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退出参观场地的人,突然发现所有的震动消失了,他们还来不及平复心情就被接下来的场面惊地瞪大了双眼。


    碧空如洗的天空漫出巨大的彩色虹光,从无边的天际直冲陵墓上方。


    彩虹桥上纷飞着各种鸟类,清脆的叫声不断响起。它们被分成了几个流派,领头的几只鸟,身形比同族大了一圈,毛色更加亮丽,它们扑哧着翅膀引颈长鸣。


    每鸣叫一声,就会有大片弧光散落。


    由霞光组成的七色花雨纷纷落下,散若柳絮随风而飞,落在人的身上,飞在树的枝丫,所有的光华在接近地面之时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好似是一场梦。


    人们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自己,沉迷于这片刻的虚幻。


    自从世界进入新时代,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天降异象。只有古书和一些影像,让人们能够窥视到曾经的一抹辉煌。他们近乎魔怔一般追寻着神迹,期待像曾经的那些人一样,修得长生,上天入地。甚至将自己代入过那些人物,希望那就是自己,所以他们崇拜那些人,或者说那是他们心中的——神。


    但是灵气式微,他们只知道玉简的存在,却也只能读出浅层的信息,那些曾经被人所记录的留影都已变成传说。


    辉煌已经落幕,时间依然继续。


    渐渐地人们为“神”织造故事、为“神”创作各种作品,彰显着他们的存在。


    高空之上,鸟类褪去,花雨消弭。骤然响起丝竹的靡靡之声,还有敲击编钟的叮当声,如潺潺流水,余音绕梁而不绝。


    但是也有人在一开始的异象中清醒片刻,他们拿起微端,录下了这一盛景。


    还有人在微网上同步直播,不过一分钟,就涌进百万人。


    这一刻,全网震动!


    *


    处在陵墓中的沐云昭此时并不知晓外面发生的一切事情。


    他坐在椅子上,淡然自若地唤道:“国师,好久不见。”


    最前方那个雪衣男人,继续对他笑,却并未回话。


    沐云昭也不在意,他已经习惯了,往后看向国师后面的两个人。


    在他视线转过的那一刻,那两个人眼眸闪亮,作势又要跪下。


    沐云昭摆手:“修然,简之,不必多礼。”


    “是,陛下!”


    虽然回的是同一句,但是两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戚修然郑重抱拳行礼,声音铿锵有力。凌简之则拖着尾音,眯着桃花眼,摇着折扇笑如百花盛开,一片春水泛滥。


    好久没有遇到这种情况,沐云昭不自在地移了下眼睛,而后问道:“国师,该为孤解释一下了吧。”


    这身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还活着?


    能够做到这种事的,除了一向神秘莫测的国师,根本不作他想。


    国师走近他,微微低头。


    沐云昭:这是国师在认错?


    然后这个如雪松一样的人,轻轻跪地,头抵住他的膝盖。


    白发与黑衣交缠,说不清又道不明。


    沐云昭:?什么情况,我有点懵。


    国师仰起头,沐云昭发现这个一向比常人较浅的眸中一片水润。


    “清寒,你这是……”


    好家伙,把他惊地都叫人名字了。


    凤明帝身边有三个能人。


    凌简之和戚修然一文一武,是他的左膀右臂。还有一个见君王不跪,在慕昭去世后依然护佑凤明千年不衰的国师——雪清寒。


    天地规则,有大修为之人不能涉及人间界的纷争,所以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山野村夫,只能是普通人,如果哪一天身体里出现灵力就必须去他界修炼。


    那些已经算是方外世界的人若是想回家,那你可以做客、可以拜访、可以游历,唯独不能定居和使用任何术法。


    但是国师是个例外。


    他是规则所允许的存在,他的职责是维护人间界安稳,防止外界进犯,以一人集齐一国之力。当年,有很多小国,每个国家都有那么一个国师,然而国师不能管理朝政,不能命令军队,拥有各种限制。


    后来凤明统一大陆,国师这个称呼只归属于一人,凤明国师雪清寒。


    认真地讲,沐云昭在当慕昭的短短四十年里,从没见过雪清寒有过除了笑和面无表情的其他情绪。


    但是这个情绪从不外露的人,趴在他的膝上,声音哽咽地说:“陛下,臣真的好想你。……还好臣等到了。”


    沐云昭心中一抖,蓦然想起他们一起经历过的曾经。


    内乱四起,他国侵犯,外界种族也想趟这趟浑水之时,是雪清寒以一己之力阻拦了外族,才让他能够专心收复各国。


    都说国师有通天之能,但是他当时只是一个小国的国师,国内子民就那么多,他能调动多大的能力挡住强大的异族?


    沐云昭感叹一声:“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苦苦等待上万年,一声辛苦让白发国师再也忍受不住,落下了清泪。


    戚修然和凌简之受到雪清寒的影响,也不禁红了眼眶。


    沉稳的大将军不善表达,只好背过身,微微颤抖。


    一向狡诈如狐,善于挑刺的凌相难得说了一句正常的话:“我们找到您的身体后,国师用禁术将您的身体封在这里,维持不腐。臣等为了等候您的苏醒,与灵界做了交易,将魂魄炼制成器灵,才能时刻陪伴在您身边。”


    万年过去,我们终与您重逢,我的陛下。


    “那些士兵自愿与我们一同成为器灵,守候陛下。原本知晓的人都想与陛下葬在这陵墓,可是灵界那边名额有限,我们只剩下这么多人了。”凌简之刷地收起折扇,躬身行礼,“陛下,是臣等无能。”


    沐云昭:原来就是你们几个混蛋动了我的壳子,我******


    “孤已作古,幸得众爱卿追随,世间已了无遗憾,为何尔等执意要复活孤?”


    雪清寒听他的声音有异,起身解释:“陛下,这一切都是臣擅作主张。”


    沐云昭眼眸一瞥,咋还有你的事?


    “陛下走后,臣与凤明气运相连,无法相随,又不忍陛下半生基业毁于一旦,遂希望陛下复活与臣相伴。”


    “……”说谎话脸都不带红的,孤信了你的邪!


    你把孤复活就算了,戚修然和凌简之他们成了器灵怎么说?


    但是看这几个崽子不想告诉他真相,沐云昭就不再追问了。


    在三个人的陪伴下,沐云昭在陵墓里走了一圈。


    他终于问出了一开始就想问的话:“你们已成器灵,自然该有本体,为何孤并没有看到。”


    这陵墓的布置非常简单,甚至可以称得上简陋。


    除了他身体所在的那个主室,其他地方他都逛了个遍,但是没有一个看起来能承载器灵的东西。


    因为太干净了,除了灯,什么都没有。


    他来慕城之时在微网上了解了一些。


    陵墓内部禁止人入内,那些游客看得其实就是外围的仿建的凤明皇城——因为凤明市不对外开放,只能在各大节日通过网络看全景。


    听到问话,戚修然咳嗽一声,第一次没有老老实实的回答。


    雪清寒落后半步,声音轻缓地说:“臣身负一国念力,仅凭魂体便能存在于世。”


    沐云昭偏头问:“凌卿,你来说。”


    凌简之唇角笑容僵硬一瞬,手中的扇子吧嗒一下子掉了。


    “陛下,这……”


    沐云昭:“嗯?”


    “您醒来之时,可有仔细看过那灵柩内部。”迫于长久以来的威压,凌简之嘴比脑子快,直接交代了。


    但是他没有直接说,而是让沐云昭自己去猜测。


    内部?


    他醒来的时候,被那些金闪闪的玉石珠宝闪瞎了眼,还真没看到什么不一样的。


    好在沐云昭记忆力非凡,闭眼回想一瞬。


    半晌,他微微睁眼问:“那些东西,是你们?”


    凌简之手腕一动,再次凝出一把折扇:“是的,陛下。”


    沐云昭脑阔一痛,深受打击。


    好家伙,原来那些闪闪逼人的东西就是他们的本体。


    他们凤明再穷也不至于连件像样的载体都拿不出来吧,怎么他的臣子混得这么寒碜了?


    “孤记得你们有很多收藏品,而且孤走后将自己的私库也托付给你们了,你们怎会……”


    难道又是哪个混蛋把他的私库给吞了,连带着把他们的收藏也给顺走了?


    戚修然刷地又跪地:“陛下所赠,臣岂敢随意动用!”


    雪清寒接道:“陛下放心,那些物品都保存完好,可供陛下随意赏玩。”


    “至于器灵载体,是因为他们以活体祭为器灵,能够随意选择附体物品。”


    “为了能陪在陛下身边,随时等待您的苏醒,他们才将魂体转到那些珠宝上的。”


    沐云昭一想也是,上百人的载体都和他呆一起,小小的棺椁根本无法全部放进去。如果是作为陪葬的饰品一起进去,那就绰绰有余了。


    “既然如此,孤便不多说了。”他说,“孤已苏醒,接下来尔等有何打算?“


    他不能把分魂收回就走,这些突然“活过来”的人放在这他也不安心。


    他身后三人对视一眼,跪地一拜:


    “唯愿与陛下征战九州,一统河山!”


    沐云昭:风大太,你们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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