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程第二天去公司之前来医院看他们,见丁程进门容错就起了身,说:
“我出去买点食材,你们先聊。”
江别故住的是豪华病房,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吃了一天丁程和徐宴清送来的饭店餐之后,容错还是决定自己做,没人比他更清楚江别故的口味,反正在这里大部分的时间也是闲着,便趁着丁程在的时候去附近的超市买点。
丁程觉得这也没什么,是容错会做的事情,但还是客气了句:
“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过来的时候顺道就买了。”
容错没说话,看了一眼病床上躺着却一直不看自己的江别故,笑了下:
“没事,我哥可能也需要缓缓,不太想一直见到我。”
说完没等丁程问一句为什么,就拿了手机出去了,丁程看着容错离开的背影正在疑惑,却又听到病床上的江别故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丁程更疑惑了:
“这是怎么了?”
江别故没说怎么了,问丁程:
“公司有什么动向吗?”
“目前没有。”丁程说:“不过方副总他们一直想来看你,我一直拖着,说你这两天不宜探病。”
这个时候过来看病可能是出于真心,或者人情世故,可这份真心里又蕴含了多少试探和求证,却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江别故静默几秒:
“他们来就让他们来,我的事瞒不住,他们早晚要有所动作的。”
“可现在这个时期让他们知道你的状况,怕是没什么好处。”
江别故笑笑:“继续拖延时间也差不了多少,我的语言障碍只会越来越糟,按我说的做吧。”
丁程闻言也没什么好说的,点了点头:“好。”
原本以为江别故就只有这么一件事吩咐,却不想还有一件,江别故对他说:“你去找个护工。”
“嗯?”丁程怀疑自己听错了:“护工?是容错有什么事情要离开吗?”
除了容错要离开,丁程几乎想不出别的什么理由可以需要去找护工的,毕竟没有任何一个护工会比容错照顾江别故更尽心尽力,更何况江别故的语言障碍,让容错在身边,会更自在一些。
容错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不是。”江别故说:“是我需要。”
有些事其实就是没往那方便去想,如果想了,也就明白,尤其是江别故现在耳朵还红了一圈,可就算是这样,丁程也觉得还是没必要麻烦这一遭:
“容错不会同意的。”
江别故看着丁程没说什么,可表情是谁都能看出的不赞同,丁程也是拿人工资的,更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除了答应也只能答应,至于找来之后会发生什么,似乎也不是自己应该管的。
于是点了点头:“好,等容错回来我就去。”
“现在去。”江别故说:“等他回来还会让你去?”
这句话江别故的吐字虽然含糊,可丁程看他的表情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有点想问江别故,问问他你觉得容错回来看到护工会让他在这里?
但丁程到底也没问出来,江别故的脸色看起来不太爽快,自己还是不去给他添堵了,于是听话的转身离开了。
护工还是比较好找的,护士和医生都有介绍,丁程选了个四五十岁的男护工,人看着老实也干净,话也不多,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就问了个工资和需要照顾的病人是什么情况之后便什么也不问了,丁程觉得挺好,便带他去了病房。
其实好不好的意义也不大,他能在容错回来之后在病房里待一个小时自己就算输了。
其实对于江别故来说,不管是护工还是容错,他都会不自在,他本是要强的人,有什么事情都能做到风生水起的能力,可这样的人此时躺在这里,连最起码的生理需求都需要人帮忙,至于帮忙的人是谁都会让他觉得难以接受。
即便是暂时的,可心理的别扭还是很难消除。
只是纵然一样别扭,江别故也宁可是护工来做这件事的,那是一个陌生人,自己付了钱的,那是他的工作,可和容错之间到底还隔着一层不清不楚的情愫,帮忙解决生理需求这回事是真的会让江别故更不自在。
容错回来的时候护工正坐在床头喂江别故喝水,愣了一下,一开始没觉得是护工,认为是来看江别故的朋友,但后来他就知道不是了,两人什么话也不说,那人喂了水就安静坐在一旁看手机了。
江别故和容错的视线对上,谁没说什么,可容错说过,江别故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
丁程走过来帮容错拎了食材,一起去了小厨房,开口:
“不是我愿意的啊,是江总逼着我去的。”
“嗯。”容错自然知道丁程不会无缘无故的做这回事,必然是江别故授意的:“这个护工多少钱一天?”
“600。”丁程说。
“行,等会我付钱让他走。”
丁程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也没有任何意外,只是还是得提醒一下:
“我知道你喜欢江总,可你这么进展,会不会太快了?”
容错闻言看向丁程,丁程笑笑:“连我都觉得你这次回来不太一样了,强势了许多,江总只会感觉更明显。”
容错对此也没否认,只是说:
“他早晚要接受的。”
丁程一愣,随即笑了,说:“加油。”
容错因为这句加油动作都停顿了一下,看向丁程,丁程在帮忙整理食材,感受到他的视线看过来:
“怎么了?”
“丁程哥,你是纪眠哥的助理,应该很了解他,有些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丁程看着他,等着他的下话。
容错静默了几秒,像是下定了决心,又像是孤注一掷,他问丁程:
“你觉得他希望看到我这样吗?又或者,他希望我哥身边有新的另一半吗?”
丁程没想到容错会跟自己提及纪眠,表情有些意外,可很快就被浅笑所替代,这样的表情容错很少在丁程的脸上看到,只觉得温柔。
“他当然希望,他甚至会希望江总忘了他。”丁程看着容错:“如果他还能看得到这一切,他不会怪你,只会感谢你,谢谢你出现在江总的身边。”
丁程的这句话让容错瞬间想到了一年前自己做的那个有关于纪眠的梦,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可直到现在容错都还记忆犹新,梦里的纪眠和丁程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容错知道这是巧合,却还是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丁程不理解容错脸上类似于震惊的神色是怎么回事,他也没想探究,只是说:
“纪眠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他不会希望江总因为他而困在原地一辈子的,所以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没有人会比纪眠更希望他走出来。”
容错许久都没有说话,像是思考什么,丁程也没打扰他,径自收拾食材。
后来他听到容错的声音,说:
“谢谢你丁程哥,我会带他走出来的,一定。”
丁程看向容错,笑了笑:“我相信你。”
容错的炙热一定会融化一块冰封了13年的寒冰,纵然有难度,可一旦裂开一个缝隙,光也会照进去。
但有些事情丁程还是要多说一句:
“只是他现在语言障碍,又加上车祸,公司的事情还有大麻烦,你要这段时间给他太大压力,我有点担心。”
容错点点头:“我有分寸。”
“那就好。”
丁程和容错的想法其实是不谋而合的,都是担心江别故现在面对的事情过于多了,所以都不想给他压力。
慢慢来吧,江别故总会知道的。
容错收拾好了食材走出小厨房的时候,原本看新闻的江别故已经闭上了眼睛,容错便叫了护工去病房外,结了他今天的工钱之外就让他离开了。
后来丁程也离开了,病房里又剩下了容错和江别故,江别故在睡觉,容错也没闲着,去小厨房做饭,因为江别故听不到他也不必小心翼翼,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快做好的时候,江别故似乎有声音传来,容错从厨房里走出去,看到他已经醒了过来,迈步走到床边:
“怎么了?需要什么?”
江别故的视线转了一圈,没看到护工,自然而然的看向了容错,容错不用他问就老实招了:
“我让人走了。”
江别故还是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虽然没有责怪的神色,却还是不认可的,容错无奈的叹出一口气:
“哥,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是我,你会为我这么做吗?”
“不会。”江别故说的毫不犹豫:“我会给你找个护工。”
容错闻言都要被气笑了:“如果我不要护工呢?”
江别故咬了咬牙:“尿床上吧,懒得管你。”
“你才不会。”容错笑着说:“就算尿床上也是你帮我换,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护工是为了照顾你。”
“我也是为了照顾你。”容错的神色认真了起来,看着江别故:“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行?就因为我喜欢你?”
江别故没料到容错会说的这么直白,错愕了一瞬,不能不讶异的,毕竟之前的容错对于喜欢是从不说出口的,竭力的在粉饰太平,让彼此处于一个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状态。
他从来没这么强势过,不管是说出的话,还是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带了一点压迫感。
是自己这次出事让他有了不一样的感受,所以对于彼此的关系也有了新的考量?
这不是没有可能,一场意外是会改变一个人的,可容错的改变让江别故有点困扰,他甚至一时之间想不到自己该要处理这层关系。
容错似乎看穿了他在想什么,敛了表情,恢复了之前的神色:“哥,我没想别的,你也别想太多,我只是想照顾你,想让你快点好起来,仅此而已。”
江别故无奈的叹出一口气:“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了?”
“在这件事上,是这样。”
“我生气呢?”
“你不会。”容错说:“我又没耍流氓,甚至比护工还要小心翼翼的保持距离,你为什么要生气?你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江别故无奈的闭上眼睛:“忙你的去吧。”
容错被江别故的反应逗笑,然后又想起昨天晚上和今天早起帮江别故的时候,他的脸都红到脖子了,连耳朵都红的近乎透明,这还是容错第一次见到江别故害羞的模样,只觉得可爱。
虽然可爱这个词用在江别故的身上不太合适,可容错却觉得那一刻至少是没什么违和感的。
他喜欢江别故在自己面前露出那样的神色,但却不愿意让其他人看到。
有了这次把护工赶走的事情,江别故也不再有心找护工了,毕竟只要容错在这里,找几个就能请走几个,他虽然是不差钱,但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干脆认了。
凡事都会习惯,就算不想习惯的,经历的多了,羞耻心也是会麻木的,可他刚麻木了帮忙这回事,就又迎来了容错帮忙擦澡。
夏季,躺在床上三天的时间了,就算是室内空调打的低,却还是会有不舒服的黏腻感,前两天刚手术容错也不太敢动他,可今天看江别故自己都忍不了了,容错便没有再等,问了医生注意事项,等晚上来探视的公司同事离开之后容错就将病房门反锁了。
江别故没注意,直到他关了空调,端来了热水拿来了毛巾后才明白他要做什么,江别故张了张嘴,和容错的视线对上。
容错在等,等江别故拒绝和反对,或者又让他去找护工,可江别故也有让容错意外的时候,比如说现在,在长达半分钟的纠结之后,江别故一个字也没说,只是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睛。
容错笑笑,小心翼翼的掀开了他的被子,将病号服的扣子一粒一粒的解开,他偶尔能感觉到江别故在微微颤抖,在自己的手指不小心碰触到他肌肤的时候,可容错也不是故意的,他已经尽可能的避免了。
不是没有看过江别故不穿上衣的模样,可从来也没有哪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没有哪次是他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任由自己动作过。
这样的画面只看一眼就让容错觉得是在犯罪。
可澡还是要擦的。
温热的毛巾放在江别故身上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受了刺激,江别故不受控的颤抖的更厉害了一些,这样的反应就算是容错没想多想,没想做什么,也多少有点心猿意马。
太诱人了。
不仅是江别故觉得煎熬,容错也没好到哪里去,当终于结束,两个人都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容错帮江别故系好扣子,盖上被子,急忙端着水回了卫生间。
他不想这样的,至少在江别故躺在病床上的这段时间容错没想这样的,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禽兽,可江别故刚才那样的反应,不禽兽好像应该去挂个男科了。
容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吐出一口气,暗骂了句:
“出息!”
没有在洗手间待太长时间,怕江别故误会什么,所以连澡都不敢洗,只洗了把脸就赶紧出去了。
意外的江别故没有像之前一样装睡,但也没有看容错,容错本不想打扰他,可还是问了句:
“现在要睡吗?”
江别故摇摇头:“我看会儿新闻。”
容错点了点头,打开了电视,然后自己去到沙发的位置打开了电脑。
江别故看了一眼容错,又将视线放在电视上。
他其实有困意,但是睡不着,这两天他身上的疼痛感消失了一些,可是下肢长时间不动,让他很是不舒服,疼倒没多疼,别扭,肿胀感,僵硬,这些感觉缠绕着他,尤其是在晚上的时候会更鲜明一些,所以入睡很困难。
他从来没有对容错说过,可容错却好像知道,看他对电视节目开始意兴阑珊的时候,便关了电脑走过来,坐在床侧,主动去按摩江别故的腿,力道不轻也不重,让江别故下肢的不适瞬间缓解了大半。
江别故看着他,容错也看他,眼里带着笑,说: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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