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赵青终于意识到林小九说了什么之后，眼眶一红, 朝着林小九行了一个大礼, 铿锵有力的道：“多谢小东家！”
林小九看着他这样, 也觉得他很可怜。
如果赵青生来是个孤儿, 那他没有家人, 顶多就是渴望。可是他明明拥有过一个庞大且温馨的大家庭, 却因为旁人的贪念而一无所有，那留给他的将是无尽的想念和怨恨。
林小九叹息了一声, 也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旁边的吕塑将眼睛从面前的账本上移开, 挪到了面前的赵青身上，看着他这幅难过的样子, 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几句, 可是这话到了喉咙口, 偏生就卡在了那里，再也吐不出半句话来。
最后吕塑放弃了, 只是懊恼的想着，回去之后买点肉给赵青做份红烧肉吃好了, 他好像惦记那肉已经惦记很久了。
*
县城里的人向来是喜欢凑热闹的, 像这种砍头的大戏，他们更加不可能缺席的，特别是其中的主角还是他们这里原先富甲一方的大家。
因此在行刑日当天, 只要是有空能去观刑的人都去看了。
林小九店里的生意, 一下子就冷清了许多。
林小九坐在柜台上, 甚至能看到不少人脚步匆匆的朝着刑场赶去, 像是生怕自己赶不上一样。他扭头看向自己店里空了下来的座位,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叹完气之后，林小九一扭头就看到了不远处也同样盯着外面发呆的吕塑，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脸上担忧的神色怎么都遮掩不住。
林小九环视了一圈，在店里没有见到赵青，一下子又想起那天自己对他的承诺，顿时就明白了吕塑在担忧什么了。
看着外面有些暗沉的天空，林小九觉得若是自己有那么一个合租人，他也会担忧他的，毕竟他都那么惨了。
*
今天店里的生意不怎么好，到了下午时分还下起了雨。
林小九看着这糟糕的天气，以及那快速黑下来的天空，有些担忧沈涟回来的时候会不会淋雨。
眼看今天是没有多少人进店了，林小九直接让人关了门，收拾了东西，让大家早些回家。
而林小九自己则是在关门之后回到了后院，先是烧起了热水，然后又估摸着沈涟回来的时间煮了一锅姜汤。
在林小九煮姜汤的时候，踏雪还来巡视过一圈，在远远闻到那味道之后打了一个喷嚏，忙不迭的顺着门沿跑远了。
林小九煮好了姜汤放在药壶里温着，然后又快速准备好晚上吃的菜，想着等会儿沈涟回来的时候，他就可以炒菜了。
就在林小九忙碌着这一切的时候，屋外的雨下得越发大了，甚至开始有朝着瓢泼大雨进行的趋势。
在林小九一边切菜，一边担忧沈涟回来会不会出事的时候，门口处传来了动静，紧接着便是四郎它们的叫声。
林小九放开了手里的东西，匆忙的擦了一把手，然后去了门口，果不其然就看见了沈涟回来的身影。
眼看着沈涟急匆匆的就往房间里去，似乎是要换衣服，林小九连忙喊了一声，“我在浴室给你准备了热水，你先去浴室洗个热水澡，然后过来厨房这里喝姜汤。”
沈涟听见了林小九的叮嘱，扭头朝着林小九应了一声，紧接着便钻进房间里去了。
林小九做完这一切，想着自己什么都给沈涟准备好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也就没有再多管，转身回厨房继续去做饭了。
两刻钟的功夫，沈涟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一切，然后重新来到了厨房，看着还在那里忙碌的林小九，心一下子就软了。
沈涟走到林小九的身后，然后伸手从后面抱住了他。
林小九被沈涟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紧接着便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人是沈涟，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只能道：“好了，我还给你熬了姜汤，你去倒来喝了。等你喝完之后，我们就开始吃饭。”
“嗯。”沈涟一边应声，一边在林小九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在林小九因为恼怒而做些什么之前，迅速去将炉火上药罐子里的姜汤倒了出来，一口喝了下去。
林小九本来想要瞪沈涟一眼的，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了他面不改色的把自己熬好的姜汤都喝了下去，顿时想要发脾气的想法就被按捺了下去，甚至有些佩服起沈涟来。
林小九可是记得自己今天做汤的时候，可是放了许多的姜片的，那味道连踏雪都嫌弃，没有想到沈涟竟然还能这般坦然的喝完。不过想到平日里沈涟把药当水喝的架势，这平静着把那么难喝的姜汤喝下去，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惊讶的事了。
沈涟喝完了药，顺手把碗放在了旁边，然后看到正准备炒菜的林小九，他径直过去帮忙烧起了柴火。
林小九正端着要炒的菜放进锅里，结果低头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沈涟，火光映照着他的侧脸，倒是显出了几分别样的温柔来。
恰在此时，沈涟似有所感的抬起头来朝着林小九方向看了一眼，两人四目相对，随即相视一笑。
*
吕塑他们的败落小院子里。
吕塑正和自己的弟妹们坐在屋子里的桌子前，桌上摆放着三菜一汤，其中还有孩子们最爱吃的红烧肉。
趴在桌子边上的孩子直勾勾的盯着那装肉的碗，喉咙上下滚动，眼里全是渴望。有的年纪小，控制不住自己的，甚至已经流出口水来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们依旧没有伸手去揭开那盖着的碗盖，而是不断的擦拭着自己嘴角的口水，克制着自己想要去吃的欲望。
突然，天空一道惊雷劈下，屋子里的烛火摇曳，孩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惊叫出了声。
年纪大的孩子安抚着年纪小的孩子，直到这阵雷声过去之后，他们才有恢复了平静。
待孩子们安静了之后，其中一个年岁颇大的女孩才放开了自己护着的小男孩，然后来到了还在朝外面张望的吕塑，小声道：“大哥，要不，我们还是出去找找赵哥吧？”
吕塑扭过头来看向她，见她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担忧，摇了摇头，“雨太大了，出去不安全，万一我们出去之后他回来了，那他岂不是还要去找我们？而且，他那么大个人了，这城里城外的他都熟悉了，肯定丢不了。”
小女孩听着他的话，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着自家大哥一言不发、没得商量的表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回到了桌子旁，安抚起那些年纪尚小的孩子们了。
吕塑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思绪有些飘远，最后还是庆幸他找到了一份好工作，不然眼下他们还是那一穷二白的样子，别说有红烧肉吃了，恐怕连修屋顶的钱都没有，那就只能在露天的环境里受冻了。
再坐了一会儿，赵青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听着背后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吸口水声音，他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决定不等他了。
吕塑站了起来，来到了餐桌旁边，看着明明眼馋得不得了，此时却一动不动的几个孩子，低声道：“好了，你们赵青哥哥今天怕是回不来了，我给他夹点菜出来，你们先吃饭。”
吕塑的话一出口，刚刚恨不得把自己的口水都吃下去的孩子们却是摇了摇头，含含糊糊的道：“不吃，等赵哥。”
“等赵哥回来吧！他要是发现我们先吃了，他一个人吃饭多可怜啊！”
“对啊，我觉得他会不开心的。”
听着这些小萝卜头，你一言我一语的话，吕塑颇有一些儿大不中留的感觉，不由自主的开口道：“你们眼下和他好了，那是谁在他刚来的时候，对他那么排斥的？”
“是谁？”奶呼呼的小嗓音天真的问。
“反正不是我。”企图甩锅的人。
“就是你，你那时候还怕他抢你吃的，怕他抢大哥，不是你是谁！”
……
孩子们相互甩锅，原本安静的场面一下子就闹腾了起来。
吕塑看着他们这模样，又是欣慰又是心酸，欣慰的是这些孩子都被教导得很好，心酸的是明明是自己养大的孩子，眼下竟然那么向着外人了。
就在吕塑对此感叹不已，觉得自己大哥地位不保的时候，房间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在吓了屋子里人一跳的同时，也让所有的人都看清楚了在门口站着的赵青。
有年纪小又只记得赵青回来就有肉吃的孩子，伸着小短腿从椅子上跑了下来，然后拉着他的手，欢快道：“赵哥，你回来了，我们吃饭吧！”
“对啊，赵哥，我们吃饭！今天可是有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
“赵哥，今天不仅有红烧肉还有猪下水，你快来吃饭啊！”
他们的手碰到赵青手的瞬间，赵青原本因为淋了雨而变得冰凉的手逐渐染上了温度，他迟钝的低下了头来看向围着自己的孩子们。
赵青今天去刑场看了奎家人被行刑，在一片看热闹的人群中，他看完了整个行刑过程，他以为自己会高兴、会激动、甚至会哭，可是他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觉得无所适从。
他的家人全死光了，他的仇人眼下也都死了，好像眼下只剩下他自己了。他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短短的一年的功夫，他怎么就什么都没有了。
天上下起雨，周围人看完了热闹就三三两两的回家了，路上还在讨论回家之后吃什么。
唯有赵青自己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的家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该往那里去，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迹，流成一股股的血水。
赵青漫无目的在街道上走了许久，他不知道自己该去那里，直到最后不由自主的回到了吕塑这个破败的院子，然后他下意识的朝着里面走了进来。
赵青这些回忆只在脑海里过了一瞬，随即便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他扭头看过去，只见吕塑正站在自己旁边，推自己的就是他。
“你们没有看到你们赵哥身上都湿了吗？让他去换身衣服，然后再回来吃饭。大丫，你去看看家里还有没有姜，给你赵哥弄碗姜汤来。”
“是。”刚才提议要出去找赵青的女孩，此时听到自家大哥的话，连忙转身去了厨房，其他有觉得好玩的孩子也跟在她的后面屁颠屁颠的去了厨房。
等他们都去了之后，吕塑才看着旁边一动不动的赵青，不满的推了推他，口气差了不少，“你还不快去换身衣服，大家都还在等着你吃饭呐！为了等你回来，大家不知道都等了多久了，你回来还在这里磨叽。”
听着吕塑理直气壮的指责，赵青这才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朝他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另外的房间，准备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出来。
在赵青转身的瞬间，他在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莫名的念头，或许他不用去找家了，这里就是他的新家。
*
第二天的天气还是不怎么好，不过胜在比昨天要好上一些，今天已经不下雨了。虽然地面潮湿还是不好行走，却已经不影响人们的通行了。
林小九起来的时候就觉得空气又冷了一些，让他再一次感受到冬天的寒冷。
在林小九吃完早饭，准备开门营业的时候，他又想起了昨天请假的赵青，心里有些惦记他今天怎么样了，有没有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要是赵青还是没有办法对他家里的事释怀，那自己要不要给他放放假？可是放假的话，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想要辞退他，产生出多余的想法来。
就在林小九的纠结中，他打开了店门迎接了店里的员工们进门。
随即，在林小九有些诧异的目光中，他看到了赵青和吕塑一起出现在了店门口。
在看到林小九的瞬间，吕塑立马就扬起了笑容朝他打了一声招呼，“小东家，我们来上工了！”
赵青听到吕塑的话，瞬间握紧了拳头，然后抬起头来看向林小九，朝他深深的行了一礼，道：“谢谢小东家对我的照顾，我今后会好好做事的。”
林小九打量着他的精神，发现他虽然没有往日里那么开朗，却也算得上是还不错，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颓废，于是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勉励道：“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以后便是你自己的人生了，接下来的日子，你要带着家里人的期盼，一起好好的过下去。”
“是！”在听到林小九这番话的瞬间，赵青便红了眼，铿锵有力的应了声。
*
奎家的事告于段落，日子又趋于了平静。
只是随着春节的到来，大家谈论的话题逐渐由各家的八卦，城里富户间的趣事，逐渐过度到了准备过年的事情上。
这日吃过了晚饭，林小九便同沈涟一起去了书房，两人准备起了要给店里伙计们的节礼。
沈涟拿着名录在旁边誊写，林小九按照早就想好的奖励，给每个人的红包里塞钱。
不远处的四郎正在啃着它的玩具，康健翻着肚子在那里睡觉，而踏雪则蹲在桌子的一角，甩着尾巴看着他们，仿佛是在监工。
林小九看着踏雪这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将手里数好的钱串放进旁边的篓子里，朝着旁边的沈涟笑道：“你看，踏雪这样子像不像监工？”
正在埋头帮林小九写东西的沈涟，抬头朝着林小九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跟着笑了起来，“嗯，的确很像，不过它向来如此。”
林小九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即想到了什么，将手里的钱放了下来，来到了沈涟的旁边，看着他快要写完的红字，朝他道：“对了，我们要不要给你的那些朋友们准备些礼物？”
过年是需要走亲戚的，可是林小九的父母已经过世，以前的亲戚又很久没有联系，已经失去了往来。
沈涟或许是有家人的，但是他一次都没有提起过，甚至有时候林小九无意间问起过，沈涟都是一副不想要多提的样子。他不知道沈涟为什么不想提家人，但是他尊重沈涟的选择。
因此，两个都没有家人的人混在一起，那如果需要走亲访友，那就只剩下那几个相熟的朋友了。
沈涟听到林小九的提议，略微思索了一下扭头看向他，点头道：“你说的在理，这些是该准备一下了。”
林小九开心了，开始和沈涟讨论起到时候要送些什么东西来。
踏雪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在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中，闭着眼睛开始睡觉了。
*
随着春节临近，街上的年味越发的浓郁，街上的行人也开始置办起了过年的年货。
林小九已经提前通知过店里的伙计要发节礼的事，因此在过年前五天，他让吕塑去通知了其他两个店的人，在下工之后将众人聚集到了后院，准备一起发放今年最后一次的节礼。
在得知林小九要发节礼的时候，众人就开始期待着，眼下真的坐到了现场，看着那一摞摞的东西，他们更是说不出来的感动。
林小九像是上次重新开业之前做的一般，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手里拿着一个自己制作的扩音器，身旁站着店里的账房先生吕塑，朝着下面翘首以盼的众人，大声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各位，过去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如今，终于迎来了今年的年关。今天我们聚在这里，不仅是为了表扬你们，更是要为了你们前段时间的努力，为你们发放你们应得的奖励。”
林小九一说完，下面的众人就握紧了拳头，脸上全是亢奋的神色。
“首先，我要发的基础奖励，这是店里每个人都有的，这是你们为店铺都做出了贡献，所以奖励你们的。”
在林小九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吕塑挥了挥手，让几个伙计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抬到了高台上。
只见那里放了几个箩筐，里面放了肉、糕点、以及打包好的水果，最要紧的是其中一个小的箩筐里，竟然放的是钱！
看着那一串串的钱，即便是心里有了猜测，店里的众人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那么多的东西都是给他们的？
在确定他们都看到了箩筐里的东西之后，林小九再次拿起了自制的扩声器，大声道：“由于你们的努力，这个的节礼比上次的要多上一些，每个人都要一斤肉、一包糕点、一包水果，还有二百文钱！”
在听到那钱是真的发给他们的之后，在场的人们忍不住骚动了起来，到处都是克制不住的议论声。
林小九抬了抬手，下面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林小九，等着听他接下来的话。
林小九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在他们都安静了下来之后，立即又道：“好了，接下来我念到一个人，他就自己上来领自己的东西，不要乱！”
“是！”
“金柱。”
“金桃。”
“郑婶子”
……
“赵青”
……
“连二狗。”
念到一个人就上去一个人，吕塑负责把钱装进红包里递给他们，旁边跟着的伙计把已经打包好的肉、糕点，以及水果提出来一份给他们。
直到最后一个人领完，林小九看着下面喜气洋洋，眼下还在相互商量今天回去怎么做来吃的众人，高声道：“好了，既然大家都领完了基础奖，那接下来就是给个别人的特殊奖励。”
林小九这话一出，他们才发现刚刚装钱的篓子里，还有一些钱没有发完。顿时，心里又多上了几分心思，个个都眼巴巴的看着林小九，只想听他说这特殊奖到底是什么。
林小九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在说完之后，接过旁边吕塑递过来的一个册子，按照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
“晏哥儿，上个月五号，客人在店铺闹事并且动手打人，你成功的制止了这件事，并且处理得很完美，这是为了店铺承受的委屈，眼下额外奖励你一百文钱！”
“陈二柱，这个月一号，成功发现客人企图污蔑店里的食物有问题，并且完美的处理了这件事，奖励你一百文钱！”
“钱婶子，发现了更加便捷且干净的打扫卫生、收拾店铺的方法，为店里的干净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奖励两百文钱！”
……
三个店的伙计一共有三十五人，眼下得到了附加奖励的人就有六个人，看着他们站到台上，由林小九一个个把奖励交到他们手上，下面看着的众人心里都有些羡慕了。
林小九将奖励交给他们，在他们傻乐的笑容中让他们下去，然后又看着下面众人道：“马上就要过年了，希望大家都能过一个好年，来年，我们还在一起好好的努力！”
“是！”
“是！！”
第143章 过年
店里的伙计们情绪激动的应了声。
林小九接下来又把春节时期的安排再说了一遍, 然后就让他们归家去了。
等伙计们拿着林小九给的节礼高高兴兴的归家之后，林小九扭头看向了还在吭哧吭哧帮他搬东西的吕塑几人，然后迈步走进了旁边的杂物房。
等吕塑他们将东西整理好, 场地收拾干净, 抬头想要问问林小九还有什么需要弄的时候, 突然发现刚刚还站在那里的小东家, 此时已经不知道去了那里了。
金桃第一个发出了疑问, “小东家呢？他怎么不见了。”
吕塑环顾了一下四周, 淡声道：“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去做什么正事了吧！”
赵青在他们说话期间, 把那几个箩筐里拿出来的杂草绑成一团, 准备待会儿带回去丢掉，头也没有抬的继续做事。
就在吕塑和金桃他们纠结着他们是要去找林小九, 同他问一声还有什么需要做的, 还是要直接离开的时候, 林小九从隔壁的杂物房出来了，同时他的手里还拿着几个袋子。
林小九来到他们面前, 直接将手里的袋子递到了他们的面前，笑道：“这是我作为朋友, 给你们的新年节礼。”
林小九说完这话, 他就径直把这些袋子分给了他们。
金桃在拿到那个袋子的时候，眼眶红了一下。
吕塑则是有些惊喜，美滋滋的想着多带些东西回去, 家里的孩子们也能有更多的东西分了。
赵青在发现自己竟然也有一份的时候, 他是有些手足无措的, 甚至都不知道要不要伸手去接。林小九看着他这样, 干脆径直塞到了他手里, 看着他手脚忙乱的拿稳了。
眼看着大家都收到了自己的礼物了，林小九再看了一眼天色，笑道：“好了，今天也晚了，大家早点回去吧！对了，我在这里提前祝贺大家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
由于收了林小九的节礼，接下来的几天，店里的伙计们即便是还需要干活，但是大家干活都格外的热情。
唯一让林小九为难的是，似乎是因为他那天发节礼的事让周围人都知道了，以至于不断有人来店里询问他过完年之后要不要收伙计的事。
就算林小九回答他们，自己店里不缺伙计了，他们也想要争取一下在这里当个打杂的。最后林小九实在是不堪其扰，直接在门口挂了一个暂时不收伙计的牌子，这些人想要继续问的心思才歇息了下去。
在过年前一天，林小九就关了门，组织店里的伙计们把店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之后，他就给大家放了为期七天的假。
在送走了最后一个店里的伙计之后，林小九就回到了后院，看着已经休假的沈涟，笑道：“我们家里也准备过年吧！”
“嗯。”沈涟放下手里正在忙碌的事情，抬头迎上林小九的目光，朝他应了一声。
*
即便这家里只有自己和沈涟两个人，但这也是他和沈涟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春节，因此林小九还是做了许多准备的。
在快要关店的前几天，林小九就去买了过节用的那些用品，眼下他和沈涟要把小院子里装点起来，让家里有些过年的气氛。
院子里挂起了喜庆的红灯笼，树梢上挂着祈福的红布条。
春联是沈涟自己买了红纸写的，显得简约又大气。
在沈涟去门口贴春联的时候，正在准备炸酥肉的林小九，朝着他的方向喊了一声，“需要我来帮忙吗？”
沈涟手里拿着春联和浆糊，旁边跟着的四郎叼着工具，闻言朝着林小九的方向道了一句，“不用，这东西也不耗时间，我一会儿就弄完了。”
“那好。”闻言，林小九也没有多说什么，又缩回了脑袋回到了厨房。
虽然这家里只有林小九和沈涟两个人，可是年夜饭还是要做的，而且还要做得丰盛，眼下林小九就先把需要耗时间的食材先泡上，准备等着晚点上锅去做。
等到沈涟贴好了春联，洗干净了手，也跟着来厨房帮忙了。
因为今天要进厨房忙很久，沈涟也没有穿自己平日里的衣裳，而是穿了一件不知道在箱底压了多久的旧衣服，那上面打了许多补丁，衬着他的那张脸，倒是有几分落魄书生的模样。
沈涟一进厨房就朝着林小九直接问道：“有什么事是需要我做的吗？”
林小九手里正在揉搓面团，闻言也只是扭了一下头，朝着旁边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轻声道：“那些萝卜需要切丝，你帮忙先切了吧！”
“好。”沈涟将自己的袖口稍稍挽起，然后来到了那桌子面前，很快就手脚麻利的切起菜来。
林小九在将手里的面团揉好了之后，他很快就来到了刚刚已经在热着的油锅面前，然后将手里的面团丢了进去，紧接着一股混合着肉味的面香气就飘了出来。
就在林小九自我陶醉，觉得这次做的小酥肉也是往日的水平时，突然就听到了厨房门口处传来了刨门声，同时还有‘嗷呜、嗷呜’的声音，声音的主人似乎还不止一个。
两只狗的声音相互交织着，听起来还很有节奏。
林小九听着这声音，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等到反应过来之后，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朝着旁边的沈涟感叹道：“这是四郎它们嘴馋了，又来讨吃食了。”
沈涟手上正在切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快速的切了起来，同时朝着林小九调笑道：“是啊！它们的狗鼻子倒是灵光。”
林小九说完之后又继续炸了起来，本来他是不打算搭理四郎它们的，因为它们往常也是这样，如果它们每次过来刨门，他就把东西给它们吃的话，那它们现在也不知道会胖成什么样了，他可不能做溺爱孩子的家长。
或许是那么多食物的香味刺激到了四郎它们，往日里刨一刨门意思一下，在发现林小九不给就会离开的四郎，这次却是坚持了很久，大有一种林小九若是不开门，它们就不放弃的架势。
林小九听着耳边的刨门声，鼻尖萦绕着炸酥肉的香气，觉得今天这菜要做一天，要是一点都不给四郎它们吃，似乎还是有些残忍了些。
于是，林小九在那些酥肉里挑挑拣拣了一番，挑了一小碗瘦肉多的，然后拿着朝着门外走了去，准备给它们尝一尝。
沈涟眼角余光看着林小九的动作，扭头就看着他拿着酥肉往外面走的动作，不由低笑了一声，“这是完全被四郎它们拿捏住了。”
过了一会儿，林小九从外面回来了，看着沈涟抱怨道：“我觉得四郎它们的食量好像越来越大了，我刚刚给它们喂完，它们还是直勾勾的看着我。我不给它们，我觉得怪不好的，毕竟一年才过一次年。可是我给它们吃吧，又担心它们吃多了对它们的身体不好。”
林小九可是想要四郎它们多陪自己几年的，因此对于它们饮食和运动的把控，他也是格外严格的。
沈涟听着他嘀咕的抱怨，知道它是心疼四郎它们了，于是在旁劝诫道：“反正一年才过一次年，纵容它们一下也没有关系，毕竟也不是天天过年。”
林小九心里本来就有几分动摇，眼下听着沈涟的劝说，心里那丝纠结也彻底没有了。他扬起了一个笑脸，朝着沈涟开心道：“你说得对，反正一年才过一次年，即便是纵容它们一下，好像也没有关系。”
说完，林小九也就彻底放下了心里的包袱，每次做出什么吃食，听到四郎它们在外面叫，他就会挑选一些合适它们吃的给它们送出去。
一天下来，四郎它们的嗷呜声就没有停过。
沈涟在旁边帮忙，看着林小九乐此不疲的样子，远处不知道是谁家孩子的的哭喊声，心里倒是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
两人忙碌了一天，等到了晚上，终于忙碌好了一桌子的菜。
八珍饭、梅菜扣肉、红烧鱼、糖醋排骨、鱼香肉丝、蘑菇炖鸡、清炒白菜、三鲜汤，中间还有一锅用小炉子温着咕噜噜冒着泡的羊肉汤。
林小九从地窖里拿出了一瓶桃子味的酒，给自己和沈涟倒了一杯，然后举到他的面前，朝他笑道：“新年快来，来年还望多多指教。”
“嗯。”沈涟由于身体原因，其实对酒这种东西向来都是敬谢不敏的，只是眼下气氛刚好，他也跟着喝了一杯。
沈涟举起自己的杯子，同面前的人碰了碰杯，然后笑道：“希望我们岁岁年年都能如同今日一样过。”
林小九听着高兴，一顿下来吃了不少菜，也喝了不少的酒。
直到整个年夜饭吃完，林小九的神志都有些迷糊了。只是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他依旧记着要去收碗的事。
沈涟一边扶着东倒西歪的林小九，一边朝他哄道：“没关系，今天过年，我们明天再收拾也是一样的，偶尔休息一下也没有关系。”
“嗯，那要守岁！要放鞭炮！”林小九靠在沈涟的怀里，含含糊糊的说着，语气中的坚决却是谁都不会听错的。
沈涟被他这话逗笑了，也哄着他道：“好，我们守岁，一起放鞭炮。不过你现在得去床上躺一下，等到放鞭炮的时候，我再叫你起来。”
“不去床上，去沙发上睡，记得叫我起床！”
“好。”
沈涟好脾气的应了下来，然后将林小九送到了书房里安置，给他生了火，看着他在沙发上睡着，又给他盖了一个毯子，随后方才朝着旁边吃饱喝足的四郎吩咐道：“待会儿他醒了，你叫我一声。”
“汪！”
有四郎它们守着，沈涟也不怎么担心，他重新回到厨房将刚才吃饭的碗筷都收拾了起来，准备在林小九起来之前把它们都洗干净。
*
林小九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阵的鞭炮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然后就看到了一张放大的毛茸茸的脸，直接把他给吓了一跳。
等林小九清醒过来，他才发现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毛茸茸，竟然是四郎的狗头。
眼前这一幕让他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林小九伸手推开了想要上前来舔自己的四郎，笑道：“臭死了，不要过来舔我。”
四郎‘汪’了一声，似乎是有些不满。
林小九看着它这样，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然后又推了推它，将它从自己身前推下去，紧接着准备去外面看看。
听着这声音，外面应该是在放鞭炮了。
林小九一动，他就觉得脚边有什么东西，嗖的一下子跑开了。他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却是踏雪。它此时正端坐在桌子上，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
林小九看着警惕到有些炸毛的踏雪，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它怎么了，随即听到外面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他似乎是有些明白了。
林小九朝着踏雪露出了一个笑容，安抚道：“别怕，外面只是声音大了点，没有危险的。”
踏雪歪了歪自己的脑袋，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朝他‘喵’了一声，身上的毛也顺了下去。
林小九看着它这样，唇角勾了勾。
书房的房门被打开，紧接着那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
林小九抬头看过去，只见沈涟正站在门口，他的左侧正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正是刚刚还在他面前，此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去的四郎。
沈涟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林小九，笑道：“不是说要放鞭炮吗？眼下到时候了，我们出去吧！”
“嗯。”
林小九应声之后，沈涟就走了进来，牵起了林小九的手，带着他走出去了。
来到了院门口，林小九这才发现沈涟已经把要点的鞭炮挂好了，此时只需要去点燃就可以了。
巷子里，其他家门口时不时的传来一声炮竹的响声，听起来格外的热闹。
沈涟手里拿着火碱，看着林小九道：“你要去点火吗？”
林小九心里痒痒的，听到他这话点了点头，“要。”
“好。”
林小九接过沈涟手里的火碱，跑到了那鞭炮面前点燃了火线，紧接着连忙跑了进来，站在沈涟的身边。
在林小九做这一切的时候，四郎和康健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在林小九跑回来的时候，甚至比林小九跑得还要快。
林小九听着那鞭炮响起的声音，打了一个激灵，然后耳朵就被一双不算温暖的手给捂住了。
感受到那温暖，林小金愣了一下，扭头看过去正对上沈涟含笑看着自己的眼睛。
四郎和康健夹着尾巴躲在林小九和沈涟身后，踏雪却是蹲在廊下直勾勾的盯着那鞭炮的方向，爪子不停的摩擦着，有种想要过去干上一架的架势。
等到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完了，沈涟又端来一盆水倒在了那上面，确保那上面不会有残留的火星之后，方才朝着林小九笑道：“走吧，我们去睡觉，至于这剩下的东西，我们明天早上起来再收拾。”
“好。”
关好了门，一起去洗漱了一番，林小九就窝在沈涟的怀里直接睡了过去。
沈涟看着睡着之后往自己怀里拱的林小九，将他往自己怀里团了团，抱着他也睡了过去。
*
第二天林小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沈涟的怀里，而沈涟还在闭着眼睛睡觉。
由于平日里两人都忙，不是林小九要去店里，就是沈涟要去书院赶早，少有两人这般温馨相拥一起起来的场景。
林小九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最终还是没有早起，而是将自己往沈涟怀里塞了塞，然后又闭上眼睛准备再陪着他睡一会儿。
林小九闭上眼睛之后，沈涟却是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看着在自己怀里拱着的林小九，他凑到了他的面前，亲了亲他的唇瓣，小声道：“怎么，那么早就醒了？”
林小九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看着笑盈盈看着自己的沈涟，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醒着啊？”
“也没有，只是你刚刚在我怀里乱动，我才醒了。”
林小九被他说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小声道：“那，那现在时间还早，你不如再睡一会儿？”
沈涟却是凑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暧昧道：“可是眼下我睡不着了，这该怎么办？”
林小九轻轻地咬了下唇瓣，小声建议道：“那不如我们起床，去收拾一下家里？”
沈涟却是轻声笑了出来，然后凑到了林小九的耳朵边，小声道：“不如，我们来做些快乐的事，反正难得休息。”
不知道沈涟做了什么，林小九稍稍喘息了一声，“白日淫宣可要不得。”
“这怎么叫白日淫宣，顶多就是鱼水之欢罢了。”
……
屋子外，四郎和康健蹲在门口，面前是它们叼来的饭碗。
它们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林小九他们的房间，不解的歪了歪脑袋，明明这个时辰，该是吃饭的时候了？怎么就不见人出来给它们喂饭呢？
*
林小九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他穿着早就准备好的衣服，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有些不满的瞪了瞪旁边的沈涟。
沈涟却是半躺在床上，目光温和的看着林小九，视线满意的在那些他制造的痕迹上划过。
林小九给自己穿好了衣服，然后看着还不准备动的沈涟，低声道：“好了，快点起床。早餐没吃，你也不嫌饿。”
“好。”看着已经有些恼羞成怒的林小九，沈涟脸上始终带着几分浅笑，此时听到他这样说，倒也是格外平和的应了下来。
林小九一看到沈涟那张脸，一看到他对着自己笑，他就觉得什么火气都发不出来了。最后只能再瞪了他一眼，然后开门出去了。
结果一开门，林小九就看到了外面银装素裹的景色，还来不及惊讶，他就差点被脚下的东西绊倒。
林小九低头一看，竟然是四郎它们的食盆，竟然连踏雪的那个小饭碗都在。
林小九还没有震惊多久，听到动静的四郎它们就从旁边的书房窜了过来，四郎甚至因为跑的太快，踩着脚下的冰差点滑倒。
四郎毕竟身形灵活，只是稍稍的滑了一下，然后很快就稳住了身子，追在康健它们身后就朝着林小九这里跑了过来。
看着瞬间围住自己的毛茸茸，林小九还有些错愕。
直到看到康健拿爪子扒拉着自己的食盆，四郎扒拉着他的裤腿，连带着旁边的踏雪都眼露不善的看着自己，林小九这才醒悟过来，它们这指定是饿了。
沈涟此时也穿好衣服起来了，看着还站在门口的林小九，还觉得有些奇怪，直到他低头看着堵在那里的三只，这才发现它们竟然是饿了。
“你们三个倒是机灵。”
林小九回过神来，朝着身后的沈涟问道：“它们饿了，你饿了吗？”
沈涟扭头看向他，唇角稍稍的勾了勾，轻声道：“我自然也是饿了的。”
“既然这样，我们先去洗漱，然后准备吃饭吧！”林小九斩钉截铁的道。
“好。”
两人一起去洗漱，然后去了厨房。
由于昨天吃的油腻了一些，今天就吃得清淡一点。
今天两人吃的是八宝粥，配上一盘泡好的萝卜条。给四郎它们的则是昨天剩下的炖汤泡的米饭。
两人安安静静的吃着饭，偶尔说起家里的事物，这就是他们在这里度过的第一个春节了。
等两人吃完了饭，林小九去洗碗，而沈涟则是拿着工具去把昨晚上鞭炮留下的残渣给收拾一下。
偶尔有人从后面处路过，认识、不认识的人都会同沈涟友好的打上一声招呼，尊称他一声‘沈举人’。
沈涟也会温和的回上那么一句。
四郎它们没事做，蹦蹦跳跳的跟在沈涟的身后，偶尔刨一下雪，偶尔相互追逐打闹一下，端的是一派温馨祥和的景象。
而留在屋子里的踏雪，则是端坐在高高的栏杆上，目光追随着林小九移动 ，他走到那里，它就甩着尾巴，目光移动到那里。
*
年初二，沈涟和林小九在家里悠闲的度过了一天。
年初三，沈涟和林小九他们迎接了一波又一波前来拜访的人。
上午是金柱、金桃，吕塑他们这些店里的伙计。
下午是柴源伟、慕青他们。
许久未见的贾珍也来拜年了，看见他的时候，林小九还有几分诧异，下意识的扭头去看沈涟。
沈涟脸上的神色不见多少变化，像是迎接慕青他们一般温和有礼的将贾珍也迎了起来。
贾珍见状心里默默的松了一口气，却也没有在他们这里多留，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春节这几天的时间，林小九和沈涟他们就在吃吃喝喝中悠闲度过了。
很快，开年之后，林小九要重新开业，而沈涟他们书院的学子们也要准备春闱了。
第144章 准备上京
林小九店铺重新开业时, 选了一个天气灿烂的时间。
即便路上还有积雪，以及碎冰留下的痕迹，依旧有行人陆陆续续的出来行动, 开始了新的一轮劳作。
过了一年, 特别是过了一个好年之后, 店里的伙计们精神状态都好上了不少, 让林小九惊奇的是, 在他印象中一直瘦成竹竿样的账房, 眼下脸颊上竟然也有些肉感了，看起来甚至有种婴儿肥的模样。
吕塑坐在那里扒拉着算盘, 想要把去年的总账, 以及今年年初的消耗算出来，结果就察觉到了林小九盯着自己的视线。
若是刚开始, 吕塑还能当做不知道, 可是时间长了一些, 他即便是想要装成不知道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终于，吕塑放下了手里的算盘, 抬眼看向旁边的林小九，无奈道：“你这样盯着我做什么？”
林小九这才发现自己的视线太明显了, 他稍稍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不过还是嗫嚅着回答了他的问道：“那个，我就是觉得你长胖了一些。”
吕塑原本以为林小九一直盯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是想要同自己说什么重要的事, 没有想到他竟然想说的是这个。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有些疑惑的问道：“是吗？我真的长胖了一点吗？”
林小九点了点头, 末了还十分诚恳的加了一句, “好像都有小肉脸的, 就是小朋友那种小肉脸。”
吕塑表情稍稍古怪了一些，觉得林小九这个形容让他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旁边还在擦桌子的伙计，听到林小九和吕塑的对话，不由的笑出了声，朝着两人调笑道：“店里的伙食那么好，账房先生胖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虽说店里的人只包中午那一餐，可是就是那一餐里面都是有菜有肉，荤素搭配，只要不影响下午干活，想要吃多久就打多少的。
因此店里的人不说吕塑了，其他常年家里不见肉的伙计，自从来了这个店里之后，也是跟着长了不少的人。
而且，店里的人都知道林小九这个小东家对吕塑的纵容，甚至允许他在早上可以吃上一碗店里的羊肉粉。
众人虽然在背后嘀咕，但是更多的还是羡慕，毕竟谁叫吕塑是个读书人，而且还是他们的账房先生呐！既然是这样，那他受到礼遇也是应该的。
伙计的话一出，吕塑倒是回过了神来，看着面前的林小九，认真的点头道：“我觉得他说得对，这些都是店里的伙食太好的缘故。我平日里不贪嘴的，如果店里的伙食没有那么好，我肯定也长胖不了。”
旁边默默摆放着桌椅的赵青，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他可是记得吕塑在家里最喜欢吃了，有了余钱就去买好吃的。
有时候做饭的大丫做饭的时候稍稍放多了盐，或者放多了其他的调料，他也是吃得不亦乐乎，完全不像是眼下说得这般不贪嘴的模样。
不过，赵青看了一眼煞有介事的吕塑，再看看信以为真点着头的小东家，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算了，他们高兴就好。
吕塑听着旁边人的嘲笑，觉得有些尴尬，这话说得像是他吃了多少东西似的，这店里的众人各个都吃得比他多多了。
不过这话吕塑也不好说出来，毕竟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仗着在店里的身份，每天早上和赵青一起还比别人多加两碗粉来着。
吕塑用手抵着唇瓣，看着面前的林小九，严肃道：“小东家，不说这事了。眼下这年都过了，沈举人是不是也要准备春闱了？
林小九听这话还没有反应过来，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才从自己有限的古言词库里扒拉出这两个字的意思。
想到沈涟平日里的勤奋刻苦，林小九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对啊！他当然要参加了，他努力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这场科举考试啊！”
吕塑见他成功的被自己转移了话题，一拍大腿，激动道：“那就对了，小东家。既然沈举人马上要参加春闱了，在这种前途攸关的时候，我觉得你作为他的家眷，定要让他在除了读书之外，再也没有其他需要操心的事。”
林小九看着他表情严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看着他道：“这话如何说？我要怎么做？”
林小九上辈子成绩不好，再加上自己也是个孤儿，所以很小就出来讨生活了。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也听说过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眼下的科举，可是几十万的军马过独木桥了。
沈涟都那么努力的读书了，林小九自认为也不能拖后腿，因此在听到吕塑的话之后，他就格外认真的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后续。
吕塑看着林小九，立马就来了兴致，马上把家里有科举考生，考生家眷该如何呵护考生的注意事项都同林小九说了一遍。
林小九刚开始还光听着，听到后面觉得自己光凭脑子记不住，于是拿了一个小本本开始记录。
等到吕塑说完，意犹未尽的喝了一口茶，他才看着旁边的林小九，贴心的问道：“小东家，我刚刚说的那些，你可是记下来了？”
林小九点了头，语气严肃且认真，“我记下来了。”
吕塑在旁边认真的点了头，叮嘱道：“小东家，你放心，只要听我的，我保证准没错。定能让沈举人好好的发挥，最后考一个状元回来。”
林小九握紧了拳头，看着他严肃的点了点头。
已经开始招呼客人的赵青，听着他们一个敢说一个敢听，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他觉得吕塑刚刚说的那番话，分明就是他自己想要享受的待遇。只是他自己是享受不到了，于是便想忽悠别人来享受。
*
书院里。
众人过了一个春节，走亲访友，吃喝玩乐，心情放松的同时，不免对于学业有了几分倦怠。
等到回到了书院，还没有等他们有所反应，堂上的夫子就开始抽查了起来。
一堂课下来，答不上来者十之有五，剩下者也回答得不怎么满意。唯有沈涟一人，不仅对答如流，而且思路格外的清晰。
一个回答不出来，那就打一个的手心，一堂课下来，班上的人都捂着自己挨过打的手，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声抱怨。
夫子背着手走到了台上，转过身来看向了他们，在看到他们极快的把手给收回去之后，目光复杂且严厉。
“你们这些人，过了一个春节就成了这样，竟然连最基本的策论都不知道如何作答。可知这春节一过，马上就是春闱了。若是你们这次不中，那下次得等三年之后。三年之后又三年，这光是一年新生的学子就不知道几凡，你们到时候又会多了多少竞争。而且，你们不要自诩自己是天之骄子就掉以轻心。眼下在这县城里，在这省里你们是天之骄子，可是你们不是要和那些已经和你们比过的人比，而是要和全国的人才去比。那里面又有多少天之骄子，天纵奇才，你们可曾有想过。”
刚刚还有些不怎么服气的学子们，听着夫子的话，那些懊恼不由的消了下去，甚至随着他的话也生出了几分惶恐来。
对啊，如同他们的夫子所说，如果今年不能考中，那就要再等三年。如果三年之后还不能考中，那就又要等三年。
天班的学子们自诩都是天之骄子，他们觉得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可是夫子的话却让他们生出不好的料想来。虽然说不会出现意外，但是万一呢？毕竟科举一事不是玩笑，有些人从少年黑头考到了苍苍白发，屡次不中也唯有所变。
顿时，班上的众人都沉默了下来不再言语。
夫子看着他们这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语重心长道：“科举一途如鱼跃龙门，跃者万千，过着不过一二。你们虽有才气，却也得再加勤勉才是，切不可恃才傲物，错过了大好机会。”
“是，夫子！”
听着下面传来齐刷刷的应答声，夫子刚刚难看的脸色稍稍的缓和了一些，他摸着自己的胡子欣慰道：“既然你们已经懂得了各种道理，眼下这段时间，需得更加努力才是。当然，由于我们离京市很近，只需两日便能到达，不似旁的地方需要先行许久才能安定，这是你们的机会，也是你的运气，你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的学习，争取赶超其余人。”
“是！”
“诸位努力，科考结束，静候佳音。”
“我们会的，定不让夫子失望。”
眼看着他们齐刷刷的应了声，夫子满意的摸了摸胡子，恰在此时外面的铃声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在座的众人，然后这才满意的离开了。
等到夫子离开，原本沉闷的气氛再次活跃了起来，只是眼下众人讨论的事不再是什么家长里短、吃喝玩乐的事，而是开始担忧起科举考试来了。
慕青和柴源伟坐在沈涟旁边，一下课就跑到了他的旁边来，坐在他身边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沈涟原本在书本上批改的笔停顿了一下，随即将之放在旁边去，扭头看向旁边唉声叹气的慕青，语气疑惑道：“怎么了？”
慕青的性子虽然比不得柴源伟活泼，平日里却也少有沮丧的时候，因此此番的唉声叹气着实引人瞩目。
听到沈涟的话，慕青扭头看向了他的方向，表情中带着几分惆怅，“没什么，只是一想到马上要科举了，我就有些担心。你也知道的，我家里都是做生意的，祖上几辈都没有读书的料。直到我这辈才出了我这么一个人，我家里对我的期望可高了。”
“是啊！我也是，万一我这次考不上怎么办？”柴源伟在旁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语气中满是忐忑，“我家里虽然没有慕兄家里那般殷切，但是也是对我寄予厚望的。虽说不指望我考个榜眼探花回来，却也是希望我能考个进士光宗耀祖的。我本来觉得我成绩挺好的，毕竟我在这书院里读的是最好的班，可是刚刚夫子说的那些也不无道理。天下考生那么多，又不是我们一家的书院，其他书院里藏龙卧虎之辈也是有的。要是到时候能人太多，那我岂不是什么都捞不到。”
慕青和柴源伟在旁边说着自己的苦闷，沈涟这边却是一言不发。
等到两人说完之后，慕青才看向了沈涟，朝他问道：“你就不紧张吗？”
说完，慕青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神色间有些懊恼，沈涟这番气定神闲的模样，加之刚才夫子让他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他那对答如流的样子。纵使是有人说他紧张，他们也是不相信的。
岂料，沈涟听到慕青的问题之后，却是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朝着面前两人慎重的点头道：“紧张的。”
慕青和柴源伟吃惊的朝着沈涟看过去，眼里全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似乎不是很感相信自己的听到的话。
他们错愕的神色沈涟没去看，只是低垂着眉眼将刚刚写好、风干字迹的书本合上，放在了书桌的角落，淡淡的回应道：“你们也说了，天下之大，藏龙卧虎之辈颇多。我也只是在这方书院出名罢了，出了这方田地，谁还知我姓名？然而，这科举乃是三年一次，若是这次不中只能继续等待。我会紧张、担忧，这也合情合理。”
沈涟这样说着，却不是口是心非之言，而是心里便是这般的想法。他担忧的是若是到时候出了意外，若是自己考不上，那又要等三年，那他升官的速度便会变慢。
上次碰到奎星之事，完全是因为他幸运，更是因为他小心的经营了那点人脉，最后才有惊无险的度过。只若是还有下一次，他手上没有任何的权利，也没有任何的人脉，那他该如何处理？
只是略微那么一想，沈涟便皱起了眉头，脸色难看了几分。
慕青和柴源伟看到沈涟脸色的变化，只当他是同他们一般也在担忧着科举的事，诡异有种好生竟然也会有成绩不好的担忧的共鸣，让他们顿时就安心了不少。
不过很快，沈涟的眉头便又舒缓了下来，看着慕青和柴源伟两人笑道：“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毕竟担心也没有用，我们只需要做到尽人事、听天命即可。”
沈涟这一番安慰下来，慕青和柴源伟倒是镇定了不少，纷纷朝着沈涟露出了一个笑容，笑道：“你说的对，我们眼下在这里担忧，其实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不如静下心来好好的读书，没准到时候不负期许。”
想通了这点，慕青和柴源伟的心情倒是好上了不少。
就在这时候，旁边的座位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嗤笑声，那笑声在这刚刚安静下来的空间里，显得是那样的突兀又清晰。
慕青和柴源伟朝着那方向看过去，只见那出声的人又是耿响，不由皱起了眉头。
其实慕青就是不明白了，明明每次耿响出言挑衅，最后吃亏的都是他自己，每次都讨不到什么好处，但是他就是乐此不疲的想要向他们挑衅。
沈涟也听到了旁边传来的嗤笑声，但他只是扭头朝着旁边看了一眼，随即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像是他只是一个不值得自己多看一眼的东西，完全激不起自己的兴趣。
本来在慕青回过头来看他时就有些后悔的耿响，此时看着沈涟的动作，顿时就捏紧了自己的拳头，看着沈涟愤怒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涟听着他的话，扭头又看了他一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其实不是很明白，你每次挑衅我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为什么每次都还那么乐此不疲，纵使你喜欢受虐，也不该是这样的举动。你若是喜欢这样，应该去选更加合适你的人。”
耿响听着他的话，立马就生气了，哗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沈涟张牙舞爪的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沈涟看着他突然生气的样子，眼里全是不解，语气中甚至都带上了几分疑惑，“耿兄何必如此生气，难道我说的那里不对吗？还是耿兄想岔了，我只是说在当下这个时期，不管耿响对我有什么意见，我都希望耿兄能够把心思放在学业上，而不是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耿响看着沈涟一副循循善诱，仿佛他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但是这样的眼神放在他一个成年人身上，仿佛他就是一个天生智力不全的人一般，因为只有这样才会需要人像是对孩子一样的对待。
耿响觉得很生气，他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可是就在他怒气冲冲的对着沈涟，想要做点什么的事，沈涟的一句话，突然又将他的怒气全部都浇灭了。
沈涟只是看着他，然后淡淡的道：“耿兄，眼下正是准备科举的重要时刻，你又想被夫子责罚，影响你的仕途了吗？”
沈涟这话就像是一盆冷水，当头从耿响的头上泼了下来，直接将他浇了一个透心凉。他逐渐的冷静了下来，然后看着不远处微笑着看着自己的耿响，握紧了拳头，慢慢的坐了下去。
耿响觉得自己不应该同这人计较，等他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他有的是机会收拾他，让他为自己曾经的错误而买单。
沈涟看着耿响虽然生气，却是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由轻轻的笑了一下，他其实不怎么讨厌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他的耿响，只是觉得他可笑。
耿响这样的人，沈涟见过很多，才华没有多少，心气却比谁都高，但是往往又做不成什么事。这样一个跳梁小丑般的存在，留着也能逗乐子。
沈涟这样想着却是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整理起自己的书本，而旁边的慕青和柴源伟却是再朝着耿响瞪了一眼，然后很快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什么人啊！这是。”
沈涟好脾气的看着他们，低声道：“好了，马上就要开始下一堂课了，你们也该回去准备了。”
两人听着沈涟的话起身，柴源伟却是在路过耿响的时候，朝他哼了一声。
耿响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只觉得心里有股子火在燃烧。总有一天，待他功成名就之后，他定要欺辱他的这些人将他所受的罪，千倍百倍的偿还回来。
沈涟不知道耿响的想法，纵使知道了他也没有什么看法，毕竟他只觉得他可笑。只不过眼下已经需要准备春闱了，他似乎也不能像往日那般懒散，他需得做些布置和安排了。
想到某些不愿意想起的事，沈涟的眸色暗了下来，显出几分阴沉下来。
时刻注意着沈涟的耿响，在看到他此时的反应之后，不由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在心里窃喜起来。他就说，沈涟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惯常的温和有礼都是装出来的，只有这幅样子才是他的真实本心。
如此景象，耿响觉得自己只要多坚持一下，他一定能够抓到沈涟的小辫子，然后让他落到身败名裂的地步。
*
沈涟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家里似乎是有些什么变化，但是具体是那里有了变化，他也说不清楚。
直到沈涟回到房间去换了衣服，然后来到厨房想要帮忙的时候，发现原本已经该回家的静哥儿，此时留还在厨房里帮忙，他这才觉察出不对来。
在沈涟踏入林小九厨房的一瞬间，林小九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他扭头朝他看过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几分喜悦。
不过很快，林小九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朝他道：“对了，今天静哥儿留下来帮忙。你就不用帮忙了，你去书房温书吧！一会儿吃饭了，我再叫你。”
沈涟觉得奇怪，但是眼下静哥儿还在，他也只是看了林小九一眼，朝他点了点头，随即便顺着他的意思去了厨房，只等着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他再问问什么情况。
很快，林小九那边便做好了饭菜来叫沈涟吃饭了。
沈涟发现吃饭的时候，还是只有他们两人，不见刚刚在这里帮忙的静哥儿。
沈涟从林小九手里接过了给自己乘的晚饭，然后看着他道：“那么晚了，静哥儿怎么还在这里？”
林小九也正好要同他解释这件事，在听到他的问话之后，他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碗，然后看着他道：“这事我正要同你说来着，你是不是马上要准备春闱了？”
沈涟闻言点了点头，倒也不觉得林小九会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奇怪的，“嗯，再过几个月，等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就需要去京市那里考试了。”
林小九抿了抿唇，斟酌了一下措辞，还是看着他道：“我知道你要去考试，眼下也正是紧要的关头。因此，我是想要同你商量，你平日里做的那些活计就不要做了，让静哥儿帮忙做好了。我和静哥儿已经说好了，他每天多留一会儿帮忙，我给他加一些月钱，也算是对他的补偿，他也是答应了的。”
沈涟沉思了一下，他自己对自己的学问知根知底，也知道自己这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但是林小九这般的重视自己，还是让他心里觉得格外的温暖，因此他抬眼朝着面前的人，温柔的笑道：“嗯，既然小九想得如此周到，那就依照小九所言去办好了。”
林小九听到沈涟的回答，顿时就高兴了起来，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菜，随即道：“那就如此说好了，从这段时间到春闱结束，你除了好好读书之外，家里的其他事都不需要管，我们直接请人帮忙就是。”
林小九没有经历过高考，但是也听说过高考之前考生的身心状态格外的重要，而且这科举怎么都比上辈子的高考要难，那更得好好的重视一下了。
沈涟听着林小九絮絮叨叨的安排，只觉得心里十分的熨帖，他觉得这世界上能为他想至这般细枝末节的人，也就只有林小九一个了。
吃了晚饭，由于定下了约定，再加上眼下静哥儿在厨房，他也不好在那里多待，沈涟就回了自己的书房。
而林小九则是在吃完了饭之后，同在隔壁分菜过去吃，此时已经吃完了的静哥儿一起将碗筷给洗了个干净，然后送他离开了自家院子。
在看到前来接人的婶子之后，林小九才放心的同静哥儿道了别，然后关上了院门。
等林小九去书房找到沈涟的时候，发现他正在看书，他也没有进去打扰，而是转身回房间去做自己的事了。
原本在写东西的沈涟，似乎是注意到了林小九的存在，在他离开之后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翘起了嘴角，紧接着又稍稍收回了目光。
*
日子平澜无波的过着，很快冬天就要过去了，街上的行人也把身上厚重的冬袄，换成了稍显轻薄的春裳。
自从确定沈涟要去参加科举之后，林小九就一直扒着指头过几日，好不容易算到了沈涟该去京市参加的日子，却又一直不见沈涟提起要过去的事。
林小九在心里纳闷，可是又不敢去问沈涟，生怕自己太过于小题大做，从而在他心里造成负担。
只是这样等了几日，在林小九想要开口询问沈涟他们什么启程前，沈涟却是抢先开了口。
沈涟那日归家，吃过了晚饭，送走了静哥儿，没有同往常那般去书房温习，而是牵着林小九去了书房的沙发上坐下，一副有话要同他说的架势。
林小九心里有些疑惑，却还是乖乖的坐到了他的身边，仔细听着他想要说些什么。
沈涟握着他的手，将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看着林小九，语气诚恳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林小九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然后道：“不辛苦的。”
沈涟看着林小九一副迷茫中带着几分疑惑的表情，也不同他绕弯子了，直接道：“眼下春闱科考的时间已近，纵使我们这里同京市离得近，我们过几日也得出发过去了。”
林小九听到这个，一直隐约的担忧终于落了下来，同时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同时，他在心里还有几分担忧，担忧沈涟若是一个人过去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沈涟不知道林小九所想，他说完了那番话之后就一直握着林小九的手，低垂着脑袋，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之后，沈涟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抬眼看向林小九，低声道：“这个要求，我自己都觉得荒唐，只是若是不说出来，怕是我即便是上了考场也不会安心。”
听到沈涟的话，林小九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立马就打起精神来看向了他，等着沈涟接下来的话。
沈涟也没有吊着他的胃口，语气诚恳而认真，“这次上京市，我少着要去上十几日，若是顺利，可能需要数月有余。”
林小九听到他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为何有些难受。沈涟之于他，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带领着他一直在熟悉这个世界的人。
林小九甚至可以羞愧的说，自己对沈涟有种雏鸟情节。
眼下，沈涟要离开他们这个家，而且一去还是那么久，他纵使心里知晓这是必须做的事，心里也有几分不太乐意。只是他知晓自己不能表现出来，若是表现了出来，怕是沈涟也会跟着不好受。
谁知道，还没有等林小九这心里的百转千回缠绕多久，面前的沈涟就直接道：“我想让你陪着我一起过去。”
林小九猛地抬起头来，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沈涟，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这般说。
沈涟此时看着林小九的眼神却是带着几分歉意和愧疚，语气中也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抱歉，我没有办法留你一个人长久的待在这里。”
这是沈涟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他们可以提前两天过去，他会在那里找好宅院，安置好林小九。
而且京市离这里只有两天的路程，快马加鞭也只需要一天的时间，若是店里有什么事需要处理，那也不会太耽误事情。
沈涟觉得自己眼下已经习惯了林小九的存在，习惯每天回家就能看到他的日子，他完全不想离开他那么久。而且，他也不确定，在他离开林小九那么久之后，在他回来之后，眼前的这个林小九，还是自己的林小九。
想到这里，沈涟的手指无意识的缩紧，他不确定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眼下的林小九消失不见了，那他会怎么做，或者是说做些什么。
林小九不知道沈涟这复杂的心里活动，他在听到沈涟想要带他一起离开的时候，眼里的惊喜怎么都挡不住。他本来担心自己跟着去会妨碍沈涟的，没有想到沈涟竟然主动提出让自己一起去，那就证明他也是在乎自己的。
在沈涟提出这件事之后，他很快就在脑海里过了一道自己跟着过去，店里的事情如何处理的办法。
这几个月的时间，林小九已经在有意的放权，甚至还把店里的许多配方的方子都交给了信得过的人。即便是他消失几个月，店铺也依旧能进行得下去，不会出现任何的问题。
念头在心里迅速的过了一遍，沈涟很快抬眼看向面前的林小九，继续道：“这里距离京市只有两天的路程，快马加鞭则一天就可以赶到。你若是放心不下店里的生意，可是时常派遣人回来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沈涟说完这话，看着面前半天没有反应的林小九，心下是有几分忐忑的。
林小九却是从他的话语中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然后抬眼看向了沈涟的方向，狠狠的点了点头，应声道：“我觉得你的提议很好，我也想跟着你一起去。”
听着林小九的话，沈涟缓缓的笑了起来。
*
接下来的时间，林小九很快就和沈涟定下了前往京市的时间，并且开始做起安排来。
首先，林小九把自己要去景市，并且要去的时间有点久的消息告诉了吕塑、金柱、金桃、蔡哥儿、陈婶子他们。
他们在震惊的同时，也对林小九表示了由衷的祝福，祝福他和沈举人这一趟过去能够有所收获。
林小九对于他们的祝福自然是欣然接受的，并且对此表示了感谢。然后，对于店铺的后续管理做了安排。
奶茶店交由蔡哥儿和陈婶子管理。羊肉馆交给金柱管理。快餐店则是交由金桃管理。
其中除了他们每个人拥有管理的本店钥匙之外，各有一把钥匙放在吕塑那里，由他来最最终的监督和管理。
知晓这个消息时，吕塑震惊了一下，很快就思考起自己是不是能涨工钱了。而金柱则是在不敢置信之后，很快激动的朝着林小九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的看好店，不会辜负他的期待。
随后，在他们或是喜悦，或是担忧，或是复杂的心情当中。林小九就着店里的其他一些细节做了安排，等到终于明确完所有的事情之后，也快要到沈涟出发的时候了。
*
出发之前，林小九问清楚路上的情况以及路程，准备了不少的食物备用。甚至连着他和沈涟的衣服，他都是去做了新的，以免到了繁华的地方，到时候丢了沈涟的脸面。
夜深人静之时，沈涟拥着林小九躺在床上，看着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样子，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为何还不睡？”
林小九侧过身来，躺在沈涟身边看着他，然后有些忧心的道：“我们都走了，四郎它们怎么办啊？”
四郎和康健是林小九从那么小一点点喂到那么大的，他可以说这县城里就没有人比他喂得更好了。眼下要离开那么久，自然是担忧它们的。
而且，四郎虽然在他面前表现得傻乎乎的，但是林小九知道它的戒备心很强，除开林小九喂它的东西，它都不会吃。连带着静哥儿给它们准备吃食的时候，它们都要看一下是不是自己给它们吃的，确定是自己给的之后，它们才会吃下去。
此番去京市，林小九有些担心他们若是不在，其他人喂的东西，四郎它们不会吃。
林小九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沈涟却是不以为意，甚至很快就想出了解决方法，“既然你那么担心它们，不如带着它们同我们一起过去好了。”
林小九被沈涟这话说的有些震惊，抬起眼睛看向他，难以置信道：“带它们一起去？”
“对。”沈涟轻轻的抚摸着林小九的长发，对于手下光滑的触感爱不释手。这是他曾经想过的事，京市不比这里，那里繁华却也鱼龙混杂。
眼下以沈涟的身份，还来不及培养心腹，他到时候可能需要时常外出应酬，那林小九就需要人看着，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人心难测，狗虽然没有人聪明，但是胜在忠心听话，有它们跟在林小九的身边，沈涟觉得自己也能稍稍的安心一些。
听到沈涟的提议，林小九抿了抿唇，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
沈涟低头摸索着林小九的唇瓣，低声道：“这没有什么不好的，左右它们也听话，带出去也不费事。若是那不听话的，不带也就不带了，但是四郎它们不一样。它们跟着你，日后我出去应酬，你安全些，我也能放心些。”
林小九虽觉得自己去京市，大不了日日待在住的地方也没有关系，可是沈涟这处处为自己打算的想法，也让他觉得妥帖，因此倒也应了下来。
沈涟见他应了，轻轻的低笑了一声，然后覆在林小九的身上，低声道：“这几日你也辛苦了，我让你快乐快乐。”
林小九轻轻喘息，推搡了两下便软了腰，然后就随他去了。
*
林小九第二天红着脸起了床，沈涟早就已经不在。他暗骂了沈涟两句，然后就开始收拾起了屋子里，准备把接下来要用的东西再清点一遍，避免有所遗失。
就在林小九收拾得热火朝天，对着要不要带走的一些东西左右为难的时候，门口被人敲响了。
等到门被打开，林小九却发现那人竟然是薛家二少派来的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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