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伤,贯穿了付思的整个身体,不仅如此,镰刀横进竖出,在付思身体中旋转一圈,直接在她的身体上剜出了一个大洞。付思尚未化形,经受不住此伤,倒进钟萦怀中之后,身体就开始不断消散。


    钟萦用力帮她复原伤口,也是无济于事!


    看到他手中拿着的那把漆黑镰刀,钟萦一瞬间似乎看到滔天黑雾向自己涌来,将她层层包裹,一年前的场景回忆瞬间涌起,正是他手中的那把镰刀,将钟萦一斩为二,如果不是黑白带人救援及时,他就会从心口处拿出钟萦的灵魂毁掉!


    钟萦仿佛感受到腰上传来阵阵剧烈疼痛,几乎撑不住。眨眼间,那疼痛便消失了。黑雾只是她的错觉,疼痛也是她的幻觉。钟萦道:“是你——!”


    黑袍鬼面人道:“时隔一年多,钟判竟然还记得我。荣幸。只不过没想到,您的伤好得这么快——”他一边说,一边高高举起镰刀,眼见就要从头落下!


    话未落,一道寒光闪过。


    严寄充满怒火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找死!”


    如霜般的长剑直直穿过他的身体,将他一剑斩成两段。


    钟萦看到剑上刻着“寂寒”二字,未来及细想,长剑飞回,随之钟萦的后背靠上一个坚实的胸膛。严寄一只手就把她几乎全部护在了怀中,另一只手贴在她的后背,源源不断地法力传送过来:“姐姐。”


    “我没事,没有受伤。”


    钟萦第一次听到严寄这样焦急的呼唤,还想再说一些话让他不要担心。而她现在全部精力都扑在治救付思身上,只能抽空回他的话。


    黑袍鬼面被斩断了也不气,身体断成两截,头还在哈哈大笑,双脚直立,不断地踩踏着地板,像是在随着笑声跳舞:“不愧是天下第一鬼道,寂寒剑一出无人能敌。”


    钟萦道:“这不是他真正的身体。”


    话落,黑袍鬼面的身体突然融化,像是一滩水一样,落在地上,转眼间便蒸发了个干净。


    道路上空无一人,只剩月色风声。


    而钟萦却知道那人并没有离开。她屏住呼吸,警惕着四周。严寄忽然间揽过她的腰,将她旋转了一个方向,完全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只听到耳边传来一道轰鸣,兵器相接的摩擦声,让钟萦几乎想要脱手去捂住耳朵。不过这声音只出现一瞬,很快又消失,变成打斗声。


    钟萦这才反应过来,方才黑袍鬼面就在他们身后,巨大的镰刀就悬在他们的头顶!他虽然神出鬼没,但严寄反应却更快,在他出现的那一瞬,就已经举起长剑,寂寒在他手中化作一道亮白刺眼的光芒,宛若白色的灵蛇,几下缠绕上镰刀,电光火石之间,以四两拨千斤之势,挑飞了他手中的镰刀,随即一剑贯入他的左琵琶骨!


    长剑入体的一瞬,黑袍鬼面又裂成无数碎片,又变成齑粉,竟也不是真身。


    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明白了。”他低低笑了两声,“严……大人。”


    严寄脸色更沉。


    钟萦感觉身侧一阵冷风吹过:“左!”


    同一瞬间,剑光划过,几乎要与月色融为一体,将天穹一分为二!只听“铮”一声,震耳欲聋!


    镰刀在离钟萦不过一指的地方堪堪停下。


    严寄身形如闪电,一步上前,一掌将他震飞出去!


    黑袍并不恋战,在空中翻滚数圈停下,此招不见效果,立即将身形隐去。钟萦向着已经昏迷不醒的付思输送着法力,听到黑袍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似乎又离他她很远,听不真切:“难怪钟判伤能好得这么快……原来如此。”


    钟萦无暇听他到底讲了什么,也没心情想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真身,神出鬼没,随意隐去身形……


    这是,这是……


    严寄也明白了此时此刻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只见他转身向虚空一抓,以雷霆万钧之势,重重向地上一贯!


    他手下明明什么都没有,钟萦却清晰地听到了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然后是重重咳血声。


    与此同时——


    ——“砰!”


    一声巨响。


    四周景象如玻璃破碎,无数碎片落在地上,像前两次一样,消失不见。


    这是幻境。


    钟萦在心中补上这句话,四处寻找严寄的位置。


    严寄在她身后不远处,一手擒住黑袍鬼面人的脖子,将其死死地压在地上,寂寒悬在他的头上方,剑光冰寒,随时都可以坠落,将其刺穿钉在地上。


    黑袍咳了一声,声音比方才沙哑许多,仍是低沉的男音:“一年不见,严大人还是如此强势,只是可惜,但凡有一次你用出全力,我就活不到今天,或许现在就是一堆骸骨了。”


    严寄眼神愈发冰冷,几乎称得上为凶狠,杀意几乎可以凝为实体:“我警告过你。”


    黑袍能感觉到制住他脖颈的手力道越来越大,耳畔都是颈骨“咔咔”一截一截断裂的声音。他重重一咳,鲜血喷涌而出,和红色的鬼面合二为一,分不清脸上的到底是面具的红漆还是他吐出的鲜血。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低低笑了两声,问道:“严大人,值得吗?”


    话落,他的头便飞了出去!


    一直冲到江水上空,才停留片刻,未反应过来,一道剑光穿过他的头颅,重如千斤,猛然扎入水中!


    惊起水花千朵,波浪无数!


    片刻之后,才归于平静。


    严寄站在江边,左手提着已经失去了头颅的身体,那具身体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几乎能看见鲜血从洞中流出,滴答滴答地落下。扯掉鬼面人头时,喷溅出的鲜血洒了他半个身子,钟萦几乎能嗅到江风中混着淡淡的血腥味。严寄右手托着一团闪闪发光的小光球,他注视这颗光球片刻,手指收拢,那颗光球承受不住压力,瞬间就散掉了。


    “……严寄。”钟萦轻轻叫了他一声,他似乎是想转过身来,但只是偏了偏头,钟萦看到一抹红光,转眼又不见了。他抬手召唤,江水瞬间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涡。


    钟萦的法力已经枯竭,怀中付思的灵魂总算是暂时停止了消散。但她人仍然昏迷不醒。


    严寄搜寻着江底,背对着她看不到神色。


    结束……了?


    钟萦只愣神片刻,连忙联系地府,报去地址和具体情况。她能做的只是紧急救援,如果不及时进行救治,付思就是真的没救了。


    水涡越来越大,最后冲上岸边,一道月光自水中突破冲出!


    严寄伸手握住,寂寒在他手中不断发出剑鸣。


    严寄眼神一凛。


    鬼面人的头不见了。


    他手中的身体也化作一道烟随风散去,只留下一件衣服!


    鬼面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时而嬉笑时而沉静,时而尖锐时而低沉。严寄方才捏碎的灵魂,竟然没有直接灰飞烟灭,而是散成了无数的细小鬼火,将其三人团团包围了起来,声音正是从这些小鬼火中传出来的,时而低沉,时而尖细:“严大人,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打架的。我只是有我要做的事情。”


    “我现在已经做完了。”


    严寄声音冷若冰霜,“寂寒”剑如其名,散发着源源不断肉眼可见的冰冷寒气,萦绕在严寄周身,向外蔓延,江上都笼着一层白气,发出轻微的声响,渐渐冰冻了起来。钟萦这才看清,他的眼底,泛着淡淡的猩红,衣摆发尾随风而动,身上具是鲜血,他不是人,更不是鬼,是比所有恶与神可以比肩的,从地狱之下更为可怕的地方走来的鬼神:“你以为这样能够迷惑我?”


    黑袍鬼面人声音没有分毫的慌乱:“当然不能。我说话这会儿,您已经找到我的破绽,并且准备抓住我了。”


    “只是我不建议您这么做。”


    钟萦只感到手臂猛然一顿剧痛,她当即把怀中的人甩了出去!


    付思被她扔出数十米远,瘫倒在地上,不过几秒钟,身体像被折断了,成为了一只提线木偶,只以脚尖撑地,以一种诡异的弯曲角度站了起来。


    钟萦的小臂血流如注:“付思……”她话落,那伤不知道有什么古怪,疼得钟萦一时站不稳,严寄双手扶住她,顿时多如瀚海的法力喷涌而出,进入钟萦的身体,他压着声音,唤道:“姐姐?”


    然而无济于事。


    黑袍鬼面道:“您放我走,今天这事就算了。”


    钟萦深知如果这次放走他,下次就不一定再有机会抓住他了。第一次和他遇上,是因为她单枪匹马,敌不过,现在是绝对能够抓住他的:“不用,我……”


    严寄抓住她肩膀的手紧了紧。


    话未说完,疼痛又翻上一番,钟萦有一瞬的错觉,明明她伤的是手臂,但是好像连着早就好了的腰伤都复发了,好像下一秒她就会被撕裂成了两半。


    钟萦意识模糊间,隐约又听到黑袍鬼面人说:“若是我不走,进入那个女孩和钟判体内的法力,也不会收回来。疼痛虽然不会要人命的,但我想您也不会看着她就这样疼下去。您想清楚。”


    严寄抓在她肩膀上的手,又紧了一分。


    钟萦立即道:“不行!”


    严寄驱动寂寒的手停了下来,道:“姐姐?”


    她像是忽然清醒了过来,双眼清明,动也不动地看着严寄,毫无半点的痛楚。她身体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黑暗之中,隐隐能看见她身上在散发着光芒。钟萦反过来抓住了严寄的小臂,又说了一遍:“不行!”


    她说完这话,身上似有红色光芒忽然闪了两下,旋即消失。四周寂静片刻,忽然,千万缚魂丝以钟萦为中心,宛若烟花一般,四散炸开,铺满整个天际。


    天罗地网。


    瞬间将几人全都困在了里面。


    黑袍鬼面人沉默了好久,看到此景,很是勉强地笑了两声:“完了,过头了。”


    作势便要跑——


    寂寒直接拦住了他的去路!


    严寄道:“荣、钦——!!!”


    黑袍鬼面人确实毫无顾忌,面对来势汹汹的寂寒,直接迎面撞了上去,主动将自己撕裂成了两半,赶在缚魂丝彻底封锁之前,两半一前一后地逃了出去,声音从远方传来:“严大人,恕不奉陪,后会有期。”


    说罢,付思的身体失去控制,像一团烂泥摔倒在地。


    而钟萦身上的异常也迅速退去,她只感觉浑身上下都不是自己的,轻飘飘的,没有实感,像是从高处坠落,虽然脚踩到地了,但是失重感还在:“严寄……”


    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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