膝盖微弯,打算在弟弟的命令里给年幼的妹妹当坐骑。
是他无用。
燕秦的心理充满了恨意,在他准备双腿跪下趴下地上时,却被忽然踢倒了。
“没出息废物,你是傻子又不是没脑子的狗,叫你跪你便跪?”
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膝盖上,这只脚的主人燕秦万分熟悉,他曾被他赤着双足踩过胸膛。
他有些呆愣地抬眼去看,少年太子面庞上满是鄙夷与嫌恶,充满了不屑。
在场所有人便见刚刚呆傻的五皇子欢喜地抱住了踩在自己身上的太子的脚,亲亲热热地喊了声:“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阿秦不想当大马,八弟弟非要九妹妹到我身上来,九妹妹都吓哭了,他还打酥酥,他坏!”
燕秦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从地上坐了起来,依赖似的蹭了蹭蔺绥的腿。
这模样让宝酥眼里湿意更重,为了救他,主子竟然不惜这般讨好太子。
燕秦心里想的却是太子似乎不太喜欢旁人碰他,他蹭他的小腿时,感觉到了他的僵硬和微颤。
蔺绥收回了腿,这次身体似乎比从前要反应敏感些。
他睨着八皇子道:“老八好大的威风,想骑马不去马场在这儿闹腾?”
“皇兄,臣弟和五皇兄闹着玩呢,他这奴婢出言不逊冲撞了我,我这才让人教训的。”
“二皇兄,您回来了!”
八皇子对着太子嬉笑着道歉,看见庆王时表情亲热崇拜。
八皇子是站队庆王的,反正他只是罚了个奴婢,庆王又在这儿,太子能拿他怎么样。
“去把本宫的踏云牵来。”
踏云是一匹宝马,原主的坐骑。
扶疏早就赶来,正好领命前去了,庆王见状微微拧眉。
“这御花园怕是施展不开,太子牵踏云来做什么?”
“八弟不是想让人骑马么,本宫也想让人骑马,老八这么喜欢玩闹,不如和它也玩玩,正好看看骑术如何。”
八皇子脸色略白,求助似的看着庆王。
庆王开口道:“八弟还小,怕是不妥。”
蔺绥冷笑:“老五还是个傻子,这便妥当了?”
燕秦怯怯地牵着蔺绥的衣角,表情委屈地当着傻子。
第65章 暴戾太子x痴傻皇子
扶疏很快就去把马牵来了,虽然她时常劝太子要稳重不要冲动,但她不愧是太子党派的蔺皇后的人,打心底里认为主子嚣张就是应该的。
在她看来就算皇后娘娘仙去了,如今后位悬空,太子也是除陛下以外最尊贵的人,八皇子未免太不把太子下放在眼里了。
踏云被牵来时,显然有些急躁。
御花园场地虽然宽阔,但是周围摆着的都是花草,骏马在其中有些许施展不开,更别说周围还都是人。
这种情况让马儿有些烦躁,原地轻甩尾巴踩着蹄子喷着热气。
“老八前些日子不是已经开始学骑射了吗,不如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只是本宫这踏云脾气不怎么好,性子高傲,若是你没能让它服气,到时候牵不住缰绳被它摔了下来成个残废,也是你自己无用。”
这春夏之季的晴朗日子里,太子的讥讽话语却让整个御花园陷入死寂。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若是被烈马从马背上甩下来,不死也要半残。
太子威胁的可是八皇子,在场宫人脑袋贴在地面上,大气都不敢喘。
有些机灵的宫人想要去通风报信,蔺绥手里的马鞭朝着地上轻打,慢悠悠地问:“想上哪去?”
那太监立刻僵着脸不敢动弹,喊着“太子恕罪”。
蔺绥也不是为了为难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八皇子。
“你若是不愿意上去,本宫也不介意把你丢上去。”
所有人听见这声音都忍不住想,太子殿下实在是太狂妄太肆意妄为了!
八皇子面色惨白,一点都不怀疑蔺绥话里的真实性。
毕竟太子就是跋扈骄横的性子,他或许不只是在给五皇子出头,还是在这里杀鸡儆猴,拿他当靶子,他二哥就在一旁呢!
“太子,人命关天,还是不要胡闹了。”
庆王的脸色微沉,上次太子将被唆使的五皇子踢入湖中的事情他早已知晓,他和八皇子的想法一样,认为这绝对不是一场简单的维护。
看似是在教训老八,实则对他挑衅。
“兄长倒是宅心仁厚,越发显得本宫心思狠毒啊,”蔺绥轻嗤,看向了被宫人牵着的九公主,问道,“九皇妹还想骑马吗?”
九公主连连摇头,她开始也不想的,只是想和五哥哥玩,是八哥哥非要推她去,她不敢,如今看见太子哥哥吓人的样子,更不敢了。
蔺绥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八皇子:“欺辱兄长,心思不纯,你母妃若是不会教孩子,本宫大可上书奏请父皇,让皇贵妃好好教导你。”
“毕竟庆王此般风范,还是皇贵妃教的好啊,若是你多多学习,说不定有机会成为下一个庆王。”
蔺绥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打算在此地久留,拂开了燕秦拉着他袖子的手,翻身骑上了踏云。
燕秦手心忽然落空,一瞬间有些怔然。
不得不说,太子实在太会含沙射影地辱骂人了,这番话不仅是讽刺了八皇子和亲王,连带着背后的皇贵妃也一并说入话中,更是有些挑拨在里面。
八皇子的生母是娴嫔,属于皇贵妃一派,即庆王派,但庆王的生母只是个贵人,庆王只是被抱养在皇贵妃膝下,如今在争夺储君之位。
蔺绥这话不亚于在说:你妈教不好你,赶紧去找个养母的大腿抱着,说不定有机会地位上涨,能跟庆王平起平坐,庆王能被培养你也可以,甚至还能争夺一下皇位。
阴阳怪气的一番话,直接把几个人全骂了。
燕秦抬头看着骑在马上姿态高傲的少年,心里格外舒爽。
可能当人心里谨小慎微有许多顾及时,便格外向往这种不顾一切肆无忌惮的态度。
如此张狂,张狂到让人想拍掌叫好。
“回宫,扶疏把她带上。”
蔺绥指了指宝酥,他可不打算在这儿等到皇帝或者皇贵妃他们过来,到时候又是唧唧歪歪一番没完没了,说不定还得被责罚一番。
他想当皇帝的很重要的一个外因,就是不用向任何人行礼下跪。
他自从来这儿起就没有跪过,但是皇帝如果非要为难他,那他也不能明面顶撞,这就是皇权。
“上来。”
蔺绥垂眸看着一旁站着的小狗,对着他勾了勾手。
矜贵少年鲜衣怒马,是燕秦未曾体会到的感觉,他仰望着高高在上的东宫之主,未来天子,心潮澎湃。
但他面上仍然是一副纯善欣悦的模样,甚至有一些失魂落魄地说:“太子哥哥,怎么上去呀。”
燕秦其实是会的,哪怕他没有学过骑射,但他的学习观察能力特别强,蔺绥刚刚的动作他已经在脑海里模拟演练了许多,但他不能学,因为他现在还是个“傻子”。
蔺绥对他伸出了手,燕秦被拉到马上时还未来得及坐稳,蔺绥便扬鞭而行了。
燕秦的头磕在了蔺绥的背上,下意识拥住了面前兄长的腰。
少年体态风流,腰肢不堪一握。
但这姿态却不是病弱的,触感柔韧,可以感觉到隐隐藏着的力量。
燕秦有些迷迷蒙蒙的恍惚,他分明已经清醒了,但却又仿佛回到了之前的痴傻状态,脑子混混沌沌的难以思考,又兀得浮现先前见过的画面。
玄衣间隐约透露的软白,让燕秦脑袋越发像浆糊。
“把你的狗爪从本宫身上拿开。”
冷飕飕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燕秦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却依旧抓着蔺绥的衣角不放。
“太子哥哥真好。”
燕秦撒着娇,心里却带着谋划。
尽管他是一个没什么威胁力的皇子,但今天这一番作态下来,估计其他人都会自动地将他和太子划分到同一阵营里。
相比较其他兄弟来说,燕秦也的确觉得自己从前不喜欢的这位太子哥哥,如今已经变成了他最欣赏的一个。
他或许该改变一下计划,先借着太子的势力,查清楚当年的事情。
蔺绥回了东宫,福喜急忙迎上来。
“下去。”
蔺绥是坐在前边的,得让后面的人先下马才行。
燕秦继续发挥自己应有的样子,有些害怕恐惧地说:“太高了,我不敢下去。”
燕秦眼神看向一旁的福喜,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他可是记得这位大太监对他鄙夷不屑的眼神,做派倒是比主子还嚣张。
他在东宫的那段时日也仔细观察了一番,这个大太监别的本事没有,溜须拍马的能力倒是强。
明明犯过几次错误,太子居然还是重用他,这要是放在他人的宫里,早就将他打发了。
不过从他身上燕秦学到了一些东西,那就是太子喜欢听好话,喜欢听人捧着他。
燕秦当了几年傻子,这几年过的浑浑噩噩,无人教养,其实并没有太强的道德观念,也不觉得对太子撒娇有何不可,反正这也是他兄长。
“福喜,垫着他下去。”
蔺绥有些不耐地催促,一副觉得福喜没眼色的样子。
福喜有些气闷,给太子当人凳就算了,这呆傻的五皇子有什么资格?
可主子的眼色在前,福喜也不得不照办,低下头表情扭曲地跪趴着,让五皇子踩着他的背下来。
燕秦下去后,蔺绥也跳下了马。
“将踏云牵回去。”
蔺绥抹了抹踏云的鬃毛,对着福喜摆摆手。
福喜有些灰头土脸地爬起来,牵着踏云朝着马厩的方向走。
蔺绥跨入正殿,燕秦紧跟在他身后。
“你进来干什么,回你的钟毓宫去。”
蔺绥手腕一转,手上的马鞭便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坐在了主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店内站着的少年,精致面庞上带着厌恶。
“没本事的傻子,只会叫人耍的团团转,你是个傻子他们又能拿你怎么样,一群贱妾生的孩子,在这比高比低,可笑至极。”
“以后别叫本宫兄长,你这副模样不配,污了本宫的耳朵。”
蔺绥冷笑,毫不掩饰鄙夷和倨傲。
在最开始那一刻,蔺绥是真的动怒了,他才不管八皇子是不是个小孩子,只想把人拎着丢到湖里去。
蔺绥心里还有些怒其不争,燕秦完全可以不必受气,但他又知道这是燕秦的性格使然,他会顾全大局他会考虑许多事情。
小不忍则乱大谋,只是蔺绥身居高位之后,向来是个难忍脾气的人。
七皇子如今还在宫里没出门,就是他去弄了点小花样,让他浑身起了红疹。德妃还在那怀疑是皇贵妃做的手脚,正中蔺绥下怀。
燕秦发现自己的心态好像有些变化,之前听太子称呼后宫的妃子们都为贱妾,他心里有几分讥讽,毕竟他的母妃也被算在这一群人里面。
但现在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毕竟太子这人就是这般,他连叫人带着泔水去皇贵妃殿中,又威胁要将八皇子丢到马背上的行为都做得出来,这不过是他的性格罢了。
“太子哥哥……”燕秦被蔺绥一瞪,声音细细地说,“不叫太子哥哥叫兄长,那又叫什么呢?”
他仿佛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怒气和屈辱,眼神单纯热切地看着蔺绥。
“我听他们说太子哥哥你的小字叫阿绥,那我不叫太子哥哥叫兄长了,叫阿绥可以吗?”
燕秦装傻地占着便宜,他知道他这么说蔺绥一定会更生气。
因为这是过去的皇后才能叫出的称呼,皇上是不这么叫的,正是因为如此,也会更加坐实他痴傻的身份。
既然他已经决定先借太子之势,那就一定不能让太子察觉他在装傻。
蔺绥面上戾气更重,手里的鞭子缠在了燕秦的脖子上,将他朝着自己的方向拉扯。
燕秦直到踉跄跌坐在了蔺绥的面前,被掐住了下巴。
“你若是再敢这样叫我,就下去陪你那死去的母妃。”
少年语气森冷,眼里厉色让人不寒而栗。
第66章 暴戾太子x痴傻皇子
马鞭较粗,缠绕在细瘦的脖子上很快就勒出了一道红痕,格外渗人。
燕秦感觉到了蔺绥的怒气,在略微窒息的感觉中神色痛苦。
这种死亡威胁里,少年掐着他低语的声音却让他产生了奇怪的颤栗。
那是让人不自觉颤抖的情绪,从心底不可抑制的涌出。
危险可怖,又让人神思迷离,甚至隐隐兴奋。
“太子哥哥……疼……喘不上气了……”
出于身体求生的欲望,燕秦做戏中掺了些真实情绪,一只手握住了蔺绥的手腕,一只手扯开脖子上的鞭子。
他现在尚且还小,手指连蔺绥的手也裹不住。
那双眼眸因为痛苦微湿,像是濒死的幼犬。
蔺绥皱着眉松开了手,嫌恶似的在燕秦的身上擦了擦。
年少气傲的太子殿下自恃身份,连被皇弟触碰都觉得是染上了脏污。
燕秦解下了脖子上缠着的鞭子,捂着喉咙咳嗽。
脖子上的淤痕触目惊心,配上他一副受了欺负的委屈表情,叫人心生不忍。
但制造这些痕迹的始作俑者脸上并却未有动容,格外冷酷。
扶疏领着宝酥进了正殿,宝酥一见燕秦的模样心里越发痛苦,殿下如今处处受辱,求助于太子殿下,也要受到太子殿下的欺负。
主子装傻忍受这些,心里该有多不甘。
“送他们回钟毓宫。”
蔺绥摆摆手,拿起了一旁的茶盏轻啜,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
扶疏领命,宝酥顶着红肿的面庞,连忙将燕秦搀扶而起。
燕秦其实是想多留一会儿,但没有什么好的借口,而且宝酥如今也需要赶紧上药,便也打算老实的回去,面上一副颓丧模样。
福喜小跑着从外面进来,对着蔺绥道:“殿下,陛下朝着这边来了,娴嫔娘娘似乎也在其后。”
这态度很明显,问罪来了。
怕是娴嫔听说了御花园的事儿,对于自己宝贝儿子威胁被丢上马背心有不忿,加之蔺绥留下的挑拨似的那一番话,她去找皇帝哭诉也正常。
蔺绥颔首,看向了燕秦,勾出一抹笑道:“行,你们俩先别走了。”
皇帝听见嫔妃哭哭啼啼的告状时便觉得头疼,每日前朝看见尚书令他就已经足够不愉,太子还每日惹是生非。
听见娴嫔说太子意图谋害八皇子,想将他丢到马背上摔下来之后他更加愤怒。
蔺家想要扶持太子上位把持朝政尚且不够,还想谋害皇嗣吗?
皇上刚踏入东宫,还没等太监通报,便听见了殿内传来的声音。
“五弟你不必担忧,本宫刚刚护了你,就算父皇来问责,本宫照样护着你!”
“同样都是凤子龙孙,你比老八还年长些,凭什么要受他欺负?怕是欺负你母妃过世无可依仗,这些人惯是如此,本宫的母后去了,那些人一个个想把本宫往下拉,自个儿坐上储君的位置呢,偏偏明面上还要假模假样。”
“他母妃不过一个嫔,若是淑贵妃还在,她岂敢如此嚣张,让你堂堂五皇子给他当马儿学狗叫,他的礼义廉耻怕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尚且年幼便对兄长不恭,骄横歹毒,本宫身为兄长,又是储君,礼当教训他,别说父皇不会有异议,就算是拿到前朝让大臣们品评,怕是也没人能说老八有理。”
“若是娴嫔找理由说老八年纪尚幼,只是同你玩闹,那本宫照样是和他玩闹,御花园那么多双眼睛可都看着了,本宫可没把他丢到马上去,若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就能成真,那这世间可就有趣了。”
“若是父皇真来了,本宫还要奏请说娴嫔教子无方,若是皇贵妃忙不过来,不若给月妃抚养,省得养出个歪苗子。”
殿内少年的声音一句又一句,一句比一句放肆。
这事儿谁听来都觉得古怪,最为跋扈骄横的太子殿下,竟然也说旁人是歪苗子。
皇帝脸色从愤怒变得平静,皱着眉看着殿门,斜眼看了一眼娴嫔,拂袖而去。
他倒不是相信太子,偏颇太子,而是不知这事是八皇子挑衅在先。
娴嫔来告状时只说是八皇子九公主与五皇子玩闹,太子殿下出现格外蛮横。
他想起了已逝的淑贵妃,那个女人也是他曾经爱过的宠妃,他若是不喜欢,又怎会把她捧到贵妃之位,她生下的孩子也格外聪慧,他当初甚至还动了想要立他为太子的心思。
只可惜孩子病傻,美人薄命,太子那一番话也不无道理。
不过最终决定让他离去的是太子那句放到前朝去评论,这是他的家事,何必升为国事,且就太子这不饶不休的态度,想必他去问责免不了一番纠缠,届时尚书令接机发作,那便不是他想要看见的局面了。
娴嫔脸色微白,也跟了上去。
殿外的宫人跑进了殿内通报,蔺绥坐在主座上,手掌抚着茶盏,低头冷笑了一声。
这事儿如他所料,皇帝不仅仅是忌惮尚书令,还有另一个制衡的原因。
皇帝虽然想废太子,但他还未想好要从剩下的哪个儿子里选出继承大统的人,除去庆王今年十九岁,剩下的孩子年纪都小,他还想多观察观察。
因此他想废太子,也要在一个恰好的时机去废除,他内心也是担忧,如若没有太子制衡,庆王会将其他孩子压制的很惨。
“扶疏,去请太医,这模样瞧着碍眼。”
蔺绥摆了摆手,倒是不急于将他们请回钟毓宫。
燕秦跟着扶疏离开殿内,跨出门槛时回头望了一眼。
此时已到了快要用晚膳的时候,外边瞧着还是天明,店内宫人还未点亮烛火,一片朦胧晦暗。
锦衣华服的太子就坐在里边,一双眼亮如寒星。
他分明这样年轻,却让人觉得暮霭沉沉,苍凉孤寂。
燕秦的脑袋似乎被人轻敲“嗡”了一声,有些空茫,说不出是何种滋味,转过头一步步朝外离开了。
许久后的某一天,燕秦想到这一幕,觉得当时应该回头去蔺绥身边才对,即使没有缘由。
晚膳时,依旧是蔺绥先用饭,燕秦吃剩下的。
燕秦早已习惯,甚至能够从今天的食物分量来推测蔺绥对哪道菜格外青睐,胃口好不好。
一旁的宝酥上了药揉了脸,虽然她脸依旧肿着,但仍然尽职尽责的跟在燕秦身边。
她瞧见这一幕,心里更难过了,不仅仅是因为主子要吃残羹冷炙,而且还要表现得如此甘之如饴。
不过这里宝酥但是会错意了,燕秦欢快的很,毕竟东宫的食物可比钟毓宫的好得多,蔺绥又挑剔,他的吃食更是精品中的精品。
夜里,扶疏提着灯笼为燕秦引路。
“太子殿下并未吩咐你们住哪,奴婢便擅自主张安排你们住偏殿,殿下随奴婢来吧。”
“扶疏姐姐,我不住太子哥哥身旁吗?”
燕秦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打算自个儿抱着被子在太子床边打地铺了。
扶疏纠正过燕秦的称呼,但稚子般的五皇子依旧这么称呼她,她也就随他去了。
“你去帮我在太子哥哥旁铺被吧,我一会儿就去,若是太子哥哥拒绝了,我就自己住了。”
燕秦半是撒娇半是要求地说,扶疏犹豫了一会儿,想起主子维护五皇子的样子,还是没拒绝的先去试试了。
燕秦偏头,便撞进了宝酥震惊的眼中。
燕秦沉着道:“太子时常会在夜间看书,或者是一些批文,我去打探一番。”
宝酥连连点头:“辛苦主子了。”
这是不是贵妃从前说的卧薪尝胆?
不愧是主子!
大燕的都城盛光是座不夜城,在宫内之人准备歇下时,一台小轿却悄悄离宫。
钟琢跟在“老爷”身后,带他来体察民情,与民同乐。
他惯会说漂亮话,本是寻欢作乐的尝鲜的行为,在他的粉饰下一片凛然正义,连皇帝自己都觉得他只是出来看百姓安居乐业的样子,走近百姓中来,与友人喝酒谈天罢了。
至于那些围上来的女子,只是被他的儒雅文气所迷,纷纷送上绣帕与秋波。
这“老爷”的风流韵事,和皇宫里的皇帝有什么关系?
不过皇帝倒也没有表现的十分急色,挥退了旁人之后格外赏识地看着这位近臣,半带醉意的将今日之事说出,等着他的回答。
钟琢知道这是试探了,表情惶恐地答:“臣不敢断言是谁对谁错,臣只知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臣说句可以掉脑袋的话,太子虽无才无德,难当大任,可陛下也不必着急,陛下正值壮年,是要活百年的,无论是哪位殿下继承大统,都是陛下的选择。”
这话说的正中皇帝下怀,他也觉得不必着急先挑选,也明白这频频动作在催促废储,可这未免太心急了些,他还能活上几十年,那些人便想着急着登上他的位置了吗?
皇帝微微一笑,赏识地看了钟琢一眼。
一张纸条秘密地传到了东宫,蔺绥看着纸上的内容,看着它在烛火下化为灰烬。
看来钟琢的地位又能涨一涨了,对于皇帝这种资质平庸,却登上大位拥有野心的人,怎么会喜欢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一直被虎视眈眈的盯着,哪怕那些人是他的儿子也一样。
若是书里原主没有被爆出非天家血脉之事,他这太子的位置还能做得更长久一些。
扶疏轻轻地走了进来,犹豫地对着蔺绥说了五皇子的要求。
蔺绥微微有些诧异,这是故意在装傻讨好他,还是有别的目的?
“他若喜欢给人当随侍太监,便让他来吧。”
燕秦洗浴后欢欢喜喜地来了寝宫,他只穿着中衣,衣领未扣好,脖子上一圈已然青紫的勒痕格外叫人心惊。
“太子哥哥,我准备好了。”
燕秦往地上一躺,对着蔺绥拍了拍胸脯。
第67章 暴戾太子x痴傻皇子
蔺绥表情颇为古怪地看着地上躺着的燕秦,一句‘傻子’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毕竟燕秦现在的确是在扮演傻子。
可他是不是有点沉浸其中,这也太自然了。
燕秦看着太子似乎是有些说不出话的样子,笑的更甜了。
装疯卖傻还是有好处的,一个傻子怎么会骗人呢,他要让太子感觉到他的诚意,彻底融入这边,到时候可以行很多方便。
温热的双足随意地搁在了少年的胸膛上,这副场景结合他们的身份,若是在外人看来一定会怪讶,不过身处其中的两个人倒是自若。
燕秦此时并无多少睡意,脖子上的伤痕虽然涂抹了药膏,但仍然有些滚烫刺痛,而这一切拜身旁人所赐。
他有些百无聊赖地转动着眼神,漫无边际地揣测着床边暗柜会在何处,里面又有什么东西,最后注意力又回到了身上的双足之上。
淡青色的血管顺着白皙的脚背上爬,燕秦没见过除自己之外的别人的脚,但觉得兄长这双脚生的极为好看,不女气但精致。
脚腕以上被轻薄的亵裤遮住,燕秦想起今日面颊蹭过的柔软触感,以及他碰触时蔺绥的僵硬。
不知道现在摸上去,太子哥哥会不会把他踢出去?
燕秦直勾勾地望着,到底是什么也没做,在若有似无的淡淡暖香里睡了过去。
又是一夜安眠,燕秦睁眼时,床上之人已无踪影了。
也是怪事,为何在太子脚下,他反倒睡的香甜?
蔺绥可不知燕秦心理的想法,去了礼部后在下朝的路上‘恰巧’和尚书令碰见,与他同行。
“殿下最近行事是否有些太张扬无度了?”
尚书令颇为担忧,这位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孙在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依旧如常,也是非一般人能有的心性。
蔺绥悠然答:“外祖不必担忧,我越是这般,他们越是不会怀疑,若是我沉寂安分下去,才会让人生疑骑到头上去。”
尚书令想想也觉得的确如此,和他谈了两句钟琢的事情。
蔺绥将自己要做的事吩咐了下去,转身和尚书令分别。
如今事情正在朝他预料中进行,玉常在经过忠祥一事的风波,如今位份已经升为了贵人,虽然压在她上边的还有许多人,但她也算是目前荣宠较盛的一位。
她算是机灵,委婉地递来了投诚信。
顺带一提,那片被皇贵妃偷偷命人种下的玉鸾花,已经被拔空了。
皇帝厌恶蔺皇后,连她死后她喜欢的花都容不得,这其中有两个原因,一个便是外戚,一个是皇后在时限制他寻欢作乐,他宠爱的美人没少被皇后针对,淑贵妃便是皇帝和皇后较劲的产物之一。
皇后不希望他耽于美色,皇帝就非要把宠妃放在一个极高的位置上,可他这人又不怎么负责,又不护着淑贵妃,任由她成为靶子,被后宫污浊吞噬。
淑贵妃母家无权无势,父亲是寒门出来的清官,并无祖上庇荫,可能是借丈人的势力登基以至于外戚长时间无法处理让皇帝有了阴影,所以他放肆宠爱的美人都是外家不具备威胁的。
在蔺绥看来,玉常在,现在应当叫玉贵人了,也可以走这个路子。
玉贵人的父亲是负责修史的史官,一个地位不高的文官,每日埋头于书本史籍里,和各种争斗无关。
皇帝宠幸她多少是有些这个原因,而皇贵妃、德妃她们也心知肚明,她们不愿意再看见第二个淑贵妃出现,所以才有了之前的栽赃,想要一次性解决两个威胁。
不过和淑贵妃不同,玉贵人的背后有他。
蔺绥已经命人给玉贵人送去了些争宠的东西,致力于把她朝着宠妃乃至妖妃的路线上发展。
蔺绥刚穿到修真界时,被迫要看一些‘教习’的玉简,别说各种姿势了,连香丸等有都收录。
虽然这儿只是普通凡尘,没有仙草灵药,但总有药性符合几分的,调配下来使用的话,勾住皇帝这种并不坚定喜好美色的人绰绰有余。
当然,他送药前也和玉贵人说清楚了,玉贵人并不在意,反正她已经入了宫,不争宠别人就会踩着她,她因为之前的事情还有些受刺激,宁愿成为‘祸国殃民’的妖妃,也不愿意被人暗害而死。
蔺绥朝着东宫的方向而走,心想他这反派阵营已有雏形。
外有尚书令和近臣钟琢,内有宠妃玉贵人,加上他这个声名狼藉的太子,简直是个恶势力集团。
蔺绥轻笑,挺有意思。
今年的夏季并不炎热,因而皇帝未曾去别苑避暑。
皇贵妃先前动作不成,大概也是察觉到了急躁,安分了下来。
后宫一片和谐,前朝倒是颇有波澜,其中有一个人最为出名。
璋州薛定春,从四品下的璋州别驾,他收集了璋州上下乃至上司璋州刺史勾结富商盘剥百姓尸位素餐的证据,一举上报,皇帝特派监察史和巡按去调查此事,由于证据齐全速度极快,有涉及到官员一律抄家等待流放问斩。
璋州位于江南,内有运河,说是富得流油也不为过,从所有涉事官员里搬出来的银钱,足以抵璋州二十年税收。
皇帝震怒,此事成了夏季全国都热议的事情。
溢满茶香的小院里,尚书令轻啜一口,摇了摇头。
“殿下先前吩咐的拉拢薛定春一事怕是难了,难怪他之前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原来早有准备,如今他这番大动作,必定会调任京城,连璋州刺史之位都不足以作为他的奖赏。”
“而且此人颇为正气,婉言之下含义为不结党不站队,他是个能臣,若是站在其他皇子那边,怕是棘手。”
蔺绥却是不着急,饮了杯中茶道:“注意着,其他人必定也会有动作。”
蔺绥没直接和尚书令断言说薛定春是个忠臣,也不会站在别的党羽一派。
他之前就让尚书令注意了这个人,想要把他拉拢到自己阵营里,但他知道很难,因为薛定春是个有傲骨的忠臣,想要肃清不正之风,他这太子,在薛定春看来就是歪风,尽管他没有直言想废储,但也是不愿意让太子即位的人,觉得太子将来一定是个暴君。
可即使薛定春这么想,他也没想过站队,这人想法很简单,不参与皇位争夺,谁是皇帝效忠谁,就算皇帝是个歪苗子,也努力做自己的事造福百姓。
在原书剧情里,薛定春在璋州事件后,擢升为秘书监,成为天子近臣,在皇帝的旨意下有意打压尚书令一派的势力。
在储君被废后,他看着交锋越发激烈的夺位之争,还是难以独善其身,选择了燕秦进行支持,不是他觉得燕秦赢面大,而是觉得燕秦最适合成为好皇帝。
他的这个举动将他越发推到风口浪尖,在蒙受冤屈与威胁的情况下,他未曾反水,携妻带子被贬谪到苦寒之地,直至燕秦即位帮他翻案,他才得以回京。
但他未曾有怨,在穷山恶水照样努力治理环境带领百姓寻找出路,回京后也未曾春风得意,无论是山城一小官还是行至宰辅都兢兢业业。
他是个有自己信仰的好官,抛开立场不谈,蔺绥还挺欣赏他,不仅仅是作为上位者对从属的欣赏,也是对他的风骨和为人。
这样的人,得好好的留着。
离开了别院,蔺绥带着从属回了东宫处理政务。
太子需要学习政务处理,还有《国学》等书籍,只是皇帝有意防备,蔺绥批奏的东西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他也不介意,他也不只有这一种方式能得知前朝的事。
夜晚沐浴完回到殿内时,蔺绥看见地板上躺着的人,静默了一瞬。
当初燕秦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就被他赶回钟毓宫,但燕秦似乎是串门串上瘾了,有事没事来打地铺顺带蹭吃蹭喝,蔺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毕竟钟毓宫的饭菜的确不怎么样,小狗还在长身体的时候。
“太子哥哥,酥酥说我长高了些,也长了肉,你肯定能踩的更舒服啦。”
燕秦从地上坐了起来,对着蔺绥指了指胸膛,一副骄傲的模样。
相较于几月前的瘦弱,燕秦现在倒是有了符合这个年纪的身体状况,长高了一些,也壮实了。
他的样子活泼天真,一副完全信赖眼前人的可爱模样,像是让人无法抗拒的幼犬,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可这副迷惑人的样子只是伪装,他的獠牙和利爪藏在深处,蓄势待发。
这更可爱了不是么,蔺绥心里如是想。
比起真正的效忠臣服,他偏爱这种假装乖驯藏着狼子野心的模样,更有挑战性和征服欲。
谁叫他是燕秦,因为是燕秦,所以才特别。
“本宫还得夸你咯,真是有出息。”
蔺绥横了他一眼,并未去床上,而是落座在了椅子上。
燕秦这才发现自己的太子哥哥头发湿润着向下淌水,将白色的亵衣浸的半透明。
白皙的面庞在灯下如暖玉,温润漂亮。
宫女挑了挑烛芯让殿内明亮些,扶疏端着托盘而入,拿着上面放置的布巾为蔺绥擦拭头发。
“扶疏姐姐,我来可以吗?”
燕秦穿了鞋子到了蔺绥身旁,看着扶疏手里的布巾满脸跃跃欲试。
“这……殿下……”
扶疏有些犹豫地看着主子的方向,等着他的命令。
“下一步是不是该给本宫洗脚,真的成为这东宫的小太监了?”
太子冷哼,显然是看不上他这副作态,可偏偏傻子好似听不出话里的嘲讽之意,还认真地想了想回答说:
“若是太子哥哥喜欢,我也愿意给太子哥哥洗脚,只是阿秦不是小太监。”
蔺绥偏头挑眉故意问他:“你怎么不是小太监了?”
扶疏眼观鼻鼻观口,站在一旁当自己不存在。
燕秦五官皱着,想了想憋出答案道;“我是五皇子,所以不是小太监。”
燕秦未通人事加上痴傻许久,还真不知道为什么太监是那番阴柔模样,他心下思忖着,回头得去书里找找答案。
“太子哥哥,我帮你擦头发。”
燕秦自顾自地接过来扶疏手里的东西,覆在蔺绥的青丝上。
蔺绥也就随他去了,要是燕秦年长个几岁,他就能指导些颜色废料了,不过现在的小狗,让他一点想法都没有。
扶疏在一旁看着,以免五皇子笨手笨脚将主子头发扯疼了,但看下来发现五皇子擦得还像模像样的。
青丝如瀑,燕秦小心仔细地擦着,觉得触碰到的头发比手里的锦缎还要柔软。
眼前兄长只穿了件里衣,烛火下脖颈莹润,透着淡淡的粉。
燕秦眼神望着蔺绥手里拿着的奏折,从依稀看见的只言片语里推断着奏折的内容,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小指不经意擦过了蔺绥的脖颈。
细腻柔软的感觉转瞬即逝,燕秦换了新的布巾继续擦拭,盯着自己的手指微微皱眉。
待到九月,天气渐有凉意。
九月初一,宝酥提着食盒来了东宫,只是那盒子内里空空,今日五皇子未在东宫,她只身前来是想求扶疏办一件事的。
“这是做什么?”
扶疏看着塞到手里的碎银,皱了皱眉。
宝酥央求道:“扶疏姐姐,今日是我主子的生辰,娘娘故去以后,殿下就再也没有过上一个像样的生辰,我想借小厨房,给我主子做碗长寿面。”
宝酥往日也去御膳房碰过运气,但他们没答应,怕被其他娘娘知道了降罪责罚。
“我去禀报主子一声,太子殿下多半是会同意的。”
扶疏收了碎银,朝着书房而去。
蔺绥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微愣,状似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在扶疏离开之后,他才展露些许恍惚之色。
“竟然就已经九月一了吗?”
蔺绥喃喃,声音散在穿堂风里。
或许是残魂的缘故,在这些小世界里,燕秦的生辰都和他在修真界的一般无二,在九月初一。
不过修真界的人很少过生辰,毕竟大家寿命较长,有时候闭关便数十年而过,不是每一岁都有纪念意义。
燕秦也不会特地过,只是有时时候正好,他会提出来。
燕秦问他他的生辰是在何时,蔺绥当时摇了摇头,没有给出日期。
这基于他穿越的那个炮灰的记忆,炮灰还未出生就被算出是炉鼎体质,生下来就被进行交换,被抱养进了宗门里,和其他炉鼎一块长大,学习怎么运动吸收灵气,以为自己的功法就是如此。
一些聪明点的明白不对劲,在成年前就提前抱好大腿或者企图逃走,炮灰身份的原主属于比较能作妖的,他爬上了少宗主的床,然后在一次大比中看中了燕秦,想和他春风一度,他上前搭话时被少宗主发现,少宗主格外不满燕秦出风头加上意图夺走自己的炉鼎,所以对他出手。
想当然的,少宗主输了,原主这个用来挑起矛盾让主角完成被动打脸的炮灰,也在少宗主的恼怒之下被吸干修为丢进了妖兽堆里当食物。
蔺绥没有按照原书剧情进行,和那少宗主没关系,不过那少宗主还是死在了他的手里,谁叫对方先上来犯贱想要睡他。
在这种人生里,原主怎么可能记得自己的生辰。
蔺绥倒是记得自己前世的生日,毕竟重新观看被抱错的身份,他难免记住,不过也都是前尘往事,所以他回答燕秦说‘不知道’。
燕秦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他递给他一块烤肉,语气利落地说:“你我为兄弟,相遇有缘,不如日后就同我一块过生辰吧,我生辰是九月初一,以后这日子便也是你的生辰了。”
彼时他们还未曾有那种亲密的关系,燕秦视他为缘分不浅性格相投的兄弟。
少年剑修举手投足朗月清风,周围横陈着被猎杀的妖兽尸体,血腥味与烤肉的香味混合,构成了那天的独特画面。
只是那时的燕秦不知道,他所认为的有缘,都是他的处心积虑。
蔺绥从记忆中抽身,继续看着眼前的奏折,下午还有老师来讲学,他得先批完这些。
钟毓宫里,燕秦看着宝酥端回来的长寿面对她道了谢。
“你确定扶疏去通报了这件事让太子知道?”
“奴婢保证,只是不知扶疏姐姐有没有提您生辰之事。”
“外祖那边可通知了?”
“回主子,通知了,消息一定未走漏。”
淑贵妃当年也不是什么人脉都没有留下的,宝酥往宫外本家传递一道消息还是办得到的。
燕秦颔首,眼里闪烁意味不明的光。
午后的光晒的人有些懒洋洋,蔺绥靠在位置上,听着太傅讲《策论》。
就算皇帝不想培养他,当初在极为不情愿的情况下立储,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比如找太傅、找伴读,找臣属,原主有三个伴读,三个蔺绥都看不上眼,在这几个月里陆续地打发了,打算挑选新的。
他看中的那个还在外祖家未回京城,只等他回来了。
太傅则是当代大儒,虽然皇帝暗示他不必教的用心,但太傅还是尽职尽责,可是发现太子是扶不上墙的草包后,也就当起了甩手掌柜,自己讲自己的,也不管太子听不听得懂,反正太子是不会问的。
蔺绥撑着脑袋听着,维持着原主的草包人设,在脑海里进行思考,偶尔有不理解的地方先速记下来之后查阅。
眼前的太傅是皇帝的人,蔺绥并不信任他。
那些速记符号在太傅看来就像是乱涂乱画,他喝了口茶润润喉咙,继续向下讲。
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看见蔺绥时露出来笑容。
“太子哥哥,我可以在这里玩吗?”
蔺绥当然知道他不是来玩的,而是来偷偷学习的,其他皇子都在太学开蒙念书了,唯独燕秦没有这个学习的机会,之前在东宫时他就时常在门口和墙角偷听太傅讲课,还溜去太学那边,被发现了就假装玩乐。
不会有人觉得他能听懂那些东西,自然也没有人在意。
蔺绥懒懒抬手,示意他随意。
燕秦抱着个竹制的玲珑小球走了进来,背对着蔺绥和太傅,一副专心玩球的模样,大脑却在不断吸收着太傅讲述的知识。
太傅看着眼前的太子和当年聪慧如今痴傻的五皇子,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若是这两人调换身份,今时今日,大燕的局势早就变了。
蔺绥看着在讲述声里身体歪斜趴在地上睡过去的人的背影,心道燕秦装傻的功夫炉火纯青。
待到下学太傅离开,地上的人依旧趴着。
蔺绥也没叫醒他,看着近臣来禀,在奏折上写下朱批。
燕秦挑了个合适的时候睁眼,在蔺绥旁边撒娇。
“太子哥哥,今天是阿秦十五岁生辰,可以带阿秦出宫去看看么?”
燕秦拉着蔺绥的衣角,满脸写着渴望。
燕秦一副向往花花世界的贪玩的样子说:“我还没出过宫呢,听说宫外可有意思了。”
他口中的兄长却是有些不耐地挥开他的手,厌烦道:“我可不是你亲兄长,更不是你娘,你还赖上瘾了?”
蔺绥心里明白可能这才是燕秦今天来的目的,他要出宫必然不只是见识一番,不出所料,他一定联系了他的外祖,御史大夫裴昔年。
御史大夫负责弹劾纠察百官,他是拥皇党,但私底下也有自己的打算,他不算是十足的正直的人,毕竟那样的人没法在官场久存。他手里握有不少官员的错处证据,他会选择在合适的时机弹劾,偶尔直谏一番给人找点不痛快,是个处事圆滑精明的人。
蔺绥来这这么久,没少被他弹劾,当然,为了平衡,庆王党和七皇子派别乃至一些中立派,都被他弹劾过,他在其中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所以没有人动他。
如今朝堂,一品太尉三名,而后便是尚书令,但尚书令曾经是太师,被皇帝寻了各种由头,贬到了二品尚书令的位置上,而三名太尉里,有两名都和尚书令有关系,这就是皇帝忌惮尚书令的原因。
裴昔年对皇帝对各方势力来说就是个好用的工具人,虽然这工具随时有可能把矛头指向自己,但这才是多方制衡。
蔺绥当然是会让他出去的,于是在燕秦软磨硬泡之后,带他出宫了。
蔺绥只带上了侍卫,而后就是燕秦和他的宫女宝酥。
不出蔺绥所料,在出宫没多久后,五皇子看上了一样东西,跑进了人群里,他的宫女则是喊了一声追了上去。
盛光夜晚没有宵禁,这个点街上依旧人群往来,他们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侍卫大惊,望着蔺绥:“主子……”
“跟上去找,他要是丢了唯你们是问!”
蔺绥脸色阴沉,心里倒是半点不着急。
在侍卫离开之后,蔺绥悠闲地看着花灯,等着他们归来。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侍卫带着宝酥和燕秦回来了。
燕秦一手芝麻饼一手糖葫芦吃的不亦乐乎,宝酥则连连告罪。
“奴婢拉着主子一会儿就迷了路,不知怎么回来,只好凭着记忆朝这边走,主子路上看见吃的便买下来,好在遇见了几位侍卫小哥。”
蔺绥仍然神色阴沉,面带寒意地望着燕秦,让侍卫把他丢回轿子里。
轿里,小傻子缩了缩脑袋,将没吃过的糖葫芦递了过来。
“太子哥哥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跑远的,我看见有卖糖葫芦的,想买一串给太子哥哥吃。”
他撒娇卖痴,看起来格外真诚。
太子姝丽的面庞上满是阴沉的戾气,厌烦地看着名义上的弟弟。
“你以为你配让本宫生气?你做什么本宫都不放在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 燕三:做……做到不停下来呢【害羞】
第68章 暴戾太子x痴傻皇子
“那这样哥哥是不是就不生气了,那吃糖葫芦吧?”
燕秦面上还是喜滋滋的模样,这样子让蔺绥都忍不住挫败一瞬。
不知道燕秦是不是傻久了脑子真的有点问题了,蔺绥没有在他眼里看见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纵使对方演技高超,按照蔺绥对燕秦的了解,总能看出几分差错,今日却不然。
蔺绥偏过头,一副瞧不上眼的模样。
燕秦也知道锦衣玉食长大的太子是看不上这市井街边小玩意的,所以在摆出了态度之后,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刚刚和外祖的交涉格外顺利,外祖欣喜于他的神智恢复,直言一定竭尽全力。
当然这竭尽全力并不是在说争权夺位之事,他目前还没有走到那个阶段,正巧趁旁人都注意不到他的时候,他暗自努力。
蔺绥的近侍侍卫敲了敲轿门,将帘子掀开了些,对着蔺绥低语:“殿下,前边那酒楼,臣似乎看见一男子和庆王殿下一同走了进去。”
蔺绥通过缝隙朝外望,问:“可知那人是谁?”
“臣只来得及匆匆瞧上一眼,十分眼生,并不认识。”
“派人去探查,先回宫。”
蔺绥语毕,侍卫放下了轿帘。
一行人入宫,燕秦想跟着蔺绥跨入正殿时,蔺绥抽了侍卫的佩刀,抵在了燕秦的喉间,迫使他不得前进。
宝酥脸被吓白,到底是没开口,怕让太子殿下心情更加不虞。
“今日若是他们没找到你,那便是本宫之过失,若是此事被有心人做了筏子,借此对本宫口诛笔伐,你可知本宫会被如何责罚?”
许多事情本就是可大可小,若是没有人做文章,那便可轻轻揭过,不值一提,若是要有人大肆宣扬,并且以此上升到国祚,那便又是一场口水战。
蔺绥知道燕秦不是有心要借这一场事情算计他,只是想借机出宫和他外祖裴昔年见一面,但是面上该装的还是要装,虽然面上满是怒火,但心里却有些畅快。
人有时候总是会因为处境不得已为之的去做很多事情,就像燕秦如果不利用他或者不利用别人,他只能被困死在这深宫里。
权力从来不是被赋予的,而是斗争的,所以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如今的燕秦也清楚。
宝酥在太子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便跪了下去,若是太子要以此降罪,她绝对难辞其咎。
燕秦的眼里也写满了慌张,却没有开口用无知来替自己推脱,而是同宝酥一样跪在了地上。
“太子哥哥,我不是有意害你的,我没有想过害你,你罚我吧。”
五皇子这一跪,周围的宫人侍卫纷纷都跪下了。
冰冷的刀刃紧贴着肌肤,燕秦仰望着执刀的少年太子,沉默地等待着他的发落。
他早知此事或许不会轻轻揭过,早就做好了被惩罚的准备。
“起来。”
眼前的少年神色更冷了,他的眼神比刀还锋利,切割在燕秦的身上。
燕秦站了起来,因为动作过大,脖间一疼。
料想是刀刃的边缘将他脖颈划破,留下了细口。
“我那日将你从老八那带走,不是让你今日来跪我的,你再痴傻卑贱,也是这宫里的主子,你今日跪我,改日是不是要跪庆王?除了天下之尊,没人值得你一跪。”
蔺绥口中的天下之尊,可不是当今的皇帝,而是未来的他。
他倒是不介意燕秦跪他,有时候玩这个还别有一番风味,但此刻可不是他们二人独处,周围那么多双眼睛还看着,明日这消息指不定会流入哪个宫里。
蔺绥可不扯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一套,哪怕燕秦此刻真的是个傻的,他也会这么说。
没人值得他跪下。
燕秦怔怔地看着蔺绥,浑身血液随着眼前人吐出的每一字而沸腾翻涌,指尖发麻。
清冷月色落在屋瓦廊檐,执刀的太子神色暴戾,身姿傲然。
在他痴傻之后,听过的讥讽嘲笑不计其数,和身份不匹配的性格和冷遇让水都能对他踩上一脚,唯独一个人,哪怕瞧不上他,骂他是贱妾生的傻子,但也会告诉他,他生而为尊。
“滚出东宫,本宫今日不想看见你。”
众人屏息下,燕秦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东宫。
宝酥想说什么,但燕秦微微抬手,她便噤声了。
等到燕秦回神时,他早已坐在了钟毓宫里,颈上的伤痕已经化为一条淡红色的细线。
他草草洗浴,在纷杂思绪里睡了过去。
燕秦的生辰,梦里是月光与寒刃,淡淡的血腥味与暖香味交融。
兄长执刀睥睨,风姿绰约,口中模糊地说些什么他听不清,看见兄长朝外离去,他跌跌撞撞地跟随,到了一片枯败颓靡的宫墙旁。
红柱绿藤,一片灰蒙里,玄衣格外鲜明。
燕秦发觉自己在轻轻靠近,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仿佛要看见什么?
看见什么……?
方才狠戾的少年太子眼眸潋滟,咬着布料的朱唇艳红。
而转瞬这颓圮的宫墙翻飞成高大宽阔的殿宇,床榻上的少年青丝披散,执书眼眸冷淡地看着他。
他正躺在地上,一双赤白双足踩在他的胸膛间。
燕秦在梦里做了现实不敢做的事,他握住了少年的脚踝。
再往后的事,燕秦便记不大清了,只记得雀跃与满足,是一个美梦。
翌日清晨,燕秦有些发懵,在听见宝酥进来的声响时连忙喊停,但已经迟了。
“殿下不必害羞,这是正常的,这说明殿下已经成人了。”
宝酥今年二十四,其实已经到了可以放出宫的年纪,但她不放心小主子孤身一人在这龙潭虎穴里,便自愿留下了。
面对燕秦成人的事,宝酥先是有些欣喜,而后又失落下来。
若是娘娘还在,定会将事情安排好,可主子现在依旧在蛰伏,又怎么好去寻那些事呢?
“待会儿奴婢找些书给您看,奴婢先去打水给您沐浴更衣。”
宝酥带着笑离开了,燕秦有些面红耳赤,他隐隐约约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又不太分明。
思及那日太子的行为,燕秦本想着找些书,但又将这事儿抛到脑后去了。
宝酥带着避火图来了,帮燕秦收拾好了床被,叫他看完记得藏好,避免被人察觉端倪。
燕秦才翻看了一下便惊得合上,连连点头。
他小时候读的是《论语》《礼记》,最近听的是《策论》《春秋》,哪里见识过这种东西。
翻看几页后,燕秦又觉得无味起来,他望着地面发呆,想着昨夜的梦,心里慌乱。
即使他对亲情淡薄,但也知道那是他不该梦见的人,可偏偏那样欢喜。
燕秦按着心口,眉心微皱。
他从钟毓宫遥望东宫,明明距离不远,却难以跨越。
午时过后,燕秦打算去寻蔺绥,反正太子哥哥说的是昨日不想见他,今日又未必。
去的路上,他碰见了七皇子。
他们有一段时间未相见了,听说七皇子起了疹子,御医说不能见风,七皇子便许久没出月华宫,他出来时燕秦又正巧在钟毓宫或者东宫里待着,细数一下,也有几月未见。
“五哥去找太子?”
七皇子想到在病中听到的事,心里撇嘴。
若不是那次落水这傻子不说实话,太子怎么会帮他,有些人傻了都惹人厌。
燕秦点头,他心里藏着事,心早就飞到了东宫,无暇和七皇子多言。
“想来痴儿也会攀高枝,但五哥你也不要太惹人烦了,太子哥哥的耐性可不好,若是惹恼了他,你就算在他殿前跪上一夜扮那奴才作态也没用。”
这便是明晃晃地讥笑了,昨日东宫发生的事情,今日他便知晓了。
燕秦沉下了脸,心想着太子该整治一下东宫的奴才了,且他心里有些不大舒服,虽然太子是他们的兄长,可他听七皇子这声‘太子哥哥’怎么如此刺耳呢?
想必是七皇子不是诚心诚意,听着阴阳怪气。
“我和太子哥哥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
燕秦翻了个白眼,还没忘记要装傻,对七皇子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儿地跑了。
七皇子还没来得及反驳,看着燕秦跑远点身影,气的跺了跺脚,不过他又想到什么,哼笑了一声。
燕秦小跑到了东宫,却被宫人告知太子不在宫内。
“御花园的菊花开了,皇贵妃邀请后妃和皇子们赏菊品蟹,太子殿下方才赴宴去了。”
燕秦点了点头,难怪刚刚七皇子从那条道上走,想来是下了太学去往御花园。
这要是以往他都不会去,之前烧坏了脑子的时候他就知道趋利避害,但如今不同往日,倒是可以去瞧瞧。
燕秦径直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他到的时候,已经开宴了。
皇帝坐在主桌,身旁是皇贵妃,次位坐着太子,太子一旁是庆王,皇子们坐在太子那一列,妃子们便坐在另一列。
燕秦进去时,恰巧听见皇贵妃开口:“太子殿下年纪也不小,十六也该娶妻生子了,只是姐姐去的早,未曾有人操办这些,如今臣妾代掌凤印,不若由臣妾为太子相看相看?”
后位悬空,皇贵妃代掌凤印,月妃德妃淑妃从旁辅佐。
话音一落,大家便瞧见太子神色阴沉下来。
蔺绥正想开腔嘲讽的时候,一道声音从御花园门口处传来。
“这儿怎么这么热闹呀,大家今日都在这儿用膳吗?”
五皇子一脸天真疑惑地看着众人,瞬间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原是五皇子来了,本宫派人去钟毓宫时未寻到你,来了便入座吧。”
皇贵妃脸上挂上了慈爱的笑容,在皇帝没说话前先将这缺口补上。
事实上是她根本没想到五皇子,皇帝入座时不也没过问么。
“谢皇贵妃娘娘,拜见父皇。”
燕秦挂着笑,他五官又长开了些,不去看那双纯澈的眼睛,也有几分少年郎俊朗的风姿。
“阿秦可以坐在太子哥哥身旁吗?”
燕秦哪能看不出这座次是按照地位尊卑排列的,但他偏要坐在太子身旁,他既‘不懂’这些,旁人又能如何说道。
“自然,”蔺绥招手,和庆王对上视线,面上笑意微冷道,“二哥,请让位吧。”
作者有话要说: 燕三:虽然我不懂但谁都不能和我抢老婆【理直气壮】
第69章 暴戾太子x痴傻皇子
庆王对外一向是温和宽厚的性子,自然不会在这个节点上计较,十分谦让地朝着新添置的位置坐。
其他皇子怎么能看着兄长坐在自己后边,便一个接一个地往后挪位置,如此弄的有些忙乱,倒是显得端坐的两个人格外任性。
不过大家一想,一个是向来随心所欲的太子,一个是呆傻的五皇子,便也没觉得有什么了。
皇帝瞧见燕秦比弟弟们还要懵懂的样子,心口便是一痛,在这秋日里感怀起曾经来,想起曾经格外喜爱的女人,以及孩子幼时的聪慧,夹了一块蟹肉给他,燕秦乖巧答谢,一派父慈子孝的场面。
这场面落在旁人眼中,便是各有心思。
蔺绥此刻和皇贵妃、月妃她们的心里活动是一样的,皇帝根本就把这个儿子忘到脑后去了,现在又装什么慈父呢。
不过这个气氛在前,皇贵妃也识趣,没再提给蔺绥选太子妃的事情。
蔺绥知道,皇帝多半是不想他娶太子妃的,毕竟太子妃一定要世家之女,皇帝不想让太子党的势力再壮大,而且他还很担心另一件事。
眼见着太子是不争气,但太子的孩子可未必,万一到时候尚书令扶持皇孙上位,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太子一直没娶亲,也是皇帝在有意无意地耽搁着,毕竟他还要用太子去制衡,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不过蔺绥没想到皇帝的主意改的还挺快,赏菊宴半月之后,他宫里就被送来了人。
不过彼时他不在宫里,而在宫外。
燕秦在夜间格外欢快地进了东宫的寝殿,打算继续给他太子哥哥陪床。
他进去时发现扶疏竟然不在,有些奇怪地四处看了看,朝着内殿走去。
以往挽起来的床幔,今日却早早地放了下来,帷幔后人影绰绰,在灯光下暧昧朦胧。
“太子哥哥,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歇……”
燕秦拉开了帷幔,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脸色骤变。
床上躺着的女人手忙脚乱地遮掩住自己,只露出个脑袋看着这位传说中的五皇子。
“五殿下,民女是陛下派来伺候太子殿下的。”
她未自称奴婢,并非是宫女。
燕秦瞬间明白了情况,听见她说她是皇帝派来之后心里的怒火诡异平息了些。
他无暇去追寻自己的反应,面上摆出了怀疑的神色。
“父皇怎么会随意派人来太子哥哥宫中,太子哥哥!扶疏!有坏人!”
燕秦一边背过身一边喊人,若是床上的女人看见了他的表情必定会大吃一惊,这副模样作态哪里像是以往痴傻的皇子,一双眼里透出了光芒分明格外渗人。
“五殿下你别喊,民女不是……”
扶疏匆匆赶回来,瞧见的便是这有些混乱的场面,看见床上躺着的人大惊失色。
她被以别的理由调离了宫中,所以并不清楚有人进了宫里。
“扶疏姐姐,就是这位姑娘了。”
跟随在后面进来的宫女和太监小声的禀报了此事,这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抬来的人,他们根本就不敢拦着,只能愁眉苦脸地看着人到了床上,而后急忙去寻扶疏禀报这件事。
“此事等太子殿下回来再定夺,”扶疏神色很快就恢复如常,对着燕秦行了礼,在宫女旁边附耳下了命令,“去将偏殿收拾打点一番。”
宫女福身,扶疏令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五殿下,请随奴婢来。”
燕秦看着床上并未被赶离的人有些疑惑,跟着扶疏离开了寝殿,眼神幽幽地看向合上的木门。
不消多时,蔺绥从宫外回来了。
扶疏上前低语,燕秦瞧着蔺绥的眉眼,心里一阵烦闷难过。
他也算是看过避火图的人,自然知道一男一女躺在床上会发生什么。
一想到那女人可能会攀上太子哥哥的肩,摸太子哥哥的手,燕秦就有些怒意勃发。
可他知道这没由来也不应该,但他无所谓,他只知道他心里不畅快。
太子哥哥玉似的人,讨厌旁人碰他,旁人怎么能碰得呢?
他……燕秦默然,他也是想碰的。
握住那双凝着霜雪似的手,又顺着赤着的足上抚,捻着柔软漂亮的后颈,总之不管是哪一处他都是想的。
蔺绥推开了寝殿的门,燕秦连忙跟了上去。
“哪来的回哪去,否则别怪本宫不留情面,将你丢到点灯的宫殿里去,让你和父皇和和美美。”
哪宫翻牌子便哪宫点灯,众人都知太子若是将人丢过去,那可跟“和美”扯不上半分关系。
蔺绥这番毫不留情的态度,让燕秦身体放松。
床上的秀美女子有些打哆嗦,带着些委屈和恐惧地说:“是皇上命我来伺候噢……太子殿下,我若是就这样被赶出去,我也活不了了,你就让我留下吧!”
“父皇是亲口说让你来伺候我的?”
蔺绥有些神色难辨,他不怀疑这个女人的话,她若是今晚被赶出去,明日必定难逃一死,而且这罪名一定会落在他的头上。
如果是让这个人在东宫留下,那么这名声算是坐实了。
“那你便留下。”
此言一出,女子大喜,扶疏先是一惊后又觉得没什么妨碍,唯独一人神色震惊。
“既是让你来伺候的,那你赖在床上做什么,虽然不知你出身,但定然是良籍,又是父皇吩咐的,在东宫做个二等奴婢也够格。”
蔺绥慢悠悠道,望向了福喜。
皇帝想给他下套,没那么简单。
“今日父皇翻了哪宫娘娘的牌子?”
福喜道:“回主子,是月妃娘娘那儿。”
“既是宫婢,便替本宫去一趟月妃那里,让扶疏带你去库房点两件礼物,告诉月妃娘娘近日天气渐凉,让她多保重身体,若是月妃娘娘宫中的人问你是谁,记得如实回答你的出处。”
蔺绥说完便转身离去,燕秦的脸色早就随着他的话阴转晴,欢欢喜喜地跟着蔺绥走了出去。
扶疏命人拿了一套宫女的服饰,冷淡道:“穿上衣服,跟我走吧。”
女子有些不知所措,现在宫人和扶疏的眼神下也不敢再赖在床上,在他们背过身时溜到了屏风后面穿衣服。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这是故意歪曲皇上的意思,但这也不是他们能够讨论的事。
蔺绥还让刘忠海跟着一块去,刘忠海机灵,自然知道道那里时该说些什么。
等女子穿着宫装提着灯笼和刘忠海一块离开后,扶疏才轻声道:“殿下,偏殿已经收拾好了,今日移步偏殿歇息吧。”
扶疏猜测到蔺绥不会收下这个人,所以早就吩咐收拾了偏殿。
蔺绥没理会和跟屁虫似的一直在身边打转的小狗,朝着浴池而去。
“扶疏姐姐,为什么太子哥哥要去睡偏殿?”
燕秦有些不明就里,若是不喜欢那床被经他人睡过,更换床被不就好了吗。
扶疏解释道:“主子不喜人近身,于他而言这间寝宫都得清扫了。”
燕秦故作似懂非懂的点头,心里却在暗喜,太子哥哥不喜人近身,却时常踩着他呢。
不过他想蔺绥这番反感也应当和那女子的身份有关系,毕竟那女子是皇帝赏下的人。
皇帝和太子的关系早就格外紧张,一个不喜之心装也不装,一个不恭之意敷衍遮盖。
燕秦又想,可他也和皇帝有关系,他是皇帝的儿子。
挥去了纷乱的心思,燕秦让扶疏给自己在蔺绥床边加了被子,又开开心心的给太子哥哥当“台阶”去了。
九月半夜深露重,偏殿偏阴,夜晚湿寒更重。
燕秦被硬生生冻醒了,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瞧着垫着厚厚被子的床榻,悄悄地趴在了床边,瞧着蔺绥的睡颜。
兄长应当是睡得极香甜的,眉心舒展,唇边隐隐有笑意。
不知是做了什么美梦,燕秦忍不住凑近了些看,却见蔺绥忽地睁开了眼。
蔺绥格外困倦,今日出宫不仅商量了一些要事,他还练体了一番。
毕竟古代世界不比修真界可以在修炼内法的同时淬炼外体,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要多做准备,他不喜欢孱弱的感觉。
迷迷蒙蒙间他有些忘了自己身处何处,不记得是哪一世也无所谓是哪一世。
燕秦正在他床边看着他,一如以往。
蔺绥轻轻抚上了燕秦的脸庞,半梦半醒间人格外迟钝,未曾发觉爱人瘦削了许多。
他用指腹轻轻地揉了揉爱人的唇,对他露出一个笑,又阖眼睡了过去。
燕秦怔怔,有些失魂落魄地触碰着仍有余温微微发烫的嘴唇。
太子哥哥方才的笑好温柔,让他瞧着心软软又酥麻麻,他从未见过他这样笑。
那样漂亮,让人心里发痒。
他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急待迸溅喷发的情绪,却怎么也触摸不到可以宣泄的口子。
燕秦不可避免的嫉妒起来,嫉妒着蔺绥梦里的那个人,乌黑的眼珠在夜色下瞧着有些阴鸷。
兄长在梦里瞧见了谁,对他笑得这样好看,甚至伸手触碰他的唇。
太子哥哥还从未对他这样笑过,燕秦心里酸溜溜的想。
燕秦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直勾勾地盯着蔺绥垂在身侧的手瞧。
他抚下身,用面颊蹭着兄长纤长柔软的手。
不过仍是不满足,抬起刚刚触碰到他唇的指尖,轻轻咬了一口,说是咬,不若说是舔。
然这只是瞬间的动作,他飞快地抬起头,生怕惊扰了睡梦中的人。
这不对,燕秦按着跳得飞快的心口,脑海里清楚分明的知道他不应该做这些。
不过那些观念抵不过此刻心中满足,燕秦爬上了床,蜷缩在了蔺绥的脚边安眠。
这里柔软温暖,胜过冰冷的被衾千百倍。
第70章 暴戾太子x痴傻皇子
清晨,蔺绥在按照往日习惯在同一时间睁眼。
脚边似乎有什么暖意融融的东西,让他瞬间惊醒,极快地屈腿坐起,看见了委委屈屈地缩在他腿边睡觉的小狗。
燕秦相比较初见时已然壮实不少,少年抽条的速度很快,也难为他将自己弄成这个姿势。
蔺绥没有出声让他起来,足尖悬空一会儿之后,踢了踢还在熟睡中的少年。
燕秦的姿势本就是悬空在床边,在这一脚的力道下,直接滚下了床。
燕秦猛地睁开了眼,还未来得及喊疼便看见了蔺绥居高临下望着他的模样。
青丝披散亵衣微乱,细嫩白皙的足踩在床被上,透着些淡粉。
他傻愣愣地瞧着,像是刚刚那一摔磕到了脑子,本就不大聪明的样子,看起来脑子更不灵光了。
“谁许你爬上本宫的床?”
燕秦老实道:“昨夜我被冻醒了,不知怎么的迷迷糊糊就躺上来了。”
蔺绥也没怀疑,冷冷扫了他一眼说:“回你的钟毓宫。”
燕秦没答话,一双眼乖乖地盯着蔺绥瞧,脸上露出讨好的笑。
他算是将装傻这一招玩到极致,只要太子哥哥不仔细追问或者不严令禁止,他照样还是可以来。
蔺绥哪看不出他眼里的小心思,当做没发现而已。
反正眼前的小狗也只能看不能吃,蔺绥很快将心思放到了他目前更在意的事情上。
薛定春果然被提拔成了秘书监,璋州来了个大洗牌,那些贪官污吏下马,自然要有新的人补上去。
璋州位于江南,是个富庶之地,这块是个肥缺,多的是人想张望。
皇帝故意打压太子一派的势力,因而坐在那个位置上的都是皇帝觉得比较可靠的,当然为了平衡,还是给了几个位置分配给尚书令的人过去。
这水端的四平八稳,旁人都没什么意见,当然,那些老狐狸有意见也不会让人知道。
蔺绥是稳坐钓鱼台的,无外乎其他,这次皇帝选人,钟琢进言了。
钟琢是皇帝一派,他网罗的人自然也是为皇帝尽忠,只是皇帝不知道,他背后另有主子。
蔺绥手里把玩着菩提手串,这是底下新上供的东西,上供者便是璋州新任刺史。
“江南好啊。”
蔺绥笑了几声,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地打着拍子,心里惬意地想这可真是有意思。
争权夺利的滋味,妙不可言。
门外似乎传来了轻微的动响,蔺绥下意识看过去,同燕秦的眼眸相对。
燕秦倚在门边,暗含痴迷地看着蔺绥。
他痴迷的并非是他的美色,而是他皮囊下眼眸里藏着的欲望。
那样意气风发,又那样野心勃勃。
颇有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之势,叫人心口沸腾激荡。
燕秦有些厌倦自己的伪装了,他其实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入朝堂,想要进入权力的漩涡中心。
但这绝非易事,如今的蛰伏都是为了以后。
燕秦敏感的察觉到这次的变动,绝非如同表面所展现的那般,否则蔺绥不会是这番作态。
燕秦借外祖之手也暗中运作,在一个看似不起眼的位置上安插了自己的人手,也将这次的布局纵观眼中。
太子一派这次分明是没占什么便宜的,不过就太子哥哥的表现来看,到底谁是暗棋呢?
燕秦心里暗自猜测着,同样觉得格外有趣。
“前些日子不是让你回钟毓宫,你怎么又来了?”
蔺绥对着门口的燕秦招了招手,他的好心情未消,话语间也带上些言笑晏晏之意。
燕秦眼巴巴凑过来,亲昵道:“阿秦想见太子哥哥了。”
蔺绥眉眼略沉,一副想出声骂他,但又不知怎么骂的模样。
他怀疑燕秦现在算是沉浸其中乐此不疲了,言语打击起不到什么效果,他也懒得再费口舌。
冒牌的太子撑着面颊看着真正的皇室血脉,瞧着身边的“弟弟”就像瞧着着什么阿猫阿狗。
蔺绥收回了视线,将手里把玩的那串菩提珠子放在一旁,翻看起案桌上的画卷来。
桌上总共有三幅画卷,都是年纪和他相仿,或者尚小一些的少年郎,是他的伴读预选。
准确的说是他给外界看的预选,他心中已经有一位人选,不过倒是可以再从这三位中再挑选一位。
“这些人是谁?”
燕秦看着那三副画卷,面露好奇,却是心里一沉。
这明显就是挑人用的,可若是挑人才如何需用画像,门客谋士向来都是以才能谋略来定,又与外貌有何相关?
蔺绥看着画旁的小字道:“先前的伴读本宫都不大满意,也是该挑选新人了。”
这三个人都是尚书令给他相看的,都是同派系的子弟,有的善文章,有的善策论,各有长处。
燕秦不太高兴地说:“我也可以给太子哥哥当伴读啊,为何还要新人入宫?”
小狗没注意到自己这语气有多像拈酸吃醋的后妃,仿佛要看陛下纳新人入宫。
“小傻子,你可知伴读是什么意思?”
蔺绥笑看着他装傻,眼神在三个人的资料里来回,心里已然有了定论。
他需要一个偏稳持重的下属,正好相克不久之后他要网罗的新人才。
“不就是陪太子哥哥一同念书么,我也可以,我每日都陪着太子哥哥的。”
燕秦已然将脸皮修炼到了一个程度,明明每日他是去旁听吸取知识,话却说得如此动听。
“我要的伴读可不止如此,他们会成为我的尖矛,成为我的长枪,成为我座下忠心耿耿的从属,”蔺绥笑眼盈盈,抬起手指在空中虚虚一点,“我所指的方向便是他们征伐的地方。”
倘若渴望权力,那便争取权力。
做人上人,做天下至尊。
旁人怯懦时他贪婪,只要存活一日,便不甘屈居人下。
“你可不配当我的伴读,明白么?”
少年太子抬眸,饶有兴味地说。
傲气风姿无需大开大合的动作,只需一个眼神便可展现出来。
他的狂妄倨傲不加掩饰,他的鄙夷轻蔑清晰可见。
叫人想俯首跪拜,甘愿称臣。
燕秦心如擂鼓,宽大衣袖下的手掌握紧,借低头遮掩面上的失态。
人的看法真的会随着感官的改变而改变,只拥有痴傻时记忆的他觉得太子暴戾无脑,才不出众,平庸至极,若不是有一个强有力的外家,早就被拉下高位。
可他早不这么想了,眼前人远比他看到的深不可测,也绝非是昏庸愚笨之人。
他的贪图和野心能引起热血,燕秦明白他的渴望,因为他们向往之路如一,那就是渴望变得更强。
燕秦又想起那日看见的蔺绥的脆弱模样,连呼吸都缓了几分。
仿佛攀折了高处生长的艳丽的花,将它裹于掌心之中,手指反复碾磨将花瓣揉烂出汁。
届时那香味必定颓靡馥郁,让人心尖发颤。
燕秦忍不住想自己和蔺绥对上有几分胜算,他想要凌驾于蔺绥之上掌控他,可又升了几分不想针锋相对的心思,想如现在一般,睡在他的床榻之下,做他的鹰犬。
只是现在一切都是空想,燕秦装出一副被兄长嫌弃的难过委屈的模样,继续扮痴儿。
秋末,京城里善于交际的京兆尹夫人牵头办了一场马球比赛,受邀者众。
蔺绥等的人终于从外祖那儿归家,回到了京城。
“那是哪家的少年郎,这球技倒是格外出色。”
庆王坐在蔺绥身旁,一边饮茶一边笑道。
燕秦一直在玩挂着的绺子,闻言好奇地抬起了头。
时间此刻拔得头筹的是一个骑着枣红色大马的少年,他的身材挺拔模样俊俏,打着马球的样子有几分生猛。
“好似是岚亲王府侧王妃的侄儿,名叫周云放。”
旁边的亲官上前说道,庆王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蔺绥清楚他心里的弯弯绕绕,瞧不上人家的身份,也消了收归己用的心思。
岚亲王是当今圣上的兄长,如今年过六十,在朝中也是做着闲散官职,虽然是亲王,并没有实权。
毕竟岚亲王当年也是参与过夺位的,只不过很快就识趣的退出,所以才留得性命也没有被放到外地。
这么一位没有实权的王爷的侧王妃的侄子,怎么能入得了他的眼。
但这个人就是蔺绥要等的人,原书里在废太子前,皇帝就经人挑唆,认为岚亲王意图谋反,便将这位兄长全家斩首,妃子家连坐。
周云放年幼丧母,将亲王侧妃这位姑姑奉若亲母,姑父被冤,姑母被杀,外祖家被祸及,连他也被流放到苦寒之地,心中充满了不甘的怒火。
他流放的地方恰好是怀亲王的领地,这位王爷可是实打实有造反之心。
周云放天生就是个行军打仗的好手,从怀亲王的护卫一路变成了护卫长,又成为怀亲王的亲兵头领,最后跟着他谋反。
燕秦带兵平反藩王叛乱,都差点败于周云放之手,他由于惜才留下了周云放,该替他平反,收获周云放这枚大将。
在未来有着这番曲折经历最后成为声名赫赫的大将军的周云放,此时也不过是一个在外人看来马球打得不错的少年郎。
燕秦只不过抬头看了几眼便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直到他发现他太子哥哥一直在打量着这人,才心生警惕。
这人不就是会骑马打球吗,有什么好值得太子哥哥看的?
模样也就那般,燕秦心里默默的把自己和那人比了比,心里不甘地想,身量好像比他高些。
不过他才十五!他还能长高呢!
他听见太子哥哥问:“那小子多大?”
一旁人答:“应是十四五。”
第71章 暴戾太子x痴傻皇子
周云放在马球比赛一举夺魁,表现可谓是大放异彩,他的姑母岚亲王侧妃笑得格外灿烂。
岚亲王侧妃早些年身体受寒难以有孕,又和自家亲妹妹关系甚笃,所以对妹妹所生的孩子格外喜欢,在妹妹病逝后,她更是将这侄子当做亲子一样抚养,将他接来京城让他可以更好的学习,有更好的未来。
如今在这种诸位贵人都在的情况下,周云放拔了头筹,她怎么能不开心。
“此子不错,就挑他当本宫的伴读吧。”
轻飘飘的一道声音,从其中一座亭子里传来,坐在隔壁亭的岚亲王一家都如遭雷击,僵硬当场。
岚亲王侧妃分辨清楚那道声音从谁的口中说出时,更是由喜转悲,险些哭出来。
“王……王爷……放儿年幼莽撞,天资驽钝,如何当的了太子殿下的伴读啊……”
美妇人哆哆嗦嗦地说,眼里满是哀求。
太子伴读!谁不知太子现在就是个活靶子,陛下明面上已经对她颇有不满,暗地里就更不用说,只是迟迟没有找到由头废储罢了。
虽然尚书令的势力在朝中根深蒂固,但是未来的局势,谁又说得好?
且太子脾气乖张,并非是明主,岚亲王侧妃担忧侄儿进宫不小心冲撞了太子,那必然是非打即骂的结局,甚至有可能丧命!
岚亲王摸了摸胡子,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道:“本王去和太子说道说道。”
他早就游离在政治中心之外,若是这位侄儿成为了太子伴读,那他们必然就和太子一派沾上点关系,皇帝到时候又会是什么态度。
岚亲王说的话也是差不多意思,将周云放年纪小,没什么本事,才能都不出众,而且脾气刚直,又隐晦的表达自己并不想再扯到权力纷争中。
面对岚亲王这位叔叔的言论,蔺绥平和地听着,等到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才思考似的点了点头。
“二叔的想法我都知道了,只是二叔是看着我长大的,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做的决定一般都不会收回,我看上了,便不管他是什么人。”
岚亲王胡子抖了抖,明白这便是不会改变心意的意思了。
上位者大多如此,听着旁人的话,嘴上说到知晓了,但并不打算改变决定,至于是不是强人所难,他们也并不在乎,他们只需要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
庆王对此到乐见其成,只不过心中也有些好奇,周云放哪里能得得了太子的青眼,岚亲王早就是个闲散王爷,太子拉拢他似乎没什么必要。
大家心思各异,朝着马场外围走去。
周云放也得知了自己被太子亲点为伴读,跟在姑母身边没回过神。
他是个大咧咧看起来野蛮直率的性子,但在姑父和姑母的教导下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他对皇权党派争夺还不太有概念,只是对于自己忽然一飞冲天有些意外,又对姑父姑母的担忧有些慌乱,好奇之中朝着太子那边看去。
太子年逾十六,无论是外貌还是气度,在人群中都格外打眼,一眼便能瞧出他的不凡。
在这种好奇里,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这是习武之人的直觉,那视线像是深山里暗中窥伺的豺狼,让人浑身不适。
周云放立刻朝着视线来源望去,可那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姑母,在太子殿下身侧的人是谁?”
“那是五殿下。”
周云放“噢”了一声,可能是他看错了,五皇子痴傻之名京城上下都有所耳闻,那样的眼神绝不是从他身上来的。
周云放挠了挠头,也就不再想了。
蔺绥等到了想要的人才心情颇佳,对于身边某只小狗遮掩不住的怨念也稍有所觉,但并不打算去哄着。
给点刺激性未免不是好事,说不定就能发生一些让他意料不到的事情。
入冬后,天气越发寒凉。
御花园的冬红开花,一簇一簇的红,在这灰蒙蒙的冬日显得格外艳丽。
“五皇子病了?”
蔺绥正在看公文,闻言笔尖一顿。
算起来燕秦已经有三四天没有来东宫了,蔺绥以为他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办,没想到是生病了。
扶疏道:“宝酥是这样说的,已经请太医院的张太医去看过了,说是邪风入体,抓了几帖药煎服,但似乎没怎么好转。”
蔺绥写完了一章朱批,眼睛盯着文字漫不经心道:“你去瞧瞧,若是真的病得重了,去寻医正给他看。”
扶疏领命离开,蔺绥搁下了笔无心再看,思索着系统给他的剧情,却什么蛛丝马迹也没找到。
说起来,系统安静很久了。
蔺绥开始觉得这个系统很蠢,后来发现这个系统也是有智商的,系统明白它对他造成不了什么掣肘,只能采取惩罚威胁。
但系统又知道他天生反骨,他不会因为被惩罚而改变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有时候还会因为被惩罚了心思不爽,所以故意挑衅,所以系统几乎没有再采取这种方式。
它完全降低了正面冲突,不知道是心里在憋什么坏水,还是觉得他这样同样可以完成任务,所以不追究。
约莫一刻钟,扶疏回来了。
“奴婢去的时候,钟毓宫的宫女说宝酥去求见了皇上,五皇子近日身体越发孱弱,且夜夜惊梦,说是梦见了淑贵妃,在白日也有些晃神的喊着淑贵妃的名字,让钟毓宫的宫人们都吓得不轻,宝酥去请旨希望陛下可以准许五皇子回淑贵妃娘家也就是裴大人处静养。”
蔺绥听明白了,燕秦在没病装病,他想出宫了。
燕秦在这宫中一日不解除伪装,一日便如被折着羽翼绑着腿的鸟,难以施展。
“那便不必管了。”
扶疏颔首,离开了书房。
蔺绥铺了宣纸,信手在纸张上描绘出几个线条。
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好,多看看才能成长。
蔺绥将视线落于宣纸之上,将此处的线条勾勒完毕,这放在外人眼中,像是不知是何形状的怪状线条,但若是懂行的细细看过便能发现,此处是沇州的地图。
兖州地理位置特殊,一条大河穿过,每逢大水,必有灾害。
明年春汛,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雨会让汛期更加猛烈,大水将会决堤,冲垮无数农田和房屋,让这片地方损失惨重。
无数灾民会朝着四周州府涌去,灾难还不是最可怖的,可怕的是灾难过后的疾病和瘟疫。
但这一场大水本是可以阻止的,因为皇帝的中庸,各种党派之间的斗争,下面的人会玩弄手法蒙蔽视听。
璋州有个薛定春带来光明,沇州的好官们却声音微弱,难以撼动整个体系。
沇州有矿,这块地方的复杂比璋州更甚,有匪患有豪绅,盘根错杂,官员要么是无能为力干脆不看不听,要么是穷极自己的力量,只能行些微小之事,更多的则是随波逐流,混入黑水里,成为其中一部分。
原书里,燕秦想到了极为好的办法有效收治灾民阻止瘟疫,不过他没有亲自现身,而是将这一切的办法都分别交给了两位门客,让他们以此进入权力中心,为他获得更多的权力。
蔺绥将纸张丢进了火盆里,看着它被火舌吞没。
他不打算按照燕秦的办法这么做,既然他是先知,便不必要在灾难之后进行补救。
可他就算动作再快也不可能在明年春汛前登上皇位摆平一切障碍,不过他有别的办法。
办法很简单,很粗暴,也很反派。
只要这些障碍都死掉就可以了。
蔺绥眼里闪过精光,嘴角勾起了笑容。
笑容带着十足的戾气和血腥味,若是燕秦在这儿,必定会想他从前的判断没错。
蔺绥即位,必定是暴君。
宝酥求见一事,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不出蔺绥所料,皇帝同意了。
宫里没有任何人有异议的阻拦,毕竟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个没有威胁的存在。
有时候以小博大靠的就是对方的轻敌,燕秦很快便出宫了。
出宫时,燕秦掀了轿窗上的帘子,回头望了一眼肃穆巍峨的宫门。
需要学习更多东西,需要很快的进步,宫里的耳目实在太多,能给他施展的地方实在太少。
纵使离开太子哥哥身边心中有些不舍,但他还会回来的。
太子哥哥看上那个周云放,不就是瞧他会骑马会些武艺么,他也会的。
不过太子哥哥身边还有个伴读,不仅有伴读,还有各种从属。
太子哥哥眼里的人太多,根本不会把他记在心里。
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又算什么呢?
燕秦放下了帘子,眉眼冷沉。
是啊,兄弟又算什么。
瑞雪兆丰年,转眼又是一年。
开春无大事,除了几个规定的节日外,便是太子的生辰能热闹些。
太子生辰在二月七,过了今日太子便十七岁了。
生辰那日蔺绥起床,发现屋外出现了一只雪隼。
雪隼的腿上绑了一个竹筒,竹筒里有个纸条。
——贺太子生辰之礼
这字潇洒飘逸,内含锋芒,未曾有署名,不知是何人所赠。
扶疏道:“清晨奴婢醒来,它便在庭院里了。”
“留着吧,本宫还挺喜欢的。”
这隼通身雪白,喙部弯起眼睛有神,展翅时兼具凶猛与美感,赏心悦目。
蔺绥大抵能猜到是谁,他招招手,那隼便通人性似的落在了他的肩上。
这雪隼被驯的极好,落爪时的力道都有掌控,可见驯他的人花了不少心思。
蔺绥摸着它的脑袋,想起了往日可怜兮兮缩在他腿边的那只小狗。
作者有话要说: 【文内背景古代,现代不支持非法养殖野生动物噢!】
小剧场,裴府
裴大人:五殿下让我找什么书?策论通史还是奇珍孤本?
燕秦:长高的偏方。
裴大人:????
家人们这合理吗?
第72章 暴戾太子x痴傻皇子
二月下旬,一场震惊朝野内外令耸然听闻的大案发生了。
包括沇州刺史在内的数十位官员在家遇刺身亡,除此之外,一些当地豪绅富商也同样不幸遇害,犯案者在墙上十分狂妄的留下的姓名。
由于各个受害者之间的距离甚远,犯案者也并非是一个人或者一群人,而是几群人,乃是沇州几处大匪联合作案。
这群匪徒实在太猖狂,皇帝在早朝时下令杀无赦,派薛定春为首,钟琢随行,点兵点将奔赴沇州,处理匪徒。
然薛定春还未动身,沇州又有数道消息传来。
各个官员的府中搜出了大量银钱以及与豪绅勾结坑害百姓的证据,豪绅家中甚至搜出了走私铁矿兵器的证据!
这就不简简单单是官员被谋害的事件了,皇帝勃然大怒,又增派人手,派监察及禁军前去沇州,给薛定春下了彻查的命令。
薛定春立下军令状,沇州不肃清他不回京,他本就是清正之人,如何能容忍这种乱象。
朝中一片风雨欲来,沇州之事但是有人在上面,心里有鬼的人到处寻求关系,希望可以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这不仅仅有尚书令的人,还有其他党派的人。
蔺绥已经给尚书令打了招呼,绝不能保下。
一个棋子被替下,自然会有新的替上,这种坏棋没有保下的意义。
尚书令明白,他不能让这件事情成为其他人攻讦太子党派的借口,所以早早放话,绝不施以援手。
“不知是何人动的手脚,行事竟然如此疯狂又缜密,当官员被害一样的消息传来,我本以为是私仇,后来想绝不止如此,调查了一下事件之后,这背后之人倒有几分薛定春之感,以一己之力撕破了沇州的天。”
尚书令抚着胡子感慨,但凡有些政治敏感度的人,都不会以为这件事始作俑者是那群土匪。
那群土匪绝对不肯的如此嚣张到连刺史都敢刺杀,甚至是精准的杀害了各个在贪污走私上有关键作用的人。
这绝对是一石三鸟之计,驱走了沇州的害群之马们,没瞧死了父母官,沇州百姓奔走相告各个欢呼雀跃么。
又靠朝廷的手平匪患,打豪绅,而且可以震慑其他地方造成这种乱象的官员,撇开政治角度不谈,此举大大利民。
就是这手段方式着实骇人了些,毕竟他也是做官的,不想哪一天在睡梦中就被人摘了人头,还找不到真凶。
蔺绥面上含笑:“外祖可想好了安插谁进入空缺,又或者说有哪些合适的人才可以举荐。”
真正的布局者无需让他人知道这背后到底谁在推动,连那些动手的人也都不知道这背后竟然有远在京城的太子手笔。
蔺绥也没打算如实相告给这位同阵营的祖父,他足够聪明的话,无需他说,他也会知道这件事与谁相关,若是他察觉不到,那就更不必说了。
尚书令看着完全不吃惊的伪太子,忽然一顿。
他敛了神色,提笔写下名单。
蔺绥满意地看着名单上的字样,聪明人只做反应,不做选择。
商议了一会儿人员调配之事后,蔺绥回了东宫,派人召来了周云放。
“此次沇州剿匪之行,你可愿前去?”
周云放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迟疑道:“微臣愿意,只是微臣愚笨,想不通其中缘由。”
周云放对自己这位上司的印象可谓是非常好,姑母将太子说的那么吓人,可太子并没有胡乱责罚他,并且格外的器重他栽培他。
他从小就喜欢武艺,太子为他寻得师父是因伤退下战场的军官,是已故有战神之名的神威将军麾下的大将。
神威将军可是他崇拜的对象!
每日不仅可以有良好的武艺学习,还能学习各种行兵打仗的理论,周云放别提多开心,所以太子的话他会听,只是他不明白这次沇州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自己看吧。”
蔺绥指了指桌案上摆着的两个册子,周云放上前拿起翻看,脸色骤变。
“胡说!污蔑!我姑父从未有不臣之心,怎可能谋……谋逆!”周云放气的话都要说不清了,他继续急忙道,“太子殿下,我姑父年近六十,如今重孙子都出生了,怎么可能还去吃力不讨好的做这事?”
谋反之事可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皇亲不怕,可他姑母怎么办,他外祖家又怎么办!
“别急,本宫自然是相信你,所以才会将这件事情截下不表,皇叔的为人本宫也清楚,此事我暗中调查了一番,应当与世子有关,你大可将这些东西拿回家去商量,本宫可从旁协助。”
“动手之人为何无所顾忌,便是认定皇叔无人倚靠……”蔺绥看着周云放,眼神意味深长,“此次剿匪必定会按功行赏,放心,尚书令大人会从中斡旋,你立多少功,便有多赏。”
“再者,听老师讲了那么久,你不早就想试身手了吗?”
周云放沉默了一会儿,伏地跪拜。
“殿下大恩云放没齿难忘,惟有此命相报,只要您下令,云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蔺绥颔首,周云放这种人的“在所不辞”和钟琢那种人的“肝脑涂地”可不是一个级别,钟琢是嘴上说说,而周云放一定会恪守诺言。
原书里燕秦惜才留下周云放,周云放一生戎马以报君恩。
士为知己者死。
第二日上朝,蔺绥发现岚亲王看他的眼神添了几分感激,蔺绥并没有上前搭话,而是微微点头,擦身而过。
沇州,薛定春一到此处便开始彻查记罪的大动作。
当他查账时,发现有一笔进项竟然是来自于堤岸加固时,愤怒地折断了笔,去实地考察,而后连夜写了折子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回京中。
他不是沇州人都知道沇州江水凶猛,沇州刺史竟然还敢以次充好来加固堤岸,按照规律,汛期还有不足一月便来临,到时候万一出了事,不知要死多少人。
糊涂,糊涂啊!
皇帝看见薛定春的折子将死去的几个人在朝上骂的狗血淋头,派遣工部专门负责水利的官员去查看,勒令务必加固堤岸。
剿匪的事推进顺利,那边官员和民众在日夜不停地加固堤岸。
这次的汛期比以往来的早了两天,在涨水时,天降大雨。
雨势猛烈,似乎要将整片天地吞没。
所有人纷纷庆幸还好堤岸在涨水时便加固完毕,否则这水势一定会将之前的堤岸冲垮造成大难。
大家不停地在心里骂那群人死的好,少数几个知情人则对蔺绥更加敬畏了。
雨过天晴,虽然不少农田被淹,但好在没出人命。
薛定春愁眉不展许多日,心终于落地。
没有死人就没有瘟疫,就没有大灾。
之后的事,便是该定罪的定罪,人员该调动的调动。
沇州的大换血比璋州有过之而无不及,璋州只是换了主要的官员,而沇州上下大改,尤其是铁矿这方面,皇帝盯的更严。
周云放因为杀匪勇猛,在军中当了个小统领,以他的年纪和身世,做到这个位置上,已经实属难得。
燕秦听说这件事时,正在山中苦练。
他的个子窜高了不少,若是说以前像一只可怜瘦弱的小奶狗,现在变长成了颇具英气的小狗。
“周云放这人还真有几分本事……”
燕秦从瀑布下离开,若有所思地喃喃。
水珠顺着少年的腹肌线条下滑,在日光下折射着光芒。
想起太子哥哥当初望向他欣赏的模样,燕秦心里充满了警惕。
燕秦自言自语:“说起来快国日了,可以找到办法多看太子哥哥几眼了。”
想到那只能在梦中相见的人,燕秦轻叹。
这段时间他读了不少书,也知道何为礼义廉耻,他也知道他肖想的那个人是他绝不可拥有的。
可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想他不梦他,那种欢乐和满足让他上瘾。
他越想控制自己不去想哥哥,偏偏越想他。
索性燕秦也不束缚自己了,他就想能碰到太子哥哥,被太子哥哥踩在脚下,睡在太子哥哥身边。
沇州的风波刚结束,朝堂仍旧忙碌不停,因为国日将至。
这是大燕王朝建国的日子,每年的这一天,皇帝都需要携皇子朝臣一同去大佛寺上香,以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今年不是整年,所以不用大操大办,但该到位的还是要到位,加上今年刚发生一件大事,人员洗牌,有些新上任的官员经验还不足,因此很是忙碌了一番。
国日当天,皇帝在前,蔺绥身为太子其次,皇子公主们排在后。
那位痴傻需要静养的五皇子是不在的,不过没人在意。
后妃皇帝只带了皇贵妃和德妃,近臣则是薛定春、钟琢、尚书令之人。
按照规矩,这些人是需要在大佛寺里住上一夜的,以便“沐浴佛光”。
蔺绥到了居住的禅房,窗外是一片静幽的紫竹林。
沇州一事,他的谋划得以更进一步,现在只需要静待接下来的机会。
因为纵情声色,皇帝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
接下来是时候该让钟琢献药,让他朝着奸臣的道路再迈一步。
奸臣这颗棋子的好用让蔺绥十分满意,奸臣自然是会排除异己,这排的当然是他要踢走的人。
想到对这一切一无所觉的皇帝,蔺绥面上的神情越发玩味。
入夜,蔺绥警觉地睁开了眼,而后又放松了下来。
蔺绥好整以暇地问:【婆婆,外面是你儿子吗?】
系统气愤道:【是你儿子还差不多!】
蔺绥:【你要是想这么安排,我也不是不可以。】
众所周知,养父是高危职业。
第73章 暴戾太子x痴傻皇子
入梦香,淡青色,无味,中香者会陷入睡梦中,身体却依旧可以做出感知后的反应。
它是一种极为罕见的香,还有一个如此动听的名字,但研制出它的人却并非制香高手,而是一个毒医。
这位毒医可谓是臭名昭著,他研制出这种香的目的是为了折磨仇人,让他们在睡梦中被开膛破肚,然后再让他们清醒,让他们在惊愕与痛苦中死去。
这种香的秘方早就失传,燕秦是在某个孤本上看见的,根据上面的方子一点点还原,耗时许久才研制出来,用动物做了试验后找了死刑犯验证,才敢放心的运用。
淡青色的烟雾散在了禅房里,蔺绥安静地看着,唇角微扬地闭上了眼睛。
隐秘的纵容,拉开夜的帷幕。
门被轻轻推开,身影被月色拉长。
燕秦并未走到床边,而是站在门边贪婪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
他有许久没见到他的太子哥哥,别说声音、眼神,哪怕只是个背影,也都只能在梦中回味。
太子哥哥似乎也高了些,燕秦走上前,用视线描摹着蔺绥的眉眼。
随着五官的长开,兄长的气度风华更甚以往。
他的唇角微弯,似乎陷入了一场好梦里。
燕秦捧起了蔺绥的手,轻轻地蹭着他的手背,心下又不免酸涩嫉妒起来。
他又想到了去年的场景,他趴在蔺绥床边,蔺绥在睡梦迷蒙间对着他笑,可那个笑容并不是给他的。
燕秦恋恋不舍地摸了蔺绥的手好一会儿才放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双微启的红唇。
可惜有贼心没贼胆,虽然他做了这种令人不齿的行径,却还是不敢放开胆子。
他哪儿敢呀,虽然日思夜想,但又生怕亵渎怠慢了他的太子哥哥。
在他的构想里,偷香和剥衣裳这种事儿,都是得新婚之夜做的。
成对的红烛下,太子哥哥穿着嫁衣瞧着他,哪怕到那个时候,太子哥哥手里拿着把刀抵着他的胸膛,他也死而无憾了。
可惜这世上还不能男子光明正大的娶男妻,更遑论他要娶的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
燕秦今晚来见蔺绥,也只是想趁他睡着了偷偷摸摸的多看几眼,为了避免蔺绥惊醒过来发现他在装疯卖傻将他驱赶出去,才用上了这香。
可看着看着,燕秦便又起了旁的心思。
这怎么能怪得了小狗没有自制力呢,眼前摆着香喷喷的肉骨头,世上有哪几只狗能做到无动于衷?
燕秦心里寻思想,他不吃,他就闻闻。
皇家精心养育出的尊贵的太子殿下,连双足也是白皙细腻,触感绝佳的。
燕秦肆无忌惮地把玩着这一双以往只能看不能摸的脚,指尖滑过脚背的青筋,握住细瘦漂亮的脚踝。
这闻着闻着,小狗心思又变了,绝对不吃,就舔舔。
燕秦看似气定神闲地站着,闭上眼藏住内里晦暗的狂热。
窗外的紫竹因风而动,树影婆娑。
陷入梦乡中的人毫无意识,但身体却有自己的反应。
蔺绥的腿不自觉地曲起,想要摆脱恼人的桎梏。
尤其是脚掌处的热意粘腻格外烦人,脚趾缝隙似乎都被冲撞过,十分不适。
寺庙的夜钟响起,吹过紫竹林,散在一片安静之地。
这本该是庄重洁净之地,却有人毫不忌讳地冒犯着神明。
于燕秦而言,那金身铸就的佛祖不是他的神,如今躺在他面前的才是。
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他小心又隐秘,无所谓背德。
在后宫里,没有什么东西是天生就属于某一个人的。
哪怕他曾经是地位尊崇的皇子,也一样任人欺辱。
唯有权力足以让人站稳脚跟,不会令人生杀予夺。
可燕秦有了比权力还要渴望的东西,他狎昵似的碾磨而过细嫩的脚掌,脑海里想着衔衣的红唇。
总有一日……总有一日他要让那双眼里的泪,是因为他而流。
燕秦还在漫无边际地思索一些其他的事,太子哥哥那日怎么会在那个地方,莫非他有特别的癖好?
这种癖好对他来说还是太惊世骇俗了一些,燕秦害羞地想,不过为了迎合太子哥哥喜好,他也是愿意的。
只是不知太子哥哥还喜欢哪里,观月楼似乎就很不错,那里是钦天监的地盘,观星探象用。
那里是整个皇宫最高的地方,足以俯瞰整座皇城,下面的人若是往上望,哪怕看见人,也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人影。
燕秦暗自否决,这似乎好像不够格,有什么可以看见外边,但外边又完全无法看见里面的绝妙的地方呢?
似乎没有,不过他着手建一个似乎也无妨?
燕秦一边随意构想着,一边效仿和尚撞钟。
皮肉灼热到似乎要被烫伤,蔺绥的眉心早已皱起,唇边的笑意也失去踪影。
“太子哥哥……”
燕秦一如既往地亲昵的叫着,只是他早已不是往日瘦弱无力的少年,连声音都因为成长而略有改变。
比起以往故作的柔弱无力,低哑的声音里充满了危险与渴望。
他想俯下身亲吻他眉间的褶皱,可偏偏他如今的动作又不太合适。
“太子哥哥帮我握着,以免弄脏了哥哥的衣裳,不然明日哥哥定当是要生气的。”
燕秦理直气壮地说出荒唐无理的要求,那从来只执笔批折的玉手便在一无所觉中裹住了脏污的什物。
“哥哥若是能梦见我便好了,那我不管吃什么苦都能开心的笑出来。”
闭着双眸的人依旧未醒,在这夜里像一朵安静盛开的花。
“我倒也知道这只是痴人说梦,在太子哥哥眼中我也不过一介痴儿,又如何能让太子哥哥梦见我呢?”
燕秦喃喃着:“就快了……时机还没到。”
燕秦是一个格外谨慎的人,他只有一次机会,如若没有选好时机,将来会非常棘手。
他不希望他和太子哥哥之间有任何阻碍,所以要事先让其他人出局。
庆王做事滴水不露,他是在为了避免自己没有登上储君之位而被抓住把柄,不过只要是人,就不会没有破绽。
“我会帮太子哥哥的,太子哥哥也要帮我呀。”
燕秦蹭了蹭蔺绥的面颊,唇角上扬。
太子哥哥真不愧是他的手足,也同样用他的手足帮了他这次大忙。
面容昳丽的少年的手自然滑落在床侧,燕秦带来的麻烦在他手心中流淌,顺着指尖落在映着月光的地面上。
人间覆上白色霜雪,连月光都携了几分浓稠皎色。
次日福喜轻轻叩门,唤蔺绥起床。
今日虽免朝,不过还要回宫,因此时间和以往要早朝时起身也差不多。
扶疏要留在宫中打点事物,所以这次随行在蔺绥身侧的是福喜。
福喜进了禅房看见紧闭的窗户心里有些疑惑,昨日他退出房门前,似乎看见那窗户是开着的。
兴许是太子夜里自个儿将窗户关着了,夜里会凉也正常,倒是他不够细心了。
福喜心里嘀咕着,莫非在这寺庙中人会睡得沉些,他昨日睡的很熟,今早还是小太监叫他起来,他险些醒得比主子还晚。
蔺绥洗漱净手,眉眼沉沉。
昨夜真是恼人的很,这禅房只适合一个人睡,偏生有人不知自己几斤几两,还以为自己是当初瘦巴巴的小狗,将他圈着让他睡得不太好。
不过小狗的胆子让他很满意,他若是敢胆大包天一步到位,也别想有下次了。
蔺绥回了东宫,还是觉得身上不太舒服,尤其是脚底,他要是醒着,怎么说都要踩上几脚。
太傅近身体不太安康,蔺绥不必听课,沐浴完便去看奏章。
他去的时候,吕素冬正在代批这些东西。
吕素冬便是他当初挑选的另一位伴读,性格稳重,认真专注。
送过来的这些折子里面也分轻重缓急,虽然都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是皇帝也不会经手,不过有些东西就是能从细微之处瞧出端倪的。
“弹劾……旱灾……酌情降低赋税……有点意思。”
这是一个地方官员上报弹劾上司的奏折,峤州明县发了旱灾,不少作物都旱死,这次秋收必定会大幅减产,这位官员想要酌情减收赋税,可他的上司不这么想。
就放在统治者眼中,是件极小的事情,总归不是大难,也不会出现难民,顶多是百姓日子难过些,所以皇帝那边才会送过来。
这个地方官员也是辗转了好几个关系,才勉强把折子递了上来,毕竟应该先交由当地长官处理,看来是长官也不管。
“去查这个递折子的章东宁和明县县令,再查州官。”
蔺绥放下折子,神情惬然。
总不好一直叫别人发难他来接招,也得给其他人找些麻烦才行。
明明想夺位,还装作一副纯良模样,蔺绥可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当然,某只小狗除外。
说起来,再隔两个月,就是九月一了。
八月上弦,玉贵人又被抬了位份,成为了玉嫔。
这次的位阶上升,她的地位便截然不同。
不仅成为了一宫之主,而且可以抚养自己的孩子。
蔺绥派人送去了贺礼,玉嫔也悄悄回礼,明面上他们还是从未往来过的太子与嫔妃。
九月一,裴昔年在御书房请奏,说是五皇子经过大半年的休养身体好了不少,今日生辰,他心心念念的想要入宫陪伴皇上。
他这么一说,皇帝便有些想念那许久没见的儿子起来,便恩准了这一份孺慕之情。
燕秦入宫,忍着不耐陪皇帝演完了天伦之乐,便朝着东宫而去。
他心心念念之人正预备跨进殿内,他欢喜地喊了一声:“太子哥哥!”
廊檐下的少年回头,眉眼依旧。
第74章 暴戾太子x痴傻皇子
蔺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燕秦了,尽管他的耳目还在为他传递燕秦的一些消息,但他毕竟没有真正见到他。
哪怕是上次的禅院,他也处于昏睡不醒的状态。
十四五岁正是抽条的时候,燕秦比离宫之前又高了不少,剑眉星目,朗朗少年。
可惜故作的痴傻破坏了那份少年气,不过蔺绥并不这么想,他觉得还挺可爱的。
不过心里这么想,在燕秦朝着他的方向飞奔而来时,他还是戴上了嫌弃的面具。
小狗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不知道自己早已不是往日可爱娇小模样,浑然不觉他已经同他太子哥哥一般高,还非要将脑袋往他太子哥哥怀里钻。
蔺绥被紧紧搂住,下意识发出了轻喘,这声音落在燕秦的耳旁,他手越发收拢了。
“松开。”
燕秦松开了手,转而挽住蔺绥的手,格外亲昵。
“太子哥哥,我好想你啊,你有没有想我啊。”
燕秦得到的回答是一记冷眼,但他忽然不觉得气馁,反而觉得这才是他太子哥哥。
要是蔺绥忽然对他如沐春风,他才会觉得十分古怪。
他们已经有那么久不见了,太子哥哥之前就对他不热络,现在反应冷淡也正常。
“你怎么忽然回宫了?”
“今日九月初一,是我的十六岁生辰,我和外祖说想回来见太子哥哥,外祖就帮我说情啦,去年太子哥哥满足了我的生日愿望,这次是不是也可以呀?”
燕秦面带期盼,拉着蔺绥的袖子,眼里倒映的满满都是蔺绥的身影。
“本宫生辰之时,可没见你给什么贺礼。”
蔺绥微皱着眉将燕秦的手挥开,故作不知那白隼之事。
燕秦看着停在庭院树上的白隼,有些懊恼道:“我本来是想给哥哥亲手画幅画的,可是那日画不慎被污水沾染了,我不好意思拿到太子哥哥面前献丑。”
燕秦并没有说谎,他的确花心思画了一幅画,可是那白隼扑腾的时候爪子沾染上了墨汁,将那幅画弄的面目全非。
那时候再画一副已经迟了,可燕秦又不想草率地将不完美的画献给蔺绥,便搁置了。
没想到太子哥哥居然还记得他没有送生辰礼物的事,看来太子哥哥心里还是在意他的,燕秦在心里甜滋滋地想。
“这一次我绝不会乱跑惹你生气了,太子哥哥,好不好嘛?”
燕秦撒娇,又重新抱上了蔺绥的胳膊,鼻尖亲昵地在蔺绥的颈侧磨蹭。
“你还没断奶吗?”
蔺绥反应极大地将燕秦推开,眉宇间戾气加重。
他这模样格外骇人,若是旁人早就噤声不敢有动作,可燕秦不怕,他不仅不怕,还觉得蔺绥这样更漂亮了。
太子哥哥果真不能让人碰着,这般反应剧烈,难怪那日只是握着他的脚踝抚摸他的手背,在睡梦之中他也颤的厉害。
燕秦委屈地低头:“我只是想亲近太子哥哥嘛。”
在旁人瞧不到的地方,燕秦的眼里闪过晦暗光芒。
若是兄长愿意献出自己治治他这没断奶的毛病,当然是极好的,不过这只能心里想想,要是说了出来,按照蔺绥的脾气,能让他血溅东宫。
太子哥哥若是他的乳母……燕秦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不去想这罔顾人伦绝不可能发生之事,他对太子哥哥身上每一寸都迷的很,何止那一处呢。
若是再想下去起了火,怕是这儿要保不住。
蔺绥并不知道身侧的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转身走向殿内道:“怎么,你在宫外住了许久,仍觉得看不够?”
“这次的生辰愿望不是出宫,我想要和太子哥哥同榻而眠。”
燕秦满脸通红地说,表现出的样子十分腼腆羞涩,仿佛也为自己说的话燥得慌。
蔺绥心里冷笑,这是害羞吗,这分明是这掩不住的兴奋。
行啊,十六岁的愿望是一起睡,是不是十七岁就想抱着睡,十八岁直接一步到位?
想得到美。
“东宫的床角,可不够你睡的。”
以前的燕秦还能勉强蜷缩着睡在蔺绥的脚边,可按照他如今的身高和体格,怕是难以容下他。
言下之意便是拒绝了,燕秦也没有失落,反而开开心心地说:“那我便如同往日那般睡在太子哥哥床下便好,而且太子哥哥还可以用我暖脚,入秋天气变冷了许多,我身上可暖和啦。”
蔺绥发觉自己中计了,明知道燕秦是装傻竟然在某些瞬间以为他是真傻,好一招以进为退。
他也不掩饰自己的狐疑,看了燕秦一番,便露出懒得多费口舌的模样。
晚间沐浴之后,燕秦走进了内殿,和扶疏打了招呼。
他轻车熟路地去木柜里抱出了被褥铺在床边,为自己收拾出一片睡觉的地方。
扶疏手停在半空中,一旁的宫女是今年新分来的,见这个架势有些目瞪口呆。
扶疏领着宫女出门,低声道:“习惯就好,五殿下娇憨天真,最爱同主子待在一块儿。”
宫女的表情越发惊悚,五殿下那样貌体格,和‘娇憨天真’又什么干系,她都不认识这四个字了。
扶疏:“这可是殿下当初夸过的。”
扶疏神色复杂地想,五殿下的所作所为,倒也和这四个字相配。
她觉得这样也好,起码五殿下不惧怕主子的冷脸,扶疏不希望蔺绥真的成为‘孤家寡人’,希望他乖戾的脾气能因为手足之情而略有柔化。
若是有个知冷知热让主子喜欢的太子妃就更好了,可惜殿下似乎还是没有这个打算,扶疏心理轻叹,太子眼见离十八也不远了,这东宫还是没有女主人。
也不知未来的太子妃会是什么模样,扶疏一边心里思忖着,让那宫女准备好,今夜她们二人守夜。
今年的秋寒比往年更烈性些,蔺绥踩在柔软温热的躯体上,感觉到了燕秦鲜明的变化。
“看来裴大人府上的膳食不错。”
燕秦穿着衣服时倒是没有那么鲜明的感受,但感受一番便又不同了。
“外祖说扎马步身体好,阿秦天天有练哦,不信太子哥哥看。”
燕秦解开了里衣,速度之快让蔺绥都未反应过来。
少年身体匀称,皮肉之下蕴含着力量。
“有失体统,没有教养。”
蔺绥冷淡地收回了视线,心里却在蹙眉。
个子在长就算了,为何其他地方也一并长了,难道说这就是男主的标配么,哪怕他是无cp文的主角,没有修真界的体质,他每次都吃的很吃力。
“这样更暖和,太子哥哥看书吧,不用管我。”
燕秦干脆坐了起来,将蔺绥的脚抱在怀里,将衣衫拢住。
蔺绥的脚趾和燕秦的肌肤相贴,他一手执卷,一手垂放在身侧,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怒气,摒除杂念开始看书。
燕秦目的得逞,他知道蔺绥虽然面上看起来脾气不好,但对于他人的讨好是很受用的。
他看着藏在自己怀里的双足心里偷笑,迟早有一日,他要将太子哥哥整个人都藏在怀里。
不一会儿,扶疏叩门,在门外通报,说是周小将军有急事来报。
想来也是急事,否则周云放也不会深夜入宫。
“宣。”
周云放推门进来时,被所见的奇怪场面震了一下。
为什么五皇子会抱着太子殿下的脚?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周云放行礼,看了蔺绥一眼,神色有些迟疑。
“不必顾忌,说吧。”
蔺绥下巴微抬,等着周云放开口。
周云放将蔺绥让他盯着的事情做了汇报,这异动关乎于庆王,等到一切完善,庆王必定会吃个大挂落。
燕秦假装听不懂,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心里却在思索着背后藏着的利害关系。
周云放汇报完了事情却没有走,反而是有些吞吐地说了另一件事。
“今日归家臣遇见了尚书令大人,他向臣打听殿下有无心仪的女子,殿下将近十八,也该立正妃了,尚书令大人想要为您物色物色。”
尚书令其实早就想让蔺绥娶妻,只是太子先前行事浮躁,尚书令怕纳妃的动作打破平衡,但如今他发现蔺绥可堪大任,今非昔比,所以想要帮蔺绥巩固势力。
燕秦瞬间就无法思考什么计谋什么利害关系,抬头看着蔺绥的反应。
千万不要答应,燕秦心下紧张,手里的动作也越收越紧。
“抱那么紧做什么?”
蔺绥有些吃疼,等到燕秦松开手,轻轻踢了他一脚。
燕秦没说话,唯恐自己开口要求蔺绥不娶妻后,蔺绥偏生起了这样的心思。
他忍气吞声的模样委屈十足,睁大眼睛瞧着蔺绥。
“本宫可不亏欠你什么,少这幅作态,看着人心烦。”
蔺绥踩在了燕秦的脸上,将他向后压。
他的动作鄙夷轻贱,哪里将这人当成弟弟,分明比奴仆还不如。
脚心有过瞬间的湿润,蔺绥惊疑不定地看着燕秦,却对上了无辜的眼。
蔺绥心里挑眉,燕秦换了个壳子,怎么好像变态了一点,他以前的情况应该没这么严重。
“阿秦知道了。”
燕秦撑住了身体,在蔺绥收回脚后又自顾自地将蔺绥的双足搂回怀里,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燕秦心下庆幸,好在床被盖住了腿以上,否则别说蔺绥了,连一旁的周云放都能瞧出端倪。
他心下怅惘,要不是有个周云放在旁边碍事,太子哥哥大概可以多踩一会儿了。
在一旁候着等不到回应的周云放心中十足别扭,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眼前的场景他觉得着实怪异,太子的行为分明是侮辱,哪怕他如此尊敬太子,也不会想遭受这等不堪之事。
周云放心中同情,看来痴傻如五殿下,都不知什么是廉耻屈辱。
“你去告诉外祖,让他不必费心,这件事我自有打算。”
“是。”
周云放拱手,退出了内殿。
退出去前他下意识回头忘了一眼,只见五殿下将头靠在了太子殿小腿上,格外亲昵的模样。
周云放跨出了殿门,心里怪异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参不透,可能天家的兄弟之情就是这么深不可测吧。
燕秦在蔺绥出声之前直起了身体,望着地面发呆。
刚刚蔺绥说那句话时,前半截他还在窃喜,后边半截他就开始焦虑了。
太子哥哥有自己的打算,是否已经有钟意的人选只是还没有到时机?是否是对方年纪还小,还没到出阁的时候,还是说对方在孝期中不宜出嫁?
燕秦被自己的猜想弄得半宿没睡好,他出宫后立刻联系了裴昔年。
“查京中身世显贵还未及笄又或者在孝期中的少女?”
裴昔年喃喃,陷入沉思。
“是太子殿下纳妃一事吗?说起来郭太尉之女今年十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倒是很合适的人选,董尚书的孙女年方十五,正在给父亲守孝,还有大都督的……”
燕秦越听神色越阴沉,他的情敌预备役竟然有如此之多?
裴昔年看着外孙情绪不大好的样子,看着他宽慰道:“你根基尚浅,我也没能给你很好的助力,不必太忧愁,如今最针对太子的是庆王,其次是七皇子,七皇子还不成气候,我们看他们斗便是。”
燕秦点头,并没有多费口舌解释。
毕竟他要是和外祖解释说不是想求娶那些女子,而是把那些女子当成夺妻之人,外祖可能会当场把他打出去,并且让他死了争权夺利的心。
天气渐渐转凉,行商队伍渐少,燕秦决定提前给蔺绥寻生辰礼物。
东宫内,蔺绥抚着白隼,看着案头新呈上来的线报。
燕秦忽然对都护府的人动手,那边隶属于德妃一派的势力,折损了他们必定会影响七皇子,蔺绥还蛮喜欢这种敌人混乱的,毕竟一个人出事有什么好玩的,朝堂错综复杂,执棋势力可不止两方。
燕秦的动作很隐秘,若不是蔺绥一直派人盯着,还真有可能发现不了,不过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燕秦的动作虽然隐蔽,但依旧有暴露的风险,他为何要在羽翼未丰的时候提前出手?
直到第二份线报呈上来,蔺绥才得知原因。
原来是燕秦乔装出门时,正好在就楼里碰见隔壁桌的客人言语放肆,燕秦便派人调查,做了这些事。
至于怎么可言语放肆,线报上面写的很婉约。
白话翻译过来便是那人是个男女通吃的纨绔,喝醉了开下流玩笑,说听说当今太子殿下龙姿凤章,样貌不凡,要是他能有幸和太子睡上一觉,死而无憾了云云。
看到这儿蔺绥便一点也不惊讶燕秦为什么动手了,燕秦可是个大醋坛子。出言不逊的那人是一个京官的公子,那个官员隶属于都护府下,同都护府的公子是狐朋狗友,两个人都是人渣。
蔺绥猜想燕秦应该是结合了那日他给庆王下套的事,所以打算把德妃这边的水也搅浑。
蔺绥将线报烧了,心情颇为舒畅。
该奖励小狗一些什么好呢?
蔺绥还没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给庆王准备到大礼已经好了,不过燕秦那边比他先发难。
这事儿从德妃那边开始乱起,御史台的人谏言,弹劾大都护。
一般人只注意到这些,蔺绥却是知道引起这一切的人已经被送进大理寺,那个人的罪状可不止醉酒后出言不逊这一条。
德妃这边的人自然是要护住羽毛,庆王党在一旁看热闹,但很快他们自家后院也着火了。
蔺绥的布置很缜密,从年中那会儿收到的干旱的折子开始,就在下套了。
薛定春是个正直的性子,不过他不会轻易发力,出手就是大事,所以德妃那派的蝇营狗苟之事他都旁观,可烧到庆王身上的事可不寻常。
大燕十一个州府,州府下又有无数县镇,贪官污吏的事管也管不过来,薛定春心里清楚,但他还是打算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让大燕河清海晏。
皇帝因为这件事对庆王生了些不满,连带着对求情的皇贵妃都爱答不理,连带着在定皇贵妃侍寝的那日,他也去了月妃的宫中。
皇贵妃心里不痛快,便又把主意打在了蔺绥身上。
她约莫猜到这一切推动的背后有太子党的手笔,就算没有,也不妨碍,毕竟太子是她一定要拔除的眼中钉。
隆冬过去,枝头初芽冒起。
过了年后,皇贵妃就开始准备筹办宴会了。
太子十八岁生辰,皇贵妃宴请了适龄姑娘和公子入宫,她没摆出要为太子操持婚事的姿态,只是说在这个日子里热闹热闹。
蔺绥没拦着,等着看她要玩什么花样。
不过蔺绥没想到皇贵妃玩的还是同一个把戏,只不过之前的人选是还为玉常在的玉嫔,现在是老将军的孙女。
毛将军是先皇重用的名将,在当朝说话也有些份量,他是中立派,并不倾向于哪一边。
他最喜爱的三儿子战死在了沙场上,只留下一个独女,老将军万分宠爱这个孙女,并不打算把她嫁人,打算给她招赘,让她快活地过一生。
而如今这位将军世家的小娘子正人事不省地躺在东宫的床榻上,隐隐有苏醒的征兆。
蔺绥刚刚在席间被敬了不少酒,如今有些气血上涌。
那酒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蔺绥估计连一下身体的反应,猜想那酒极有可能是用鹿血酿造。
毛顾清睁开眼,瞧见的便是满面通红的俊俏少年郎,险些惊呼出声。
蔺绥看着被白隼引来的周云放,对他指了指床上的少女:“有人把她送进来了,带她出去,随便放在哪个地方,别打草惊蛇,让人失了名声。”
蔺绥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热意让他脖颈都一片通红。
皇贵妃这次用计更毒,并不是打算“捉奸”式撮合,而是要让旁人以为是太子色欲熏心,强心掳了毛家小姐进东宫准备轻薄于她。
毛小姐被人打晕,一睁眼看见的就是反应不对的太子,惊吓之下也必然以为自己是遭遇到了非礼。
毛将军这么在乎自己的孙女,孙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必定是要拼命地,到时候他作为中立派,一定会有倾向,不说支持别人,他一定不会支持太子,这种情况皇帝乐见其成,绝不会阻止。
这计策蔺绥都要夸声不错,可惜皇贵妃错估了他,他对除了燕秦之外的人没性趣,不会因为几杯酒就神志不清地对别人伸出手。
周云放立刻将毛小姐扶了起来,担忧地看着蔺绥道:“殿下你没事吧?"
“不用担心,快走,”蔺绥看向了毛顾清,道,“毛小姐素来聪慧,应该知道自己是迷路了,从未出现在这东宫。”
毛顾清仍在在惊慌里,她眨了眨眼,点了点头。
设置在御花园的宴会,皇贵妃巡视了一周,有些疑惑道:“毛家小姐呢,刚刚瞧这丫头颇有才气,还想多聊两句呢。”
皇贵妃一开口,大家都视线都被吸引而去。
坐在男客那边的毛顾清表哥也发现了异样,他顾不上男女大防,四处走动。
“说起来,太子殿下怎么也不见了?”
皇贵妃有意无意地说,其实这两人分别不见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可忽然被放在一块,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皇贵妃招手,对着一旁宫人说:“去请太子殿下,他才是这生辰宴的主人,旁人怎好抢了他的风头。”
席间有庆王派的人开口道:“微臣前日寻了一件珍玩,也想请太子殿下赏玩一番。”
正当毛顾清表哥准备请宫人寻找一番时,看见表妹从一条小径走了过来。
“大家怎么都瞧着我,刚刚我看见只漂亮的蝶迷了眼,不知不觉就走远了。”
毛顾清窘迫地同大家告罪,一副格外害羞的模样。
大家纷纷打趣,皇贵妃却是眼神一沉,很快又恢复如初。
半盏茶后,扶疏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朝皇贵妃行礼。
“诸位谅解,殿下近日略感风寒,饮了几杯酒便回宫中歇下了。”
有想当太子妃的姑娘颇为失望,其他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皇贵妃险些将帕子都扯烂,但面上依旧笑吟吟。
东宫,内殿大门紧闭。
燕秦刚刚得知了消息,本打算去御花园,直接改道来了东宫。
熟悉他的宫人都没有拦着,对着他行礼,看着内殿门再度合上。
在门合上时才有宫人一拍脑门:“坏事了,扶疏姐姐说旁人不能进去的。”
他们也是习惯了五殿下的无需通传,一时没反应过来。
身旁的宫人心虚地迟疑道:“五殿下什么也不懂,应该没关系吧?”
“怕也只能如此了,等扶疏姐姐回来领罚吧。”
太子殿下喝醉了,他们可不敢进去把五殿下带出来。
东宫宽大的床榻上,蔺绥垂着眉眼,肌肤上带着汗湿的红。
他有些气闷,扬起脖颈,腹部随着呼吸起伏。
帷幔垂落,人影隐隐绰绰。
第75章 暴戾太子x痴傻皇子
二月的天气,本不该那么湿热黏腻。
蔺绥侧卧着捏紧了被角,浮着晕红的面颊上满是寒芒,神色阴狠,像一把散发着桃色光晕的杀人刀。
那酒的活血效果比蔺绥估计都要好得多,皇贵妃是奔着让他做色中饿鬼去的,也许还藏了点让他用坏掉东西的心思。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锦帕都用了两条,被揉皱丢在地上。
在动作中散落的青丝因为肌肤浮出的一层汗水而黏附在白皙的皮肉上,随着呼吸起伏而晃动。
蔺绥抓着被子的手收紧,手背上青筋凸起,眼里杀意毕现。
他额头汗涔涔,汗珠下落模糊了视线,蔺绥忍不住闭上眼,发出了极地的压抑的声音。
帷幔外,有人如同影子,静静地站立注视。
隔着纱雾看美人,如同隔着水雾看桃花。
哪怕不分明,也嗅满春色。
第四次了,燕秦心疼地想,兄长如何受得住。
从那幔帐中传出的越来越低的夹杂着痛苦的声音他能感觉到帐中美人受到的折磨,可他不能上前。
太子哥哥要强,若是这不堪的一面让人瞧见了,怕是又气又羞,将他灭口。
燕秦有些愧疚地低头,他手里也捏着个帕子,正想着怎么处理。
他也不是有意的,可对着这样的太子哥哥,他怎么忍得住。
哪怕只能对着模糊的身影,他也是格外欢悦的,即使知道太子哥哥无暇顾及发现不了他,但他依旧抱有若是太子哥哥瞧见了会怎样的想法。
危险放纵如同在悬崖上走独木桥,随时都有跌落的风险,但得到的反馈让人愿意一博。
系统一直沉默不语,其实燕秦进来的时候它就想提醒蔺绥了,但是它发现蔺绥感知到了之后就没出声,可见蔺绥动作不停,它又打算警告,可发现燕秦并没有掀开帘子,而是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站着,它的尖叫卡在喉咙里。
算了,算了,再多看一眼都伤眼睛,这个世界也没救了,系统开启了屏蔽。
它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在气运之子的脑袋里,想要拆散这两个人怎么这么难。
直到四次过后,蔺绥才感觉到了疲态。
虽然依旧还有点反应在,但蔺绥已经不想顾及了。
他本想弄完就去洗浴一番,可现在他只想合上眼。
石楠花的气味混合,身上黏腻不适,蔺绥觉得不大舒服,却抵不过困倦,沉沉睡了过去。
在确定床上之人的呼吸平稳后,燕秦才小心地掀开帘子。
约莫是依旧烦热,蔺绥未曾将被子盖上,侧躺着睡着了。
燕秦急忙偏头,缓了一会儿才不至于太失态。
他的视线在兄长漂亮光洁的背上流连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移开了视线。
初春的夜里还是有些寒凉,燕秦担心蔺绥这样入睡夜晚会着凉,便去够着墙边的被子,想给蔺绥盖一盖。
燕秦的眼神扫过蔺绥的身上,视线忽地一凝。
他瞧见了一只青色蝴蝶,停在淡粉花枝旁。
燕秦痴痴地看着,忍不住越瞧越近,直至鼻尖触碰到了那只蝴蝶。
不知为何燕秦一瞧这块痕迹,便觉得格外躁动。
想要收紧想要把控想要肆意控制揉弄,那想法蛮横剧烈,比七月骄阳还要灼心。
蔺绥的腿微动,燕秦才惊觉此刻的不合时宜,将被子帮蔺绥盖上,匆匆合上帷幔。
殿外,去通传的扶疏早已经回来,只是她推了推内殿的门,发现无法打开后才作罢。
里面没什么动静,应当是没事。
入夜后,燕秦又听见了床上传来的动静。
他掀开了帘子,只见被衾被蔺绥踢到了一旁。
样貌极盛的少年未曾睁眼,迷迷糊糊地皱着眉头的去安抚着自己,那模样散漫又致命,又带这些让人怜惜的可怜。
东宫里点的香味道都格外清淡,燕秦将一样东西丢了进去,自己则服下了解药。
淡青色的烟雾弥漫在空气中,飘飘荡荡,将人间映照着荒诞模样。
嗅闻着香味的人睡的越发昏沉了,连手都滑落到了一旁。
“太子哥哥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燕秦的姿态动作都格外亲昵,他的指尖按压着青蝶,成长后的声音微哑,失去了少年的稚气。
对于燕秦来说,蔺绥就像块可口的果脯,哪都是甜的,他愿意欢喜地含着,一点都不嫌恶。
蔺绥的眉心渐渐舒展,燕秦身着的春衫薄,热意无处遁形。
此刻二月风光好,花苞吐蕊,淡粉送春。
燕秦手指放肆地触碰着皇兄的脸,终究是没忍住朝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作怪。
他小心地碰着蔺绥的唇,可那唇却紧闭着,不肯为外客开合。
燕秦也不恼,喉结滑动,蹭了蹭蔺绥的唇。
“太子哥哥好娇气,分明是自己的玩意还嫌弃,不过只要是太子哥哥的给予,无论是什么我都心满意足。”
燕秦说完反而有些怅惘起来,毕竟这是他不问自取。
人和人之间的事情真复杂,像是屹立了无数座大山,翻过一重又有一重。
他想得到所爱之人的垂青,却寻不到前进的路。
他无畏世俗伦理,可太子却未必。
毕竟太子是未来的国主,是世间显贵之人。
燕秦耷拉着眉眼,拿出干净的帕子帮蔺绥清理好,又拉上了幔帐。
蔺绥次日醒来,床边空荡荡的。
他昨天意识模糊的时候发现了燕秦进来了,可他没法出声呵斥,那场面会更少儿不宜,还不如什么也不说,努力压着声音。
出于主人对心爱狗勾的了解,他知道燕秦不会乱来。
蔺绥洗浴用完膳后,扶疏进了内殿。
“主子,五皇子已经出宫了,他留了这个让我交给您,说是特地为您新的生辰礼。”
扶疏手里捧着根马鞭,这根鞭子做工精良,皮革光滑,手法方式和装扮上都透着异域风情,上边还镶嵌了宝石,一看便是上等之物。
蔺绥颔首,让扶疏放在一旁。
“等会你得受点皮肉之苦,我会让人用巧劲,辛苦你了。”
蔺绥觉得是时候清理一下东宫的人,他已经不打算纵容他们往外传自以为真的消息了。
东宫里忽然出现个活人,按照太子应该有的脾气,怎么说也要大动干戈一番。
“主子宽心,奴婢也在等这一日。”
扶疏早就看福喜不顺眼,在他溜须拍马的时候她便厌烦,自从知道福喜被皇贵妃的人买通后,就越发厌恶,要不是主子说留他还有用,扶疏早就不客气。
没多久,宫中的人便知道太子的宝物在东宫内失窃了,太子发了好一通脾气,将宫里的一些人降罪责罚了。
大太监福喜被打的去了半条命,连太子身边的扶疏都受了罚。
东宫的宫人们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皇贵妃在宫中听见了这消息冷笑了一声,认为这次的计谋疏漏在没看好毛顾清,她一定是先行醒来后逃出来东宫,所以这件事才没成功,白辛苦了她数月的谋划。
在宫外的燕秦缩了缩脑袋,他并不知道蔺绥清理宫人的内情,以为扶疏受罚是因为那日将他放进来房里。
燕秦在心里期盼着,太子哥哥要是气不过的话,完全可以出宫带着他送的鞭子来罚他。
可惜他左等右等,宫里什么消息也没有,这件事就像是揭过了一般。
他有些失落,可没过几天,他就瞧见宝酥一脸费解地进来了。
“主子,宫里有人给奴婢递了消息,希望奴婢能带你进宫去见太子,咱们去还是不去?”
燕秦拍板:“去!”
这可是太子哥哥头一回想见他,他一定会去。
若是去受罚的话,是不是衣服要穿厚实些的,好遮住伤痕。
宝酥完全不清楚眼前的主子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起身准备去了。
燕秦到了东宫,有些期待地看着蔺绥,可蔺绥并没有拿出什么东西来教训他,只是对他招了招手,带着他朝着一个地方走。
燕秦跟着蔺绥穿过长廊,越走越偏僻,最后到了一个无人之处。燕秦的心理怦怦跳,却又见墙角走出来一个宫女打扮的女人。
可如果燕秦没记错的话,这人可不是什么宫女,而是皇帝身边的宠妃玉嫔。
“殿下,”玉嫔福身行礼,她环顾了周围,有些兴奋又紧张地说,“殿下说的计策臣妾已经牢记在心,那药我也已经服用了,之后……”
“放心,只是假孕,内里长出来的东西不是孩子,也不会妨碍你之后的生育。”
“殿下的话,臣妾自然相信,臣妾已经买通了芸嫔宫中的小太监,定然会准确的被她撞到。”
简单交谈的几句话内里的信息量却十分巨大,蔺绥又嘱咐了几句玉嫔需要注意的地方,燕秦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还是一副不谙世事不知发生何事的模样。
玉嫔说了地点后,便小心地离开了。
蔺绥对着燕秦招手,轻抚他的面颊。
“阿秦最听我的话了,对吗?”
蔺绥面上带着柔和的笑,那笑里藏着些冷淡,像是翻腾的混着墨汁的污浊水面,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算计。
燕秦已经知道蔺绥打算利用自己做什么了,他深深地看了蔺绥一眼,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阿秦永远听太子哥哥的话,太子哥哥对阿秦最好了,太子哥哥说什么阿秦都会去做的。”
“傻子,我可把你踢进水里让你差点淹死,掐着你的脖子差点把你勒死,还用刀抵着你的脖子,你真当半点不记恨我?”
上位者的多疑和伪善,还有那只是点缀装扮的歉意,在这张华美皮囊上展露无遗。
燕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记恨,我喜欢太子哥哥,我总是惹很多人生气,可我只想太子哥哥不要生我的气。”
对于燕秦来说,伤害过他的人太多,蔺绥的恶意对他不值一提,且蔺绥对他的善意远超过对他的恶意,只是那善意不明显,被悄无声息地藏在恶劣的侮辱里,可燕秦感觉的到,他真的感觉到了。
“我可和那些人不一样。”
蔺绥望着燕秦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出神。
他和别人不一样,因为他伤的是燕秦的心。
第76章 暴戾太子x痴傻皇子
“太子哥哥当然和那些人不一样。”
燕秦伸出手握住了蔺绥的手,这行为大胆放肆,又带着些亲昵讨好。
燕秦想,太子哥哥应当是不会甩开他的手的,因为这是利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应当收取的利息。
蔺绥虽然比燕秦年长些,可两双手交叠时,蔺绥的手掌完全被燕秦裹住。
燕秦的手并非如同一般皇子那般柔软细嫩,反而有些粗糙的薄茧,磨的蔺绥有些发疼。
“你的手?”
蔺绥微微皱眉,握着燕秦的手端详着他的手掌。
蔺绥当然知道成因,只是面上要装作不知。
“外祖说练武会强身健体,不会那么容易生病。”
燕秦轻巧将这个话题带过,握着蔺绥柔软微凉的手掌心,满脸明朗笑意。
太子哥哥不愧是被精心娇养的储君,一点薄茧也能感知出来,难怪昨日他扶着,他也面上染红地蹙眉。
面对被握紧的手,蔺绥挣扎了一下,见挣扎不开,索性不动让燕秦牵着了。
他们就这样回了东宫,东宫里的宫人们见怪不怪地低头。
自从上次蔺绥肃清了一番后,如今东宫里都是可以信得过的人,蔺绥还故意留了两个燕秦的眼线,以免清出去了小狗心里着急。
留下来的宫人里,几乎都明白五皇子有多粘着太子,因此这在外人看来有些过度亲密的怪异场面,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
内殿,门被扶疏从里合上。
“看清楚了刚刚那个女人的脸吗?”
燕秦点头:“看清楚了。”
“知道她是谁吗?”
“不知道。”
燕秦清楚,他不应该知道。
他其实是见过玉嫔的,可他身为一个在宫外休养了一两年的痴傻皇子,怎么会记得皇帝身边的宠妃的样子。
“她是玉嫔,记住她的脸,几日后她会被芸嫔推倒而小产,到时候你只要做一个围观者,告诉所有人是芸嫔刻意动的手,明白了吗?”
芸嫔就是庆王的生母,生下庆王的时候她只是个常在,之后被抬为贵人,她没有资格抚养自己的孩子,庆王便被送到了丧子没多久再难受孕的皇贵妃手上。
芸嫔先前在贵人这个位份上待了许久,虽然她是庆王生母,是皇贵妃一派的人,但皇贵妃并没有想要将她抬高位置的打算,直到这两年芸嫔才靠资历升了嫔。
这宫中美人如花般繁多,芸嫔并不得宠,哪怕有庆王生母这个头衔在,也没被多看几眼。
她容貌寡淡,而皇帝是好色之人,最喜欢鲜艳颜色。
蔺绥不仅打算在外部打压庆王派的势力,还打算在内部离间庆王和皇贵妃的关系。
皇贵妃对她和庆王对关系并不完全放心,她是个心机很重的女人,觉得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骨肉都不值得信任,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登上后位,可后位无望,她便盯上了太后的位置,但要是庆王亲近生母,对她没什么好处。
前朝并非没有例子,之前的某代君王,在登基后将生母扶到了太妃的位置上,那位处心积虑做到太后位置上的女人的权力被蚕食,她想要为本家争取荣光的愿望落空,最后在皇帝的针对下去世。
这就是一场挑拨算计,蔺绥给玉嫔吃的药可以制造出假孕效果,到时间就会流产,玉嫔已经服用量一段时间,再过几天,就是她该‘小产’的日子。
生母出了事,庆王会如何选择?
他要是毫不犹豫地舍弃生母,又怎么对得起他‘孝顺温良’的名头,这可是庆王被不少人推崇的仁德名号。
他要是尽心尽力,皇贵妃那边怎么想,就有待商榷了。
人心,最是不能赌的。
蔺绥想着那个画面,露出了笑容,他望着燕秦,等着他的回答。
燕秦故意‘呆愣’了好一会儿,而后‘不明就里’地点头:“我都听太子哥哥的。”
他面上适时带上些犹豫地问:“可是为什么……”
他似乎想不明白,这种事情对一个傻子来说太难了。
“不用问太多,只需要照办就是。”
太子面庞姝丽如画,却凉薄狠毒至极。
蔺绥横躺在了贵妃榻上,对着跟前的燕秦招了招手。
他看着蹲在手边一脸乖巧的燕秦,唇角带着放松的笑意,伸手抚上了燕秦的面庞。
纤长细白的手指从面庞处漫不经心地流连而过,蔺绥的声音待着几分懒调,轻声说:“记住了吗?”
燕秦有些恍惚地感受着蔺绥的袖子从自己脸上抚过,随着清风泛起一阵麻痒。
透过袖子他看见了蔺绥的手腕,嗅闻到了他身上的暖香。
若不是还顾忌着不能展露太过异样的情绪避免兄长发现异样,他早就沉醉地贴了上去,在他的手边闭眼安眠,享受这惬意一刻。
“我记住了。”
燕秦的声音微哑,将念想生生压下。
“乖阿秦,”软榻上的少年可没觉得自己这么哄弟弟有什么不对,他的声音越发柔软,哪怕带着恶意,也格外轻快地继续夸赞,“本宫最喜欢乖狗了。”
这是扭曲的嘉奖,是无上的荣光。
燕秦难以抑制地面上泛红,血液在身体里翻涌,热意四散,宛若奔腾的洪流。
当听见蔺绥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甚至都想没出息的摇尾表示欢愉。
燕秦想当他太子哥哥手底下最受宠的狗,但不是最乖的那只,因为他不仅想舔遍主人的身体,还想将他吃进肚子里。
只做一条狗,是没法打动薄情寡义的主人的,要做一只狼,让他驯服让他兴味盎然让他心满意足。
英气俊逸的少年面上羞红道:“阿秦也最喜欢太子哥哥了。”
他天真又腼腆,将所有独占渴求的贪婪阴翳都藏于表面之下。
蔺绥淡淡扫了他一眼,垂眸假寐,暗自调整了呼吸。
不行,燕秦还小。
啧。
燕秦这样可太勾他了,蔺绥承认自己的确有些恶趣味,越看见燕秦脸红羞涩,哪怕那是伪装的,他都觉得体表泛热。
明明就很喜欢,却总是佯装正经。
起初蔺绥不知道燕秦最喜欢脐橙,因为燕秦不说,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担心他的炉鼎体质怕他心理不愉而不敢要求。
只知道修炼的剑修知道的东西寥寥无几,来来回回就那么一两个动作,可谓是乏善可陈。
后来他先尝试了,才知道燕秦的兴奋值。
燕秦喜欢看着他,但他们关系的开始并非是热恋,燕秦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又担心自己表现的太激动会让他觉得孟浪,所以并不要求。
蔺绥起初也很喜欢,毕竟燕秦长得好看,完全符合他的审美,多看着也会心情愉悦很多,只是后来蔺绥很少用了,他害怕看见燕秦眼里溢满的情意,让他的卑劣无处遁形。
蔺绥睁开了眼,依旧一片寒凉。
他不是念旧的人,唯独遇见燕秦,总是会回想。
他看着燕秦趴在软榻旁看着他的模样,淡声说:“你该出宫了,需要你的时候,我会让人给宝酥传消息。”
“我可以晚些时候出宫么,我想和兄长一起用膳。”
燕秦有恃无恐,他甘愿被利用,但也想多收点好处。
蔺绥不在意地颔首,于是燕秦达成了头一次和他一起用膳的目标,毕竟燕秦从前在东宫吃的可都是剩饭。
燕秦出宫时还在哼着歌,今日收获不少,不仅和太子哥哥牵手,还和太子哥哥一起用膳了,想来离抵足而眠的日子也不远了。
燕秦从东宫离开,在路上还碰见了一个许久不见的熟人——德妃的儿子七皇子。
七皇子燕澜今年十四岁,他看着不知哼什么曲调一副天真无忧模样的燕秦,没像两年前那样出声讥讽,视若无睹地走了过去。
他比两年前老成许多,也不想着怎么欺负这位痴傻的哥哥,毕竟他现在的威胁可是庆王和太子,燕秦已经不能够被他放在眼里了。
燕秦一眼便瞧出了这位曾经欺辱过他的弟弟的倨傲,心里冷笑了一声。
这些人的小心思可谓是无处遁形,哪里比得上他才貌双绝的太子哥哥。
至此,燕秦已经选择性地遗忘了自己曾经认为太子浮躁无脑的事情了。
二月下旬,宫里出了件大事。
玉嫔与芸嫔在竹清阁前起了口角,不知怎么推搡起来了,芸嫔将玉嫔推倒在地,周围的宫人便发现玉嫔很快大声喊肚子疼,没一会儿下面就见红了。
芸嫔立刻解释她根本没推玉嫔,是玉嫔自己倒在她面前的。
不过这对于当时的情形已经不重要了,玉嫔被急忙扶到了竹清阁里,请太医来诊治。
皇帝听说爱妃出事,匆匆从御书房赶来,看见的便是哭成泪人的玉嫔。
太医说玉嫔有孕约一月有余,因为月份实在太小,又遭遇了撞击,已经无力回天。
算算时间,一月前的这时候正好是皇帝宠幸玉嫔的时候,如今结果毫无疑问了。
玉嫔和芸嫔身边的宫人各执一词,但好巧不巧,五皇子正好这时候进宫,打算回钟毓宫拿一样淑贵妃生前的东西,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面对皇帝的询问,五皇子仍然有些后怕地说:“我看见芸嫔娘娘推了玉嫔娘娘,好可怕,玉嫔娘娘一会儿就流血了。”
“陛下,是嫔妾无用,竟然没能察觉到,才让我们的孩子没了!”
玉嫔垂泪,一双美人眼楚楚可怜地看着皇帝,眼里带着悲痛,脸色憔悴苍白的模样让皇帝心都疼了。
芸嫔还想辩解,说是玉嫔先挑的事,平白无故地讽刺于她,她根本没有动手推搡。
皇帝不耐烦地怒喝了一声:“闭嘴,老五会骗人吗?”
是啊,傻子会骗人吗?
第77章 暴戾太子x痴傻皇子
人物证俱在,玉嫔又是实打实的流产了,芸嫔百口莫辩,只能跪在地上用求助的眼神望向赶过来的皇贵妃和亲儿子庆王,希望他们可以为她证明清白,捞她一把。
庆王立刻为生母求情,皇贵妃也帮着说话,却得到了皇帝的冷眼。
玉嫔伤心垂泪,皇帝正是心疼的时候,他挥了挥手,当场将芸嫔降位份成为常在,将人禁足。
一下跌了两个位份,几乎成了二十年前的模样,芸常在无法接受,当场晕了过去,被人抬了回去。
庆王也离开了是非之地,临走前看了一眼在一旁作证的燕秦。
庆王知道燕秦为何入宫,心里觉得奇怪,哪怕是傻子都应该知道趋利避害,但燕秦偏偏往凶神那靠,听说太子对他极尽侮辱他也照样开开心心,可能是傻过头,彻底烧坏脑子。
回来皇贵妃宫中后,俩人进行了商讨。
他们下意识觉得有人搞鬼,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没可能。
玉嫔正当宠,有什么必要去用一个孩子挤兑一个不受宠的嫔妃,有这个计谋,直接用在皇贵妃身上都厉害的多,何必要放在芸嫔身上。
而且孩子是一大筹码,现在最大的庆王都二十多岁,太子十八岁,该成气候的早就成了气候,根本不会有人去针对她肚子里的孩子,玉嫔何苦来载?
庆王和皇贵妃又想到了燕秦,觉得这件事可能和太子有关,毕竟众所周知五皇子和太子十分要好。
可五皇子只是如同往日进宫玩耍,正好看见这场面,他怎么可能提前知道玉嫔会在这里小产,除非玉嫔和太子有联系。
皇贵妃早已查清楚了当初陷害未成功一事,太子明明中了香,暗中盯梢的人也看见他走到了院子里,但他居然看见床上的玉嫔就立刻走了,之后便是那鬼迷心窍的死太监进去了,坏了她的好事。
皇贵妃并不知道她留下的眼线早已经成为了蔺绥的人,对这件事深信不疑,加上平日里也没发现太子和玉嫔有任何联系,所以就没往这里深想。
皇贵妃和庆王在心里分析到最后,甚至都觉得真的是芸嫔无意识动的手。
应当是那玉嫔仗着宠爱眼高于顶,又格外蠢笨大意,都不知道自己有身孕,所以倒地后才小产了。
芸常在从昏迷中苏醒,悲怆之下却听见皇贵妃和庆王略带责备的声音,险些又要昏厥过去。
她木然地在房里垂泪,因为位份下跌,她不得不搬到偏殿,伺候的宫人也减少,身旁跟了她许久的嬷嬷叹气,轻拍着她的背部,神色矛盾。
“娘娘,有句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成姑,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分,自打我进宫你就在我身旁,我自然是最信你,你且说吧。”
“老奴怀疑,这次的事儿,可能是皇贵妃的手笔。”
成姑也是通过蛛丝马迹发觉的,越想越有可能,不得不提醒主子早做打算。
芸常在一惊,声音都降低了些,急忙问:“为何娘娘要对我动手?”
“您可是王爷的亲母啊,当年您跌落荷花池的事儿您可还记得?说不定也是留子去母的手段。王爷仁孝,也格外亲近您,那位主子那般城府的人,怎么会不芥蒂不忌惮,她若是有意要抬您一手,您何苦在贵人上待了那么多年,如今朝中情况越发紧张了,怕是那位主子也留您不得,她要做把持后宫甚至朝堂的太后,又怎么会允许有位太妃在她身旁碍眼,您想想之前的胡太后之事……”
成姑的未尽之语,都藏在了表情里。
她们忌惮依附皇贵妃多年,甚至连她的封号都不敢说出来,在这种私下谈话里也只敢指代。
“主子,咱们要为自己考虑啊,那位心思毒辣,他日庆王殿下登位,她必然不会放过你,玉嫔如今荣宠正盛,她必然把这事记恨在您身上,咱们的处境早已不容乐观了。”
芸常在被忠仆说的话弄的心慌,她抓住了成姑的手,六神无主地问:“我们该怎么办,我不想死,我还没看见我的柏儿登上那个位置,还想抱抱他的孩儿……”
成姑沉吟道:“咱们只有庆王殿下可以依靠了,庆王殿下最是孝顺,从小就没忘偷偷看您,您给他绣的帕子他还用了许久,在他心里,您的份量未必比那位主子低,他可是您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命悬一线掉下的骨肉,他万万不可能见您丧命啊!”
芸常在眼含泪光,点了点头。
这一场风波并没有波及到东宫,东宫风平浪静,一片安宁。
刘忠海将刚刚得到的消息递到了蔺绥跟前,等着他的吩咐。
在福喜被拖出东宫后,蔺绥就将一直暗中替自己做事的扫洒太监刘忠海提拔成了大太监。
蔺绥看着上套的主仆二人,嘴角满意地上扬。
他知道芸常在很信任身边的老扑,可他并没有去买通芸常在身边的仆人,毕竟这个年代的忠诚度远胜于后世,一直跟在身边的忠仆可不是那么好为外人所打动的。蔺绥不想打草惊蛇,所以通过影响成姑的方式,诱导她去查探去朝着他想要的方向思考,从而影响芸常在。
芸常在当年落水的事可不是蔺绥捏造出来的,皇贵妃当年必然考虑过杀鸡取卵,可是没成功,加上那时候皇后还在,她也不好大动作被留下把柄,又见芸常在是个老实的,所以罢手了。
老实是蔺绥美化后的说法,芸常在这人就不适合宫斗,她运气好,在年轻的时候承宠了两次就怀孕了,哪怕喝了避子汤也照样有了,这种运气一般人没有。
不过她没什么心计,习惯了忍气吞声,纵使一直被压着很不满,倒也得过且过,还时不时偷偷见一见庆王,给他绣帕子缝鞋子。
她要是生在寻常百姓家,估计是个温顺母亲,可皇宫不是什么好地方,她也清楚自己儿子夺位的野心,全然不把太子放在眼里,比皇贵妃还要笃信他儿子会登上皇位,在后边还想帮庆王去毒杀燕秦,为了她儿子她什么都愿意,是个天真到愚蠢的角色。
“让暗桩去给本宫那位好兄长吹吹耳旁风吧。”
蔺绥淡笑,对着刘忠海吩咐道。
这两年来他可没少安插棋子,庆王府上待了一年多的妾室是他布下的暗桩之一。
刘忠海领命,蔺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情颇为不错。
他挺欣赏刘忠海,聪明有胆识,办事漂亮,脑子拎的清,更重要的是他没什么羁绊,他所求的就是过得更好,站的更高,蔺绥喜欢这样的下属。
蔺绥又唤来了吕素冬,让他着手安排和钟琢联系之事。
吕素冬性格细心沉稳,策略过人,第一次听蔺绥下这个命令时还有些吃惊,毕竟奸佞钟琢的名头朝中人谁不知,但很快他就毫无异样,并且将任务完成的很好。
这些人蔺绥都不是乱挑的,都是在试炼和选拔之下才觅到的满意角色。
宫里的一团浑水被蔺绥搅乱,朝堂上的蔺绥也没放过。
钟琢去年说服了皇帝在一个地方建了温泉别庄避寒,今年那池子已经挖好可以用了,这个工程里钟琢的油水可没少捞。
他对蔺绥都有瞒报,蔺绥随他去。
反正在他即位后,钟琢吃了多少,就得吐出多少来。
九月中,在燕秦过了十七岁生辰后的半月,钟琢主张让皇帝去云水山庄避寒,用山上圣洁之气涤荡尘世之浊,好话说了一大堆,核心就是让皇帝去玩乐。
皇帝欣然应允,开始点随行之人。
太子和庆王他都带去,为了避免他不在京城他们打起来,至于妃子,他带上了月妃、淑妃、玉嫔和娴嫔。
皇帝心中也是有考量的,故意留着皇贵妃和德妃两个人在后宫里互相掣肘。
至于朝臣,他的心腹钟琢自然随行,而后就是其他几个爱卿,薛定春勤勤恳恳工作,不爱这些事,皇帝也没强求。
云水山庄的确是个好地方,秋无苦雨,冬无衍阳。
蔺绥可是要在这里做些好事情的,他也把燕秦捎带上了。
毕竟燕秦的十七岁生辰愿望就是能和他一起出门玩,蔺绥嘴上嫌烦,心里却起了兴味。
小狗崽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有时候蔺绥多瞧他几眼都冒火,还以为自己藏的很好,蔺绥多了解他,只要燕秦眼睛转到不该看的位置,蔺绥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狗也克制,明明随时都能雄赳赳气昂昂,但在让他熟睡后,也只敢亲亲舔舔,关键地方倒是不敢动。
蔺绥就喜欢看他不能自已还得忍着的样子,很有意思。
钟琢会干讨巧的事,这云水山庄修的十分漂亮,冒着热气的汤池也让人觉得格外舒适。
皇帝已经先带着妃子们泡大温泉去了,蔺绥干坏事和享受两不耽误,也进了汤池。
他望着池子门口,心里默数了十个数。
刚数完,燕秦便冒了头。
“太子哥哥,我想和你一起!”
也没等蔺绥开口驱逐,燕秦三下五除二将自己扒了个精光,走进了汤池里,望着蔺绥傻笑。
这笑燕秦没装,他光是看着蔺绥被热气熏染的眉眼,露在水面之外的脖颈和淡粉的肩头,便挪不开眼睛。
燕秦赶紧低头看水面,以免眼神暴露心思。
可这温泉水清澈,在晃动的水波之下,一切若隐若现。
燕秦有些难受,后悔自己不该来,又觉得自己不来就亏了。
蔺绥透过水面看见了小狗半起的玩意,手臂微动,带起了水波。
水波层层叠叠,柔和地朝着某个方向推去,像是温柔的触碰,又像是戏谑的拨弄。
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依旧冷淡孤傲,被水汽熏染的唇色艳丽灼人。
第78章 暴戾太子x痴傻皇子
蔺绥原以为燕秦会逃,毕竟按照他的外在性格和他们之间的关系,燕秦敢在他面前硬着什么,可落不到好下场。
但他还是低估了燕秦的伪装程度,痴傻的外在是绝妙的借口,可以将所有的污浊与肮脏以天真的形式袒露人前。
燕秦不仅没躲,还自告奋勇要为蔺绥揉背。
蔺绥皱眉冷冷地看着燕秦,无声表示拒绝,但这却浇不灭小狗崽的热情,他欢快地朝着蔺绥的方向前行,挤挤挨挨靠在了蔺绥的身边,将一捧热水从蔺绥的肩头浇淋而下。
“太子哥哥,这水泡的人好热啊。”
燕秦嘟囔着,擦掉了额间溢出的汗珠,面颊通红,一副格外闷热的模样。
“阿秦好像病了……太子哥哥你碰碰是不是好烫?”
燕秦有些晕晕乎乎地说,他握住了蔺绥的手,将他的手背贴到自己的额头上,一副被热水泡傻了的模样。
“这里也是,好奇怪……”
燕秦握着蔺绥的手忽地往水下沉,汤池的水热意腾腾,让人的手仿佛着了火。
被牵引的兄长立刻甩开了手,那双多情眼里泛起了令人不寒而栗的肃杀之意。
“放肆!”
尊贵的太子殿下居然在这种情况下骤然被人玷污了金贵的手,他的面容在水意浸润下艳若桃李,神情却充满着厌恶和被恶心的烦闷。
“谁允许你这么做的,你活得不耐烦了?”
蔺绥用被触碰到那只手掐住了燕秦的脖子,手上力度慢慢收紧。
美人双眼如寒星,望着眼前人如同望着卑贱的蝼蚁。
燕秦感受得到兄长是真的动了杀意,兄长想将他掐死溺死在这汤池里,让他为他的冒犯付出代价,哪怕屋外就是把手的重兵,皇帝朝臣俱在。
燕秦用无辜的双眼望着蔺绥,手握住了蔺绥的手腕,挣扎着想要为自己求一线生机。
他的样子迷茫委屈,心里却为这怒意勃发如同覆满露水开至荼蘼的富贵花而痴迷。
“太子哥哥……咳咳咳……放……阿秦做错……什么了……”
燕秦硬生生将掐着他脖子的那只手从脖颈处扯离,声音里带着哭腔,连眼睛都充满了可怜的红意。
“太子哥哥掐的我好疼……”
燕秦控诉地看着蔺绥,倒像是蔺绥忽然欺负他一般。
“到底是贱妾生的下贱玩意,下次再敢用那个东西污了我的眼,我扒了你的皮。”
太子像是气狠了,连以往高傲的自称都顾不上。
“什么东西呀……”燕秦面上满是慌张,他站了起来,用高高翘着的对着蔺绥的面庞,一边握着一边带着哭腔道,“太子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这里好难受,我该怎么办,要不要看太医?”
燕秦装傻卖痴的功力可谓是炉火纯青,将这等臭不要脸的事摆在台前,一副无可依靠只能满心信赖依附他的好兄长的模样。
燕秦舌尖舔舐着发麻的上颚,在太子哥哥错愕的注视下,病态的疯狂满足致使不该展露的地方弹跳了一瞬。
蔺绥额头的青筋跳动,垂落在身侧的手掌却轻轻动了动。
可惜了,还不是时候,不过燕秦敢在他面前玩这一出,倒是让他原本逗弄的目的达到的更快了一些。
他沉冷的面色忽的回暖,对着燕秦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那笑里多少带些阴恻恻的意味。
“确实是病了,病的还有些严重,只是啊,这病太医院可治不好。”
蔺绥从池子里站了起来,避开了与那牲畜玩意相对。
蔺绥也不继续泡了,朝着池边走去,这地面是汉白玉铺就的,在夜明珠的柔和光下,一切明亮。
不过对于燕秦来说,皇兄一身白锦似的肌肤,比汉白玉更胜一筹。
及臀长发半遮,蔺绥赤足走到了汤池边的屏风旁,在地上留下了一串带着水痕的脚印。
屏风旁摆放着宽大的软榻,供人休憩用。
蔺绥自然感受到了身后刺人的目光,他故意将长发撩起,弯腰去拿软榻上柔软的锦缎,擦拭着长发上的水珠。
蔺绥不用回头,都知道小狗崽的眼睛都要冒绿光了,他起身,坐在了软榻上,用布料盖住了身前,对着燕秦招了招手。
“你知道哪里才能治好你的病吗?”
燕秦早就痴了,走到了燕秦的面前,呆愣愣地摇头。
“惟有净身房才能将你这病完全治好,一劳永逸,以后都不用担心它复发,等到回宫,本宫便送你去治病。”
“这样还能成全了阿秦以往想当本宫身边小太监的愿望,这样你就可以留在本宫身边当一辈子的太监了,好不好啊?”
蔺绥声音温柔,他撩起燕秦的一缕湿发,从他面颊上轻划而过。
他的态度戏谑又狠毒,全然不顾这是同样身为皇子的弟弟,心安理得地看着他跪在自己身前,说着若是让外人听见惊骇的话语。
“阿秦不想做小太监。”
燕秦因为蔺绥的声音越发涨的难受了,他低下头闷闷地说,低下头眼眸幽深。
被泡得淡粉的脚踝上还沾染着水珠,让人想一点点舔舐干净。
那只青蝶一定也是潮湿着的,不知它的羽翼是否会因为水汽而沉重的无法飞起,燕秦想得入迷,已然将眼前的画面想到别处。
他将太子哥哥压制在这美人榻上,握着他的腿呵护那只柔软孱弱的蝶。
可纵使脑海里如何以下犯上的大逆不道,燕秦面上依旧是泫然欲泣的模样。
“太子哥哥救救我吧,我不想死,我还想一直陪着太子哥哥。”
可怜兮兮的小狗崽苦苦哀求,但哀求的事情,着实不是人应该能求出口的事儿。
“一直陪在本宫身旁?”蔺绥嗤笑,他用足尖抬起了燕秦的下颌,淡声道,“胆子挺大,倒是敢想。”
“太子哥哥不是喜欢乖狗吗,我最乖了。”
燕秦用引以为傲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他握住了面前透着淡粉的足,亲了亲蔺绥的脚背。
病态迷恋和缱绻情深都如同乍泄的天光从他的面庞上流露,但也只是惊鸿一瞥如同浮光跃金,转瞬即逝。
在混沌与浑噩里,蔺绥是他在高高宫墙里的另类慰藉,他是写满了野心欲望的锦绣文章,是撩人春心的软刃。
他泥足深陷,他不可自拔,以卑微姿态祈求垂怜,以卑劣手段索求回应。
燕秦见蔺绥没有躲,反而是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便更加卖力了。
白雾袅袅弥漫的汤池里,一坐一跪,这是有违纲常伦理令人不齿的场面,但身处其中的人都不在意。
或许是皇弟的伏低做小让向来狂傲的太子甚觉有趣,他快意笑着,脚趾在燕秦的嘴唇和下颌处轻踩。
“那本宫就好心帮你这个忙吧,你若是死了,还真是少了些趣味。”
世间显贵之人,怜悯似的抬起了脚,踩在了卑贱的地方。
他面上待着兴味盎然的笑,踩的越发用力。
燕秦已然有些吃痛了,可怜兮兮地看着蔺绥,可又沉迷于这只能出现在妄想中的情景里,没忍住动了动,好让自己畅快些。
“让你动了吗?”
蔺绥的神色骤然阴冷,不悦地看着燕秦。
燕秦便老老实实地跪着,仰着头看着他的太子哥哥。
像是面对一件用作发泄怒火的木偶,蔺绥撑着脑袋兴味阑珊地用脚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心里估量着分寸。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下死手,要是真的踩坏了,他以后上哪儿寻开心去,哪怕这有些吃力了,可他也不能不吃。
系统一动不动地像只死狗,它已经疲倦了,这次的气运之子脑子进水的比前面都厉害。
“太子哥哥……”
燕秦情不自禁地喃喃,心中却是念着兄长的小字。
太子哥哥别人也能称呼的了,可阿绥不同。
燕秦低哼了一声,看着蔺绥的脚背,抬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蔺绥。
“谢谢太子哥哥救我,最喜欢太子哥哥了。”
“狗东西。”
蔺绥嫌弃地用脚将燕秦的脑袋转向另一边,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盖着的薄被随着他的动作落在地上,他走回了汤池里,别于来时带着水的脚印,随着他的走动,汉白玉的地面上落着不明显的白,在光下几乎融为一体。
“擦干净你的脏东西。”
蔺绥泡进了汤池里,懒洋洋地说。
燕秦擦着地板,心中高兴地不能自已。
太子哥哥这般的人,果然也不同寻常人,他还在想太子哥哥要是接受不了连连推拒该如何,不过那也不是太子哥哥的秉性。
擦完地面后,燕秦又殷勤地给蔺绥捶背捏肩。
见蔺绥没拒绝他的讨好,燕秦做的更用心了,那模样简直比小太监还要像小太监。
纱帘外,响起三声鸮叫。
蔺绥睁开了眼,道:“让他进来。”
纱帘外的人退了出去,不一会儿有人走了进来。
燕秦保持着原先的动作,眼神却看向了外侧。
“殿下,按照您说的,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如您所料。”
外面传来的声音带着些奉承,在水雾中有些模糊不清。
“做得不错,你上次说的事,本宫会让尚书令去办。”
“多谢殿下,那薛定春我们要不要……他着实有些碍事,微臣为您谋划的事儿,让他搅黄了几桩了。”
钟琢声音里带着些愤愤不平,至于他做的那些事到底是不是为太子做的,他心里当然清楚。
“是么?”
汤池里传来的声音难辨喜怒,钟琢望着内里的身影,下意识有些发毛。
钟琢刚准备诚惶诚恐地表现自己的忠心,就听见了内殿里传来的下一句。
“那本宫可得好好出出气。”
钟琢脸上露出笑容,又奉承了几番,离开了纱帘外。
他并未看见殿中东宫之主的耐心寻味的笑,可燕秦看见了。
他看见了他的算计、阴险与狠毒,心中一瞬怔然,而后便是狂热。
是他低估了太子的野心,他以为蔺绥只是想算计两方好保住位置,可他算计的居然是龙椅上的九五至尊。
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保住储君之位,他想直接做天下之主!
这样的太子哥哥,他越发想看着他咬着衣物流泪的模样了,他那么怕被人触碰,一定会抖的很厉害吧。
第79章 暴戾太子x痴傻皇子
在云水山庄的第一晚,蔺绥睡了一个好觉。
不仅仅是因为戏弄了一番小狗,燕秦发现了一些事情真相的反应也格外取悦他。
再者就是,这山庄里很快就会发生他想要看见的事情。
在别庄避寒的第三日,皇帝忽然昏迷了。
彼时月妃陪伴在他身旁,当蔺绥赶到的时候,她脸都吓白了。
月妃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她荣宠不衰的很大原因就是她没有子嗣,而且她的父亲是皇帝的心腹。
如果在这个地方,皇帝忽然出事,陪伴在皇帝身边的又只有她,那么她回宫之后面对皇贵妃她们不死也要脱层皮。
随行的太医很快便赶来了,他诊治了一番之后,开了药方,含含糊糊地说:“陛下操劳朝事,加上近日风寒入体,所以才晕了过去,微臣施针一番,再服几贴药便好了。”
月妃感觉到太医神色有异,她如今是随行嫔妃里位分最高的那个,便下令让其他人都出去,以免打扰了太医施针。
蔺绥自然是不走的,庆王也不打算离开,燕秦一直跟在蔺绥身边像个小尾巴,所以蔺绥不走,他也没有走。
“刘太医,说清楚,父皇到底为何忽然昏迷不醒?”
蔺绥的视线落在太医身上,眼眸幽幽。
真正的原因蔺绥当然明白,他那天可是让钟琢给皇帝点了助兴的香,但那香可不一般,只会和皇帝长期服用的药产生冲突作用,对于其他人并没有影响。
皇帝可玩的花,头一天和几个妃子共浴,昨天又和钟琢献的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缠绵,如此大强度的工作量,他不昏迷谁昏迷。
皇帝现在看着没什么问题,但他的身体早就被药物和玉嫔染给他的慢性毒掏空了,就像一棵外表看起来郁郁葱葱但是内里早已被虫蛀的不成样子的树。
只需要在某个时机,有人踢上那么一脚,这棵树便会轰然倒地。
“陛下他……”
庆王皱眉问:“刘太医,何故吞吞吐吐,父皇若是出现什么差错,本王唯你是问!”
庆王难得疾声厉色,他怕是所有人里最不希望皇帝死掉的那一个,因为太子还没有被废,如果皇帝死了,那么于情于理都是太子登基,到时候他再想登上皇位,那可就是谋反了。
“陛下的身体的确无碍,只是近日行房太多,所以……”
刘太医硬着头皮说了这些话,毕竟这个昏迷原因对于天子来说,实在是太没有面子了一些。
屋里的几人都静默了一瞬,燕秦还留有一副天真模样,但心里早已串联起这一切。
钟琢是太子的人,那么眼前的这一切清晰了然。
对于自己这位父皇的情况,燕秦可是一点都不在乎,相反他还比较附和蔺绥,皇帝还是早点离开人世比较好。
燕秦早就没有了想要夺权登上帝位的想法,他对这个位置根本不感兴趣,他不想成为蔺绥的敌人,只想成为他最宠爱的人。
庆王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对于皇帝这两年越发沉溺美色,宠幸奸佞也十分不满。
不过再不满他也没什么办法,他现在做的只能等,而且他另一方面还要和皇贵妃周璇,他这位母亲太过心狠手辣,甚至对他生母有下毒手的想法。
庆王是在皇贵妃严厉教导下成长的,因此对于生母那种宠爱关怀十分依赖。
不过隔阂和忌惮也不仅仅如此,庆王还担心皇贵妃成为太后之日,也会用她的势力来挟持他的行为,因此他这段时间不仅忙于和尚书令、德妃那边斗法,还要暗自提防着内部的人。
因此他看着离开的太子,心中难免有些羡慕和妒忌,如果他是太子,又何苦陷入这种困境里?
这世间就是这么不公平,偏偏让个蠢货拥有那么好的身世。
燕秦感觉到了打量下意识地回头,将庆王的神情看在了眼中,心中有些不屑地转回了头。
他阿绥哥哥才貌双绝,谋略过人,岂是这些凡夫俗子可以与之相比的?
他甜滋滋又略带天真地问:“太子哥哥,什么是行房呀?”
“是不是两个人睡在一起?那我也要跟你行房!”
他的兴高采烈不加掩饰,用最纯朴简单的言语表达出自己的渴望和期待。
蔺绥扫了他一眼,玩这招还玩上瘾了?
他看着燕秦似笑非笑道:“谁说行房就是两个人睡觉,你若是喜欢,本宫倒是可以赏你几个,说起来你也到了这个年纪了。”
说到这个,蔺绥忽然想到了之前在修真界时听到的关于那位前辈炼魂的事。
因为修炼出现了瓶颈,催生了心魔,他的魂魄分成了两半历练,险些永眠炼魂之地。
还好燕秦不会出现这样的差错,本来就处于残魂的危险状态,在分裂定当十分棘手。
“可我只想和太子哥哥睡觉啊。”
燕秦小声嘟囔着,拉着蔺绥的衣袖,倒是没再提这个话题。
他担心蔺绥联想到其他地方,毕竟蔺绥也十八了,早就可以有侍妾了。
只是说来古怪,他身边什么人也没有,除了扶疏和那个叫刘忠海的太监。
燕秦忽得警觉起来,回去时看见刘忠海的眼神都不对。
刘忠海心里直犯嘀咕,但也没有多想。
皇帝苏醒之后,为自己的昏迷理由有些尴尬和生气,他自然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只觉得是别人的问题。
钟琢在面对怒气之前,连忙拍了一番马屁,说了一番好话,大概意思就是皇帝是操劳国事,哪怕来避寒也不忘忧国忧民,所以才导致如此劳累。
钟琢还提了一起案件,关乎于官员私自霸占田地,加收赋税之事,还特地提了一下,这个官员极有可能和太子党有关。
皇帝的怒火一下就被转移了,他的脸皮被保住,也就理直气壮起来,还可以顺便找尚书令的麻烦,一举两得,他立刻下令让钟琢去查这件事。
钟琢提的事并非是栽赃嫁祸,而且那个官员的连襟的确是太子党的核心成员。
这件事当然出于蔺绥的授意,他倒不是想斩断自己的羽翼,只是他不需要他的势力里出现拖后腿的两面三刀之人。
尚书令不好动这个人,他自然可以借助别人的手来处理这件事。
他们一行人在云水山庄避寒了半个月,便启程回皇宫了。
蔺绥特地交代了玉嫔,回去后不要缠着皇帝,先暂时别走妖妃的路子,改走温柔小意的风格。
皇帝回去之后定当会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毕竟他的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
不出他所料,皇帝回去之后果然勤政了不少,宿在御书房,并不进后宫,只是偶尔和嫔妃吃吃饭,看看孩子。
蔺绥则是在等待,他的布局已经成型,他这一刀随时可以落下,但他还在等一个喜讯。
他可不打算在燕秦成年之后才动手,那样时间未免拖的太长,他等不到明年九月。
按照原书的时间,明年秋猎之时,就是燕秦“恢复”神志之时,只可惜啊,皇帝的身体怕是撑不到明年秋猎了。
蔺绥把玩着手里的隼哨,笑眼盈盈。
十二月,天寒地冻。
东宫的亭子里炭火烧得正旺,温暖如春。
燕秦坐在蔺绥身旁,看着蔺绥和周云放下棋。
一个人的棋风,其实或多或少可以反映一个人的性格。
周云放下棋很稳妥,心思缜密步步为营,蔺绥的棋则看似毫无章法,但格外有压迫力,让人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落入陷阱,被绞杀至死。
“臣又输了,殿下棋艺高超,臣难以匹敌。”
周云放看着自己已无生机的棋子,心服口服。
这位主上的棋风格外刁钻,细细深究他的为人和计谋,会有些不寒而栗。
不过周云放不必要去深究,对于一位下属而言,跟着的主上格外强大,就是一种安全的保证。
“你也不错,毛老将军那边怎么样,近日身体可好?”
周云放颔首,他所在的进军队伍的上司是毛将军,也就是毛老将军的二儿子。
蔺绥把玩着光滑的棋子,淡笑道问:“毛小姐呢?”
周云放有些面红耳赤,支支吾吾道:“姑娘家的事,臣不知。”
蔺绥也没再打趣,只觉得缘分这种东西的确让人难以琢磨。
自从上次毛小姐出宫后,毛老将军特地私底下答谢了他一番。
毛顾清虽然是将门之女,但并不喜欢舞刀弄枪,是娇养的大小姐。
上次他让周云放带毛顾清离开东宫,二人有了交集。
毛顾清大概对周云放印象很不错,毛老将军还特地相看了他一番。
在原书里,毛顾清也是周云放的妻子,不过事情可没有现在这么顺遂。
周云放是历尽了一番坎坷,在流放谋反的事之后,被燕秦带回京,成为了燕秦的猛将,那时毛老将军已经离世,毛家风雨飘摇,毛顾清苦苦支撑着毛家,还要面对软饭硬吃纳妾家暴的丈夫。
周云放在毛顾清受欺负时仗义出手,还帮毛顾清救下受苦的表哥,毛顾清有了勇气,写了和离书还写了状纸,将前夫赶出家门并且扭送官府。
两个备受生活磋磨的人,最后走到了一起,生活的十分幸福。
从外披着风雪来的刘忠海将周云放从窘迫羞涩的环境里解脱出来,连忙给他倒了杯茶。
刘忠海有些受宠若惊的道谢,并没有顾上喝那杯茶,给蔺绥行礼后,汇报了他带来的好消息。
“殿下,玉嫔有孕了,约莫有两个月了。”
蔺绥放下茶盏,神色愉悦地舒展了眉眼,道:“让她去通知皇帝,临近年关了,宫里怎么能没件喜事呢?”
“奴才这就去。”
“让她仔细着点,别出了什么差错。”
“是。”
刘忠海躬身欲走,又被蔺绥叫住。
“喝了这盏茶再走吧。”
蔺绥神色温和,他现在心情不错,并不吝啬给下属一点关怀。
一旁的燕秦警惕地看着刘忠海,心里捻酸,难道太子哥哥真的喜欢这一款?
刘忠海莫名一抖,心想可能是外面的风太大了。
这棋自然是没在下了,周云放看着蔺绥,等着他的下一步命令。
其实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主子一定要在玉嫔怀孕之后才准备动手,主子登基后,未来的天子应该是他的孩子。
不过这事儿不能细想,细想就能想到主子现在身边还没人,这种属于主子私人的事情,下属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周云放武人脑袋,除了打仗的时候不会想太多,主子说什么做什么就是。
燕秦也同样不明白为什么蔺绥要计划玉嫔怀孕,他心中隐隐有猜测,但怕想法落空,便也不多想。
“你出宫后联系外祖,告诉他可以准备了。”
“是!”
蔺绥看着刚刚还未被打乱的棋局,黑子被白子围堵,最后只剩一个气口,现在那气口的两步之外,白子早已在那等待。
所以周云放的黑棋未落,便宣告认输了。
“你说这黑棋能往哪里走?”
蔺绥托腮看着一旁的燕秦,满脸兴味盎然。
燕秦知道蔺绥并不是在考他,而是在分享即将胜利的愉悦。
在他的这个位置上,其实只能看到棋盘的一角,正如同他身处棋中,无法看清蔺绥的全部谋划。
“好像只有这里能下。”
燕秦故作不懂,将黑棋下在了唯一的气口处,白棋不管下不下,都已经堵住了。
“不错,他只能这么走,除非把这棋盘给掀了,不然他只有死路一条。”
“当我的对手,只有这个下场。”
蔺绥将白棋抛起,那枚棋子稳稳的落在了空白处。
抬手之间,大局已定。
亭外白雪茫茫,少年储君慵懒坐卧,锋芒尽露。
那份傲然闲适,宛若生杀予夺的神灵。
燕秦痴痴地看着他,满藏迷恋。
他知道,他也需要改变了。
以如今这种姿态呆在蔺绥的身边,固然能博得一时的亲近,却不是长久之计。
一个追逐权力的人,永远是向上看的,只有强者足以进入他的眼中,让他想去征服。
玉嫔有喜的消息,着实让皇帝开心了好一会儿,因为玉嫔曾经失去一个孩子,所以他更加在意这一个。
宫里其他人各有态度,下边的嫔妃们羡慕嫉妒玉嫔的好运气和她得到的宠爱,反观皇贵妃和德妃她们都并不怎么在意。
除非玉嫔的孩子能在朝夕之间长到二十岁,不然对她们来说都没威胁。
今年这个春节好生热闹了一番,蔺绥灯火中,弯了弯唇。
元月十五,热热闹闹的上元节。
夜晚皇帝宿于皇贵妃处,皇贵妃刚刚解了衣裳,正准备和皇帝亲昵温存一番时,皇帝猛地吐出一口血,喷在了她的面上。
而后皇帝咳血不止,皇贵妃慌忙的请太医,没多久,皇帝吐血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乃至宫外。
蔺绥早已经穿戴整齐,不急不忙地往外走,进房间前挂上了担忧的虚假面具,急匆匆的往里走。
场面一度混乱,皇贵妃擦干净了脸上的血渍,催促着太医救人。
皇贵妃、德妃都心急如焚,希望皇帝能赶紧睁眼或者说一些什么,可皇帝只是闭着眼时不时抽搐一下吐血,脸色越来越青白。
太医院的太医们脑门冒汗地努力救治,可皇帝身体衰败的程度远超于他们的想象,天将明时,医正把脉探了呼吸,脸色灰败地跪在了地上。
“陛下……驾崩了。”
皇贵妃倒吸了一口气,摇摇欲坠。
德妃同样面色惨白,无力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他们一同看向了神色平淡的太子,既然到了这个地步,谁都无需遮掩了。
“是不是你!你竟然……”
“皇贵妃娘娘说什么呢,父皇可是在你的宫中急病去世,本宫还未怀疑是你做的手脚。”
蔺绥慢悠悠地说,眼神看向了一旁神色恍惚的月妃。
“月妃娘娘在想什么,可是在想那道废储的圣旨?”
皇帝其实早就写下了废储的圣旨,给自己留了后手,生性多疑,其实连身边的大太监都并不完全相信,所以他把这个圣旨放在了后宫里。
他既没有给皇贵妃,也没有放在德妃那里,而是放在了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月妃处。
众人纷纷看向月妃,月妃眼神惊恐。
这事除了陛下和她应当没有人知道,太子怎么会知道?
而且太子既然这么说了,那说明他已经有把握了。
月妃张了张嘴,有些牙齿打颤地说:“太子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明白。”
即使她想要掩饰,但大家已经从她刚刚的反应里得出了答案。
皇贵妃不可置信地看着蔺绥,恨恨地捶了捶桌子。
庆王依旧不敢相信地看着蔺绥,只觉得眼前这一切荒谬至极。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七皇子和八皇子更不用说,他才十五岁,连朝堂上的事都没开始掺和,神色更是迷茫。
“钟大人,薛大人,你们可听见了!”
庆王立刻看向了站在房间里的几位天子近臣,除了钟琢和薛定春外,便是尚书令和三位太尉。
钟琢神色哀伤道:“陛下仙去之前,可没少和臣夸赞太子殿下呢。”
薛定春神色复杂,现在的局面已然分明,他长叹了一口气,对着床上已经死去的皇帝行了叩拜礼,并没有说话。
皇贵妃多年心血付之一炬,忍不住痛骂:“满口胡言,贪生怕死,你和他作对那么久,你以为你能落到什么好?”
他们此时还没明白过来钟琢其实是太子的人,以为这位奸佞只是想要求生,提前讨好未来帝王。
此时一道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带着些做作的哭腔。
“父皇驾崩了,以后该怎么办呀,那些大人们不是最喜欢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吗?”
“储君殿下,还请您早日登基,把持朝政,五殿下说的对,国不可一日无君。”
尚书令朝着蔺绥的方向跪了下来,钟琢紧随其后,太子党的两位太尉也急忙跪下。
另外一位太尉和薛定春面面相觑了一会,满怀无奈地跪了下来。
除非月妃能拿出那道废储圣旨,否则结局已定。
月妃顾不上其他立刻回宫,当她看着上面空无一字的明黄卷轴时,失声痛哭。
上元节之变,满朝文武没人能安然入睡。
裴昔年听见宫中传出的宫车晏驾的消息,深深地叹了口气。
终究是秦儿没这个福分,还没等到他“恢复”神志,结局就已至此。
如今还是继续忍气吞声的好,若是在此时暴露,难免会被太子当成眼中钉。
裴昔年心里如此谋划,全然不知他的好外孙已经随时打算脱下伪装了。
一夜巨变,皇宫换了新主人。
次日上朝,蔺绥灵前即位,代理皇权,开始守孝。
他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下葬,追封,祭太庙祭天的事情,守孝二十七天后举行登基大典。
蔺绥登基后,改年号为“元清”。
朝中前太子党今皇党自然是喜气洋洋,其他人各有异议。
尚书令先建议他平衡势力慢慢拔除其他党派的势力,蔺绥才不在乎这个,他当皇帝不是为了束手束脚。
新皇上任三把火,蔺绥第一把火烧庆王党,第二把火烧德妃党,第三把火烧了钟琢。
钟琢还做着宠臣的大梦,转眼间就梦醒了,他甚至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那些贪腐证据摆大家眼前,无可逃脱。
蔺绥不怕他反咬,这种棋子根本就没有反咬资格。
蔺绥将成为太皇贵妃的女人送去皇陵为皇帝祈福,将德妃送去庙里听经,庆王、七皇子八皇子等等一律封王给了封地,分到了各个地方。
至于五皇子,新皇怜悯他智力有缺,特地准许他在皇宫里呆着。
他的手段犹如雷霆,容不得人反驳。
上任后他大刀阔斧的改革,加强了中央集权,废太尉,设内阁,俨然要将朝堂变成自己的一言堂。
朝臣纷纷上谏,蔺绥展现了他性格里暴戾的一面。
“不听话,那就都杀了吧。”
如今官拜殿阁大学士的蔺大人并不赞同这种行为,蔺绥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外祖,当仁君难,当暴君可容易的很,朕可不如父皇那般废物,得靠他人起家。”
这是敲打,情分归情分,权力归权力。
人间帝王,可不会在意脚下妄图撼动他地位的蝼蚁。
蔺大人心里还藏着那个秘密,眼前的帝王并非皇室正统血脉的秘密。
可眼前的少年天子并不在意,他意气风发气势慑人,满是天威。
离开御书房时,蔺大人的身体佝偻了些。
金銮殿前的台阶被血染了一遍又一遍,反驳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当然,蔺绥也不会让朝堂一直笼罩在这种阴云里,该赏的赏,该罚的罚,那些蛀虫都被蔺绥拔了一遍,是一些不需要太在意的,他也乐得留下这个弹性空间。
水至清则无鱼,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不可能干干净净。
今年正好也是科考的日子,蔺绥废除了一些不合理的政策,颁发了许多利国利民的新政策,大力鼓动人才发展。
朝臣们又纷纷觉得,其实这样好像也还不错,薛定春的感触尤其明显。
他原以为他该被贬谪发配,毕竟他之前也弹劾过还是太子的皇帝,但是皇帝依旧重用他,而且这个朝堂环境和一些政策都是他非常欣赏的。
薛定春并不在意皇权更迭,他只想让天下百姓过得更好,哪个皇帝能让百姓过得好,他就支持哪一个,哪怕这个皇帝残暴了些。
至于天下百姓就更不在乎京城里的皇帝是谁,他们只在意自己过得好不好。
当树上开始落叶时,京城也进入了秋日。
御书房里,扶疏急忙来报:“陛下,五殿下方才磕到了脑子,现已昏迷不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燕三:让我看看是谁要成年了?
燕三:噢,原来是我自己呀!
第80章 暴戾太子x痴傻皇子
燕秦磕了脑子,可不是额头破一块皮这么简单,蔺绥去的时候,他整个脑袋上边都被纱布围了起来,还在昏迷不醒当中。
蔺绥看了一眼便离开了,吩咐扶疏等人醒之后再来通报他。
他这份作态无情的很,一点都不像有兄弟情分的样子。
宝酥在一旁心里急得跺脚,想要让蔺绥再多看几眼她家主子,心疼心疼她家主子,但她一个字也不敢说。
太子尚且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让人觉得害怕,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是天子了。
蔺绥看了一眼就知道燕秦伤的不轻,才有些烦闷恼怒。
他最讨厌苦肉计,哪怕燕秦不是故意用的这一招,但轻轻磕一下不就行了吗,这年代医术又不发达,万一真的磕出个好歹怎么办?
真是笨狗。
月上梢头时,扶疏提着灯笼来报,说燕秦已经醒了。
她的神色颇为犹豫,慢声道:“太医说五殿下脑子里的瘀血似乎已经散开,已然恢复神智了。”
扶疏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她起初对五殿下十分陌生,但是这么两三年来,她也照顾了他不少,已有些情分,自然是希望这位殿下平安健康。
可偏偏……人怎么就不傻了呢?
一个痴傻的弟弟和一个聪慧的弟弟,哪个更有威胁,根本不需要比较。
这人一旦清醒就会追溯过往,扶疏这一路想起昔日陪伴在皇后娘娘身边的时光,又想起曾经在后宫里格外受宠的淑贵妃,心里越发冷了。
当初五殿下的高烧来的蹊跷,皇后娘娘本也容不得这对母子,不过对于她来说,更大的威胁是皇贵妃,皇后娘娘是给淑贵妃使过绊子,但还未来得及对五殿下下手,五殿下便出事了。
那之后皇后娘娘对殿下看得更紧,生怕殿下也被暗害了。
“噢?那他可真是好福分。”
蔺绥起身,不疾不徐地去往了钟毓宫。
钟毓宫在新皇登基时便扫洒修缮了一番,瓦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殿内的烛火不甚明亮,蔺绥走进去时,对上了床上之人怔怔的目光。
模样出挑的少年郎面上再也没了让人觉得怪异的稚气天真,眼眸沉静,给人一种别样的茫然脆弱感。
“臣弟拜见皇兄。”
燕秦声音微哑道,这和他以往的作态不同,带着一点生硬和疏离。
“看来是真的恢复了,你撞的这一下倒是讲究。”
蔺绥并不掩饰微讽之意,当然他不满的只是燕秦装傻,还要对自己下这么大的力道。
这话落在燕秦的耳中,只是他皇帝哥哥的多疑。
掌权者思虑的东西过多,多疑的毛病只会随着时间增长而不会减少。
燕秦并未答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蔺绥。
这相比较他往日粘人小狗的模样可谓是判若两人,加上他这受伤凄惨的模样,幽幽烛光里,让人升起怜惜和恻隐之意。
可惜他这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他眼巴巴望着的人心冷如铁,不见一点柔软。
蔺绥敛眸,神色难辨道:“那便好生修养着吧。”
眼见蔺绥就要转身离开,燕秦顾不上其他拉住了他的衣袖。
蔺绥低头看着他,见他露出一副怯生生的无助模样,心里一阵默然。
怎么还是原汁原味?
这股茶味儿已经深入骨髓了是吗?
燕秦是不是太投入了一些?
蔺绥有些恍惚,开始怀疑到底是自己记忆出了问题,还是燕秦残魂融入出了异变。
“皇兄,我仍然觉得这是大梦一场,心里很不安定……太……皇兄留下来陪陪我吧。”
燕秦那口型本是想说“太子哥哥”,但又硬生生改变了。
现在不能装疯卖傻,就不能像以前那么直接扑到蔺绥身边撒娇了。
燕秦心里可惜,可谓是有得必有失。
旁边的宝酥已然是训练有素没有露出半分破绽,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正在努力的掐着自己的掌心,避免搞砸主子的表演。
“像从前那样便好。”
燕秦这样说着,一边麻利地从床上下来。
毕竟他是脑子撞了,又不是手脚断了,身手灵活。
屋子里还有宫女太监,燕秦不要脸蔺绥还要脸,这场面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皇帝有什么特殊癖好,要和皇弟玩这种东西。
“行了,脑子都磕了还动什么,你们都出去。”
宫人福身,一水儿退了出去。
“朕记得你是几岁大时便烧了脑袋,怎么如今瞧着,好似和常人无异?”
“兄长不喜欢我这个模样吗?”
燕秦满脸惴惴不安,看起来离“正常”两个字所去甚远。
“兄长可是答应过只要我乖,便会让我在身边陪一辈子的,可不能因为我不傻了就不作数,天子一言九鼎。”
燕秦执起了蔺绥的手,贴在了他的手背上。
少年天子居高临下地望着投诚的臣民,不一会儿,嘴角露出笑意。
“只要你乖。”
蔺绥的手抚上燕秦的面庞,他的神色冷沉,声音却格外轻柔,反差之感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燕秦却沉沦其中,为天子这份不在外人面前展露的亲昵。
“朕知道你幼年时聪慧,是难得的天才,如今你清醒,想来和从前应当也差不了多少,过几日便替朕去路上接应朕的好叔叔吧,想来这山长路远,看看他是不是手和腿断了,才没能在朕登基之前爬到京城来。”
蔺绥的语气叫人心口发凉,眉眼间的阴沉越发让他出挑的面容显得不好亲近。
蔺绥说的人自然是怀亲王,也就是在原书里谋反过的那一位。
先皇的兄弟们,除了岚亲王在京城,其他人都成了各地的藩王。
其中怀亲王势力最大,位于东南,在那片地方甚至有东南王的名号,简直像个土皇帝。
死掉的老皇帝没什么能耐,维持朝政就已经足够勉强,哪有什么本事去削藩。
蔺绥灵前即位时,这个消息便已经从京城传往了各地,在这二十七天的守孝时间里,裕亲王、和亲王都已经在登基大典之前来到了京城觐见,唯独怀亲王,现在登基大典都已经过了一个月,他还在路上。
托词是他身体不适,病的太重,一路走走停停,所以现在还没到。
说白了,不服气而已。
在蔺绥看来怀亲王这消息实在是太滞后了些,真以为他是没什么本事因为死了老子才迅速登基的太子。
怀亲王早有不臣之心,哪怕不在先皇那时候谋反,也会起兵的,蔺绥可不和他客气。
“臣弟一定不负皇兄所托。”
燕秦本是坐在床边的,改为跪在了蔺绥的面前。
燕秦知道,蔺绥想削藩。
在他看来,这其实有些冒险,毕竟蔺绥现在刚登基,根基还不稳,一系列的新政策才颁发出去,目前还没有看到特别显著的结果,朝堂权力更迭仍然在动荡的余波中。
但燕秦没有说,因为他知道蔺绥既然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考量。
他只需要做皇兄手里的尖刀,最忠诚的鹰犬便足够了。
皇兄想要的,他会千方百计为他取来。
这礼蔺绥安然的受着,他俯身摸了摸燕秦的脑袋,大步离开了钟毓宫。
燕秦看着那远去的玄色布料,在心里盘算着怎样做会让蔺绥最满意,而这份满意可以为他换来什么机会。
五皇子神智恢复的消息很快满朝皆知,许多人觉得他可能会像庆王他们一般被赶到封地上去,结果得到了五皇子封秦王,替皇帝离京接怀亲王的消息。
用五皇子的名做封字,不知道是亲昵还是随意。
不过这份殊荣,在所有王爷里也是独此一份了。
蔺绥早已经让毛老将军做好准备,老将哪怕身体不行了,行兵打仗的脑子还是一等一,毕竟他的经验都是靠一场场战争累积下来的。
即将出征的军队也已经训练了月余,另一边周云放同燕秦一起去往了京外。
蔺绥可没打算把人接回来好吃好喝,擒贼先擒王,怀亲王想要谋反的证据不难找,再说了就算没有蔺绥都能给他无中生有,反正到了他的地界,他的项上人头就别想保住。
每天都有消息从京外传来,怀亲王此人狡猾,听到风声之后就准备往回撤。
燕秦没有就此放弃,反而是长驱直入,想要在他返回东南地界前将他抓到。
蔺绥看着线报,心情一天比一天好。
等到燕秦带着怀亲王回京时,京中已然深秋。
燕秦穿着铠甲连夜进宫,解了佩剑,一路进了御书房,跪在了蔺绥面前。
燕秦云淡风轻地说:“皇兄,臣弟不负所托,将他带回来了,他的确是手脚不好使,所以臣弟让人将他抬回来了。”
蔺绥早就收到了消息,怀亲王的手脚是燕秦打断的。
这是条爱撒娇的疯狗。
“做的不错,当赏,你想要什么?”
身着赭黄衣裳的帝王一步步下了台阶,走到了燕秦的面前。
燕秦抬头,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道:“臣弟想要讨要一样生辰礼物。”
此时已是九月初三,按理来说,燕秦的十八岁生辰已经过了。
不过他有功在身,而且蔺绥说了要赏,便也没在意日子的事,十分宽宏地点了点头。
“说吧,你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臣弟想同皇兄今宵抵足而眠,以圆从前心中所念。”
燕秦早就为自己这个要求找好了借口,去年他的生辰愿望也是如此。
这不仅仅是他所求,而且他想看看蔺绥对他纵容的底线在哪里。
蔺绥捏着他的下巴问:“你倒是敢想的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燕秦见蔺绥不似暴怒的模样,便知道自己有机会。
他乖巧道:“阿秦只是皇兄的狗。”
简而言之,人不能,狗又不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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